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将軍今日失态了
喻青嫣充耳不聞地繼續把這個禮行完,再次擡頭時,烏黑的眼珠中帶上了他無比熟悉的莞爾笑意。
“将軍聰慧過人,我本也沒想着瞞過将軍。”
幾月未見,她的臉比起從前清減幾分,顯得那雙柳葉眼愈發如秋水般奪目,發髻上只簪了一支的玉蘭長流蘇銀釵,黛眉雪膚,衣裙細帶更顯得腰肢細軟,只那麽從容站着,便從骨子裏透出了一股難掩的書卷氣。
重烨的眼中一閃而過一抹熾熱的驚豔之色。
從前兩人獨處相對之時,他便想象過她某日換上羅裙時該是何等風姿,如今真的見到了,心底的那簇火卻是愈燒愈旺,無論怎麽克制都無法熄滅。
她與當初在軍營中相比已有了極大的不同,也難怪湛白這個愣頭青會相信那番胡言說辭,若不是他足夠了解她,保不齊也被诓騙了去。
想起這個,重烨的心境又重新紛亂了起來,他低頭繼續拭着自己的劍,語氣蘊含着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一絲澀意:“既然都裝作不認識了,還來找本将作甚?”
喻青嫣眨了眨眼睛,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來:“不知将軍之前承諾說給我的賞,現今可還能兌現?”
重烨的目光從她細白的手指一路掠到那塊玉佩上,略微一挑眉,臉上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我想要用先前那些戰功讨些金銀,不知将軍可願?”
“你缺錢?”重烨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蹙眉道,“既是如此,為何不回西境?”
他如此不假思索的話倒是令喻青嫣心頭微動:“當初北昆一戰,我罔顧軍令,帶兵直殺契丹王帳一事,難道将軍從未懷疑過我?”
她先前不提這舊事還好,一提便輕易勾起了重烨壓抑了許久的火氣,他的眉宇陰陰地沉下來,連劍也不擦了,撐着桌案迅速拉近了和喻青嫣之間的距離,意味不明地呵笑了一聲:“你若是不說,本将倒差點忘了還有這筆賬。”
喻青嫣頓時緊張起來,背在身後的手也攥住了衣擺,她咬緊牙關,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将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青嫣才疏學淺,戰場之上無法護得所有人周全,只能牢記着一件事,那便是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将軍的命。”
“我知将軍體恤兵卒,不忍他們舍身赴死,那便由我來做這個惡人。這一百多條人命是因為我的緣故才無辜葬送,這罪孽也由我一人擔着便是。”
她一股腦把心中積攢多時的話一口氣說完,閉着眼睛忐忑地等待着重烨發話,誰料等了好半晌也沒見重烨開口,不由得偷偷睜開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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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便對上了重烨如子夜一般深邃的眼睛,他的眼中的情緒複雜難辨,兜轉過種種,卻唯獨沒有責怪。
“青嫣,”重烨無奈地喚了她一聲,聲音有些低啞,“我知道你一向謹慎小心,若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破了軍令。這債是我們一起欠下的,我沒有資格怪你。”
上天能夠網開一面,将她完好無缺地送回到他身邊,對他而言便已是極大的恩賜了。
喻青嫣微怔,她本以為以重烨愛兵如子的性子,知道實情後必然是要和她斷絕一切關系的,就算是要原諒她,也該依軍法将她杖責幾棍才是。
但是他什麽都沒說,甚至替她承擔了将士的大部分怒火,輕描淡寫就揭過了這一茬。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重烨,燭火輝映之下,他的眼睛看起來像是有個漩渦,說出來的話也像是含着別樣的情愫:“你說我的性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救我。那麽我也是一樣,你的性命對我來說同等的重要,所以下次,不要再随意涉險了。”
眼前坐着的姑娘面若銀月,微微睜圓了眼睛,一瞬不瞬地專注看着他,讓人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莫名的悸動。重烨的手情不自禁地擡起,碰過她額角漏下的一縷柔軟發絲,替她輕輕別在耳後。
喻青嫣察覺到了他的舉動,臉頓時燒得緋紅,她直覺這樣的觸碰已經超過了下屬和主上的界限,于是在他還未抽手時,便急急偏開了臉。
重烨的動作不可避免地頓了頓,帶着一絲失落收了手,這才繼續緩緩認真地問道:“記住了嗎?”
