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臣現在便替殿下去将人找回來

圍在身邊的侍女太監們聽到這聲響紛紛猶疑地望過來,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着。有些見她身邊還帶着一個婢女,又是從長樂宮出來的,誤以為是哪個宮裏的娘娘,盡管不清楚喻青嫣的确切身份,還是聽話地自發為她讓開了一條道。

喻青嫣沒空和他們一一解釋清楚,當下救人才是最要緊的事,再拖延下去,怕是這小兒都要窒息昏迷了。

她疾步如飛地走至那個孩子跟前,蹲下身,示意侍女将人交給她。

因得喻青嫣的神情從容,不見絲毫慌張,看上去沉穩又可靠,故而那随身侍女遲疑半瞬,終于還是咬着牙地松開了手。

與她急着撬開牙關催吐的法子不同,喻青嫣從後将手繞過那孩子的腰腹,幾乎将他整個攬在了腿上,一手握拳抵在他的上腹,另一手按在拳上快速地向內擠壓。

這種方法雖然看起來生猛,見效卻也頗快。重複了幾次,就見那孩子喉中猛然一嗆,張嘴自發欲嘔。

宮人們見狀立刻七手八腳地端了個痰盂子上來接住那穢物,其中有些人規勸喻青嫣稍稍讓開些,避免沾染上嘔吐物。

她卻渾不在意地擺了下手,蹲在原地親眼看着那孩子将喉嚨裏噎着的東西盡數吐出來,還伸手替他診了診脈,确定沒有大礙後才松了手。

“暫時沒事性命之憂了,接下來就等着太醫來就行。”喻青嫣沖身邊圍着的那些面色凝重的侍從們安撫了幾句,接着便事了拂衣去,趁着他們不注意,悄然退出了這個擁擠不堪的地方。

喻青嫣走回到原處,聽見身邊跟着的那個提燈的小宮女有幾分豔羨地對她說道:“姑娘真是撞了大運,奴婢方才問過,這小郎君乃是肅王殿下最疼愛的嫡子,聖上抱上的第一個皇孫。您救了他一命,就等同于皇室欠了您的恩,以後在宮中的日子可以說是不必愁了。”

喻青嫣沖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我來這裏不過是替人給榮慧姑姑送樣東西,越少人知道我來過越好。方才不過是情急之下救命要緊,現在人已經沒事了,我得快些離開這裏。”

話音剛落,便見到從遠處聞訊急沖沖趕來兩名衣着華貴的男子,其中一人穿着深藍色打底的繡金線蟒袍,頭束銀冠,年紀近二十五六,英氣的眉目此刻萦繞着深深的焦灼,猜測此人應是衆人口中的肅王。

而另外一位身着朱紅色的官袍,生着一雙特點分明的狐貍眼,五官極其俊美妖冶。他的唇邊帶着慣常般溫和笑意,手腕上戴着一串烏黑佛珠,不緊不慢地跟在肅王的身側,倒像是來趕着看熱鬧的一般。

喻青嫣一見那人便心中一突,此時此刻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她用自己的長袖擋住臉,往黑暗裏又走了幾步,期望陸秦雲能夠直接忽略她離開。

然而每當這種時刻,往往是事與願違。

肅王大步流星地奔過來,看着被衆人抱在懷中,臉色已經逐漸恢複正常的嫡子,重重地松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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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頗有威嚴地掃視詢問在場的人:“慎兒為何會忽然食道受阻?不是讓你們這些奴才好生看管着,是不是你們又胡亂讓他吃什麽東西了?真是好大的膽子!”

“王爺饒命,小世子從壽仁宮裏出來後,一直鬧着要吃太後娘娘賞的玫瑰糯米糕,奴婢拗不過他,想着,想着嘗一口也沒事。沒想到小世子竟會竟會變成這般……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甘願受罰。”服侍的侍女連忙跪下,一個勁對着肅王磕頭認錯。

這時躺在肅王懷裏的慕慎打着嗝,拽了拽父親的衣袖,奶聲奶氣道:“父親,是慎兒貪嘴,不關煙姑姑的事,還請父親責罰慎兒。”

自家的兒子病恹恹地像只小貓一般,往昔靈動的眼睛此刻也垂了下來,還不忘替下人求情。肅王哪怕是有再大的火氣要發,此刻也只能克制住。

他壓低着眉宇環視了一周,問道:“你們說出手救了慎兒的那位貴人呢?怎麽不見她?”

喻青嫣聞言當即不着痕跡地往身側的宮女身後站了站,企圖遮掩一番。

沒想到那位肅王家的小世子分毫不差地往她們這邊一指,脆聲道:“貴人就在那,慎兒一直瞧着呢。”

衆人頓時皆順着他所指的方位望了過來,就連陸秦雲也不例外。

所幸此刻天色黢黑,喻青嫣四周沒有打燈,只能模糊看清個人影輪廓,加之這位小世子沒說清到底是哪一個,大家都默認了他指的是站在前面這位穿着宮裝的宮女。

肅王見只是個宮中的尋常侍女,只看了一眼便興致寡然地收回了目光,吩咐下人給她賜了些賞,便急忙抱着慕慎離開了。

反倒是跟着肅王來看熱鬧的陸秦雲,往喻青嫣的方向頻頻看了好幾眼,只把她看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當她以為他下一秒就要沖着她走過來的時候,身邊跟着的侍從小心翼翼地出言詢問道:“寺正大人,既然肅王殿下都已經離開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陸秦雲盯着遠處的目光久久未動。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認錯,眼前的那個人哪怕只是露了半張輪廓,他也能夠将她從衆人中一眼認出。

