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青荷姑娘是何人?

屋內的燭火被吹熄了, 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緊接着耳邊傳來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應該是陸秦雲在地上躺下了。

喻青嫣平躺在床榻上, 雙手規規矩矩地從被子裏伸出來放好, 睜着眼睛毫無睡意地望着帳頂。

只打有記憶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一個男人睡在同一間房裏。不知怎的,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她聽着從旁邊傳來的淺淺呼吸聲, 不太自在地撓了撓臉頰。

躺了一會兒,喻青嫣翻過身來, 扭頭看向地面。

就這麽一會工夫, 陸秦雲已經單手枕着頭閉上了眸子,一動不動, 看模樣好像是睡着了。

接着屋內那點微弱的月光, 喻青嫣注意到他露出來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串溫潤的佛珠。

這串佛珠她認得, 雖然她與陸秦雲攏共加起來也沒見過幾次,但這佛珠他幾乎從不離身, 算是他的貼身之物。

珠串上還懸挂着一個小小的玉牌, 因為被摩挲得多了,上面原本刻着的字也變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約分辨出一個淺淺的輪廓。

喻青嫣眯起眼睛, 辨認半天無果, 反而将自己盯乏了。

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阖上眸子,打算就寝入睡。

四周安然無聲,就在她快要睡着之際, 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頭輕輕地敲了一下。

喻青嫣本就睡得不沉, 心中一突, 整個人驚醒過來。雖不知外頭發生何事, 但見陸秦雲都沒什麽反應,便也不急着睜眼,繼續佯裝睡着。

憑着敏銳的耳力,她感覺到睡在地上的陸秦雲在聽到這聲敲門聲後起了身,心中思襯着大概是有人來找他商議要事。

可是都這麽遲了,今夜又是他名義上的新婚夜,又會有誰這麽不知趣來打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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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陸秦雲卻站在房內遲遲未動,喻青嫣怕露出破綻,連忙按捺住心中滿滿的好奇,繼續死死地緊閉着眼睛。

半晌後,外頭又等不住輕敲了一下房門,這次顯然是焦急了,敲得比上次更加急促了些。

這下陸秦雲終于動了,卻不是往門邊走的,相反,是往喻青嫣這邊而來。

喻青嫣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還以為是自己裝睡演技太差被發現了,連額上冒出了一簇細細的冷汗。

沒想到腳步只堪堪停在了床側,陸秦雲默不作聲地俯身将她睡的淩亂的被子從地上撿了起來,重新輕輕蓋回到她的身上。整個過程将聲音放得輕之又輕,生怕驚擾到她休息。

做完這些之後,他才出門,留下喻青嫣一人在床上輕撫胸口,平息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

好險,差點就要被發現了。

她蹑手蹑腳地披上外衣,穿上床沿的繡鞋,小心翼翼地來到門邊,将窗戶打開一條小小的縫隙,以便能夠聽清外頭傳來的談話聲。

寝房外,陸秦雲負手而立,目光停留在院前那一棵銀杏樹上,靜靜地聽着暗衛同他低聲彙報。

“主子,不是餘北故意打攪您的雅興,是寧正居那位,又吵着鬧着要見您,還說若是今日她見不到您,便拔劍自刎。屬下迫不得已,又不敢傷了她,這才來尋您去寧正居一趟。”

陸秦雲眉間一凝,冷聲呵斥道:“不是很早便和你交代過了,她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她若是自戕便讓她去,不必攔着她。”

“可她當初在主子落魄時,也幫了不少忙,主子現在還留她在身邊,不就是為了還當初的那份恩情嗎?”

“青荷姑娘這次看着不像是鬧着玩的,方才屬下出門時,她脖子都已經被血染紅了。您也知道,她如此愛美的一個人,平時磕着碰着都生怕留下什麽疤痕,這次卻……您還是去看一看吧!”

提起往事,陸秦雲的神情逐漸和緩了一些,他終究還是個頗念舊情的人。喻青荷怎麽說也算是他的半個故人,還是喻青嫣的親姐姐。姐妹連心,若是她出了什麽事,怕是喻青嫣也會跟着難過。

思及此,他揉了揉眉心,被這些事攪得有些心煩意亂,淡淡吩咐道:“你在這裏守着嫣兒,不要讓她出任何事,我去看看就回。”

餘北行禮領命。

陸秦雲臨走前特意回頭望了一眼寝殿,吓得喻青嫣飛快把窗戶掩上,拎起裙子躺回床上。

她努力消化着方才聽到的那番話。

那個青荷姑娘是何人?聽着像是陸秦雲的故人,她也是他娶進來的側室嗎?

若是真的如此,那這個陸秦雲的側室未免有些太多了吧!莫非他是個風流種子,四處留情?

