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更

沈家村深山裏,賀時和徐向東陪着請來的專家翻了十幾座山,挑了不同山頭看土質情況,最後得出的結論,沈家村這一帶的山地适合油茶樹的種植。

“油茶樹江市這邊目前沒有,要種植的話得從福建那邊引進才行。”

賀時聽了點頭,又問了些細節上的問題,三人從大山出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賀時帶了那位專家直奔沈家找沈國忠去。

這事說到底不是他個人的事,而是整個沈家村的大事,他準備叫上沈國忠再一起去找村裏的大隊長商量。

也是趕得巧,沈國忠送沈瑤去報到剛回來,聽賀時說明來意,聽說油茶樹是能榨油的好東西,這對沈家村的村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領了三人就往村大隊去,好巧不巧的趕上了一出大戲,還和沈瑤有關。

不為別的,正是為了進城當工人的事,知青院那邊比村裏人知道得晚一些,今兒上午才聽到消息,幾個女知青不樂意了,懷疑招工名額原本是給村裏的,叫村幹部給優先照顧了自己人。

這會兒不管是北邊知青還是南邊知青,都有那麽幾個站了出來,表示要代表所有知青到村大隊去讨個說法,至于其他知青同沒同意被她們代表,這個就不重要了。

賀時和沈國忠幾個人還沒進村大隊的門,就聽到一個女聲說:“說什麽特招的,誰信啊,沈瑤是個什麽情況全村誰不知道,她都能被特招進廠了,咱們村大部分人不都能進,我們知青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廠裏要招工我們不比沈瑤夠資格嗎?”

“憑什麽她能進工廠,還不是因為她有個當生産隊長的爸,這事不給個明白話我們就往鄉裏要說法,鄉公社要是也跟你們沆瀣一氣,那我們就上縣裏找知青辦去,總有個讓我們知青說理的地兒。”

沈國忠和賀時臉都沉了下去,等進了大隊部看到說話的人是誰,賀時眼裏閃過一抹厲色,陳雲,他回來後還沒顧上收拾她呢,蹦跶得還挺歡暢。

沈家慶看到沈國忠帶着他隊裏的兩個知青和一個生面孔的中年人過來,跟他招呼了一聲,沉着臉看向陳雲,道:“挺厲害啊,跟我這兒帶頭鬧事是吧,你說你受過高等教育,我看你別污辱高等教育幾個字,我看你是心髒了眼也髒了,看什麽都有內幕有腐敗是吧,就是看沈瑤進城當工人眼熱呗,還非端着幫知青讨說法的名頭來了,沈家村所有知青讓你代表了?”

沈家慶在沈家村向來一言堂,你要好好跟他說他還能跟你好言好語兩句,你要跟他來橫的,當他是吓大的嗎?把臉一沉就撂起了狠話:“你這麽有本事,也不用在我這村大隊裏讨說法了,趕緊的只管上公社上知青辦告去,我等着上邊去調查個清楚,我大隊還有事,都出去吧,該幹活幹活去,想上告上告去。”

沈家慶說完看了眼今天過來的幾個知青,一一記下都哪個小隊的,尤其是打頭的陳雲,直接上了他的頭號黑名單。

賀時唇角勾了勾,看樣子都不用他動手,陳雲這後邊想有好日子過也難了。

陳雲臉色有些難看,跟着來的幾個女知青臉都白了,在沈家村還不知道要呆到哪一年呢,而且回城的資格也都在大隊長手裏捏着,這下好了,看大隊長剛才那眼神,這是把她們都給記下了。

心裏都埋怨起帶頭煽動她們過來的陳雲,悔得腸子都青了,其中一個男知青趕緊撇清道:“大隊長,我們只是聽人說了些事情所以過來了解一下情況的,絕對沒有想過要上告的意思,陳雲說這話只代表她自己,可代表不了我們所有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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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們沒有這意思,就是過來了解一下工廠招工這事的。”

一幫知青都跟着附和,這時候摘清自己最要緊,心裏已經決定,以後再有天大的事,也絕不跟陳雲一起行動了,這特麽就是個豬隊友,跟大隊長說話擺當紅小兵的派頭,一上去就往人頭上扣帽子要告這個鬥那個的,以為自己是革委會的嗎,牛逼得能上天了。

沈家慶嗤笑一聲,可算還有識時務的,他點了點頭道:“沒事就都回去幹活吧,讓你們下來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把自己的立場和态度都擺端正了。”

他這話一落,那幾個人就知道自己在大隊長那裏挂的號被摘下來了,說了兩句好話魚貫走了。

只陳雲一張臉陣紅陣白,她堅信沈瑤進城當工人這事有貓膩才敢這樣跟沈家慶叫板的,怎麽也沒想到沈家慶會這麽硬氣,不怕告不怕查,她自己心裏反倒是怕了。

又惱同來的幾個知青太奸滑,來之前他們口口聲聲也說招工這事有問題的,沈家慶一沉臉他們就都變了口風,把她一個人推前面去擋仇恨。

她也知道這是闖禍了,把大隊長給得罪了不是鬧着玩的,可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就這樣,在學校裏鬥校長,鬥完校長鬥老師,抄家砸東西就是尋常,大環境就這樣,來鄉下以後雖然壓着性子,可經年養成的脾氣是改不了的,一沖動就會忘記要壓着點。