今晚的重烨和從前的他實在是太不一樣了,令喻青嫣心頭有些說不出的慌張,她頗為招架不住地點了點頭,捂着火燒般的臉匆匆小聲嘀咕道:“将軍今日失态了。”
她覺得凳子底下像是燒着了火一般令人坐立不安,沒過多久就要告辭。
“等等,”重烨叫住了她,拿過她落在桌案上的那塊玉佩,“你說的那個賞,我可以兌現承諾,但是前提是,你必須回到穿雲騎,繼續當我的軍師。”
不知道是不是喻青嫣聽錯了,總覺得他将“我的”兩字念得格外清晰。
她還未褪熱的臉上又升騰了一絲熱意,一把将他手裏的玉佩奪過,佯裝鎮定的說了句“考慮考慮”,立刻拎着裙擺跑了。
重烨心情不錯地目送着喻青嫣慌張離開,指腹上似乎還殘留着那縷揮不去的發絲甜香,這令他的心頭生出了一點隐秘的癢意,唇角也不自覺微勾了起來。
翌日。
先前大家說好今日在大廳集合,湛墨湛白早早便到了,其次是重烨,最後喻青嫣才姍姍來遲。
她站定在湛白身側,和重烨隔了好大一段距離,倒像是兩人鬧了別扭一般。
湛白心寬似海,絲毫沒有察覺到四周的氛圍有什麽不對的,見人已經到齊,便詢問重烨道:“将軍,今日我們還要去趟齊物嗎?”
重烨收回盯着喻青嫣的目光,吩咐道:“如今江寧有疫,消息一旦傳出去,必定會引起民心大亂,我們先駐紮此處一陣,封鎖此地,不得讓任何人進出,等京中來人,再另做打算。”
言畢,他重新看向喻青嫣:“你既能夠診出此疫病,可有醫治的辦法?”
喻青嫣有幾分不自然地捏了捏手指,盯着自己的腳尖回:“沒有,我對于醫理一事并不算太精通,若是醫治的話,可能還得去請湘域的葛神醫。”
葛神醫葛清明之名在民間可謂是如雷貫耳,見識過他的醫術的紛紛将他傳得神乎其神,比太醫署的許多禦醫醫術更為精湛。
只不過他四處雲游,行蹤不定,要見他一面可謂是難如登天。
“葛清明?”重烨思慮了一下,出人意料道,“我正好同他有幾分交情,請他來也并非什麽難事,只不過現在傳書過去的話,趕過來還需要幾日,這疫病的診治任務還得先交到你的手上。”
喻青嫣對此自是沒什麽異議,很快就投入了對傳屍症的研究之中。
她的醫術啓蒙源于她的祖母,自小就會分辨草藥,于醫理一途還算是有幾分緣分。随後祖母去世,母親去世,她慘遭後母陷害,背井離鄉一人北上,被重烨招至軍中。
軍中也有軍醫,講究的多是包紮解毒之道,尤擅外傷。喻青嫣閑來無事就會幫着軍醫打下手,別的不說,至少替人包紮接骨,取箭縫線的活計沒少幹過。
她從剛開始拿針都會手抖,到後頭面不改色地替人縫合傷口,可謂是成長了不少。
軍中也多疫病,多數是瘧疾,她見過軍醫給患病的兵卒用柴胡截瘧飲,輔以甘草、常山等入藥,效果還算不錯。但是這方子卻無法用來治傳屍,她學的都是些另辟蹊徑的野路子,毫無體系可言,故而開方子時只能慎之又慎,只擇了些性平的藥物來防治病人久咳耗氣。
喻青嫣幹脆就在齊物縣裏住了下來,每日記錄下每位病人的病情變化,根據他們服藥後的反應及時調整方子。
同時照顧這麽多病人是一件極為耗心勞神的事,不過短短幾天,她就憔悴了不少。就連晚上也少眠,好不容易睡着,做夢夢見的也是病人忽然發病去世,吓得喻青嫣自床上坐起,大半夜還在重新翻看起先前沒看完的醫書。
就這樣過了幾日,葛清明終于收到信件日夜兼程趕到江寧。
他瞧上去不過三十餘歲,倒是出人意料的年輕,背着一個簡單的醫簍,身上的衣裳像是才在泥水裏滾過,一身的風塵。不過他渾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簡單地擦拭了一下臉面。對于醫者來說,沒有什麽是比人命更為重要的,和重烨短暫見了一下禮後,葛清明就迫不及待的前去齊物查診疫病。
重烨見他來,滿目的憂慮才稍稍減淡了幾分,送走葛清明之後,轉身熟練地去縣上一顆三人合抱的大榕樹下去尋喻青嫣。
她已經有六七日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眼下都顯出一片淡淡青黑色。昨日她好不容易試出柴胡這味藥對傳屍有幾分療效,這才稍稍安心地倚在樹下安靜地補片刻眠。
