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挑釁

常陳長手長腳,又是一身歷練出的肅殺,僅僅站在那裏便威壓逼人。

蘇夙夜與他個頭相仿,卻要瘦弱許多,氣勢上不免落了下乘。可他不驕不躁,反而加深了微笑:“絕對不行?帝國憲法、兵役法、軍事條例,随便哪個,麻煩您找出一條這麽規定的律法來。”

“這沒有先例,三等公民不可能通過入伍的身份審查。”

“凡事都有第一次。像您這樣普通工人出身一路升到少将的,帝*裏大概也沒什麽先例吧?”

“你!”常陳很快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牽起唇角,冰冷而嫌惡地笑說,“蘇少,胡鬧也要适可而止。”

這個稱謂似乎惹惱了蘇夙夜。他眯了眯眼,轉而晃晃腦袋,故作輕快道:“您怎麽能說我在胡鬧呢?我這是在報救命的大恩。”頓了頓,他聲調驟然轉冷:“也請您不要忘了,人類基因篩選計劃已經進入第二階段,奧爾特大軍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到,三等公民可不等于無用。”

他惡意地眨眨眼:“聽姐姐說,您當年想進飛隼戰隊,結果連熄火加速三連的動作都無法完成,最後只好走了常規軍的路子。”

一邊說着,蘇夙夜按了按袖扣,投影出的全息屏幕上開始播放飛船的監控錄像。雖然分辨率不盡如人意,但紅色采礦機精彩地利用地形拖延時間的情狀,常陳還是看得清清楚楚reads;[嬴政+大漢天子]金屋。尤其是熄火加速三連那純熟自然的應用……

對方剛才話中的潛臺詞無比清晰,常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牙切齒地道:“如果錄像并未造假,這樣的戰鬥天賦的确驚人。但就沖你剛才拿句話,我絕對不會同意此事!”

“啊呀,我說錯話了麽?”蘇夙夜笑眯眯地向後仰,仿佛在躲對方的唾沫。

堂堂少将居然和小輩口沫橫飛地吵起來,着實有些掉價。常陳羞惱地推了推鏡架,仿佛要借此找回自己的威嚴。随着醫療水平提升,安全有效的小手術能夠完全解決視力問題,鏡架不如說是一種裝飾。

常陳将怒氣內斂,淡淡道:“聽說你好幾年前開始就成了廢人,一上機甲駕駛座就會精神崩潰?昭南的寶貝弟弟成了這樣,也挺可惜的。”

蘇昭南,蘇宗正将軍長女,似乎嫁了帝國領袖心腹的長子。

蘇夙夜罕見地沉默了。

常陳眉宇間有得意之色一閃而過。

“不,我一直都是不成器的廢人,從來沒想過成為機甲師。”蘇夙夜的聲音很淡,卻幽幽的顯得陰冷,“撇開我與您不太愉快的過去,只參考錄像,請您告訴我,您是否願意讓她參加提前批機甲測試?”

常陳露出居高臨下的微笑,鏡片随着搖頭的動作閃了閃:“很遺憾。”

“我不需要您動手篡改正式入伍測試的結果,您只需要給司非小姐一個提前證明自己的機會。”蘇夙夜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即便她參加了,也會因為身份被刷下來,浪費一個測試名額。”常陳說着愛惜地撣了撣肩章,語氣公事公辦,“新兵的質量關乎3區考核,我不能随意冒險。”

蘇夙夜定定看了他片刻,突然道:“你一直很想和我再比試一次,擊敗我一雪前恥吧?”

