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9)
明石,爸也見過他呢。”
舒眉一怔:“啊,爸,他也去找過你嗎?”
“是我去找過他。去年你失蹤後,爸爸立刻趕到南京。聽警方說起這個江明石是最後一個和你見過面談過話的人,當時他也還住在飯店沒有走,所以我就去見了他,問起他最後和你談過些什麽。”
當初警方調查舒眉的失蹤案時,詳細調查了她入住中央飯店後的時間活動線。發現她入住之前,有位叫江明石的美國來客就清楚她即将入住的日期,并在她入住當天和她在咖啡廳談過話,自然會找江明石了解一下相關情況。
對此,江明石的解釋是舒眉是他在網上聯系的義務導游,來南京是準備陪他和孫子Mike游覽金陵古都的。沒想到當天粗略談了一下游覽景點與路線的安排後,舒眉次日就不見了,以致他們祖孫倆的南京行完全被打亂了計劃。
這個解釋說得通,而且這位美國來的老爺子又相當富有,完全沒必要跑來中國綁架一個與他毫無關系的女孩子。警方便沒再多盤問他什麽了。倒是聽說有這麽一回事的舒鵬飛,又特意去找了江明石一趟,想要知道他與女兒的談話內容。
舒眉不禁問:“那他怎麽說的?”
“他就把對警方說的那一套又對我複述了一遍。不過他另外還說了一些話,我當時聽了并不在意,現在想想,倒是句句都有深意。譬如他說和你認識的時間雖然非常短暫,但是感覺上卻非常熟悉,倒像是親人一般。他還一再安慰我,說是你眼下雖然神秘失蹤了,但是他覺得你一定不會有什麽危險,讓我不必太擔心。”
頓了頓後,舒鵬飛又一拍腦袋想起來說:“對了,最後他還留了一個電話號碼給我,說是如果你能重新露面,也許會想要聯系他。我當時還覺得這人有些莫名其妙,你和他只是一面之緣,怎麽可能會想再聯系他呢?”
父親的話,讓舒眉激動得無法自抑,哽咽着說:“爸,明石留了聯系電話給您,這真是太好了!快把電話號碼告訴我,我真的很需要盡快聯系上他。因為我很想知道在我離開後發生了什麽事,還有我也很想看到江澈留給我的那封信。”
舒鵬飛一邊掏出手機,一邊感慨道:“當初江明石留給我這個號碼時我并不想保存,但是他卻堅持要看着我把號碼存進電話簿,并反複強調讓我不要删除它。那時候我真心覺得這個老頭好奇怪,現在看來他的所有怪異之處都是有道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申請休息一天,小主們都不準假呢,好吧,知道你們心急看下文,偶堅持來上工了。滿意請給五星好評哦。:)
114|82.29. 獨家發表
江明石留給舒鵬飛的是一個越洋長途號碼。 舒眉迫不及待地撥通電話後,話筒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Hello。”
那個蒼老的聲音,敲打在舒眉的耳膜上,脆生生地敲開了淚水的閘門,眼淚奪眶而出時,她哽咽着開口問:“小石頭,是你嗎?”
“小石頭”是江澈為兒子取的乳名,這個皮實的乳名承載着父母希望孩子可以像石頭一樣堅強堅固長命百歲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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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那端片刻的沉默後,再次響起的聲音悲欣交集、感慨萬分:“母親,終于等到了你的來電。看來,果真就像父親和薛阿姨猜測的那樣,當年你在中央飯店的神秘消失,是被時空隧道轉移回了現代。”
“是的,我又回去了——被時空隧道送回了2016年的南京。我離開後,你爸爸他……他是怎麽接受這件事的?”
“當時我太小了,并不清楚具體情況。不過長大後聽薛阿姨說,那天他悲痛欲絕,幾乎要瘋了!如果不是你留下了一封信給他,他一定不肯走,不肯離開中央飯店一步,更加不肯離開南京城。那樣我們父子倆沒準就要葬身于南京大屠殺了。”
“後來呢?這些年你們過得好不好?”
