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月末
“真是糟心, 你說她那孫子是我們幾個看着長大的,以前也沒見那麽皮啊。
怎麽搞出這種事情, 真是白瞎了那謝老太太的好心, 要我講就該讓他在福利院生活。”胖嬸說的義憤填膺,語氣中略帶對謝宴的不滿。
“不能那麽說,阿宴那孩子是我們幾個看着長大的, 也是嬸子你看着長大的。多好一孩子、品學兼優、成績也是我們小區頭一個,知道家庭不好還勤工儉學, 你也知道他不是那樣愛玩的人, 肯定是別人招惹的他。
肯定是那些小混混欺負他…”徐秀秀喜歡謝宴那孩子,加上謝老太太最喜歡她那小孫子, 如果不是太擔心孫子, 也不會突發心髒病。
所以, 又怎麽能怪謝宴。
“對對對!是我這雙破嘴說錯話了。”意識到自己說了不中聽的話,胖嬸立馬做似打了打自己那張嘴。
“對了那幾個人是誰?”
“是謝老太太的侄女和侄女婿, 還有他們的女兒。我侄子不是在交警大隊工作嗎?我聽他說謝宴那孩子受了很重的傷, 現在還在醫院躺着醒不過來。
這謝老太太的後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們這些親戚身上。”
……
耳邊的交談聲越來越遠,溫小軟眼前總是出現印在骨灰盒上的那張白色相片。
黑白相交, 讓人看不真切, 但溫小軟還是在那上面看清了一張臉。
一張蒼老卻又慈祥的臉,謝奶奶死了,因她而死。
溫小軟不知道那天她是怎麽回房的,她只知道自己突然間失去了所有力氣, 整個人向後倒去, 重重的摔在地上, 暈倒。
等再次醒來, 是第二日的中午。她又生病了,身體總是沒有征兆的忽冷忽熱,頭暈眼乏,沒有一點精神氣。
這樣的情況沒有辦法繼續上課,溫父幫她在學校請了小半個月的假,讓她在家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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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吃藥還是打針,都沒有一點成效。她還是虛弱的昏睡在床上。
“是不是撞了煞?”
溫小軟病倒并不是什麽秘密,樓上的胖嬸在一個星期後也知道了這件事,便跑來她家說了這樣一句話。
溫家夫婦聽了之後也覺得有道理,軟軟這病是那天撞見謝老太太的壽像之後才得的。
她們找了個大醫院看,藥也沒少吃,但就是沒用,是不是見鬼了?染上了不幹淨的東西。
溫家夫婦是絕對的無神論者,但看着女兒逐漸消瘦的身體,以及日漸蒼白的臉蛋,不得不作出妥協。
讓對這方面有所了解的胖嬸,帶徐秀秀去山上寺廟專門為溫小軟求了個護身符回家。壓在她的枕頭下,替她抵擋那些恐怖的噩夢。
“軟軟乖,不哭了,睡覺覺。”女人輕拍着她的背問:“我和爸爸都在,不會有人傷害你,我今天去菩薩殿給你求了一個護身符,你今天晚上一定不會做噩夢,我守着你一直守着你。”
她小聲的哄着她,見她眼淚止住,逐漸睡熟,心底的郁結才慢慢解開。
替她蓋好被子,關好窗,徐秀秀盡量不弄出一些聲響回了自己的卧室。
午夜,十二點。
徐秀秀照常來到溫小軟房間,看她睡沒睡。好在一切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符紙的功效,今夜的溫小軟睡的很安穩,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也沒有做噩夢。
她就乖乖巧巧的躺在床上,閉着眼睛,陷入夢鄉。
徐秀秀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嘆了口氣,心中祈禱那些符紙有效,她的女兒能夠快點好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徐秀秀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問道,那味道像是煙味。
但女兒的房間裏又怎麽會有煙味,估計是她最近太累了,嗅覺出問題了,她這樣想着還是去窗邊,将門窗打開來一個小縫隙,想要讓那些風吹散屋內的氣息。
房門再次關上,徐秀秀離開。漆黑的房間內沒有一絲聲響,只有黑夜的寧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小軟房間內的衛生間突然被一只手推開,緊接着走出一個身長腿長的少年。
周肆掐滅手手中的香煙,來到卧室門前将房門反鎖,等做好這些之後才慢悠悠的來到溫小軟的床前。
原本在徐秀秀眼中睡的很是香甜的女孩,睜開了眼睛,用着一雙泡滿水的眼睛看他。
怯懦、迷茫、卻又透露出一絲的清醒。
周肆掀開被子,占有欲十足的擠進矮小的床鋪,将自己與女孩的之間的距離縮短至無。
“醒了。”手搭在她的腰上,将他抱進懷裏。或許是好久不見,周肆顯得很是黏人,他将鼻尖湊到女孩的頸間,像條狗一樣,拼命的嗅着她身體上的馨香。
熱烈又懇切。
“我好想你,軟軟。”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某種病症發作,需要藥物治療,而溫小軟就是這味藥。
如果是以往這時候,溫小軟早就開始罵人。但此次此刻,她完全沒有這個心思,因為她真的有些累了。
很累很累,那種累是背負着一條人命的累。
