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嬌貴的小公主

蘇意梨肉眼可見地怔在了椅子上,藏在烏黑長發裏的耳際泛出些許熱意,雖然看不到,但她直覺,肯定已經紅得不像樣了,比桌上他親手剝的烤蜜薯還要紅。

而始作俑者,卻只是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就起身離開了,一派輕松淡定。

甚至走到蘇意梨身後垂眸時,還挂了些不輕易被人察覺的愉悅。

學妹。

明明就是兩個最平常的字組合而成的稱呼而已,可從岑野的嘴裏說出來,這正經的詞在她的耳朵裏似乎就顯得不那麽正經了。

他只這樣叫過她一次,能把學妹這兩個字叫得如此頑劣的,也就只有他了。

那次也是在孫述安攢的局上,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岑野,他坐在包廂的燈光下,不長不短的頭發堪堪遮住點眉梢,側臉線條淩厲,修長頸線收束在黑色襯衫裏,就連牆上斜斜的影子也能看出他上半身優越的輪廓。

她與盧明月姍姍來遲,孫述安在包廂門口接的她倆,她看見人便擺擺手喊了句“述安哥”,孫述安迎着她倆進門,指着岑野,說:“我常跟你們提到的,我發小老岑,岑野。”

早就聽孫述安念叨過岑野好多次了,所以盧明月見到他本人也并沒那麽拘謹,大大方方地說:“岑野啊,你好你好。”

岑野略微點了下頭,也回了句“你好”,視線再一換,他主動把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望過來那一眼,眼底水波不興,卻又像是暗流湧動。

她恍然對上他的目光,竟有些手足無措,耳尖生熱。就像是一只風平浪靜的帆,卻在不知不覺間,偏離航線,闖進了暗潮洶湧的海面。

本不該如此的,明明才見到他第一面,但他看過來的目光卻絲毫不生分,眸光漆黑潋滟,帶有一種別樣的熟稔。

她一時間忘記了移開自己的目光。

喉頭的“岑野”兩個字滾了滾,又咽下去,無論如何也沒有說出口,她輕聲喚了句:“岑野學長。”

岑野把玩着黑色鑰匙的手指忽然停頓了下,腕骨上那只純黑色的腕表表盤折射着包廂裏的燈光,在她眼前一閃而過,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也稍縱即逝,蘇意梨看到他撓了下眉骨,格外突出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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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心跳漸起,有哪裏叫錯了嗎?

沒等她熱着一張臉想明白,岑野緊跟着就扯唇,垂眸應了她那句招呼,一字一頓道:“學,妹。”

那是他唯一一次叫她學妹。後來就總是直接喊名字,只不過他叫“蘇意梨”的次數很少就是了。

反而是她,她從未直呼過岑野的名字,每次都是禮貌地喊:“岑野學長”。

即使他們倆并不是同一個學校的。

即使她這麽叫總讓人覺得很生分。

但不知道為什麽,“岑野”這兩個字當着他本人的面就是叫不出口,她并不是那樣扭扭捏捏的人,但一遇到岑野,總會自動向後退半步。那時的她,甚至就連與他長時間對視的勇氣都得好好醞釀。

這麽多年過去,歲數倒是長了,但在這一點上卻始終沒有什麽長進。

可是叫岑野老師有什麽不對麽?多禮貌。她總不能還叫他學長吧。

蘇意梨有些搞不懂,她沒長進,他怎麽也倒退了?好端端地叫學妹幹什麽,幸虧當時屋裏挺熱鬧,他倆周圍也沒人。

她狀似無意地往岑野的方向瞧了眼。他這會兒在跟孫述安蔣銳洲聊天,不知道聊的什麽,其他兩個人面色挺正常,但他就不一樣了。

也不知道在笑個什麽勁,翹起來的唇角弧度好像是她見到過的最大的一次。

正當她打算轉過去吃烤蜜薯的時候,會議室的門忽地被推開,第四季最後一個固定嘉賓,賀炀,風塵仆仆踏了進來。

賀炀比她大不了多少歲,但在他們這些人裏算是資歷老的一個,出道早期也挺特立獨行的,唱作型歌手出身,跟岑野是一個路子,但是岑野的音域要寬一些,賀炀這副嗓子唱抒情曲格外的有味道,但一逃脫這個範圍,就只能說中規中矩,平平無奇,可岑野不同。

蘇意梨怔了兩秒,岑野岑野,又是岑野。她輕晃頭,平白無故怎麽又想到他那裏去了……

她把手裏的蜜薯放到碟子裏。

就是因為演了賀炀mv的女主角她才正式出道的,那會兒賀炀已經算是現在所說的頂流了,又加上是同一個公司的,他幫了她許多,好幾個試鏡都有賀炀的牽橋搭線。

猶記得當時去試鏡他mv女主的少說排了得有大幾百個人,能跟他合作實屬不易,但蘇意梨很幸運。

她覺得她可以一直這樣幸運。

可後來就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麽幸運。

思緒飄搖間,賀炀已經看到了她,朝她走了過來:“飛機晚點,來晚了。好久不見啊這位,你又漂亮了不少。”他頓了頓,戲谑着笑:“哎,我現在是不是不能随随便便喊你了?”