轉身對上沉着臉的沈國忠和似笑非笑的賀時,陳雲的臉色就更難看了,渾身的血都往頭頂沖,腦子裏嗡嗡的響,都不知道是怎麽走出村大隊辦公室的。

村大隊部離知青院不遠,陳玉珍抱着手臂在知青院外等着看熱鬧呢,從上午下工陳雲在院裏煽動大家的時候,她就沒吭聲,等說起要去大隊部問個清楚的時候她就躲得更遠了,這是上回被陳雲坑出來的經驗。

果然,才不過十幾分鐘,一群人灰頭土臉回來了,也沒有去時的憤慨了,個個扛鋤頭要上工去,她問一個蘇州女知青情況,那女知青白着臉說:“要被陳雲害死了,我以後一定離她八米遠。”

幾個鬧事的知青戰戰兢兢懸着一顆心,大隊部那邊沈國忠和沈家慶誰也沒把這事放眼裏,沈家慶覺得那幾個知青白瞎了國家的教育,村裏二十六個小隊,還有他這個大隊長,真有本事撈一個國營廠的招工名額,這事能太太平平落沈瑤頭上?所以說,都是一群沒長腦子的。

他這邊聽沈國忠說了來意,又聽說那中年男人是賀時從市農林科學院請來的專家,對于賀時提的在沈家村的山上種油茶樹這事非常看重,當場就開了廣播請村裏各小隊的隊長都上大隊部開會。

三十多號人一人一張凳子坐着,顯然這樣規模的會議這邊沒少開,說起種油茶樹,聽說是能榨出山茶油的好東西,誰都動心。可問題就是這油茶樹的樹苗從哪裏弄,又得花多少錢,聽說還是三四年後才挂果,不少人都猶豫了。

還不純粹是舍不舍得的問題,是根本拿不出多少錢,一幫人讨論了五六分鐘沒個結果。

賀時讓大家靜一靜,道:“我給大家算筆賬吧,據林教授介紹,每畝山地能種植油茶樹90株,因而每畝采摘的油茶果曬幹後能得油茶籽200公斤左右,可産茶油大約40-50公斤。50公斤油,像我們第八生産小隊這樣的人口基數,平均每人一年能分得茶油一斤,一家要是有四五口人,那就是四五斤油。”

賀時這麽算了一筆賬,沈家村這二十多個生産隊長眼睛就是一亮,一人一斤油,這是什麽概念,他們村裏也出菜籽油,可交完任務後能分給村民的也就一人一斤半,這麽點油,村裏人得吃一年,這還是兩月分一次,每次分那麽二兩多,要不然不會過日子的撐不過半年油就得吃光了。

沈家村這一個個小隊長腦子裏算盤一叭啦,這東西種得,一個小隊要是種個兩三畝,每年分到每個人手上都得有兩三斤油,家裏有個四五口人,誰家還會缺了油水?

賀時看大家都動了心,接着說道:“最要緊的是,林教授說了,這油茶樹盛果期長達10-120年,所以我認為這樣的投入是值得的,如果引進樹苗的經費緊張的話,是不是可以考慮逐年分批引進?”

賀時這話一落,人群一下子就議論開來了,10-120年啊,都是莊稼人,懂得這裏頭的意思,天時地利人和呗,老天賞飯吃的話,他們又照料得好,這玩意兒就能結個百來年的果,這是能造福子孫後代的事啊,往下幾輩人都不愁沒油吃了。

種,這樣的東西怎麽都得種啊!

都是一群苦怕了熬怕了的老農,別的事情不精通,地裏刨食的事算得特別清,大隊長沈家慶已經跟那位林專家打聽這油茶樹幾月份栽種了,林教授笑道:“種植時間最好選在油茶苗地面部分停止生長,根系生長活躍的時期,深秋或是早春,也就是每年的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或是二月下旬到三月上旬這個時間段。”

沈家慶一聽這會兒九月中,深秋這一撥還趕趟,就問那位林教授知不知道到哪裏買樹苗。

林教授笑道:“咱們江市還真沒有這個,要買樹苗的話得聯系外省。”

他看了看賀時,說道:“這個恐怕你們得讓賀知青幫忙,想來他能有路子,倒是樹苗來了以後的種植和管理,到時候我能來村裏給你們一些指導。”

沈家慶聽了就看向賀時,賀時沒用他開口,笑着攬下了這活。

他道:“那還請隊長幫着多開幾天的介紹信,我最近可能得多往市裏走動,這事還得找找關系,要趕農時,咱也不耽誤,我今天就跟林教授一起往市裏去吧。”

沈家慶滿口應下,當場就拿了信紙出來寫介紹信了,寫完蓋了章還不忘囑咐道:“還請賀知青盡快打聽到價格,到時候咱們村裏開個大會,二十六個小隊自己隊裏投票到底種不種這油茶樹。”

坐他旁邊的林教授疑惑看他一眼,這個點,到了市裏市政府那邊也下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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