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怕死的人

過完年,沈可柔要回家,回那個小城,周子承開車送她,小憶留在老家,小家夥竟然很開心的答應了,他已經不再那麽黏着沈可柔了,也許小家夥很喜歡鄉下新鮮的空氣,喜歡鄉下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可是當沈可柔上車走時,她看到小家夥還是哭了,她狠心的沒有回頭。

坐在車裏,沈可柔講了好多小憶的事情,周子承靜靜地聽着

“小憶喜歡抱着他的毯子睡覺”

“小憶晚上鬧的話,給他一杯牛奶,他會安靜下來”

“小憶喜歡下雨天出去踩水”

…………

一路上,沈可柔都在說着,不停的說,好像怕遺漏了什麽,又好像怕自己忘了,迫不及待的的要找個人幫忙記着這些……

周子承開着車,時而側頭心疼的看她一眼,然後再沉浸在她的講述裏。

終于到了那個生活了四年的小城,似乎剛剛經過了一場雨水的洗禮,黃黃綠綠的樹葉落了一地,還有一些枯萎的樹枝,沈可柔擡起頭,那些大樹去掉那些枯枝敗葉,顯得精神多了,正努力的伸展着四肢,努力的生長着……

在這個小城,自己生活了四年,徐丹丹,杜磊,徐媽媽,她們像親人般的活在她的人生裏。

一切像夢一樣,卻又那麽真實,一切的過往,那麽遙遠,卻又近在眼前,沈可柔有些恍惚的看着熟悉的一切……

終于踏進那個小家,那麽溫馨,每個角落都留有她們的記憶,周子承一直默默的跟在沈可柔後面,他想象着他們曾經怎樣的相依為命……

晚上,約了徐丹丹一家人吃飯,徐丹丹挺着大肚子,一臉的幸福,杜磊一直緊張的扶着他老婆,看得沈可柔既羨慕又開心,

“丹丹,好羨慕你”

“可柔,不要再放棄自己的幸福了”徐丹丹說着,看一眼周子承,雖然他還沒有記起沈可柔,但直覺告訴她,周子承心裏是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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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丹,謝謝你”看着她,這一輩子有這樣一位朋友,足矣!

…………

吃完飯,沈可柔說家裏太髒,執意要周子承住賓館,然後輕輕的說了再見,便獨自上了樓……

周子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內,好一會兒才開着車走了。找了家賓館住下。

半夜,周子承從夢中驚醒,伸手摸摸額頭,竟然滿頭大汗,四年來,他從未做過夢,回想一下夢境,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夢到了沈可柔,第一次自己的腦中有了沈可柔的片段,這是自己要記起她了嗎?這個想法讓他有些激動。

靠在床頭,閉上眼睛,他夢到沈可柔站在懸崖邊,而自己想要拉住她,可是就是夠不着,怎麽會做這個夢呢?心裏覺得有些不舒服。

自從小憶出院,沈可柔好似換了一個人,她很少說話,一坐下來就發呆……

想到這裏,周子承起身穿好衣服。不知不覺,自己竟把車開到了沈可柔的樓下,看一下時間一點四十,感覺自己有些神經質,這半夜三更的到這裏。

擡起頭,卻有些吃驚,三樓那個窗戶裏竟然有燈光,她也沒睡嗎?

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車裏,看着那個窗戶……

電話突兀的響了,倒把周子承吓了一跳,這個時間誰還會打他電話?拿起來,沈可柔三個字讓他不覺一驚,她看到他在這裏?

再次擡頭看向窗口,依舊只是微弱的燈光,按下接聽鍵

“喂!柔柔”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子承哥哥,我好想你……”

輕輕柔柔的一聲,回蕩在車子狹小的空間裏,聽得周子承的心不由得一緊,

“喂,柔柔……”

“柔柔……”

電話并沒挂斷,卻沒有了任何聲音,周子承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打開車門,向樓道沖去……

使勁敲着門,他從沒感覺過自己的心會如此的焦急和慌亂,甚至覺得自己的頭開始劇烈的疼痛,一些畫面開始在腦中閃過,他已無暇顧及,此刻他只想敲開門,看看裏面的人,可是,不管他怎麽敲,門,依舊靜靜地,沒有打開……

敲門聲把所有的鄰居都召喚過來了,他都有些崩潰了,只是對着大家重複着一句話“她一定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拿着手機的手微微的顫抖着,

徐丹丹接到他的電話時也只是聽到那句話“柔柔出事了”

門終于被保安打開,屋裏充塞着煤氣味,看着沙發上的沈可柔,懷裏抱着那張全家福,他的心突然像針紮一樣……

徐丹丹和杜磊趕到時,120的車正停在樓下,她感覺自己的腿顫抖的厲害,完全不受支配,完全沒有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跑。還好杜磊一直扶着她。

當醫務人員擡着兩具擔架出來時,徐丹丹愣住了,

怎麽回事?

剛剛不是周子承打給她的嗎?怎麽這會兒,他也躺在那裏?

