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許
農忙一過,冷清了小半個月的知青院比之前還要更熱鬧些,賀時坐在屋裏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掃向門外站着的沈剛,聽着外邊宋晉誠給村民上課的聲音,心裏一股氣左奔右突找不到出口,下意識想從口袋裏掏煙,發現并沒有帶。
他煙瘾不重,想着時口袋裏會放一包,沒想着也就罷了,這會兒想抽煙卻沒有,指節在徐向東面前的桌面上扣了扣,說道:“給我拿根煙。”
徐向東煙瘾重,煙總是随身帶着的,聞言掏出香煙打火機給賀時,賀時抽出一根含在嘴裏,把那一包扔回給徐向東,拿着打火機起身出去了。
陳玉珍看他問徐向東要東西那麽娴熟,眼裏閃過一抹輕蔑的笑,譜那麽大,她還當是個多了不起的呢,原來也不過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
她那點暗戳戳的優越感賀時無從知道,他出了屋看向掃盲班那邊,目光在沈瑤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那種心浮氣臊的感覺更甚了,索性也不再看,走出知青院倚在院牆外給自己點着了煙。
農村的夜很靜,正是月初,月亮不過一鐮彎鈎,連星子都沒能點亮幾顆,八點多鐘,除了知青院這邊還熱鬧着,大多人都早早睡下了。
直到一根煙吸完碾滅了煙頭上的火星,院門處有人走出來,看身影是個女孩子,等人快到近前,賀時才看清她的臉,很好,攪得他一晚上心浮氣燥的禍首。
他一伸手把人拉了過來,反身撐着院牆将人困在臂間,動作太快,沈瑤驚呼聲還不及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是我。”
沈瑤捂住心口,吓得不輕,頭往一邊側掙脫了賀時捂在她口鼻上的手,她自己不覺這動作有什麽不對,賀時的掌心被她嘴唇刷過卻是自手掌竄過一陣酥麻,指尖都發了顫。
沈瑤尤不自知,神色惱怒的斥問:“你幹什麽,吓到我了。”
任誰走在黑暗中忽然被人扯住都會害怕,何況不止是驚吓,她更惱賀時總是這樣動手拉扯,這是第二回了。
賀時第一反應,聲音真軟,第聲反應才是她問的話,扯住她幹嘛?
他心跳得飛快,掌心那種酥麻感電流一樣直擊心髒,很奇怪,很……舒服,以致于讓他這一瞬失神得忘了自己拉住沈瑤是要幹嘛。
見他發愣,沈瑤也不跟他糾纏,側着身就要從他沒攔着的右手邊走出去,賀時這會兒反應倒是快了,那只因為酥麻罷工了片刻的右手往牆上一按,徹底将人環在了方寸之間。
略低下身子和她對視,鬼使神差說了句:“沈瑤,你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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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靠得那樣近,沈瑤心裏着惱,瞪了賀時一眼,臉上也沒有長花。
賀時被她一瞪,腦子倒是清醒過來了,那一句我好看還是宋晉誠好看可算是沒說出口,就算沈瑤這丫頭傻乎乎的,說這樣的話他也沒臉。他抿了抿唇,話風一轉問:“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宋晉誠?”
沈瑤眼睛驀然睜大,這是什麽話?第一反應就是賀時這壞蛋壞她名聲。“你瞎說什麽!”
“誰瞎說了,他上掃盲班你就去聽課,他到知青屋裏你就改聽故事,誰還看不出來?你當沒人私下裏說呢。”
沈瑤愣住,仔細回想自己來知青院幾次的情形,賀時見她啞口無言,越發氣悶,道:“之前說起來還一副挺聰明的樣兒,知道男知青不是好的對象人選,你又往這邊湊什麽?都是假聰明是不是,我就知道指不着你真機靈一回。”
他說得很是沒好氣,沒忍住伸手用中指不輕不重彈了她一個腦瓜嘣,沈瑤正回想是不是真有那樣的巧合呢,被他這麽來了一下氣得幾乎跳了起來,捂着額頭仰臉瞪他:“不許動手動腳你。”
居然還知道動手動腳這回事,賀時彎唇笑了起來:“以後不許過來知青點了,再叫我看到還彈你腦瓜,看能不能把這顆笨瓜彈聰明點。”
沈瑤,沈瑤當真是好想照着他腦袋抽一下,這人好惡劣,奈何她身高不占優勢,真去拍他的頭顯得太過親密,到底從小的教養刻在骨子裏,她沒有動手。
一低頭見賀時今天穿的一雙拖鞋,想也不想照着他腳尖就是一腳,沈瑤生得嬌弱弱的,踩起人可一點不嬌弱,哪怕穿的是雙布鞋也叫賀時痛呼一聲龇牙跳腳,她趁機就往知青院跑了。
原是要去大隊邊上那個比較幹淨的茅房,這下也不去了,進去叫上沈剛要回家。
宋晉誠見她課上到一半就要走還愣了愣,原不是賀時一個人多想,一回兩回沒什麽,連着幾回巧合,宋晉誠自己心裏也有點隐秘的欣喜的。
這樣朦朦胧胧的猜測最是叫人心動神往,尤其對象是沈瑤這麽個漂亮姑娘,哪怕他沒想過在鄉下結婚,更不會娶一個心智有問題的姑娘,也阻不住他心裏有了這個猜想後心中的萌動。
賀時還在院外站着,就看到沈剛拎着兩條凳子陪着沈瑤提前走了,他舌尖刮過自己微尖的犬牙,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丫頭真不肯吃虧,彈了個腦瓜嘣就叫她碾了一腳,腳尖還微微的痛,賀時心裏的煩悶卻一下子散了個幹淨。
知青會散場兩人回去的時候,徐向東手拐了賀時一下問:“你出去沒多久,我看見沈瑤喊沈剛回去,是不是你招人家生氣了?”
賀時唇角勾了勾,沒說話。
徐向東卻已經從他這麽個表情裏自己品出東西來啦,啧一聲說:“賀時,時哥,我确定了,你喜歡沈瑤這姑娘,不必否認,否認我也不相信了。”
賀時睨他一眼:“瞎猜什麽,我就是不喜歡她盯着宋晉誠,什麽品位啊,那種戴眼鏡的文弱書生有什麽好的,聽沒聽說過最是負心讀書人?就那小傻妞還能玩得過心眼跟篩子一樣的讀書人?”
啧啧啧,不得了,最是負心讀書人都用上了,徐向東笑得歡快,兩人同學那幾年,賀時天天趴課桌上睡大覺,沒想到竟然還學到了點東西的啊。
不喜歡人家盯着宋晉誠,醋桶子都翻了這還不是喜歡,徐向東看看賀時,發現人臉上一點不矯情,福至心靈的想到一個可能。
他這哥們可能不是嘴硬,他是壓根還沒開竅。
這麽一想可不就是嘛,停課那兩年他們一起玩的哥幾個都會留心漂亮女孩子了,就賀時對女孩子一點興趣沒有。
徐向東也是個促狹性子,想到這一層也不點破,沒開竅好啊,沒開竅他能跟着看多少熱鬧呀。
他嘻嘻笑着拿腔作調的唱:“仗義每多屠狗輩,最是負心讀書郎。”
後邊追上來的宋晉誠還不知那負心郎說的是他,笑着道:“聊什麽呢,興致這麽高。”
徐向東看到他更樂:“說故事呢,一起走一起走。”
賀時看了宋晉誠一眼,也就是五官端正而已,小丫頭眼光不怎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