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XingHe

崇雅的學生分為三類,一類是學習好的家境普通的,一類是學習好的家境好的,剩下的一類是學習不好的家境特別好的。

許星河是第一類,陳清夢是最後一類。

前者每天認真學習,而後者每天只做除了學習以外的所有事情。

高二那年,快到聖誕的時候,學校貼吧有人發帖投票,票選出你最希望聖誕節獨自過的一個人。

許星河的票數遙遙領先。

陳清夢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正躺在許星河的床上。

陳清夢追了許星河一年,死攪蠻纏,用盡各種解數,從許星河的追求者成為了可以随意出入許星河家的人。

當然,為了進入許星河家,她自然是大費周章。

許星河是那種對自我領域有着絕對的保護欲的人,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更不喜歡別人進他的家。

陳清夢最初也沒想過進他的家。

只是高一那年春節的時候,陳清夢被家人拎出來,在一衆表弟表妹小輩們被當作典例教訓。

那種屈辱感與羞恥感一并湧上心頭,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了,“念念念,念了一天了現在還在念,是,我學習不好,我交的都是狐朋狗友,每天在家什麽都不幹,是,我不是好女兒,你們喜歡誰你們認她當女兒去啊,而且我不是好女兒,你們就是好家長嗎?”

陳清夢懶得說他們的那些破事了,一腳踹開茶幾,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跑了出去。

身後是數不清的謾罵。

有人挽留她,但緊跟着挽留的話是,“我不打死你我!”

陳清夢在漫天飛雪裏,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要跑去哪裏,大過年的,街上的店鋪都關門了,朋友們也都吃着團圓飯。

多諷刺,大過年的,她和家人吵了一架,并且被趕出家門。

雖然是她自己主動跑出來的。

但是沒有人挽留不是嗎?

陳清夢雙手插在口袋裏,漫無目的地繞着大街小巷走了許久,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許星河家樓下了。

零下二十度的低溫天氣,飛雪萦繞,陳清夢出來的匆忙,連羽絨服都沒帶出來,單薄的襯衫和一件針織開衫就是一切了。生氣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現在反應過來,凍的全身發顫。

凜冽寒風從領口裏灌了進來,凍的她脊梁骨都在打顫。

許星河是沒有手機的,陳清夢不知道他住在哪一層,也不好找他。于是她雙手放在嘴邊,大聲喊:“許——星——河——”

聲嘶力竭。

因為張大嘴巴,雪花飄了進來,激的她全身打了個寒顫。

嘴巴裏灌了一嗓子冷風,連帶着心肝脾肺腎都不舒服了。

陳清夢忍住不适,扯着嗓子一聲又一聲地喊許星河的名字。

有燈光閃爍,走廊邊有人影晃動。

陳清夢眼裏燃起微妙幽火。

然而,探頭過來的人并非是許星河,一名中年大媽說:“吵什麽呢,大過年的不在家好好吃年夜飯,出來喊誰呢?”

陳清夢問她:“阿姨,您知道許星河家在哪兒嗎?”

然而那位大媽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快回家去吧,這天也太冷了吧,可凍死我了。”

無人回應的夜晚。

陳清夢又喊了很久,直到嗓子被嗆住,她整個人被凍的連張嘴都是僵硬的,嗓子裏發出的聲音沙啞幹噶。

或許不是無人回應,只是那個人不願意回應而已。

雪越下越大,陳清夢站過的地方已經有明顯的低窪,她艱難地拔腿,轉身,想要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之後去哪裏?

她也不知道。

總之這裏也沒有人願意收留她。

陳清夢雙手環在胸前,低垂着頭,邊走,淚意翻湧。

整個世界,與她血緣關系最濃的人在衆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數落她、批評她,她最喜歡的人在她流落街頭的時候選擇一如既往的冷漠她、無視她。

或許這就是她的人生。

出生在一個沒有親情的商人家庭,從小到大沒有一天感受到過父母的愛意,奢求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情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但換來的是他們的嫌惡;喜歡上一個男孩,抛下女孩子的矜持與驕傲追在他的身邊,哪怕朋友們再三勸阻也不管用,可即便如此,那個男孩也不願意回頭看她一眼。

她的喜歡很多很多,卻都給了許星河。

他沒有回應,很奇怪嗎?

可是人生中大部分的喜歡都是沒有回應的。

哪有她喜歡許星河,許星河就應該喜歡她這麽個理嘛。

陳清夢很努力地在說服自己,說服自己接受許星河不喜歡自己的事實,說服自己放棄。

走了幾步,她突然蹲了下來。

可是放棄喜歡他真的好難……

她整個人蜷縮着抱成一團,蹲在房子一角,像只流浪貓一樣抽噎。

許星河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景象。

他在街頭,遙遙地看到一個人影很像陳清夢,可仔細一想,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家快樂過節才對。雖然是這麽想的,但他仍舊腳步加快,向她靠近。

可走了沒多久,突然看到她蹲了下來,頭埋在膝蓋裏,看那模樣似乎是……在哭?