她試圖過很多反抗,但都沒有成效。不管說什麽,不管做什麽,周肆都不會作出反應,他只管自己。
“你瘦了。”這是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兩人半個月以來的第一次見面。
周肆很忙,也很累,因為他要處理和學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所以在他空閑時間給溫小軟打電話,沒有接通,自己也無法得知溫小軟那邊的手機狀态時。
他意識到,溫小軟已經知道了手機的事情。
如果是以往,在他發現的第一時刻。周肆就會忍不住趕來,但就是因為太忙,他才會放任她和張濤聯系。
周肆想和溫小軟在一起,不是短暫的在一起,也不是片刻的歡愉。而是長長久久,無時無刻的。
他曾經和溫小軟說的那些話,沒有一個字是假的。
就像第一次闖入溫家時一樣,溫父說的那些話,他們的家庭并不門當戶對。
他身上有擺脫不了的責任,溫小軟有她無法割舍的原生家庭,兩個人的結合,比公司上市都難。
周肆要和她永遠在一起,就必須要付出一些東西,做出些犧牲。
他選擇了犧牲,也做出了許諾。
“我把什麽都擺平了,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謝宴成孤兒了,你害死了謝奶奶。”回答他的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是少女的怒罵,而是這樣一句莫名的話。
“不要在我這裏提他。”周肆的臉色一秒陰沉。
“為什麽不能提他?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謝奶奶的孫子,是我的夥伴,我們七歲就認識了,我們一起長大,你憑什麽不讓我和他聯系!”溫小軟崩潰了。
不、應該說在得知謝奶奶去世的那一刻,她就崩潰了。
她恨周肆、恨很多人、包括自己。她覺得如果不是她和周肆糾纏不清,就不會誤傷謝宴,也不會造成謝奶奶的意外死亡。
是她害死了她。
她很想喊出來,可因為長時間不說話不喝水,導致她的嗓子幹疼發啞,說出來的聲音很低。
有些甚至吐字不清。
“他不一直都是孤兒嗎?被親生父母抛棄的孩子。”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溫小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神情冷漠,言語惡毒的人。
“他能被抛棄一次,就能被抛棄第二次。軟軟,你不要惹我生氣,你知道的叔叔在哪裏上班嗎?”
他的聲音低低的,确實那麽清晰,清晰到溫小軟能夠敏銳的察覺出他話語裏的惡意。
陰冷,就像一條毒蛇。
溫小軟沒話說了,她真的絕望了,因為她發現自己不管怎樣掙紮,都沒有辦法擺脫周肆。
他握着她家的命脈。
溫小軟對父親的工作并不怎麽了解,但她也清楚周肆想要在經濟上,工作上給人使絆子的路徑是有多便宜,輕松。
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毀掉一個三口之家。所以溫小軟怎麽敢,她怎麽敢拿自己的任性去賭。
她沒有辦法去拒絕周肆的糾纏,因為她已經任性過,并且得到了任性後的懲罰…
她絕望了,或許自己永遠都擺脫不了周肆。
“周肆你什麽時候才會放過我,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三個月。我記得,你應該要畢業了,你會離開這裏嗎?”可她還是想問,她還希望這只是周肆的惡作劇。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溫小軟的腦子很暈,長時間的不吃不喝,讓她的精神只支撐得了這一會兒。
她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人也什麽力氣,不一會重新睡下。
那一夜,對溫小軟來說更像是一個格外清晰的夢。
她做了太多太多夢,有前世,有今生,那些夢裏出現了很多人物,讓溫小軟一時間分不清狀況。
第二天醒來,少年已經消失。這讓溫小軟更加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
但肩頸上殘留的煙味,讓她知道那人昨夜确實來過。
他不像個富家子,更像是個小偷盜賊,偷雞摸狗的事情太熟練了。沒有人發現他來過,就連她的母親徐秀秀也不知道。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溫小軟的病情還是沒有好,徐秀秀的身體倒是有些被累垮了。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連心,在徐秀秀差點累暈的時候,溫小軟的病情好了一些,她開始吃東西、說話、對人有反應。
“您去休息吧,不用在我這裏待着了。我已經沒事了,就是有點想睡。”溫小軟坐在床邊,虛弱道。
這是她病倒了兩個星期後,第一次主動和徐秀秀說話。
“我已經好了,您不用擔心。”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就算身體逃避了,心理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