重烨沒驚擾她的休息,只坐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替她遮擋從葉縫中漏下來的陽光,靜靜看着她寧靜的睡顏。
不過即使他已經刻意放輕了動作,喻青嫣也好像是冥冥感應到了什麽一般,眼皮微動,自發地從他身旁醒了過來。
眼見她一睜眼就又要急忙起身去看病人,重烨率先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語氣柔和地安撫道:“不急,葛清明已經趕到了,接下來齊物疫病的事情就交給他吧。”
喻青嫣這才放松了下來,目光還帶着幾分剛睡醒的迷蒙,不過再借給她十個膽子,此刻也不敢再重新躺回去,只得扶着後頸幹巴巴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是不是幸不辱命,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
重烨沒有應話,只是問她:“這幾日你一直借口潛心醫術躲着我,現在葛清明已經來了,聖上已經下旨,過幾日宮內的禦醫也會到達江寧。所以,先前我說的那個條件,你考慮得如何?”
“我……”喻青嫣驟然遭此一問,腦子有一瞬的空白,目光怔忪地看着眼前人。
好在重烨也沒有逼問她的意思,只安靜地等着她回答。
喻青嫣在他的注目之下格外認真地思索了片刻。
最終擡頭正視男人那雙如子夜一般漆黑的眼睛,音調綿軟,說出來的話卻是格外殘忍堅決:“青嫣……不願留下。”
作者有話說:
女鵝:你太明顯了,達咩。
第9章 重烨知曉她從小就懂事自立,從不讓人擔心。話音剛落,果不其然見到重烨面色一沉,那雙黑沉如曜的眸子不加掩飾地帶上了濃重的不悅。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有幾分煩躁地摩挲着掌心的厚繭,嗓音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幹澀的低啞:“為何?”
他不明白,明明過往的事都已經在那天晚上說開了,沒必要的誤會也都盡數冰釋,為什麽她還是不願意和他回去?難道真要留在這江寧給人看一輩子病嗎?
喻青嫣把悠遠的目光投向他的身後,那裏有一群排着隊領藥的病人,傳屍症的病痛症狀初現,不少人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如此與蒙着面的軍兵站在一塊,幾乎是形銷骨立。更嚴重些的,手腳關節浮腫起一大片血泡,甚至連站立捧起藥碗都困難。
但是當他們看到坐在醫棚中熬着藥的葛清明時,無一例外眼底閃爍着希冀的光,同他小心翼翼地問好,焦急地敘說着今日的病狀。
對于他們這些剛失了家四處流浪,又不幸染病即将客死異鄉的百姓來說,不論是她還是葛清明,都是菩薩天神一般的存在,是這漂泊的人世間最後唯一剩下的依仗。
為醫者,雲游四方,兼濟天下,未嘗不是女子活在世上可以行的一條新路。
她收回眼,重新看向重烨,眼尾沁着一抹盈盈的光:“青嫣初見将軍時,将軍才至舞勺之年,年紀雖小,卻已有顯赫戰功傍身,西江堰一役與姜老将軍裏應外合打配合,親自取下了敵軍将領的首級,懸在城門外好一番誇耀。彼時青嫣不過是個藏身馬廄又傷了腿的流民,蒙将軍憐惜,得以在軍營中養傷。”
那日西江堰城門被破,城中百姓被肆意屠殺,喻青嫣逃跑不及,被四處驚逃的馬一路擠到了長街上,正好與契丹人撞了個對面。
她怕得不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避開那群蠻人刺來的刀劍,就見一名獨眼的黃毛站在城牆高處,對着她大笑着提弓引箭,目标正是她那雙拼命奔逃的腿。