“後來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去了美國。在姑姑的幫助下,幾年後也在美國定居了。父親用帶過去的金條開了一家保安公司,生意做得很紅火。物質方面應有盡有,衣食無憂。但是在精神方面父親一直不快樂,因為他一直懷念您,終身沒有再娶。”
舒眉的心痛得無以複加,那是一種宛如被子彈穿心而過的痛苦,她仿佛可以看見心髒爆出一個血溜溜的洞口,劇痛難當。一邊抹去滿臉洶湧澎湃的淚水,她一邊泣不成聲地問:“你說他去世前寫過一封信給我,信在哪兒?我想看,越快越好。”
“信件我已經帶回了美國。如果你希望盡快看到它,我只能先把它翻拍成照片,再以通過網絡以郵件方式傳給你。”
“好,那就先傳信件照片給我,然後再把實物寄給我吧。”
“我不會把原件寄給你,我會親自帶上它,再回國一趟。母親,很高興還有機會再見到你。”
舒眉滿懷着母性柔情地說:“小石頭,你已經不年輕了,身體吃得消這樣的長途飛行嗎?要不算了,還是我訂機票去美國見你吧。”
“沒關系,我雖然老了,身體狀況卻還過得去,頭等艙的長途飛行也不算太辛苦。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在南京和你見面——因為南京對我們一家人來說意義非凡。雖然我很小就離開了那座城市,但父親終其一生都希望能帶着我重返家鄉,帶我看看他和你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他的心願雖然沒能完成,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很樂意由你領着我故地重游。”
舒眉明白了,她含淚微笑道:“是的,他會願意的,我也願意替他完成這個心願。——小石頭,那我在南京等你回來。”
網絡時代的通訊之便捷,讓大洋彼岸的江明石在挂斷電話半個小時內,就把江澈那封信件的電子版發到了舒眉的郵箱裏。
電子版的信件圖片打開後,那一筆工整清勁的小楷一躍入眼簾,舒眉就忍不住又淚眼模糊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無比珍惜地讀下去,她眼中的淚水一行又一行地湧出來。
愛妻舒眉見信如晤:
提筆給你寫這封信時,我已經是垂暮之年。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多年以後,老去的我依然清晰記得當年的你。雖然,那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久遠往事。
四十年前的南京城,我失去了你,小石頭失去了母親。我曾經以為我們一家三口可以永遠厮守在一起,卻原來,命運只給了我們如此短暫的相聚。你留下的信件,讓我明白了你我二人竟是如此的情深緣淺。此情只能成追憶,今生今世空惘然。
你在中央飯店神秘消失後,我強忍悲痛按你信中所說,帶着兒子按原計劃遠渡重洋去了美國。此後的四十個年頭裏,再也沒有回過故國。因為正如你所說,故國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先是戰亂不休,繼而是政治運動不斷,像我們這種有着華僑背景的人實在不适宜回國。盡管我很想帶小石頭回趟南京,去一一重游那些承載着我們相識相知相愛的記憶的地方,重溫當年鴛夢。
猶記得那一日,你我在中央飯店的初相遇;
猶記得那一個黃昏,你我在福音堂裏一起并肩彈琴;
猶記得那一個月夜,你我一起泛舟秦淮河時的良辰美景;
猶記得那一處江南庭院,你我之間的第一個吻;
……
歲月如大江東去,浪淘盡的匆匆一生中,被深刻記住的總是最珍貴的記憶。如珍珠般貯藏于心底,完整如初、美好如初。
四十載光陰倏忽如電抹,如今的我,已是白發蒼蒼一老翁。而未來的你,卻還不曾出生問世。昔年古人感慨一雙愛侶的無法長相守,曾作詩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然而,在你我之間,不只有着年齡的差距,更有着時空的隔閡。終我一生蒼老,也無法等到再睹你紅顏一笑。
舒眉愛妻,今生無緣再見,唯盼來生。來生若有緣,願與卿白首不相離。
夫江澈手書
将整封信讀完後,舒眉趴在電腦前恸哭不絕。站在女兒身後的舒鵬飛,盡管已經是飽經世事久歷世情的中年人,卻也被這封時隔多年仍深情不改的情書催紅了眼圈……
江明石預訂了這個周末從紐約直飛上海的飛機,然後再從上海轉飛南京。在他趕到南京前,舒眉謝絕父親的陪同,堅持獨自一人先去重訪舊地——八十年前,那些她曾與江澈在三十年代的南京城留連過的舊地。