但是此刻身邊的侍從三番五次地催促着,他也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将人架走,只能沖邊上跟着的一個黑衣小厮微不可查地遞了個眼色,随即收回目光揮袖離開。

他們甫一走遠,喻青嫣面前的宮女瞬間軟了腿腳,有些欲哭無淚地沖着她埋怨道:“喻姑娘,您就是怕被發現受罰,也不該拿奴婢當擋箭牌,如今大家都以為是奴婢救了世子,已經是騎虎難下,這可如何是好?”

與她的惶急模樣不同,喻青嫣頗為坦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還順便道了聲恭喜:“既是如此,那你便當作是你救的人。只要不被揭穿,對你來說根本百利而無一害。就如方才所言,能夠讓皇室中人欠一個恩,是八輩子也難修來的福分,你平白撿了這麽個大運,應當高興才是。”

宮女聽後并沒有就此放心,反而更加憂慮地問道:“可若是奴婢被揭穿了,那又當如何?小世子一看便能認出誰才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事可瞞不住啊。”

“放心吧,”喻青嫣胸有成竹地笑着搖了搖頭,“他清楚後果,就算知道不是,也斷然不會揭穿你的。”

正如喻青嫣所言,皇室的人對此事只是當作茶餘飯後的一樁美談,将救了肅王世子的宮女好一番誇贊,又紛紛賜了賞,甚至連聖上都頗為難得地提了她在宮中的份位,将她從長樂宮調到了殿前伺候。

就在衆人都對那個宮女極盡贊美之時,只有陸秦雲注意到肅王的小世子慕慎一個人坐在席上,頗為不悅地獨自生着悶氣。

他端着一副溫和的笑臉,漫不經心地湊上前詢問:“世子殿下素來懂得知恩圖報,如今殿下的救命恩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賞賜,又何必在此苦悶?”

慕慎臉色憤然地戳着碗中的甜點,全然不設防地賭氣道:“那又如何?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若不是怕造成難堪,本世子早就不客氣地在席間拆穿她這不要臉皮的謊話精了。”

陸秦雲眼中微光一閃,伸手撫了撫慕慎的腦袋,故意帶着幾分錯愕地問他:“世子殿下的意思是……救你的,其實另有其人?”

“對,真正救了本世子的,是另一位貴人,”慕慎一臉悵然地拽住陸秦雲的衣袖,怕他不相信,又冥思苦想地補充了一句,“她長得好似天仙一般,穿着身碧色煙羅裙,身上有着一股很好聞的香氣。陸大人,本世子定然不會認錯人,她現在應該還在宮裏!”

陸秦雲聞言,那雙狐貍眼中含着笑意愈發深了。他俯下身子,低低的聲音如同哄誘一般:“那臣現在便替殿下去将人找回來。”

天色擦黑,華宴初散,宮道上擠滿了離席官員的馬車。

重烨作為接風宴的主角,在宴上被灌了不少酒,饒是他酒量不錯,素白的臉上也不由得沾染上了一絲薄紅。湛墨和湛白随在他的身後,也喝了不少,湛白甚至連步伐都有些踉跄,被湛墨攙扶着才沒有出洋相。

“诶将軍?”湛白醉醺醺地指着自己來時的馬車,口齒不清地說道,“我是不是喝得眼睛昏了,不然怎麽會在這裏看見喻軍師啊?”

重烨頓時神色一振,順着他的話向重府的馬車前看去。

喻青嫣還真的攏着雙臂蹲在他們的馬車前,正百無聊賴地盯着自己的鞋面,看模樣已經在這裏等了許久。

重烨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幾乎是整個人迎了上去,語氣掩飾不住地帶了一絲笑意:“青嫣,你怎麽在這裏?”

“将軍,”喻青嫣循聲站直了身子,對着來人微微一笑,有些為難地說道,“帶我來的劉太醫丞臨時出宮去給肅王世子看病去了,我不認識回去的路,只能來這裏看看能不能搭個順風車。”

重烨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的湛白便搶白道:“軍師你這是哪的話,以你和我們将軍的關系,別說是搭順風車了,就算是你現在要我們駕着馬車繞着整個京都兜上一圈,将軍也很難不頭腦發熱地應下來。”

湛墨及時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沖喻青嫣解釋道:“湛白他喝多了,說話肆無忌憚的,還請喻姑娘莫怪。”

喻青嫣自然不會和一個醉鬼計較,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後便移開眸子,重新詢問重烨:“不知将軍意下如何?”

對于她的要求重烨就沒有過拒絕的時候,更何況送她回去這件事不過舉手之勞,重烨自然樂意載她一程,當即便要應好。

在這當口,卻憑空橫插進來一道溫和有禮的聲音将他們的談話打斷。

“不好意思,這位姑娘,你暫時還不能離開紫宸殿。”

作者有話說:

預估錯誤,高估自己了!

明天修羅場明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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