許星河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人不是陳清夢了。

陳清夢怎麽可能會哭?

但是許星河的人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偏差。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身後是商鋪泛着暖黃色調的燈光,燈泡在空中搖曳,光亮搖搖晃晃的,他遮擋住陳清夢眼前所有的光。

陳清夢哭了會兒,發現有一大片陰影壓了上來,她很慢很慢的擡頭,他逆着光站着,看不太清臉上的情緒,但是身上穿着的這件款式老土的羽絨服,分明就是許星河。

陳清夢揉了揉眼睛,啞着嗓子說:“都哭出幻覺來了,這人好像許星河啊。”

“是我。”許星河半蹲了下來。

眼神直視,許星河問她:“你在這裏幹什麽?”

陳清夢蹲的腳都酸了,她幹脆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來,雙手抱着膝蓋,仰頭,臉上頭發不知道是被雨雪還是淚液沾的滿臉,“你為什麽不應我?”

她聲音很輕。

耳邊有清晰的風雪呼嘯聲。

許星河很費力地才聽清楚她說了什麽,蹙眉:“你剛剛叫我了?”

“嗯。”她嗓子似乎是喊壞了,再怎麽擡高聲音也都是啞着的,“你為什麽不應我?”

她紅着眼,執着的想要一個答案。

許星河:“剛回來。”

“真的?”

“嗯,”他頓了頓,說,“沒騙你。”

陳清夢的眼眶又紅了一圈,她沒說自己有多委屈,也沒說自己等了他多久,更沒說其實在他沒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已經下了一百次的決定要放棄他了,可她的第一百零一個決定依然是靠近他。

她只說:“許星河,你能抱我一下嗎?”

黑漆漆的陰暗環境裏,陳清夢的模樣實在不夠美好,随地坐着,頭發亂糟糟的,像個小乞丐。

但她雙眼濕漉漉的,眼角有淚光閃爍,唇角低抿,看着像是被抛棄的、無家可歸的人。

許星河的心裏湧起一種很奇怪的感情來。

——帶她回家,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寒風呼嘯,這個念頭轉瞬即逝。

他在心裏冷笑,他自己都沒有一個家,哪裏還顧及的上別人呢?

等不到許星河的回答,陳清夢的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哭的眼淚鼻涕都揉雜在一起,哭着的時候全身都在抖,幹噶的嗓音也在抖:“你連抱我一下都不願意嗎?”

回應她的,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許星河脫下了他禦寒的羽絨服,披在她的身上,嗓音很冷:“伸手。”

陳清夢順從地伸開手,套進衣袖裏。

羽絨服還帶着許星河身上的體溫,溫熱瞬間包裹住全身。

陳清夢仍舊想要一個回答:“你怎麽不回答我?”

“抱你?”許星河幫她拉上衣服拉鏈,他的羽絨服拉鏈的設計很特殊,拉鏈是連着帽子的,一拉,可以把人的腦袋都包裹住,空氣中一聲順暢的“嘶——”,拉鏈拉到底,陳清夢的腦袋都被包在衣服裏面了。

他滿意地勾了勾唇,“做夢。”

眼前一片漆黑,陳清夢也不慌,她和他還嘴:“美夢成真你不知道嗎?”

“站起來。”許星河話不多說,雙手勾着她的腰,把她身子扶起來,站直。

隔着衣服,陳清夢說話的聲音悶悶的,“你真的不能抱抱我嗎?”

“……”

“……”

沉默幾秒,陳清夢沒聽到任何聲音。

她抿了抿唇,語氣輕松道:“算了,許星河我好餓,你能請我吃——飯……嗎?”她的聲音突然地停了下來,在幾秒的失神之後,機械地說完這一整句話。

因為許星河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一個結結實實的、溫暖的擁抱。

陳清夢的腦海裏,噼裏啪啦地綻放出無數的火花。

羽絨服包裹着她,溫暖如熱浪般襲來,衣服籠罩着她,她的鼻尖上全是許星河身上的味道,很淡的皂香味,很淡的……只屬于許星河的味道。

在狹窄的方寸天地裏,陳清夢的雙眼被漆黑籠罩,什麽也看不到,可當下的這一刻,卻是她時至今日最幸福的瞬間。

因為許星河……這個向來拒她千裏之外的寡冷男孩,第一次在她的渴求下,緊緊地抱着她。

也就是那晚,陳清夢被許星河帶回了家。

陳清夢跟着好奇寶寶似的觀察着許星河家的環境,兩室一廳,家具已經有很多年了,邊角處都有很明顯的磨損,許星河的房間很簡單,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張床。

許星河給她煮了一碗面,順便還打了個蛋進去。

陳清夢咬着煎雞蛋,心情很好,“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面了,許星河,你做飯怎麽這麽好吃呀?”

許星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陳清夢才不管他,自顧自地誇他:“你看看,怎麽有你這麽優秀的人啊!”

