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堵在門口的物業、保安、電工、粉絲都傻眼了。還是記者反應快，鬧哄哄的把三個人都圍了起來，閃光燈亮個不停，轉眼就抓拍了幾十張照片。
“這位小姐，你是孟沛航的女朋友嗎？”
“你們是地下戀麽，在一起多久了？”
“你們經常在附近約會嗎？可以透露一下細節嗎？”
“你們剛才是在電梯裏接吻嗎？”
阮心甜吓得立刻從孟沛航身上彈開，雙手飛快擋住臉：“不是不是不是，我們只是碰巧遇見，你們不要亂寫！”
記者們很會抓自己需要的重點，起哄道：“都是‘我們’了，記者還能亂寫什麽呀？”
“真的不是！”阮心甜認真地否認，可剛才的情景大家有目共睹，不管說什麽都是欲蓋彌彰，記者們早就在拍照的時候就想好了明天的标題，頭條就是——新晉金龍影帝孟沛航神秘女友全面曝光！
孟沛航一邊擋鏡頭，一邊給經紀人裴筝打電話。
他團隊處理這種情況顯然非常有經驗，裴筝接通電話後只用了三分鐘，就帶着一群保安殺到了現場，連同經紀公司的所有工作人員一起隔開記者，在水洩不通的走廊上生生擠出了一條空道兒，一把将孟沛航給拉了出來。
記者們哪裏肯罷休，立刻跟着湧了上去，但都被穿着制服的保安隔開。
阮心甜趕緊穿上高跟鞋趁機往外溜，記者們眼見追不上孟沛航，馬上調轉槍頭，把阮心甜給團團包圍了起來，話筒、機器一股腦地往她臉上頂。
其中有個眼尖的記者竟然認出了她，大喊一聲：“你不是四葉草少女的阮心甜嗎？請問你現在是在跟孟沛航交往嗎？”
其他記者立刻跟着追問：“你跟孟沛航是什麽關系？”
“你們交往有三個月了嗎？近期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見過家長了嗎？會選擇奉子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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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們語炮連珠，越說越離譜，閃光燈亮個不停，刺得阮心甜的眼睛生疼。
以往接受采訪，都是跟女團裏其他八個人一起的，團隊能給人安定的力量，可現在她卻要一個人孤立無援的面對這麽多口無遮攔的八卦記者，心裏又是慌張又是害怕。
已經走到門口的孟沛航腳步一頓，鬼使神差地往後望了一眼——記者們欺負阮心甜咖位低，又沒有帶工作人員來，問的問題越來越過分，不斷怼過來的話筒幾乎要戳進她嘴裏。
她被逼得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不管怎麽否認和拒絕，記者們都像是聽不見似的，好像逼不到她承認戀情就不放她走，小姑娘沒什麽應對記者的經驗，都快要被逼哭了。
可能是出于剛才錯認她為私生飯的愧疚，也可能是出于男人的紳士風度，已經成功離開戰場的孟沛航腦子一熱，竟然去而複返。
阮心甜只覺得眼前一亮，擋在眼前的話筒和機器都被隔開，一只溫暖幹燥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甚至都來不及感受掌心熾熱的溫度，已經被人從記者堆裏拽了出來，連周圍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你……”阮心甜擡起頭，看見了孟影帝精致的下颌線。
她從來沒有想過孟沛航會回來救她，畢竟電梯裏那一幕根本說不清楚，對于當紅小生而言，這種緋聞躲都來不及，他竟然自己往槍口上撞？
“什麽都別說，走。”孟沛航将阮心甜扯到自己身後，左手幫她擋住大部分鏡頭，右手不斷隔開湧過來的記者，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阮心甜跟着他的腳步，一擡眼就能看到孟沛航寬厚的肩膀，只覺得眼前這個背影令人無比安心，就好像真的什麽妖魔鬼怪都被他擋在了外面似的。
經紀人裴筝氣的殺人的心都有了，但面對這麽多記者，她只能沉着冷靜，帶着一衆保安和工作人員重新殺出一條血路，護着自家腦袋短路的孟幽王和害人精阮褒姒離開現場。
第二天，各大報刊雜志的頭條新聞都出來了，标題五花八門，約會、接吻、戀愛、結婚、見家長、奉子成婚等應有盡有，但封面都是同一張照片。
穿着劣質白色星星裙的十八線女明星赤着一只腳，踩在新晉影帝孟沛航的皮鞋上，柔弱的身軀緊靠他的胸膛，孟影帝則單手摟住她的腰。
女明星微微擡頭，像是在仰望自己的愛人，孟影帝輕輕低頭，眼裏充滿了憐惜，兩人烏黑發亮的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臉龐，仿佛這就是全世界。
多麽感人肺腑的曠世奇戀啊，都夠CP粉腦補一百八十集虐戀情深的劇情了，兩個當事人臉上的驚愕和措手不及都被狗給吃了！
阮心甜現在根本不敢打開網絡，微博、豆瓣、知乎、抖音上的爆款熱搜幾乎全是關于她的，胡說八道什麽的都有，只不過她不再是她自己，而是被冠以“孟沛航女朋友”的代號。
