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傾城

晚會定在晚上七點整開始,後臺這會兒已經忙成一片,工宣科科長一腦門子汗沖進後臺,拍着手掌道:“同志們,今晚可一定要表現好一些,唱歌的,聲音都亮出來,得夠響亮才行。我可跟你們說,咱們市長和市委辦公室主任可都到了,一定要發揮好了,給咱江市食品廠在市領導面前好好露一回臉,千萬別緊張啊。”

她不說還好,一說市長來了,原本有點小緊張的,這會兒緊張得快不敢上臺了。

工宣科科長自己緊張不,她比要上臺的女工都緊張,往年都是自己廠裏職工熱鬧熱鬧,哪裏見過這樣大的場面啊,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小袋子來,裏邊是口紅胭脂和眉筆,招呼着都過來上點妝。

這可稀奇了,往年可沒這待遇,緊張的氛圍倒是散了些許,年輕姑娘誰不愛俏,口紅這東西,廠裏少數姑娘用過,比如前廠花荊亞梅,但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是奢侈品,臭美的剪一張紅紙悄悄抿一抿,紅通通也覺挺好看。

這會兒有真東西,誰不搶着用啊,工宣科科長手上節目單一甩,照節目來,壓軸的先用,這個得保證最優的,其他人你們按出場順序排。

沈瑤就這麽成了口紅第一個使用者,她穿越過來的時候雖則年紀小,但她們那邊女子出嫁普遍都早,八九歲就有擅妝容的嬷嬷教授這些技巧的了,用不用是另一回事,會不會又是另一回事。

她熟練的給自己上了妝,因着知道舞臺上有燈光,妝容比日常妝略濃一點,打過胭脂口紅,又輕輕幾筆描了眉,把東西給了下一位。

一幫女工看她化了妝後的樣子,眼睛都亮了,本來就美,現在更是美豔不可方物,一個個都期待自己妝後也能大變樣,用化妝品的時候那是毫不手軟,把工宣科科長看得肉疼,直喊省着點。

忙亂中時間轉得飛快,轉眼前臺就開場了,因為邢振聲等人的到來,開場趙廠長親自上的,請邢振聲致詞,邢振聲也熟悉這些套路,倒是上臺的時候往臺下看了一眼,食品廠這晚會遠比他想象中熱鬧得多,不止座位全滿,就是各處過道都站滿了人。

走完過場,舞臺交給工宣科的兩位主持,邢振聲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這兩位主持不是別人,正是陳易和原廠花荊亞梅,節目,說實話,并沒什麽出彩的地方,這時候娛樂有限,唱來唱去左不過是那些歌。

上頭在表演,邢偉在貴賓席跟賀時咬耳朵:“我怎麽覺得你有意引我爸媽來看沈瑤啊?”

“發現了?”他低聲笑,說:“我是真心實意為你們着想,等會兒看了舞蹈你得謝我。”

邢偉搖頭:“依我看,你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轉頭看了看黑邪邪人擠人的禮堂,奇道:“別說,食品廠這晚會看的人真多。”

賀時抿唇,男人的直覺,沒準兒大半都沖着他的女孩兒來的,心裏不知道該酸還是該自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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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晚會二十多個節目,也沒有很複雜的,獨唱的、合唱的、朗誦的,每個節目五分鐘左右也就過了,賀時數着節目單等着盼着,終于等到臺上的主持說:“下面這一位,想來大家多少聽過她的名字,入職不久,卻做出了三款新品的優秀職工,沒錯,是一車間的沈瑤同志,有請她為我們帶來墨舞!”

場中掌聲雷動,全然蓋過了之前那些節目的聲勢,賀時那直覺真沒錯,今天這會場裏有幾十號人是見過沈瑤彩排的,有三四百人聽說過那支舞有多美多好看,沈瑤一出場,一個個手都拍紅了,伸長了脖子往臺上看。

抱着來看看賀時心上人目的來的邢振聲夫妻也都探頭往臺上看,只見兩個穿着食品廠工裝,年約二十的女工走上臺來,其中一個手上還抱了一卷白紙。

邢振聲看一眼,是挺眉清目秀的,問劉菁:“是哪個?”

劉菁看了又看,搖頭:“都不是。”

不是她在市醫院看到的那姑娘,難不成賀時換人了?沒道理啊,臺上倆姑娘是還清秀,可跟上回見到的那姑娘完全沒法比啊。

她側過臉看賀時,見他視線壓根沒落在臺上,而是看向後臺通往舞臺的一扇門,就明白臺上倆個不是了。

不止是他們,禮堂裏等着看沈瑤壓軸舞蹈的看上來的人不是沈瑤,這會兒也都鬧轟轟的。

那倆個女工也不以為意,兩人合力将手上卷着的紙展開,寬一米二三,長兩米有餘的白紙給臺下衆人展示了一遍。

主持人遠遠站在舞臺邊說道:“節目名字叫墨舞,現在又上了一張白紙,我很好奇了。”

兩個女工展示過白紙後,把白紙鋪在地上,邊緣幾處用雙面膠做了固定,這才退下了。

市政府來的這幾個人,各種彙演沒少看過,這樣的玩法倒是新鮮,陪邢振聲同來的那位辦公室主任道:“叫墨舞,現在有紙,難不成等會兒還有墨不成?”