蘇意梨連忙起身,好奇道:“那你要喊什麽呢?”

“以前都跟大家一塊兒叫你意梨,但是現在——”賀炀想了想,略微伏低了腰,話說得幼稚的不行:“我現在發朋友圈你都不給我點贊了,你再看看你給我留的那幾條評論,十條有八條是損我的。我不得好好稱呼你一句蘇姐?”

“……”她以前也是這樣的啊。賀炀太煩人了,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發二十四條朋友圈。

“你要想那麽叫那我也沒意見。”蘇意梨眼神中帶着些嫌棄,坐了回去:“不過炀哥,您這歲數到底長沒長?怎麽越長越回去了……”

賀炀一瞪眼,也跟着坐到她對面:“你怎麽回事兒?幾年不見,嘴又毒了啊你!”

蘇意梨沒理他,碟子裏的蜜薯掰了半個吃,賀炀一邊跟她絮叨一邊伸手去拿碟子裏剩下的,樣子嘻嘻哈哈的:“我說屋裏怎麽一股子紅薯味兒呢,節目組有紅薯啊,正好我之前趕飛機沒吃東西,也餓了。”

結果手剛碰到碟子邊,眼前忽地蒙上層陰影。

倆人都愣了,蘇意梨餘光裏看到一截熟悉的黑色衣袖,剛咬下去那一口還沒來得及咽,嘴裏塞得滿滿的,鼓着腮幫子仰起頭。

對上了岑野低垂着的那雙驕矜的眼。

蘇意梨心下一緊,腦子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他怎麽看上去很不爽的樣子?

兩秒後,見岑野還在這兒站着不動,蘇意梨順着他的目光一路看過來,發現岑野看的是桌上的碟子。

噢對了,這是岑野剝的。

蘇意梨清清嗓子,幹巴巴沖賀炀笑了下,硬生生從他手裏把碟子拿了過來,然後在他怔愣的目光中,把碟子遞到岑野面前,“那個……炀哥。”

看着伸到眼前的碟子,岑野緊繃着的唇角總算放平了些,掃了賀炀一眼,眼底那抹炫耀意味藏得極深。

“這是岑老師剝的。”

她話音剛落,岑野放平的唇角又繃住了。又是岑老師。

啪的一聲,賀炀被一個帶着灼灼溫度的紙袋砸中了手腕。

岑野“哎呦”一聲,話裏格外抱歉,面上卻不見一絲歉意,揚着眉梢插着口袋說:“不好意思啊賀老師,手沒拿穩,紙袋滑了,這裏頭的蜜薯沒有剝過。”

賀炀聽得一愣一愣的,怎麽覺得不太對勁,但他這句話說的明明還挺善解人意。

岑野指了指賀炀身後,接着說:“我手機在您背後充着電。”

賀炀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拎着紙袋起身就要走:“噢噢噢你坐你坐,我正好上一邊兒吃去,咱等會兒聊啊。”

人走了,岑野重新坐到她對面。

蘇意梨剛要開口,岑野卻搶占了先機:“不燙了吧。”

“不燙了,你要吃嗎?我以為你……”蘇意梨以為自己會錯了意,她以為是給她剝的,胸腔裏悶得慌,“這塊我已經吃了一半兒了,但我是用手掰的,剩下半塊沒動。”

岑野笑了:“不跟你搶。”

他把碟子推給她,手肘支在膝蓋上,身子往前趴了趴,懶懶散散地說:“為了給你剝這兩個,我手指頭都給燙着了,現在還疼着呢。”

說着,還有模有樣地舉着自己的指尖吹了吹:“你可別浪費啊。”

蘇意梨沒來得及思考他這話裏的深意,只顧着想他後邊“還疼着呢”那句話,眉頭瞬間就擰了幾分,即愧疚又着急。

她擡眼又垂眸,欲言又止。

岑野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回望着對面的人,結果還沒看夠,孫述安非常沒有眼力見地插了話進來:“哎,我那一整個大蜜薯呢。剛不還在那邊桌上放着嗎?怎麽去上了個洗手間就沒了?”

視線被擋住,岑野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搓搓剛才吹過的指尖,敷衍地指了指賀炀的方向,“賀老師那份好像被人吃了,東西不夠,你将就下。”

孫述安:“……”

他盯着蘇意梨手裏的,那兩個圓鼓鼓的,超級大的,沒吃完的蜜薯陷入沉思。

“你那手怎麽了?老搓它幹什麽?”