經歷了八十年光陰的打磨後,南京城早已不複當初民國時期的模樣,整座城市發生了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多老地方都不複存在了,譬如福音堂;譬如月來閣;譬如金門服裝店。而像秦淮河、玄武湖這些地方雖然千百年長存,但風景也不再似舊年。
舒眉獨自漫步于秦淮河畔時,天空忽然灑下一陣珠子似的急雨。她躲進路邊一家賣工藝品的小店避雨,店堂裏正幽幽地播放着周傑倫那首中國風的《煙花易冷》。
繁華聲 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
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又幾本
如你默認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輪
……
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斑駁的城門盤踞着老樹根
石板上回蕩的是再等
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
我聽聞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聲落在那座野村
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
……
舒眉以前曾經聽過這首歌,但當時聽得并不在意,過耳即忘。此時此刻,卻聽得字字入心,句句傷心。“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如你默認,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輪”——這首歌的歌詞,仿佛就是她與江澈一生情緣的寫照。
店門外,春雨如泣。店堂內,舒眉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下起了小雨,泣不成聲。店裏的客人與老板,都十分不解地看着這個悲傷落淚的女孩子。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當衆灑淚,但所有人都可以肯定一點:她一定很傷心、很難過……
115|82.29. 獨家發表
驟雨初晴的午後時分,舒眉來到了頤和路公館區。 她發現這裏是所有故地中保存得最好的一個地方,基本上維持了當年的面貌不變。因為兩百多座民國時期風格各異的花園洋房,在歷經戰亂後大部分依然完好留存于世,使得這片街區成為了近現代建築之樣本。而南京市政府在改造頤和路公館區時,也一直以維持原貌為主,最大限度的還原了民國風。
所以,當舒眉來到這條熟悉的街道,看見一派仍然堪稱熟悉的街景時十分激動。她迫不及待地跑去尋找自己和江澈當年曾經租住過的霍公館。卻極其失落地發現該建築已經毀于戰火。
幸而,在江蘇路23號,舒眉如願以償地找到了薛岳的公館。薛公館的總建築面積曾經超過700平方米,共有兩棟樓房一處平房,可是如今只剩下迎院門的一幢兩層西式樓房。
現在的薛公館已經變身為“薛岳抗戰紀念館”對外開放,舒眉毫不猶豫地進去參觀。紀念館裏集中展示了一批記錄薛岳抗戰歷程的珍貴資料,以及他親筆寫下的書信。
舒眉這才知道後知後覺地得知,薛岳将軍是中國近現代著名的百戰名将之一,亦被認為是抗日戰争中殲擊日軍最多的中國将領,有着“戰神”的美譽。1949年蔣-介-石敗退臺灣後,他也随之撤往臺灣,并在1998年以103歲的高壽走完人生路。而他的子女全部去了國外。
薛岳将軍與其子女的人生路走向,讓舒眉不由安慰地籲了一口氣:看來薛白聽了我的話,薛家沒有人留在大陸,保全了一家骨肉。也不知道她後來的日子過得怎麽樣,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一念至此,舒眉馬上給江明石打了一個電話,向他詢問薛白後來的情況。上一回和他通電話時,他一再提到薛阿姨,很顯然他在美國生活期間再次見到過她。
電話裏,江明石對于這個問題笑得很開懷地回答:“薛阿姨和陳伯父在抗戰勝利後也都來了美國定居。而且他們後來還成了我的岳父岳母,我太太就是他們的大女兒。她陪伴了我整整五十年,為我生了三子四女,讓我兒孫滿堂。”
情不自禁地,舒眉就回憶起了1937年的那個暮春初夏。那時候,她剛在醫院生下兒子不久,前來探望的薛白笑吟吟地說,以後如果她生了一個女兒就和她兒子結娃娃親。當時那些話在她看來像是戲言,可是時光卻将其演變成了真實上演的愛情童話。
問過了薛白的情況後,舒眉繼續問起其他的朋友們:“那麽關野信、阿巧和吳才呢?你知道他們幾個後來的情況嗎?”
