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QingMeng

那場聚餐到最後陳清夢都在神游。

一直到助理把她送回酒店,陳清夢站在房間落地窗旁低頭往外看。

香港的夜景很美,城市霓虹燈光閃爍,流熒燈火宛若繁星。

她盯着海上的一艘游艇,雙眼漸漸模糊。

有淚意翻湧,氤氲了眼眶。

原來不管她怎麽說服自己,但許星河早已融入了她的大腦裏、血脈裏、身體裏的每一寸肌膚裏。

她曾竭力試圖放棄過他、忘記他,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前功盡棄。

陳清夢還是喜歡許星河。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

……

……

開學典禮上,她趴在教學樓走廊處的欄杆上,暖融融的陽光曬的她昏昏欲睡,操場喇叭上響起嘈雜聲響,繼而便是一道清冽的男聲響起。

後來陳清夢想,一切源頭不過就是當初她低頭看他的那一眼。

穿着普通校服的少年,身形瘦削,雙腿颀長。

側臉清隽瘦削,下颌曲線清瘦,陽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他的表情閑散又漫不經心。

陳清夢和他的目光就這樣撞上。

碎光搖曳,

她的眼眸裏多了一道光。

不需要多加打聽,陳清夢便知道了他叫許星河。

許星河很出名,中考狀元,以全額獎學金進入崇雅中學,每周一固定升旗手,白色校服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

他獨來獨往,沒什麽朋友。

很少笑。

陳清夢觀察了他很久。

他們在同一層教學樓的兩端,陳清夢每節課下課都會從教學樓的這一端走到另一端。許星河就坐在靠近走廊窗戶的這邊,陳清夢目光大膽,毫不避諱,她似乎沒有這個年紀女孩有的膽怯和羞澀。

她直勾勾地盯着許星河。

身邊好友揶揄她:“喜歡啊?這我們班尖子生。”

“你不是最不喜歡尖子生了麽,說什麽,死讀書、書呆子?”

“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對對對,怎麽,放了個暑假,就變了,喜歡上這種書呆子了?”

陳清夢盯着許星河,他微側下頭,認真地伏案做題,陽光打在他清冽幹淨的側臉上,她故作大聲地說:“那我就喜歡許星河了,怎麽辦嘛。”

他聽到了。

蹙了蹙眉,連扭頭的動作都沒有,伸手,幹淨利落地把窗戶給關上了。

陳清夢:“……”

狐朋狗友們爆發出一片笑聲來。

陳清夢低聲罵了句髒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以為她能堅持到明天。

但是放學的時候,她看着許星河在自己面前走過,背影瘦削,她盯着他的背影許久。

算了,志氣這個東西,又不能吃。

拔腿跟了上去。

許星河的家和陳清夢家很近,隔着一條街。

清水街的兩邊,一邊是地價昂貴的錦溪小區,一邊是落魄的貧民窟。

許星河住在建築悠久的貧民窟內,老舊居民區沒有任何安保可言,一路走過去,深灰色水泥地坑坑窪窪,小巷很窄,擡頭便是各戶個家晾曬的衣服,方寸天空,晚霞竭力地往縫隙間擠入光芒。

恰好是晚飯的時間點,竈煙從煙囪裏飄了出來。

中年女子的叫喊聲,小孩兒們的嬉戲打鬧聲,電視機裏字正腔圓的播送聲交雜在一起。

陳清夢踩過一個又一個水窪,像是頑劣的孩子。

終于,許星河在一棟房子下停了下來。

住宅樓底下沒有門,黑黢黢的樓梯口,鐵鏽斑斑。

陳清夢也停了下來。

面前的人終于轉過身來,夜幕降臨,他藏匿于陰影處,神情晦澀,聲音很淡很冰,有一股拒人千裏的冷淡:“跟夠了沒?”

“沒有。”她嬉皮笑臉。

那個時候她還年輕,以為沒什麽是得不到的,也相信鐵杵成針,很不害臊地說:“我還想跟去你家呢,只要你願意。”

許星河眯了眯眼。

幾秒之後,他開腔吐詞:“有病。”

似乎要變天了。

晚風冷冽。

陳清夢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錢來。

左右張望,找了家炒菜店坐下,菜單貼在牆上,紅底白字,塑料板上油膩極了,還有黑色污漬和蚊蠅沾在表面。

她随便點了兩個菜,便百無聊賴地等着了。

許星河真狠心。

轉頭就走,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想法。

不過轉念一想,他對別人也都這樣。

陳清夢的心情又好了一點兒。

她跟了他一個多月,要說沒進展,是不可能的,但有進展?——他偶爾看她的時候,眼神是不加掩飾的嫌棄。

這樣的進展,可不太好。

但沒法做他喜歡的人,那就試着做他讨厭的人吧。

喜歡和讨厭,不都在心裏占據了很大一部分嗎?

小飯館的菜沒什麽賣相。

油膩又有一股濃重的味精味。

陳清夢吃不下去。

她扭頭,外面下起了雨。

有人撐傘穿過雨簾向這邊靠近。

她眼尖,抱着書包跑到他的傘下,雙唇綻放出明媚笑意,“許星河,我們又見面了。”

許星河高她一截,垂眸看她。

聲音如雨絲般冰涼:“你還不走?”