“長得又帥。”

“成績又好。”

“還會做飯!”

“嗚嗚嗚,許星河我發現我對你的喜歡又比昨天多了好多哦。”

陳清夢的雙眼彎成月牙型,眼裏有數不清的笑意。

許星河擡頭,對上她那雙盛滿星光的眼,呼吸亂了半拍。

他狼狽地收回視線,低着頭吃面,語氣僵硬道:“別喜歡我。”

“不要!”陳清夢說,“你除了對我說,別喜歡我這四個字,你還會對我說什麽?而且許星河,我看得出來,你才不是不喜歡我,你喜歡我的!”

許星河專注着吃面,沒有時間回答她。

陳清夢低頭看了眼他的碗,突然疑惑道:“你的煎雞蛋呢?”

許星河僵了下,他的碗裏哪裏會有煎雞蛋,他的拮據早就體現在方方面面了,國慶時買的一袋雞蛋,他吃到現在都還剩大半。

他咽下嘴裏的湯,說:“吃完了。”

“你怎麽吃得這麽快呀!”陳清夢撅了撅嘴,埋怨道,“你就不能等等我是嗎?”

許星河:“不能。”

陳清夢被噎了下,“看在你把我帶回家的份上,我就不和你斤斤計較了。”她咬了口雞蛋,突然把煎雞蛋扔進許星河的碗裏。

許星河蹙眉:“幹什麽?”

“我吃面不喜歡加煎雞蛋,你吃吧。”陳清夢的神情自然的很,她雙手捧着碗,喝了一大口湯,心滿意足地不行,“湯好鮮啊!”

許星河盯着碗裏多出來的被咬過的煎雞蛋,雙眼酸澀。

許久之後,他埋頭,幾口便把面給劃拉吃完了。

陳清夢那晚也是留宿在許星河家的。

她睡在許星河的床上,許星河睡在沙發上。

相安無事的一晚。

那晚似乎發生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發生。但許星河和陳清夢的關系發生了質的改變,許星河再也不抵觸陳清夢了,也不會和她說“離我遠一點”、“別喜歡我”這樣的話了,甚至也會帶陳清夢回家。

又是一年冬天。

許星河因為忙着月考,最近沒去店裏打工了,陳清夢于是一放學就跟着許星河回他家。

許星河坐在書桌前忙着月考複習,陳清夢就躺在他的床上無所事事地玩着手機。

突然,錢伯炀甩了個鏈接過來,并附言:“瞧瞧你喜歡的男人的人氣。”

陳清夢:“啥?”

“自己看。”

陳清夢點開來一看,是貼吧發起的一個投票。

——《票選出你最希望聖誕節獨自過的一個人》

往下滑,許星河的票數遙遙領先。

陳清夢蹙眉,問錢伯炀:“這什麽意思?”

“看不懂?”

“沒明白。”

錢伯炀發了個“鄙視”的表情過來,在陳清夢罵他之前和她說:“這個的意義大概就是:我得不到他,所以我也希望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得到他,我希望他單身的意思。”

陳清夢:“……好無聊哦你們。”

錢伯炀:“你不無聊,你不無聊你去問許星河他聖誕幹嘛。”

陳清夢:“當然是和我過!”

錢伯炀:“你問了?”

“……沒有。”

“你還挺有自信?”

“那必須的!”

“那你問啊!”

“問就問,誰怕誰!”

于是,陳清夢歪頭,清了清嗓子,問許星河:“許星河,過幾天聖誕節了,你要幹嘛啊?”

許星河握着筆寫字的手不停,“聖誕節?”

“對啊,就下周五。”陳清夢想了想,明示的非常明顯,“下周五我剛好沒什麽事情做哦,我什麽都可以陪你幹哦,當然,得是未成年人能做的事情。”

“可以。”

許星河的唇畔溢出笑來。

陳清夢深吸了一口氣。

他答應了!!!!

他竟然答應了!!!!

陳清夢故意掐着嗓子,很嗲地說:“那我們那天幹嘛呀?”

他背對着她,眼裏笑意明顯,但聲音寡淡,不解風情極了,“參加月考。”

“……”

“……啥?”

陳清夢一臉懵逼。

許星河轉過身來,看着她,“下周五月考,你忘了?”

陳清夢有氣無力地笑了下,“沒,沒忘,我記得很清楚,月考,聖誕節,月考?”

許星河點了點頭,“挺有意義的一天。”

陳清夢語氣誇張道,“那可真是太有意義了!”

聖誕節,和題目做艱難的鬥争。

可真是太有紀念意義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有更新,記錯了記錯了,明天有更新,後天不更。

大後天開始雙更!

雙更大概是,早上十點一更,晚上十點第二更。

晚上十點的更新是正常更新,除此之外的時間如果刷出更新,應該都是加更……

愛你們!

ps:雙更五天只是最低的一個數,如果可以這個月我就希望能完結,大家暑假結束之前就能看完這本書這樣,我會努力雙更的啦!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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