關野信當初在離開南京前留下過他在日本的聯系地址,千叮咛萬囑咐讓舒眉和江澈到了美國後要寫信給他報平安。而阿巧與吳才也在七七事變前千辛萬苦抵達雲南昆明,并與南京通過兩次書信了。舒眉在最後一次寫寄信給他們時,告知自己将偕夫攜子前往美國,到了美國後會繼續與他們保持聯系。如果通信一直都有保持的話,那麽他們的近況江明石應該也是會了解。
然而,江明石對此卻是一聲嘆息道:“父親來到美國,曾經分別給這幾位叔伯阿姨都寄過書信報平安,也陸續收到了他們的回信。不過,日本戰敗後,關野叔叔的書信就斷了,再也沒有任何音訊。而文-革爆發後,吳伯父和吳伯母也再沒任何信件寄來美國。父親也不敢再寄信去雲南,怕會給他們惹來災禍。你知道吧?那年頭國內有海外關系的人都會被整得很慘。就這樣跟他們陸續斷了聯系。”
舒眉對此只能遺憾地同樣報以長長嘆息,為那些在時光中走散的故人;為那些在時代巨大的浪潮沖刷下,只能身不由己浮浮沉沉的朋友們。
與江明石通完電話後,舒眉繼續留在薛岳抗戰紀念館參觀。她慢慢踱着步,一邊看着薛将軍留下的手跡、字畫和老照片,一邊感慨萬千地追憶往事。渾然不覺在她的身後,有個人帶着滿臉若有所思的神情,開始悄悄一路尾随她。
那是一個年輕的大男孩,身形修長,五官俊朗,發型是個性十足的飛機頭,身穿着一套adidas的米白色運動裝,肩上背着一只牛仔藍雙肩包,脖子上還挂着一副頭戴式耳機,整個人看起來是當下那種很時尚潮男範兒的男孩子。
從紀念館出來後,心神歸位的舒眉終于發現了身後的尾随者,她停下腳步問得直接:“喂,你好像一直在跟着我?why?”
年輕的大男孩尴尬地摸着後腦勺,一臉自己也搞不清楚狀況的神色,迷惑地笑着解釋:“sorry,我的确是在跟着你,不過我沒有惡意。我之所以跟着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很面熟,像是以前在哪裏見過。”
随意掃了對方一眼,舒眉覺得自己是遇上了一個大膽男生,看中了哪個女孩就借故跑來搭讪。她好氣又好笑地挪揄道:“拜托,這麽老套的搭讪理由早就OUT了,如果想泡女孩子麻煩你想點有新意的詞行不行?”
年輕的大男孩苦笑了一下:“請不要誤會,我并不是想找借口來泡你,我是真的覺得以前曾經見過你——不,不只是見過,而且還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舒眉聽也不聽地打斷他:“帥哥,你就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要知道我不但已經嫁了人,而且還是孩子他媽了。再見。”
話一說完,舒眉扭頭就走。她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傷感難過到了極點,實在沒有心情去配合一個陌路相逢的異性上演一見鐘情的戲碼。
在她身後,年輕的大男孩锲而不舍地追着說:“拜托,我真不是找借口,我是真的覺得以前就認識你呀!而且是很久很久以前。”
舒眉頭也不回地一聲嗤笑:“拜托,你才多大?很久很久以前是什麽時候?那個時候你出生了嗎?接下來你還想說什麽?是不是想說我們之間有前緣啊?”