手上戴着的那串佛珠說不準也是他哪位紅顏知己送的,才會寸步不離身。

喻青嫣一想到這裏,晚上與陸秦雲見面時累積的好感盡數消散了,內心無比慶幸與他只不過是契約夫妻,只要事畢,她肯定帶着秋霜夏蘭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回到汴京這個鬼地方!

如此想着,她不知何時抵不過困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辰時,喻青嫣從床上醒來,屋子裏依然空蕩蕩的,地上擺放着的被褥已被收走,依舊不見陸秦雲的身影。

她回憶着昨日偷聽到的那場夜談,心中猜想他昨夜或許是留宿在那勞什子寧正居裏了,所以才一夜未歸。

不過這也輪不到她管,喻青嫣喚來外頭站着的秋霜夏蘭,開始慢吞吞地照常梳洗了起來。

剛用面巾擦拭完臉,一擡便眼看見夏蘭神色奇怪地盯着她一個勁地瞧,于是沒好氣道:“有什麽話直說,別這般看着我。”

“昨夜……姑娘房內為何不曾叫水?”

“叫水?”喻青嫣迷茫地反問,“為何要叫水?”

秋霜和夏蘭對望一眼,同時露出了一個神神秘秘的笑來。

喻青嫣看着她們這個微妙的笑,心頭似乎略微明白過來了些什麽,頓時紅了耳根,假意低頭用力洗着帕巾,輕咳了一聲:“一天天腦子裏淨想着些什麽呢,我同他只不過是……只不過是聯姻罷了,昨夜并未曾睡在一起。”

“姑娘,這便是你的不是了,”秋霜苦口婆心地勸導她,“既然都已經嫁給了陸寺正,遲早有一日是要睡在一塊的啊。昨日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你不趁着這好時候把控住他的心,那說不準過幾日他便被其他女子勾走了,到時候你哭都沒處哭去。”

喻青嫣沒好意思告訴秋霜,陸秦雲其實在昨天半夜便已經被其他姑娘勾走了。她抿了抿唇,握住秋霜的手撒了個嬌:“不會的秋霜,不用讨好他我們照樣能在府裏呆得好好的,他還需要我配合他在宋家演戲呢。”

“你呀,”秋霜勉強聽信了這個解釋,恨鐵不成鋼地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明明生了一張觀音一般的好面孔,這等勾勾手便能騙到的好處卻一點也不願意做,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喻青嫣沒同她解釋她與陸秦雲之間還有合作契約的事,只彎着眼睛,笑着晃了晃她的手。

她們聊得正火熱之際,外頭的房門忽被敲響了。

夏蘭往外看了一眼,快步跑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一名一身玄衣的侍衛,看模樣應該是在外頭看守院子的,是陸秦雲的屬下。

與他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是他手中拿着的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像是姑娘平日梳妝存放簪釵的首飾盒,粗略地打眼一看,還能看出上面刻着梵文與佛經。

那名侍衛将盒子擺到喻青嫣的手邊,拱手作揖:“姑娘,這是我們主子特意吩咐要交到你手中的,還請收下。”

喻青嫣瞥了一眼盒子的開關,發現竟是純金打造的八瓣佛蓮,心中更覺得這裏頭擱着的或許是一件佛門重寶。

她推脫道:“無功不受祿,這東西瞧着便貴重,我還是不收為妙。”

那侍衛仿佛料到了她會這麽說,會心一笑,賣了個關子:“姑娘不妨打開盒子看看裏頭裝着的是什麽,再決定收不收。”

他這麽說,倒勾起了喻青嫣的好奇心,她伸手在那蓮心中摁了一下,蓮花觸動機關徐徐綻放,同時那檀木盒也緩慢打開。待得她看清盒中所呈之物,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侍衛低頭,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姑娘覺得如何?”

喻青嫣将那串佛珠從盒中取出來,這串佛珠已經被人戴了有些年頭了,珠子表面都被摩挲得光滑圓潤,摸上去也是帶着淡淡的暖意,仿佛通了靈一般。

“這串佛珠是我家主子五年前特地去靈山向法空大師求來的,不過大師說主子并無佛緣,不能直接拿開過光的佛物,只能夠取一塊普通玉牌,氣運輔之,體膚養之,日夜打磨,傍身左右,久而久之,自生靈性。”

夏蘭被逗得噗呲一笑,叉腰道:“哪有這麽玄乎,不過是一串手串罷了。”

“真的,”那小侍衛有些焦急地辯解道,“整整五年主子都在細心養護這塊玉,天上地下,僅此一件,旁的可就沒有了。若不是昨日姑娘盯着這手串,甚是喜歡,主子送什麽也不會将這個送給您。”

喻青嫣将手串攥在手中打量,她确實對它頗感興趣,但聽到陸秦雲費了這麽大周折才拿到手,也不好奪人所好。

她用指尖摩挲着那塊小小的玉牌,忽的辨認出了什麽,心念微動。

原來上頭刻着的字,不是別的。

竟是一個“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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