音樂聲起,穿半袖白色上衣,淺藍半身長裙的女子手福在腰間,半垂着頭踏着樂聲緩步走出,裙長及裸,看不清怎麽走動的,只見得到那裙擺如水波擺動,又如楊柳拂風,袅袅娜娜,美不勝收。

只留意到那身姿形态,甚至不及留意到舞臺中人的眉眼,人己至舞臺中停駐,轉過身去背對衆人,長發及腰,簡單的挑了兩側頭發編成辮子,在腦後交彙固定,其它頭發都自然披散着,很簡單的發型,表演中并不出格,然而只這麽一個背影,卻像畫中仙,美到讓人窒息。

賀時在見到沈瑤時一下子坐正了,甚至身子都不自覺前傾。

像,他唯一一次見到沈瑤長發垂放下來那一回,美到讓他渾身都酥麻,當日素服布衣,哪及今日一二分,他不自覺攥緊拳,呼吸屏住也不自知。

她在舞動間緩緩回身,手半遮面,雙手随舞姿輕移開,衆人這才看清那是怎樣一張傾城絕色的臉。

恍然間以為見到了神仙妃子,屏氣凝神忘了呼吸的又豈止賀時一人,滿禮堂的人,尤其靠得前能看清沈瑤面容的,這一刻無不是美到滿身的雞皮疙瘩都炸起了好嗎?

這種感覺,在沈瑤舞動着再次背對衆人,身姿款擺間更被推向一個高峰,怎麽能有人,身子能軟成那樣,怎麽能有人,跳舞可以這麽美。

從動作到表情、眼神到力度,每一個細節都是舞,無一處不美。

劉菁一個四十多的女人了,這一刻也覺得看得心髒都要炸了好嗎!!!

美得像畫一樣,渾身都在發光,這是真人嗎?好看到哭,有種看到神仙在跳舞的感覺。

這樣的特殊時期,神仙,誰都知道不能說,可這一刻誰心中不是同時生出這樣的想法呢。

四分鐘不到的舞曲,以連續十個旋轉畫上句號,旋轉的速度也是由緩慢越漸變快,長裙像一朵盛開的水蓮,盛放在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之時,靜止。

她緩緩起身,向臺下人極淺的欠了欠身,擠擠挨挨容納了□□百人的禮堂靜得落針可聞,就是做主持的陳易和荊亞梅也許久沒回過神來,近距離看了這一場舞,殺傷力其實是極大的。

禮堂最遠處最先傳出掌聲的時候,倆人才恍然醒過神,走到舞臺中間,這時候才發現那張白紙上的玄機。

掌聲和歡呼雷鳴一樣響起,然而沈瑤這個節目并沒有結束,兩個守在後臺的女工這時上臺來,揭了那張白紙拉開,原本空無一字的白紙,此時赫然寫着中華兩個大字。

全場嘩然!!!

陳易喃喃問:“這是怎麽辦到的?”

不止是他,場中人人都想問!!!

沈瑤提了提裙擺,探出一只杏色黑底的布鞋來,笑道:“說開了也沒什麽新奇的,我腳上的舞鞋是我自己做的,鞋尖做了特殊處理,吸足了墨,踮起來的時候施點力氣就能以足尖寫字。”

場中再度嘩然,足尖寫字,竟然還寫得那麽好看,不知道以為是書法大師的作品。

邢振聲鼓掌:“大開眼界啊!!!”

他一鼓掌,前排貴賓席上市政府的,食品廠的都跟着鼓起掌來,帶動得整個禮堂的工人都跟着鼓掌,趙廠長激動得臉膛通紅,長臉,太長臉了!!!

沈瑤帶着兩個女工退下舞臺,人們都還在回味那舞姿,你仔細去想,又發現腦袋裏邊空空如也,除了美,除了驚豔,除了震撼,竟然什麽也沒剩下。

劉菁好一會兒才一連幾回深呼吸,這就是她見過一次的女孩子,她捧着心口問賀時:“你跟劉姨講句實話,這姑娘是你對象嗎?”

賀時眼睛看着舞臺通往後臺的那扇門,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劉菁和他說了什麽,他一臉難過的搖頭:“不是,我倒是想,沈瑤她不願意啊。”

劉菁心裏一突,“怎麽,她看不上你嗎?”

賀時苦笑,卻什麽也不肯說。

急得劉菁道:“那追啊,跟你爸媽說說,上門提親來啊,這麽優秀的姑娘,不趕緊娶了等人搶走了再哭啊。”

她嘟啷:“這要不是你小子喜歡的人,我立馬打電話讓我家邢輝請個探親假回來相看。”

認真的,她是真想搶啊!

瞟一眼還沒回魂的小兒子,一巴掌拍過去,邢偉長長透出一口氣:“我個天,我算是知道古時候的皇帝為什麽愛看美人跳舞了,我以前從來沒覺得跳舞有多好看,原來真能好看成這樣,舞也美,人也美,不行了,我還回不過魂,出不來。”

賀時的臉,刷一下黑透了,他是要助攻,可不想給自己招個勁敵來。這大的想着搶,小的當着他面一臉癡迷,邢偉這話說完,腦門上挨了兩記,一記賀時的,一記他親媽的。

“死小子,什麽都敢瞎說。”

皇帝什麽的大庭廣衆的也敢講。

不過,揍完兒子轉念又想,有個這樣舞藝超絕的美人跳舞給她看,她也想當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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