不只是她,城內很多負隅頑抗的百姓也是他們的目标,将他們當作比試箭術的玩物,如同幼貓縛鼠一般,幾番逗弄,再一箭射死。
沒過多久,喻青嫣的腿上就中了一箭,再無力避開沖自己揮來的刀,下意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一把劍如電般自身後掠來,堪堪擦過她耳側的一縷發,接着穿透入眼前那蠻人的胸腔。
灼熱的血帶着腥氣濺了喻青嫣一臉,她驚愕地張開眼,手足無措地擦拭着自己身上的血,冷汗浸滿了背,整個人劫後逃生般地大聲喘息着。
身側有馬蹄聲響起,她循着動靜擡頭,一眼便望見了那騎着高大赤紅駿馬,額束玉巾身披戰盔的俊美少年。他眼中亮得像是燒沸了的星,如同穿梭在天地間的一杆銀槍,英勇無匹地沖進了人群之中,以身作劍,銳利地劃開這一片綿延戰火。
少年手提着人頭,無瑕的臉上還濺着敵軍的血液,意氣風發地喝道:“木爾達已被擒殺,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有那麽一瞬,喻青嫣以為,是天上的烈日掉在了她的面前,不然為何會灼目得讓人眼眶刺痛,心頭也重新升騰起了信任與希冀。
“自那日起,青嫣待将軍,便如同至親手足一般,将軍在,青嫣在,将軍若戰死,青嫣也絕不會茍活。”
說着,喻青嫣鄭重福身一拜。
“這幾年将軍之名威震南北,早已能夠獨當一面,無論我這個軍師在與不在,将軍都能做到戰無不勝。既是如此,青嫣也沒必要再留下來當個拖累,不是嗎?”
“你從來就不是拖累,”重烨放在身側的拳頭越攥越緊,有些克制不住怒氣地駁斥道,“別胡說八道。”
“那好,” 喻青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既然将軍不喜,便換個說法。”
“穿雲騎所有人都銘記着一條軍令,若是不慎被敵軍所捕,同伴務必親手射殺之。青嫣敢問将軍,若是有朝一日是我被抓獲,将軍是否會射出這一箭?”
重烨皺着眉頭,被她這一問問得忽然沉默了,那個果決的“會”字像是卡在喉嚨裏了一般,半晌也沒能夠說出口。
喻青嫣再了解他不過了,見到這副樣子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她複雜地低頭一笑,掐着自己已經傷痕累累的手心,心中默默做的那個決定更加堅定了幾分:“将軍不能,将軍還是想找機會把我救出來。”
“所以青嫣已經不能留在西境了,重烨,你是我們衛國最英勇的戰神,你不能有軟肋,有軟肋就會死,我不想讓你死。”
“若是你覺得這個理由編得太過冠冕堂皇,那我就換個,就當我覺得從醫比從軍更快活,能夠争分奪秒地從閻王爺手裏奪回幾條性命,也權當是為你們行善積福了。”
眼前少女還在淺淺笑着,眉眼彎彎漂亮極了,仔細看眼底卻有着一層積蓄的霧氣,像是春日裏的化風細雨,在人心裏躲不開地留下一道潮濕水痕。
重烨知曉她從小就懂事自立,從不讓人擔心。
她十五歲的時候初來葵水,腹痛難忍,軍營裏全是男子,根本不懂姑娘家那些閨中之事,還以為只是吃壞了東西。
當時剛入暑夏,軍營外多有溪河,是從山中寒潭分流下來的支泾,比尋常溪水更加涼快些,尋常兵将參訓完,都會順帶去水邊擦洗一番。
湛白那時也剛入營沒多久,一身的臭富貴病,腰酸背痛地下了訓,見喻青嫣臉色發白地守在一側看書,還以為她是偷偷躲着偷懶的小卒,當即不假辭色地對她喝令,讓她去溪邊打桶水來伺候。
喻青嫣當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木盆就走,很快端了一盆水回來。
哪知湛白這身病就是越慣着越作弄,他打量着喻青嫣打回來的水,一會兒嫌太冰冷刺骨傷身,一會兒又覺得被太陽曬燙了不得勁。
第三次讓喻青嫣去打水的時候,湛白聽到人群裏炸開一聲驚響,說是軍師不小心昏倒落水了,這才心覺大事不妙。