從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中,徐丹丹才知道,周子承是在看到沈可柔之後暈倒的。

醫院走廊裏,杜磊陪着徐丹丹坐在長椅上。

沈可柔被推出來了,因為發現的及時,她只是輕度中毒,醫生說了,應該不會留有後遺症,這是徐丹丹最擔心的,要是弄個腦癱,半身不遂什麽的,那該怎麽辦?

“還好,還好”徐丹丹深深吸了幾口氣,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回過頭,看到周子承一手扶着頭站在那裏,

“你怎麽樣了”看他痛苦的樣子,不禁也有些可憐他。其實這些,也不能怪他。

“我想起來了”周子承有些興奮的說,頭,卻又劇烈的疼痛起來,靠着牆站着。

“真的”徐丹丹也是異常興奮。

…………

周子承的父母帶着小憶是第二天趕到的,在走廊裏,徐丹丹看着他們,心裏難受,盡管杜磊一直不肯她說什麽,可她還是說了,看着那一家子,她像說故事一樣,

“在大學裏時,可柔曾說過,她這輩子最不可能做得事就是……自殺,”徐丹丹記得那次在宿舍談到自殺的問題,沈可柔說她是個怕死的人,永遠不會選擇自殺,可是……

她是多絕望才選擇了這條路啊!

周子承緊抿着唇,痛苦,扭曲着他的俊美的臉……

“原本小憶是她的希望,她說是上天給她的最好的禮物,即使沒有你,她也能快樂的活下去,可是,小憶……”

徐丹丹看着周家一家人,她其實有些恨他們

“四年,你們以為會像電視劇裏那樣,用“四年後”三個字,就那麽輕輕松松過去了嗎?”徐丹丹搖搖頭,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其中的酸楚,只有沈可柔一個人知道。

“其實可柔一直沒換手機號,是因為她還存着一線希望,希望你們哪一天想起她,會給她打個電話,可惜,四年來,都沒有,就算周子承失憶了,難道你們也失憶了?就不能問問她過得好不好?”徐丹丹是為沈可柔覺得不值。

“可柔一直是個堅強的女孩,在小憶生這個病之前我只看到她哭過三次”

徐丹丹看着窗外,并沒有去看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臉,當然也沒看到周子承痛苦的表情和周爸爸的淚流滿面。

周伯伯是內疚的,這四年,他時常想起沈可柔,可是自己卻從沒想過找她……

徐丹丹轉過頭來看着周子承,

“第一次看她哭,是她離開你,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新年,她趴在桌子上撫摸着過去的十一張明信片嚎啕大哭,她說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沒有收到子承哥哥的明信片,第一次沒有收到新年快樂四個字,她将不再擁有你的祝福了……”

徐丹丹說着也流下眼淚,她明白,其實沈可柔的心裏一直在等待,等待奇跡,等待周子承有一天會來找她。

那一天,卻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敲響了門,當徐丹丹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時,不禁很是吃驚,是李亞,他從美國趕回來,就只是來陪沈可柔度過這個新年,連徐丹丹也被感動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如果……

那一天,他們陪着沈可柔度過了那個煎熬的夜晚。

也許沈可柔和李亞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但沈可柔在李亞的人生中,是一個永遠不會被抹去的符號……

擦了擦眼淚,她像講故事一樣慢慢的述說着,她覺得不把這些說出來是多麽的不公平。是對沈可柔的不公平

“第二次哭,是她生下小憶的那一天,她抱着小憶哭了很久,我媽勸她不能哭,坐月子哭,以後眼睛會不好,可她哪裏控制得住啊!

我知道,她哭是因為有了小憶,有了小憶,她才有活下去的理由,她才有等待的理由,她才有希望……”

此刻這裏的人,都已經是淚流滿面。

“第三次哭,是小憶過周那會兒,是個冬天,我們學校還沒放假,小憶發高燒,三十九度,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在上課,我聽的出,她聲音在發抖,她先帶着孩子來醫院,等我趕到時,我看到她抱着小憶坐在走廊的角落裏,孩子在哭,她也在哭,她沒辦法按住孩子讓護士紮針,忙碌的護士還斥責她怎麽一個人帶着這麽小的孩子過來。

那一刻,我真的很恨你,當初,我們宿舍的每個人都羨慕沈可柔能夠嫁給你,都認為她是我們當中最幸福的,可是那一刻,你卻把這樣一個弱弱的女孩丢在這裏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也許,沈可柔從沒恨過你,可我恨你們,恨你們太狠心……”

徐丹丹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了。杜磊輕撫着她的後背,他知道她跟沈可柔的感情,此刻讓她不說是不可能的。

“後來,小憶經常發燒,經常來醫院,可柔就請了一位保姆,一個年輕的女孩不工作,在家帶孩子,還這麽有錢請保姆。小區裏便開始有她的閑言碎語,說她是被大老板包養的小三,吓得可柔好長時間都不敢帶小憶到下面的廣場上玩”

…………

周子承看着睡着的沈可柔,拉着她的手,靜靜地看着她,也許是太累了,沈可柔睡得那樣香甜,臉上似乎還有幸福的微笑……

周子承的心已經痛得揪在一起,他竟然忘了她,忘了她四年……

他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慶幸的是,他終于從夢中醒來了。

“柔柔,你一直在等我的對不對,可為什麽又要放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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