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賭氣
顧珏裝作不在意地關掉了視頻,仇是将目的地設在嘉多利山,準備先把顧珏送回家。AI冰冷的女聲報出目的地,顧珏卻說:“我不想回去。”
仇是道:“你就是傷心,也得回家啊。”
“我不傷心。”顧珏喃喃說着,也不知道是說給仇是聽,還是在寬慰自己:“我不傷心的。霍景延有什麽好……獨斷專行,今天不許我這樣,明天不許我那樣。我和別的人多說兩句話都要哄他,不管他在哪裏,都要扔幾個人在我身邊守着……我,我又不是犯人!我不相信如果是顧瑾,受得了他這樣一秒。”
仇是點了點頭:“顧瑾是肯定受不了的,但顧瑾也不會這麽縱容他。”
顧珏問:“難道怪我縱容他?可我有什麽縱容他的資本……不過是他說什麽,我就聽什麽而已。”
仇是一臉“難道你沒有嗎?”的表情,顧珏便讪讪地斂了接着辯解的欲望。
嗯,他是縱容霍景延的,因為他喜歡霍景延。
所以無論霍景延提出再離譜的要求,他總是忍不住要答應,霍景延将他拖着、纏着,他也就放任霍景延帶着他身陷囹圄。
可是他和霍景延不一樣的。霍景延的愛是真的,可這個顧瑾是假的。
仇是嘆氣:“我剛才猜,再怎麽也不過就是你說的這些事。阿珏,你不知道。他們這種人,給予你保護的同時,自然也會給予你束縛。”
“他們這種人?”顧珏敏感地捕捉到仇是話裏有話:“除了霍景延還有誰?”
“就是那些在江平市可以呼風喚雨,位高權重的人。”仇是顧左右而言他。
顧珏沒多猜測,就知道仇是說的那個“們”八成是何沅也。
之前與霍景延床頭夜話,也聽他提過何沅也的花邊新聞。何沅也從前有多浪蕩,身邊從來不缺漂亮的男男女女,玩得也是花樣百出。現在一股腦撲在仇是身上,百般武藝在轟炸,仇是卻始終不見松動。
顧珏倒是羨慕仇是,他真心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的堅定,這樣的理智。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仇是道:“你該好好想想了。”
“也許我應該現在開始和他保持距離。”
仇是笑道:“你舍得嗎?”
顧珏酸不溜秋地說:“怎麽,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嗎?”
“好了好了,你有氣別沖我來。又不是我跟你結婚,也不是我戴着結婚戒指懷裏卻摟着別的omega啊。”仇是連忙擺了擺手。
顧珏癟了癟嘴,頭靠在車窗上,頹廢地跟着車輛輕微的震動,敲擊着玻璃。
仇是騰出手來拉他:“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有自虐傾向。”
顧珏沉吟片刻,道:“仇是,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得到他的。既然如此,是不是盡早脫身為妙?”
仇是其實很想說,他覺得霍景延真正喜歡的人也許就是顧珏。
但是他不能這麽說,因為這是無端的猜測,甚至只是一種直覺。
倘若顧珏信以為真,而霍景延的心意又并非如此,他的這個念頭會害了顧珏。
仇是久不回答,便聽身邊的人自答道:“但是現在已經沒可能了。”
“什麽沒可能?”仇是問。
車輛轉過方向,陽光乍然灑入車廂。顧珏伸手去遮擋刺目的太陽,視線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小時候看過一部什麽電影,記不清了。工人的手被壓在絞肉機裏,只能把整條胳膊砍下來。他挂在機器邊,滿臉痛苦,說不能失去這只手。可誰都知道這手回不來了。”
仇是放緩了車速。
顧珏将自己的右臂伸出來,轉了轉。在陽光下得見手臂上細小的絨毛,根部呈現出一種萎靡的淺棕色,軟趴趴地貼在皮膚上。
“我的手,甚至我的肩膀,都已經被絞進去了。砍了胳膊和肩膀,我就能活嗎?就這樣僵持着,我也還是會死。”顧珏說:“我對霍景延的情感是一臺絞肉機。但和那個工人不一樣,我這手,其實是我自己放進去的。”
所有可以預見、不能預見的後果,他也早就做好了一力承擔的打算。
霍景延提前離開了場地,回到下榻的酒店。
他期待着有人給他打一通電話,可直到他回到房間,傅遲見到他期待的眼神,只是遺憾地搖搖頭。
霍景延失望地窩坐在沙發裏。
傅遲欲言又止。
霍景延現在見什麽都煩,但還是照顧着身邊人的情緒。他擺擺手道:“你想說什麽?”
“也許顧先生看到您和……”傅遲說:“也許他本來要聯系,看到之後又置氣了。”
霍景延心虛道:“他但凡問問,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傅遲道:“恕我直言,顧先生如今的性格不似以往,倘若您将一顆拉掉引信的手榴彈給他,他用自己的身體蓋住它直到爆炸,也不見得要說一句話的。”
霍景延深覺有理,愈發心煩意亂地撓了撓頭:“我和施躍之間你是知道的,什麽事也沒有。”
傅遲無奈:“顧先生會知道嗎?”
霍景延擺爛了,氣話上頭,說出來一點也不管後果:“反正我不會聯系他的。我說要離婚,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真想和我離婚的話讓他離去!我不簽字他能拿我怎麽樣?”
話音剛落,傅遲手裏的電話就響了。
霍景延原本癱坐在沙發上,一個挺身跳起來,着急忙慌地問:“是誰,是誰?”
傅遲接起來:“顧先生。”
傅遲清楚地看見霍景延笑了一下。
電話裏的清冷聲線慢條斯理地傳來:“傅遲,抱歉這麽晚打擾你。你一個人在嗎?”
霍景延點點頭。
傅遲道:“是的。”
“我想問問……”顧珏話說一半,又沉默下來。
他的停頓久到,傅遲都要輕輕敲一下屏幕确認他們之間是否還有信號了。
“算了。”顧珏半晌才接着說:“沒什麽……”
霍景延一把将傅遲的手扯過來:“沒什麽?你沒什麽要說的?”
顧珏顯然愣住了,半晌才道:“你、你怎麽在這兒?”
霍景延幹脆奪過手機,傅遲無奈,只好松手。
“告訴我,你剛才要問什麽?”
顧珏:“沒什麽,沒什麽事的話我挂了。今天有點忙。”
霍景延怒道:“是嗎?我不在江平,顧先生你樂得自在啊?”
似乎被霍景延的話激到,顧珏的脾氣也上來了:“你少陰陽怪氣的,我又沒帶着什麽男伴出席重要場合,我能有你自在?你要實在閑的,你找外面的人陪你啊!”
“你夠沉得住氣的。什麽都知道,卻能一句也不過問。”霍景延道:“你把我當你什麽人?”
“霍景延,你莫名其妙!要……離婚的人是你,現在又這麽說!”
“離婚、離婚……你就這麽盼着跟我離婚?”霍景延低聲道:“我明天就找律師打離婚協議,你滿意了吧?”
“你……”顧珏的聲音聽起來直發抖,甚至帶了點哭腔:“随便你!”
霍景延也登時火冒三丈:“好,明天寄還給你,你可務必要簽字!”
放狠話顧珏是專業的:“別了,你簽好字寄給我吧!”
不知道誰先挂的,可能是兩個人不約而同挂的。總之電話斷了,房間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裏。
傅遲小心翼翼地拿回自己的手機:“霍先生,沒什麽事的話我就……”
霍景延臉色森冷,一字一頓地道:“你把施躍給我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