一夜之間，阮心甜漲了一百多萬的粉絲，評論底下全是花式罵她的，幾十萬條都不帶重樣兒，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中華語言的博大精深，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頂級流量的號召力。
總而言之，她一個出道七年還是十八線的萬年大糊逼，現在的熱度已經超過了華娛傳媒的所有藝人，她由一個路人變成國寶級觀察對象，很快就得到了公司高層的親自召見。然而在辦公室裏被嚴刑逼供了一個多小時，阮心甜還是一副滿臉蒙逼的樣子。
“你是說，你根本不認識孟沛航，電梯裏外發生的一切都純屬巧合？”
說話的人叫肖凱沖，是華娛傳媒王牌經紀人，今年三十五歲，身材高挑而纖瘦，看着很顯年輕，上衣是黑色鉚釘夾克，下身穿着破洞牛仔褲，頭上油光發亮，發膠厚重，手指上帶着三個大大的複古金屬戒指，活像一只得了中二王子病的黑孔雀。
阮心甜握拳，第一百零一次認真地點頭。
“黑孔雀”肖凱沖畢竟是從業十幾年的王牌經紀人，手下捧紅了不知道多少流量小花，要資源有資源，要人脈有人脈，更重要的是他還有用不完的手段，就像射雕英雄傳裏的楊康，武功不行有輕功，輕功不行有暗器，暗器不行還能下毒。
他沉吟片刻，心下立刻有了主意：“沒關系，有得救！反正被記者圍堵的時候，是孟沛航主動拉着你走的，我們只要死死貼着孟沛航炒作，一口咬定他在追求你，如果他敢否認，你就立刻賣慘，開個新聞發布會大哭特哭，說他是始亂終棄的渣男！”
阮心甜瞪大了眼睛：“這不是碰瓷兒嗎？他粉絲那麽多，肯定會罵死我的。”
“罵就罵，黑紅也是紅，只要有了熱度和話題，公司有的是辦法捧你。這種事，男方本身就很被動，承認不可能，不回應就等于默認，跳出來澄清就是渣男。”說着，肖凱沖拍了拍阮心甜的肩，一本正經地說：“你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心甜。”
阮心甜被這一句“心甜”膩得夠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不着痕跡地挪開自己的肩膀，誠懇地道：“沖哥，假的真不了，我們不能把觀衆和網友都當傻子啊。雖然孟影帝的作品火遍大江南北，但在現實中我跟他是第一次見面，要碰瓷兒人家也得有素材啊，總不能說他是在線雲追星，面都沒見過一次就暗戀我吧？”
肖凱沖胸有成竹地說：“這你別怕，我們先請幾個剪輯手在B站放CP視頻，再找幾個知名畫手在動漫圈産糧，然後編幾個你們共同接觸過的行程，公司手上的三百營銷號聯動，節奏一帶，這事就穩了。”
阮心甜覺得他的洗腦能力簡直一流，震驚地問：“沒實錘也有人信嗎？”
肖凱沖一臉“你還嫩着呢”的鄙夷：“這種事情不需要實錘，越是撲朔迷離越好，就讓那些CP粉腦補去吧。”
“……”阮心甜回想起公司裏好幾個小花好像都是這麽火起來的，包括她們團裏最不糊的C位張月。
沒想到華娛傳媒除了批量選秀、批量成團、批量包裝，敢情連火起來的路徑都是批量生産啊？！
鑒于她跟公司的合約還有十年到期，且肖凱沖在公司的地位非常高，阮心甜不敢說得太直白，只能委婉地提醒：“沖哥，賬不是這麽算的，孟沛航好心把我從衆多媒體中的口誅筆伐裏救出來，如果我反咬他一口，蹭他熱度炒緋聞，以後圈內誰還敢跟我合作啊？”
肖凱沖側過臉，四十五度角邪魅一笑：“你還小，沒見過什麽世面。圈裏人不會在意你是怎麽紅的，只會在乎你紅不紅。都是在染缸裏混的，誰也不比誰幹淨。”
阮心甜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道：“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肖凱沖顯然沒有時間跟她讨論厚道不厚道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開門見山地問：“你現在的經紀人是誰？”
阮心甜摳了摳手指：“思嘉姐。”
“誰？”肖凱沖是經紀人管理部的部長，華娛傳媒的所有經紀人都歸他管，可這個名字他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阮心甜補了一句：“靳思嘉，兩年前離職的那個。”
“……”肖凱沖回溯記憶，大概能想起公司裏是有過這麽一號人，但這不重要：“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經紀人，你的微博和ins賬號公司明天會派專人打理，你只要負責配合公司‘微笑點頭嗯’就行了。”
“可是我覺得……”
肖凱沖十分強勢地打斷她：“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聽公司安排，開記者招待會的時候準備好催淚棒，別的不用管。”
“但是……”
“不用但是，你只要無條件的信任我，信任公司就好。記住，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你紅的人。”說着，肖凱沖再次搭上了阮心甜的肩，目光悠遠地說：“放心吧，公司會給你一個光明的未來！”
阮心甜：“……”
可別是哪個組織跑出來的傳銷頭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