說話間,她已經揚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徑自上車離去,徹底甩掉了身後一直尾随着的陌生大男孩。而他也沒有再追,只是失了魂落了魄似的呆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如同進了煉爐,又是驚;又是喜;又是悲;又是欣……
打車回到中央飯店後,舒眉就和父親舒鵬飛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李,雙雙搬去了頤和公館。
在頤和路公館區的東邊,有26座修繕一新的民國老建築,被精心改建為南京城的民國文人展示區。其中15座花園洋房改造成了精品酒店,命名為“頤和公館”,以濃郁的民國風接待海內外游客。游覽街區的舒眉一發現“頤和公館”時,馬上就下定決心要搬來這裏住。
民國期間,舒眉曾經在頤和路公館區住過一年。如今有機會可以再次住進那些散發着熟悉氣息的老建築,她當然不願意錯過。而為了滿足愛女的心願,舒鵬飛也不惜重金地就包下了一整棟別墅。
那棟別墅是舒眉挑選的,風格上類似她曾經住過的霍公館,後院的小花園同樣種滿了月季花。四月春暖,花開成海,滿園的深紅淺白吐露芬芳。黃昏的夕陽灑下一片淡金色斜晖時,她獨自一人走進花園,遙想着八十年前,霍公館的春-色也是同樣的明媚鮮妍,眉目間是一片深深的惘然。
舒眉在小花園獨處時,舒鵬飛一個人在客廳裏講電話。電話是北京總公司的秘書打來的——不是以前那位舒鵬飛曾經打算與之結婚的秘書小姐,自從女兒因此賭氣離家出走并失蹤後,他就負疚地取消了結婚計劃,也與之分了手,并送對方去美國完成她的留學心願作為補償。
現在的秘書是一位男性,在電話裏按常規彙報了北京公司的一些情況後,還說了一件事:“舒總,今天下午公司的電腦遭到黑客入侵,查閱了您本人的全部資料和聯系方式。我們不知道黑客有什麽企圖,需要報警嗎?”
舒鵬飛一怔:“只是查閱我的資料,而不是公司的其他機密文件嗎?”
“不是,就只查閱了您的資料,不知道究竟出于什麽目的。我們都很奇怪。”
“如果僅是查閱我的個人資料,并沒有竊取公司機密的話,暫時先不必報警。你們再加強一下網絡防火牆吧,這種情況最好別再發生了。”
“公司的網絡防火牆其實在技術方面已經相當穩固,但是那個黑客太厲害,還是翻牆進來了。舒總您放心,我會找人再次加強加固這方面的。”
舒鵬飛與秘書的通話結束後,別墅的大門被人敲響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酒店私人管家來提供服務。打開門一看,卻發現門口站着一個陌生的大男孩。他的年紀很輕,但眼神卻很特別——眼波流動間有種滄桑湮滅的感覺。
定定地看着舒鵬飛,年輕人問得莊重有禮:“您好,您是舒鵬飛先生吧?我想找您的女兒舒眉,請問她在嗎?”
舒鵬飛一怔,因為他可以肯定女兒在南京沒有朋友,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她剛搬來這家精品酒店,這個陌生的大男孩為什麽會直接跑來這裏找她呢?
“請問,你是?”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應該如何介紹自己,最終還是慢慢地說出口:“我現在的名字叫徐漢清。不過很多年以前,我有個名字叫江澈——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
舒鵬飛大吃一驚:“什麽?江澈——是同名同姓,還是……還是民國時期的那個江澈?”
年輕人深深地笑了,“看來舒眉告訴過你有關我的事。沒錯,我就是那個民國時期的江澈——那是我的前世。”
舒鵬飛已經完完全全地呆掉了。這短短幾天內,先是穿越時空的女兒失而複得,現在又來了一個轉世重生的女婿,徹底刷爆了他的吃驚額度。
116|82.29. 獨家發表
人間四月天,春鳥如笙歌,春花如粉黛,春日黃昏的斜晖脈脈,點綴得花園裏處處春光潋滟。
舒眉獨自坐在花園一角的藤椅上發呆,眼前的風景依稀似舊年,可是當年攜手同歡的那一個人,卻早已被時間的浪潮席卷得不知去向。一念至此,她唇齒間逸出的嘆息不絕如縷,随着楊柳絲牽風引浪,難以平息。
悵然傷感的感嘆中,舒眉忽然間發現身後不知幾時悄悄地多了一個人。下意識地一扭頭,映入眼簾的面孔讓她驀然一怔,脫口而出地問:“是你?你怎麽進來的?你幹嗎陰魂不散地老纏着我?”