常陳眉心跳了跳:“你……”

“我和你在虛拟機上一對一,我贏了就讓司非參加提前批測試,輸了……”蘇夙夜呼了口氣,溫良無害地攤手,“随您開價碼。”

常陳眼神閃爍不定,他靜默片刻,毅然下了決定:“如果你輸了,你就離開帝*。”

這賭注極大,足見兩人積怨之深。

司非沒想到蘇夙夜會做到這個地步,不由和邵威對視一眼。上尉皺眉起身,似乎要提出異議,蘇夙夜卻向後一擺手,輕輕巧巧地答應下來:“沒問題。”

他回首向着邵威哂笑:“如果我真輸了,父親那裏我自己交代,不會牽連別人。”

“你需要多長時間準備?”常陳擡腕看了看時間,“在晚上八點之前我都有空。”

蘇夙夜彎彎眼角,漫不經心地答:“現在也行,速戰速決。”

常陳從鼻腔中發出一聲悶笑,按了按耳後的通訊終端,和書記官說了幾句後轉向蘇夙夜:“跟我來。”他與蘇夙夜相對位置變化,順勢第一次看清了司非的臉。他盯了她片刻,一言不發地轉身開門,遙遙走在了前頭。

常陳剛才看她的那一眼裏,有輕微的不屑,更有難以掩飾的嫉妒。

司非随着邵威起身,神情依舊平靜。

“您似乎一點不擔心。”邵威和她并肩走着,落後了前方兩人幾步,不由轉頭問司非。

邵威信奉實力為上的原則,在昨日得知司非身份後固然有短暫的不自在,但如今已經恢複了略帶贊賞的态度,甚至于說還更親近了一些reads;貴女女配求上位。而他顯然對蘇夙夜沒什麽信心,也并不吝于承認這一點。

“我不清楚蘇少尉的實力,擔心也沒用。”司非坦然看向對方,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這位年輕的上尉。

他的軍帽和其他帝*一樣壓得很低,露出的半張臉線條硬朗,肌膚因為羁旅生涯呈現健康的蜜色。可惜他高傲而拘謹的神情為他減了幾分魅力,否則他定然會非常受帝國女性的歡迎。

在司非的視線中,邵威默了片刻才說:“也許您不知道,但他原本被蘇家寄予厚望,是作為未來的王牌機甲師培養長大的。”上尉神色古怪地搖了搖頭:“但聽說他已經完全不行了。”

司非依舊沒有動搖:“傳言是不是真的,一會兒自然見分曉。”停頓了一下,她罕見地露出好奇的神色:“相比之下,少将口中的虛拟機……”

“是機甲師訓練用的裝置,通過全息投影模拟戰場。”邵威下意識回答完,面色微妙地打量起司非。此情此景,她不關心蘇夙夜的能力,反而對器具興趣盎然,實在有些異常。

但司非本來就很難劃入普通人的範疇。

她才十九歲,興許因為早年營養不良,身形遠比同齡人要消瘦,到肩頭的黑發令肌膚顯得倍加蒼白,沉默不動的時候便令人想起易碎的瓷人偶。可就是這樣一具脆弱安靜的身軀,化身金屬機甲的主人時,便瞬間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被盯得時間有些長,司非側眸疑惑地看向邵威,毫無征兆地歪了歪頭。

這是個讓人想起小動物的可愛動作,和她維持的形象差距略大。邵威呆了呆,默默将帽檐壓低了別過頭去。

司非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轉向前方。

哪知蘇夙夜正回了頭看她,與她眼神對上也歪了歪頭,滿臉一本正經。

默了片刻,司非決定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會客室外走廊不遠處便是一部**電梯,四人入內後電梯自動關上,一路降入地底深處。司非掃了一眼轎廂,沒有電梯面板、沒有顯示屏,想要到達一二層以外的樓面必須事先通過終端确認路線。

對于政府大樓而言,這的确是非常妥當的設計。

很快,轎門便無聲滑開。常陳領頭走出去,蘇夙夜側身讓到門邊,讓司非先行。她垂頭道了謝,踏出轎廂打量四周。

地底建築光線昏暗,迷宮般的走廊上是一扇扇金屬門。門板無一例外鑲有電子面板,快速滾動的字符閃着幽幽的藍光。地面上亮着同色的指示燈,指向其中的一扇門。

常陳将手環在門上一滑,而後将眼睛對準了門上的攝像頭。

“驗證通過。預約者,常陳少将,預約時間5小時。随行者共3人,請接受虹膜掃描。”

