第26章
衆人到時, 顧家老宅,早已被魔族毀的一幹二淨。
曾經的人間仙境,如今的人間煉獄。
只在一朝一夕之間。
修真界數百門派, 搜尋三天三夜, 沒找到一個活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可惜了,顧家百年基業, 毀于一旦。”
游凱信看着腳邊的碎屍, 搖頭感嘆。
一年前, 因機緣巧合,顧家家主無意中得到一抹上古龍息。配以密門心法,修行境界一日千裏,堪比開挂。
人人垂涎欲得知。
各種明招,陰招輪着來。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明箭易躲暗箭難防。
顧家苦撐一年,向各路修真門派求助。
那些門派要不趁火打劫讨要龍息與密門心法, 要不虛僞拖延,坐等盡收漁翁之利。
反正就是沒有一個真心出手幫忙的。
正逢妖魔亂世, 魔族趁虛而入,一夜屠殺顧家數百口人。
血流成河, 無一生還。
太陽馬上就要落山,各路修真門派見真的分不到一杯羹,紛紛離開。
“師尊,我們也走吧。”
游凱信與站在自己身後的清臺仙君說話。
清臺仙君一身素色青衣,眉眼冷峻孤高, 正負手站在那裏,低頭看着某一方向。
四周很安靜,有刻意壓制的,細微的呼吸聲。
弱小,可憐,又無助。
清臺仙君揮開面前的亂磚碎瓦,看到一個滿身血污,跪在地上,身形佝偻的女人。
她的身體已然僵硬,後頸插着一柄劍,早已沒了氣息。
蘇驕白擡手,把女人的身體翻開,看到了她護在身下的孩子。
瞧着不過五六歲模樣,一頭細軟黑色卷發,生得玉雪可愛。
此刻白嫩面頰之上滿是髒污,更襯得那雙眼睛澄澈幹淨。
小孩抖着身子,死死抓住女人僵硬的胳膊,往後面躲。
游凱信神色震驚的上前,“師尊,這難道是顧家唯一剩下的活口了?您是怎麽發現的?”
他話音一落,周邊聞到味道的各路人馬也紛紛圍聚過來。
在看到發現小孩的人是清臺仙君後,紛紛止步。
大家都知道清臺仙君的名聲。
他是個武癡,清冷孤高,不講道理,從來都是直接動手,脾氣古怪又冷硬,誰的面子也不會給。
此次前來搜刮的還有修真界四大家族之一的吳家人。
吳家少爺人模狗樣的上前,略一鞠躬與清臺仙君問好道:“清臺仙君閉關三年,終于出關,真是可喜可賀。”
如今的蘇驕白年紀輕輕已是元嬰期。
尋常人皆不敢輕易得罪。
因為打不過。
“誰找到的,就是誰的。”
一柄利劍橫空出世,劍鋒橫掃,塵土飛揚。
衆人面色各異,紛紛後退,不敢明搶,生恐被那摧拉枯朽的劍風五馬分屍。
“滾。”
蘇驕白神色陰冷的吐出一個字,元嬰氣息鎮壓而下。
劍修本就比別的修道更霸道張揚,再加上蘇驕白又是個武癡,別說比他境界低的,就是比他境界高的都不一定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
衆人不願涉險,小部分人悻悻而去。
還剩下大部分不甘心的,目光貪婪的往蘇驕白身後瞥。
小孩穿着破舊的麻木衣服,畏畏縮縮的幾乎把自己抱成一個團。
瘦瘦巴巴,看樣子像是位顧家下人。
剛才說話的吳家少爺突然道:“這孩子好像不是普通人。”
此話一出,衆人的眼睛都亮了。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顧家的龍息和密門心法興許就在這小孩身上。
對上吳家少爺那亮晶晶的目光,蘇驕白慢條斯理橫劍在前,然後伸手拎着小孩的領子把人從廢墟裏頭扒拉出來。
小孩又驚又懼,吊在半空中,一口咬住蘇驕白的手。
又狠又準,清澈的眸子顯出一抹崽子狼性。
濃稠的鮮血順着清臺仙君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肌膚往下滴落,詭異又妖嬈。
清臺仙君素來喜歡閉關。
他本就生得好看,再加上常年不見日光,整個人更是瞧着清冷。
蘇驕白微微皺眉,卻沒說話,似乎感覺不到疼。
他細細看過一番後涼涼道:“好像是條狗。”
自妖魔出世,修真界與人界跟妖獸結合者日益增多。
生下來的孩子大部分帶有妖獸血統。
他們既不被修真界與人界所容,在魔界也是被欺淩的存在。
是食物鏈最底端的廢物。
顧家一向心善,時常救濟這些可憐的半獸半妖。
這小孩若是妖獸血脈,那興許只是顧家一時的善心之舉罷了。
不過即便如此,單單就他只是顧家留下的唯一一個活口,也值得衆人争相争奪。
興許就有意外之喜呢。
不過現在最麻煩的還是擋在這小孩面前的清臺仙君。
這位六親不認,從來不講道理,上來就喜歡打架的祖宗就連修真界的四大家族都要給幾分薄面。
“清臺仙君,孩子還小,您當心傷着他了。”
吳家少爺緩慢靠近。
蘇驕白雙眸一眯,長劍一掃。