身後那個年輕的大男孩,笑微微地看着她回答了一句話,一句令她震動得無以複加的話。
“因為——笑笑,清流想見你。”
難以置信地渾身一震,舒眉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他也同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四周的空氣仿佛變成了一塊崩得很緊很脆的大玻璃,兩個人輕微的呼吸聲都能擦出清晰的回音。
映入舒眉眼中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但是那兩道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眼神,以及那一個溫柔得無以複加的笑容,卻是如此的熟悉。她激動得霍然立起,聲音滿是狂喜地問:“江澈……真的……是你嗎?”
“是我,舒眉,已經是來生了。1937年的離別後,我知道終其一生都不會與你再見,一直祈求能有來生緣——看來,老天爺聽到了我幾十年如一日的祈求,滿足了我這個心願。”
今生無緣再見,唯盼來生。來生若有緣,願與卿白首不相離——回憶起前世的江澈臨終前親筆寫下的這句話,再看着眼前容貌陌生卻神色熟悉的年輕人,舒眉悲欣交集地撲進他懷裏。
春陽潋滟,春花爛漫,春光中的一對璧人忘情地擁吻在一起,久久都沒有分開。因為這一吻,隔着整整八十年的光陰,誰也不願匆匆結束它……
當天晚上,舒眉帶着前世的江澈、今生的徐漢清,與父親舒鵬飛一塊共進晚餐。席間,他們父女倆一起聽他敘述了今生的身世與經歷。
徐漢清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年出生于南京,父母都是南京大學的教授。作為唯一的獨子,他從小被父母精心栽培與教育,不但學習成績十分優異,能說一口流利的中英文,還彈得一手好鋼琴、寫得一手好書法、玩起電腦來更是有黑客水準。
如此各方面都優秀出色的兒子讓徐氏夫婦十分驕傲,別人也都覺得他們家的小孩簡直就是神童一個。有人還特意問過徐漢清,他是怎麽做到同時精通這麽多東西的,他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聽就懂,一學就會。”
其實徐漢清沒有完全說實話,像鋼琴、書法、英文類的課程,他感覺上非常熟悉,聽老師講課時感覺就像在重溫。電腦于他倒是一個新鮮玩意兒,但他掌握電腦技術時的速度同樣很快。而且他依稀感覺似乎曾經有人告訴過他,電腦在現代社會是非常重要的東西,重要得有如命脈。如果電腦癱瘓了,整個世界都将要癱瘓。
在徐漢清迷戀電腦的少年時代,觸屏式智能手機也開始流行起來。頭一回看見這種手機,他油然而生一份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早就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可是究竟在哪裏?他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雖然想不起具體的記憶畫面,但徐漢清越來越覺得,眼下自己生活中的許多東西,感覺上似乎都是似曾相識的。好像很多年以前,就有人在耳邊淺笑盈盈地告訴過他:
21世紀是網絡時代……
21世紀的電話90%都是小巧便攜的款式,因為可以一只手就輕松掌握,所以它的還有個名字叫手機……
21世紀是個很開放的年代,男追女、女追男都是很正常的事……
21世紀的人喜歡說網絡流行語,因為那樣顯得更有個性……
不僅是對現代社會中許多新潮時尚的東西,他在感覺上似曾相識;對于南京這座古都的歷史與遺跡,他也同樣感覺很熟悉——就像曾經在這裏生活過許多年一樣的熟悉。而且有些地方,還讓他無端端生出一份濃濃的眷戀感。
譬如頤和路公館區,當他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就十分喜歡這片街區。頭一回被父母帶來這裏游玩時,他甚至哭鬧着不肯離開。長成行動自由的少年後,他就經常獨自一人來這裏玩耍,走熟了這裏的每一條街道。他說不出這個地方為什麽那麽吸引他,就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宛如鐵屑遇上磁石。尤其是薛岳故居改造而成的抗戰紀念館,他第一次入內參觀時,居然有一種故地重游的強烈感覺。
這些林林總總的似曾相識感與莫名的吸引力,讓徐漢清開始猜測自己是不是有前世的記憶。但是這一點卻無法解釋他對現代化生活方式與電子産品的認知,這方面無論如何說不通。
那一天,在薛岳抗戰紀念館遇見舒眉時,徐漢清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而且是一種無比強烈的熟悉感——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
眼前的女孩子,徐漢清可以肯定自己并不認識,但是她看起來卻是那麽面熟,心裏倒像是久別重逢的一般。他下意識地尾随着她,想弄清楚這種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她對于他的“跟蹤”與解釋報以嗤笑:“拜托,你才多大?很久很久以前是什麽時候?那個時候你出生了嗎?接下來你還想說什麽?是不是想說我們之間有前緣啊?”