更不妙的是,剛剛才在訓場上把他折磨了個夠嗆的重烨聽到這聲喊後,二話不說就沖過去跳進水裏撈人,連自己那身重得要命的盔甲都忘了脫。
當晚重烨便憋着氣拿着銀槍在營外與湛白切磋,說是切磋,不如說是單方面的虐打,湛白的手差點被他一槍穿透廢了。
也是那晚之後,湛白才知道喻青嫣壓根不是什麽偷懶小卒,而是他的姑奶奶小祖宗,是重烨放在心尖上護着的姑娘,從此再也不敢随意招惹她。
重烨替喻青嫣出了氣,就偷溜到了她的帳子裏,在床頭坐着守了一夜。
她夜裏出的冷汗和淚水幾乎打濕了枕巾,卻自始至終沒同他吭過一聲委屈。
所以從喻青嫣開始說起軍令的時候,重烨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喻青嫣不留下,不僅僅是因為她自己,更多的是為了他,為了整個西境的安危。她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又怎能讓人再辜負一片心意。
“好,”重烨盯着眼前姑娘像是被露水打濕過的眼睛,綻開了一個妥協的苦笑,“但首先你得讓我知道人在哪裏,是不是安全的,有沒有凍着或者餓着,會不會讓人欺負。若是不知道這些,我就算日後回了西境,也斷然不會安心征戰。”
喻青嫣見他答應,長舒了一口氣,揚起臉笑道:“好,我會定期寫信,絕不隐瞞,讓你知道我究竟過得如何。”
重烨見她笑了,也慢慢跟着扯出一個笑來,然而心中卻慢慢泛上一陣苦意。
他這人身上背負着太多的責任,太多人的希冀,以至于這一生從不敢言愛,從不敢言敗。
既是如此,很多開始也不必再開始了。
臨近晚膳的點,後廚簡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喻青嫣自屋後繞過來幫忙煮藥,才端起一個滾沸的鍋,手上便傳來一陣刺疼,差點打翻了這壺藥。
葛清明眼皮子也沒掀一下,直言道:“有傷在身就去歇着,這裏有我在,出不了錯。”
“我沒有受傷,”喻青嫣認真解釋着,連忙否認,“葛神醫你也忙了一下午,我方才已歇了許久,要不輪換着看藥吧。”
葛清明依然沒動,從懷中忽然掏出了一個瓷瓶,往她這邊擲來。
喻青嫣手忙腳亂地接過,發現是一瓶上好的金創藥,聽得他又重複了一遍:“手,有傷。”
她低頭張開手心一瞧,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剛和重烨說話時手捏得太緊,指甲不小心陷進了肉裏,手心裏竟多出了幾個指印。
喻青嫣忙不疊謝過,一時只覺得有些郝然。
既然手上有傷不能煎藥,她決定還是返回廚房看火去。
剛轉身邁出兩步,聽得葛清明重新叫住了她:“聽說這治疫藥方中的那一味柴胡,是你開的?”
“是,”喻青嫣在這種名氣極大的神醫面前難得顯出了幾分忐忑,說起話來也是小心翼翼的,“敢問神醫,可是有錯處?”
她為了找出柴胡這味藥可是翻遍了醫典,若是最終不可用,那可真是鬧了個大烏龍。
聽到這個答案,葛清明一張從未有什麽表情的臉上忽然顯出了幾分笑意,甚至可以稱得上有幾分慈愛,他道:“無錯,甚好。”
喻青嫣提起來的心悄悄放下來,甚好就好,只要沒用錯藥一切都甚好。
結果葛清明下一句話讓她放下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
“既然如此,不知這位小姑娘,可願做我的徒弟?”
作者有話說:
重烨,一個爹系男友。
此時我們的小慕還在出場的路上,脖子都快伸爛了。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讓空巢孤寡作者覺得她并不在單機寫作。
感謝小天使營養液和地雷,我會加油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