吳家少爺的袍子被削去一角,露出裏頭的褲子。
差點失禁的吳家少爺面色慘白的跌坐在地,渾身發抖。
蘇驕白單手拎着那小孩,居高臨下道:“人,我帶走了。”
說完,男人徑直帶着那孩子禦劍而行。
游凱信看着自家師尊消失在天空中的身影,立刻慌慌張張的跟上去。
“師尊,您禦劍太快,這孩子受不住的。”
游凱信使出了吃奶的勁追上蘇驕白。
蘇驕白低頭,看到小孩早已經松開了嘴,神色渾噩的翻着白眼,只差一點就要吐了。
真是麻煩。
蘇驕白哪裏見過這樣弱的一逼的小東西,當即便擰眉。
他擡眸朝前看去。
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落山了。
此刻正是深秋。
寒風冷冽,刮臉而過。
小孩凍得渾身發抖,面色青紫。
蘇驕白難得的露出幾分為難神色。
然後一個下壓,帶着小孩找到了一間客棧。
半盞茶後,游凱信氣喘籲籲地找過來。
就看到自家師尊拎着一只娃娃站在客棧門口。
一身仙風道骨,淩厲氣勢,店小二一臉悲慘的躲在角落不敢說話。
就連準備投宿的客人都被吓跑了。
“師尊。”
游凱信疾奔過來,趕緊掏錢,又給店家賠了笑臉。
從來不谙世事,不帶黃白之物的蘇驕白這才慢吞吞的擡腳走進客棧內,然後把小孩往游凱信懷裏一扔。
“晚上別打擾我。”
游凱信一臉苦相的抱着早已病得神志不清的小孩,開房,請大夫。
小孩燒了一天一夜,醒過來的時候一臉癡呆相。
什麽都記不得了。
游凱信覺得心疼又慶幸。
小小年紀經歷了那麽大的事,不記得了也好。
只盼着不要傻了。
在客棧住了三天。
其中不乏有修真者前來偷襲,妄想将小孩帶走。
游凱信一個人也就兩只手,一邊要照顧小孩,一邊還要提防外頭那些人。
累得差點休克,最後沒憋住,硬着頭皮把小孩往蘇驕白床鋪上一塞,就躲在門口偷窺。
如果師尊把人扔出來,他就只能再撿回去了。
蘇驕白面無表情的看着抱着小枕頭坐在自己床鋪上的小東西,眉頭一皺。
“狗東西,你幹什麽?”
小孩眨了眨眼,因為生病而瘦削了幾分的小臉上尚帶着幾分嬰兒肥,此刻鼓囊起來,奶白奶白的無辜又可憐。
游凱信知道,他的師尊不是在罵人。
只是在闡述事實。
畢竟這個孩子身上帶着犬妖獸族的血脈。
也算半只狗。
只不過聽在別人耳朵裏,就是在虐待兒童。
小孩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笑。
他指着自己,雙眸亮的出奇,奶聲奶氣道:“狗東西!”
這小孩以為那是他的名字。
說完,小孩赤着腳,往蘇驕白面前跑,小心翼翼的伸小手手抓住他的手,然後把自己的臉貼上去。
溫軟香甜的小臉蛋,配上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殺傷力是巨大的。
可惜,狗東西碰到的是蘇驕白。
這個男人,冷酷無情又喜歡無理取鬧。
“幹什麽?”
蘇驕白一抽手,小孩就摔到了地上。
小孩也不哭,軟綿綿的爬起來,繼續去牽蘇驕白的手。
說來也奇怪。
雖然游凱信照顧顧金塢這麽多天,但這只小孩從來就沒有這麽對他過。
連小手手都沒給他牽過。
游凱信覺得有點吃醋。
“師尊。”小孩仰着小腦袋,細軟的黑發微微卷曲,蓬松的貼在腦門上,學着游凱信的稱呼叫男人。
小孩以為這是男人的名字。
“你太弱了,我不收。”
蘇驕白毫不留情。
小孩的眸色漸漸黯淡下來。
他似乎是聽懂了。
蘇驕白徑直上床打坐。
小孩在原地站了一會。
外頭天色暗沉下來。屋內沒有點燈,坐在床上的男人閉着眼睛,正在打坐。
眉眼平靜,面容俊美。
白日裏的淩厲也在稀疏的月光中漸漸柔軟下來。
小孩有些看癡了。
寒風呼嘯,秋色樹樹。
小孩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往前。
然後蹬着小短腿爬上榻,抱着枕頭,躺在了蘇驕白身邊。
男人似乎動了動,卻沒出聲,也沒趕人。
房間裏很安靜,游凱信見自家師尊沒把人扔出來,立刻挂着兩個熊貓眼,喜滋滋的去補覺了。
……
小孩只對蘇驕白親近。
即使這位清臺仙君拒人于千裏之外,這只小孩還是樂意屁颠屁颠的貼上去。
那雙眸子亮晶晶的,就跟瞧着天神一般。
游凱信一邊吃醋,一邊暗搓搓的問過他原因。
小孩道:“師尊生的好看。”
游凱信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輸在了顏值上。
“師尊還給我取名字。”
說完,小孩自信的指着自己,“狗東西。”
游凱信:……這他是真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