陳清夢笑意未退:“我走了還怎麽遇到你啊。”

許星河冷冷地笑了下。

他嘴角一扯,朝着不遠處的高樓擡了擡下巴:“那裏,是你住的地方。”

“這裏,”他眼裏沒有任何的情緒,很空,“是我的地方。”

許星河把手裏一直撐着的傘遞給了陳清夢。

女孩手指柔軟纖細,比這雨水還更容易沁入他的心裏。

又軟又綿,像棉花。

他轉身離開,沖入細細密密的雨幕中。

只留下一句話:“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陳清夢,離我遠一點。”

當時的陳清夢停在原地。

她聽到這話沒有一絲的悵然與被打擊的灰心喪氣,反倒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她朝他料峭的背影喊,聲音明快熱烈,“許星河,我就知道你記得我是誰!我就要跟着你,就不離你遠一點。”

她話音落下。

許星河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黑黢黢的樓梯口。

在她看不到的黑暗空間裏。

桀骜冷漠的少年,眼神狼狽,被雨打濕的碎發貼在額頭,樓梯口的窗戶有燈光一閃而過,光影影綽綽,許星河擡眸,漆黑的瞳孔也有光閃爍。

微渺的,幽茫的。

……

……

陳清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酒店房間窗簾遮光性太好,室外豔陽高照,室內伸手見不到五指,助理雪兒知道她有起床氣,但是下午五點的飛機,這個時候再不叫醒陳清夢,後果不堪設想。

權衡之下,小雪聲音怯怯地,“清夢姐,清夢姐。”

陳清夢睡意惺忪,“唔?”

雪兒:“清夢姐,已經兩點多了。”

陳清夢翻了個身:“我一點才睡的。”

“可是……現在是下午兩點!”雪兒急了,加大了聲音。

陳清夢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打開床頭燈,拿起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是隔天下午了。

她抓了抓頭發,“我馬上起床,向薇呢?”

“向薇姐早上的飛機去橫店拍新戲了。”

陳清夢揉揉太陽穴:“嗯,知道了。”

刷牙的時候,陳清夢又想到了那個夢。

那次大概是第一次,許星河和她說話,那天回去之後,她開心的睡不着覺,他給的那把傘,她一直留着,沒還給他。

想到這裏,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還想這些幹什麽。

人昨晚都說了,學生時代和別人好過,他也有過喜歡的人。

那把傘,不過是他指甲縫裏流露出的一絲善意罷了。

洗漱好之後,陳清夢帶着團隊剩下來的幾個人去了機場。

向薇已經帶人去橫店進組拍戲了,陳清夢則要回南城帶陳源,陳源這幾天是休息期,他前一陣子剛拍了部校園劇,劇一拍完,便嚷嚷着嗓子要放假。

他年紀輕,不到二十歲,還有學業要兼顧。

陳清夢想着讓他休息個把月再接通告,結果陳源以為她不太願意給他放假,佯裝生氣道:“你是不是把我當作只會賺錢的工具了,你麽得半點感情!你從來不關心別人,你只關心你自己!”

陳清夢:“……”

他這個年紀,正是精力無限愛折騰而且戲很多的年紀,陳清夢要是年輕幾歲,肯定和他一唱一和了。只不過她已經不是那個愛玩的年紀了,她抿了抿唇,冷靜道:“你先回去上學,這半年公司的計劃是讓你接點綜藝或者時裝秀,不進組了,一進組就小半年,對你學業不太有利。我這幾天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綜藝給你接幾個,打打親和度。”

然而剛在待機室坐下沒多久,陳源的助理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清夢姐,陳源新接的綜藝被人截胡了。”

陳清夢的眼風掃到身邊有人經過,高定西裝,她垂眸,一雙颀長雙腿被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褲包裹着。

那人在斜對面坐了下來。

她擡頭。

四目相對,氣氛有一秒的凝滞。

她似倉皇又鎮定地轉移開視線。

好巧不巧,竟然又遇到了許星河。

她咬了咬唇,和助理接着說話,“哪個綜藝?”

“就是帶萌娃的那個綜藝。”

陳清夢蹙了蹙眉,這個綜藝她觀察了很久才決定接的,很考驗人的耐心與愛心,雖然沒有其他的綜藝國民度高,但是非常刷好感。

“被誰截胡的?”

“我現在接到的消息是,投資方覺得周銘的形象更好,所以要把陳源替換下來。”

金主的意見,這就不好辦了。

陳清夢琢磨了下,問她:“投資方是誰?”

“寰球國際的許總。”

“許總?”

助理凝眉想了想,終于想起來對方的全名,緩緩道:“許星河。”

陳清夢:“……”

她關掉手機,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之後,到底是沒忍住,起身,走到了許星河對面空着的位置上。

許星河似乎早就知道她會來找他,眼皮都沒掀半縫,語氣閑散道:“坐。”

也就一個字,但陳清夢總覺得,她像是跳進了一個陷阱了。

而且還是她心甘情願跳的。

作者有話要說:許總:老子慢慢挖坑,你慢慢跳。

今天的許總也很悶騷。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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