前緣——這個詞像一枚爆竹般炸響在他的大腦裏。他怔怔地立在街頭,腦海中全是燃燒的火花,一簇簇,一朵朵,帶着前世的記憶呼嘯而來。
八十年前的南京城,年輕的保安會會長與穿越而來的21世紀白富美在中央飯店初相遇。他們相識相知并相愛:在福音堂一起并肩彈琴;在秦淮河一起月下泛舟;在江南庭院雙雙擁吻……那些蟄伏已久的往事,就這樣突破前世今生的時空限制,一起洶湧如潮地湧上心頭。
完整地回憶起所有的前世經歷後,徐漢清後知後覺地發現出租車已經載着舒眉不知所蹤。徒勞地朝着車馳的方向跑了幾步後,他一拍腦袋回過神來,迅速從雙肩包中取出手提電腦,開始利用自己的黑客技術追蹤舒眉的下落。
徐漢清在電腦上尋找舒眉其人時,她的個人資料還顯示為失蹤的女大學生一名,沒有任何聯系方式。但是她父親舒鵬飛的資料卻很詳細。他突破舒氏企業網站的防火牆,查到了他的私人手機號碼。再通過手機定位追蹤到了他在南京的具體位置,立刻找上門去。因為他可以肯定,舒眉一定和她父親在一起。
果然不出所料,在頤和公館的一棟別墅裏,他見到了舒鵬飛。而舒鵬飛在極度的震驚詫異後,表現出很強的接受能力,讓他進屋去小花園和舒眉見面。
前世今生的輪回中,曾經斷掉的情緣,在這個春日終于再度重續成了同心結。
談話到最後,徐漢清看定舒眉,用異常滿足的聲音含笑道:“還記得許多年前的大華戲院外,我曾經對你說過的一句話嗎?我說如果有來生緣,希望再遇見你時,自己能像一道清流似的幹幹淨淨。現在,這個心願終于達成了。今生我是一個身家清白的人,今世也不再是亂世,屬于我們的時光可以安穩靜好。”
溫柔地握住她的纖手,他虔誠地又許下一個新的願望:“我希望這一生,我們可以一起慢慢變老。”
頓了頓後,他又神色慎重地補充:“我保證,就算青絲化雪時,你也還是我手心裏的寶。”
舒眉什麽都沒有說,而是用行動來回答他——一個吻,一個纏纏綿綿難分難舍的吻。舒鵬飛悄悄地輕移腳步走出了餐廳,把空間留給了一對有情人。他唇角噙着一絲微笑想:看來,我要準備嫁女兒了!
鮮紅的朝陽,帶着新的一天降臨。
南京祿口機場,舒眉與徐漢清雙雙神色激動地等在出閘口。一邊等待着迎接江明石的到來,他們一邊笑着設想一會兒将會出現的戲劇性場面。
“阿澈,咱們兒子出現時,你能認出他嗎?”
“當然能了,他可是我一手帶大的,又當爹又當媽整整四十年,我怎麽可能會認不出他呢。”
聽着一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老氣橫秋地說着父兼母職四十年的話,舒眉真是沒法不笑:“拜托,你聲音小點行不行?被別人聽見了肯定以為你在發神經。”
“親愛的,那你也同樣要降低音量才行啊。因為你标榜是來接兒子的,一會兒出現的卻是一個老頭,別人肯定也會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