非常嬌貴的岑野聞言仰起頭,不甚在意說:“小事兒,幫人剝了個皮,燙了一下。”

孫述安:“?”

蘇意梨:“……”

皮糙肉厚的岑野今天非常反常,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孫述安一時半會兒還說不上來,畢竟這人平時就挺難琢磨的。

但其中一個反常很明顯——他居然給人剝了紅薯皮,哪個朋友能讓他屈尊來剝紅薯皮啊,他得好好拜一拜。

不過這滿肚子的八卦沒能讓孫述安問出來,《恰好是人間》第四季前期需要交代的事情還挺多的。所有經紀人開完會回來之後,他給大家人手發了一份簡略的策劃案。

《恰好是人間》這季要拍九個大主題,但為了保密性,具體主題和城市還沒公布,一個大主題換一個城市。第一期明天就開錄,錄制期間會陸陸續續公布嘉賓名單,第一期錄完之後緊跟着就開發布會。

看上去沒什麽超綱的內容,蘇意梨大概翻了翻,很快看完了策劃案。

剛一擡頭,恰好對上蔣南生的目光。

蔣南生別有深意地看了她好幾秒,蘇意梨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硬着頭皮想要打個招呼時,蔣南生忽地低下了頭,認真看手裏的策劃案。

他用力劃掉“你很閑?用不用我給你找點兒事。”這句話,氣得想踹岑野兩腳。

不孝子!

孫述安着重挑了幾點比較重要的交代了一下,建了個嘉賓微信群。今天過來的主要任務就是開這個簡會,晚上試妝試拍節目海報。

還有一個,就是綜藝主題曲。節目組準備讓七個固定嘉賓合作一起唱。詞曲早就已經讓岑野賀炀作好了,就等大家分詞錄音。

一說唱歌蘇意梨就緊張,她從小就五音不全,極其不全的那種,唱兒歌都能把調跑到姥姥家,所以她極少在別人面前唱歌,能不唱就不唱,揚長避短這點還是懂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主題曲的制作人之一,是岑野啊!

她可以允許自己社死,但絕不能在岑野面前!

孫述安把Demo和歌詞發到了群裏,還說有哪部分想唱就說,省得再試音分歌詞了。

蘇意梨連上藍牙耳機聽了一遍,感覺哪一句都挺好唱,但又感覺哪一句都那麽難唱。

偏偏這會兒群裏都在誇誇誇,說好聽,感覺整首歌調子不高,歌詞好記,應該不是那麽難唱。

蘇意梨就更緊張了。

這種忐忑不安的煎熬情緒一直持續到晚上拍海報,正犯着愁,盧明月還過來火上澆油,“沒事兒,別緊張。”

蘇意梨:“……”

“讓炀哥跟岑野把詞給你分少一點不就成了?”

蘇意梨微嘆口氣:“也不是不行,但我又不是詞少了就能唱好。”

盧明月:“那也對……”

今晚的海報是夜景圖,拍攝點在海邊,攝制組架好了機器和燈光,正在調試設備,深色海面上的燈塔遠遠照來幾束光,将前面幾個人的影子斜斜拉長。

十月晚風微涼,岑野的白襯衫被風吹的鼓了起來,衣角和他人一樣,不受任何約束,烏黑的頭發也全都張揚地向後攏着,周身像是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蘇意梨遠遠望着那道颀長筆挺的身影,忽然間想到主題曲裏的一句歌詞——

“傍晚昏黃燈光,秋意微風徐徐蕩漾,白色衣袂永遠飛揚,那告訴我們,要地老,要天荒”

這一刻,凝着眼前的昏黃燈光和被秋風吹起來的白色衣角,蘇意梨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掏出手機,點開賀炀的微信,【賀老師!十萬火急!幫個忙!】

來片金嗓子:【111】

來片金嗓子:【你想好唱哪部分了?】

【對。】蘇意梨極快地敲屏幕,指尖都要飛起來了,生怕她想唱的歌詞被提前搶走,【我想唱副歌後面,傍晚昏黃燈光……】

結果字還沒打完,手機振動,一條消息彈窗出現在屏幕頂端,截斷了她。

看見那個摩托車emoji的時候,蘇意梨呼吸驟緊,視線膠着在手機屏幕上。

這條信息來得突然又直接,讓她心尖被細細密密的緊張和鋪天蓋地的驚喜層層包裹住。

她擡起頭,心靈感應一般,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與道具燈光,遙遙對上了岑野的目光。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愛吃醋的岑野老師一枚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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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賀老師我舉報!岑野是故意拿蜜薯砸你的!!

孫導演我舉報!岑野是故意拿你蜜薯去砸“情敵”了!你別聽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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