記錄身份信息後,金屬門緩緩滑開,室內的燈光随之亮起。

室中很寬敞,足足可以容納二十餘人。房間如影劇院一般分為高低兩部分,高臺上是觀衆席一般的座椅,正對着滿是電子數據的虛拟屏幕牆。臺下擺着數張造型特殊的靠背椅,扶手被|操控杆取代,椅墊上放着護目鏡一般的設備。

想來這就是戰鬥虛拟機。

常陳和蘇夙夜也不多話,各自選了位置坐下。常陳立即系好安全帶,戴上了全息模拟眼鏡。蘇夙夜卻先慢吞吞地含了顆糖才戴上眼鏡。與此同時,高臺上的虛拟屏幕牆紛紛亮起,系統采集兩人的體征、腦電波圖等信息,數據飛掠而過reads;揣着包子去種田(軍)。

一個面容可親的女子出現在投影屏上:“請選擇對戰模式和舞臺。”

常陳問蘇夙夜:“機型?舞臺?”

“随您。”

“對戰模式一對一實戰,機型和舞臺随機。”

人工智能微笑着接受指令,泛着藍光的手指在虛空敲打。房中燈光暗下來,房間盡頭的牆上驟然出現了一片廣闊的天域,兩架灰白相間的機甲一點點現形。左側那架帶紅色标示的屬于常陳,蘇夙夜的帶藍色标示。

“一對一實戰,機型為ii型朱鹮,舞臺為系界空域,請兩位按照指示确認。”

清脆的機械音重疊響起,屏幕上出現倒數的數字。

“10秒後模拟開始,機體損壞率達80%将被判負,請做好準備。”

坐在高臺席上的邵威掃了司非一眼。她坐得很直,專注地盯着大屏幕。

“3,2,1,開始!”

人工智能語音才落,紅标機已然發動激光炮,朝對手猛擊!

藍标機卻毫無動作,生生受了一記敵襲,向後跌出去。

室中響起警報。邵威嘶了一聲,司非迅速看向狀态欄。蘇夙夜的機體損傷率從0直接跳到了百分之十。

藍标機終于行動起來,試圖将機身扳正改變航道。但駕駛者動作不穩,機體便搖搖晃晃,好似學步的稚子,險之又險地避開後續的激光彈,才終于恢複了正常航道。藍标機随即回敬了一發追蹤導彈,紅标機閃得快,沒有擊中。

司非眯起眼。

系界空域沒有天體遮蔽,無法運用地形,決定勝負的純粹是實力。蘇夙夜似乎尚未完全進入狀态,走的航線都是飄的,不論是回避還是攻擊都透着艱澀,在常陳乘勝追擊的如雨炮火中贏面不大。

雙方的機體狀況圖都在迅速改變。

模拟開始五分鐘後,常陳的紅标機損傷率為百分之三十,蘇夙夜的藍标機損傷百分之五十。更糟糕的是,藍标機傷在發動機,無法長時間支撐。

兩架機體在幽沉的星空之上盤旋糾纏。追的是紅标機,逃的是藍标機。由于并無遮蔽物,蘇夙夜的駕駛技術又堪憂,兩架機甲的航道都曲折極少,幾乎是直來直去地在來回賽跑。

再這樣下去,蘇夙夜會輸。

邵威脫下軍帽,煩躁地揉了揉頭發。餘光一瞥間,他看見司非突然身體前傾,簡直要貼上面前的電子屏幕。

瑩瑩藍光照亮了她唇角驟然出現的微笑。

同一瞬間,藍标機兀地傾斜,機身劃出詭異的角度,拐了一個大弧。

加速、熄火、加速,機體僅依靠單邊發動機,便幹淨利落地完成兩次熄火加速三連,鬼魅般地出現在了對手側後方。

蓄能完畢的激光炮近距離瞄準,正對駕駛艙。

無處可躲,無處可閃,一擊致命!

屏幕上的畫面定格一瞬,鮮紅大字憑空彈出:

“藍方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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