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何弄傷的?

見衆人都将目光投來, 那名女子瑟縮了下身子,惶然地張口辯解:“不是我!不是我,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喻青嫣的眸子在她們二人身上轉了轉, 便差不多知曉了大概是怎麽一回事。這李錦娘身子骨瘦弱,不論看着何人,神色都是一副怯怯膽小的模樣, 加之方才差點死過一回,此時那張小臉幾乎白得透明, 眼中全是隐而不發的怒火, 牙關都咬得咯咯作響。

反觀另外那位粉衣女子,眼珠亂動, 甚至不敢和喻青嫣對上視線, 實打實做足了心虛的模樣。

喻青嫣心中有了點數。

目前整個陸府沒有管事人, 重擔便全落在她這個剛進門的側室身上,無論她想不想打理府上事物, 總有人會主動找上門來。這不, 眼前就有現成的兩個活生生的例子。

看來今天這樁事,是非管到底不可了。

喻青嫣沒有具體學習過如何打理後院的掌中饋,只能夠憑心論事, 她對着二人道:“方才橋上為何發生争執, 你們二人都說說看。”

那粉衣女子沒說話,反而狠狠剮了李錦娘一眼,像是在警告一般。

李錦娘低埋着眉眼,咬緊了自己的下唇, 喉嚨動了動, 卻終究還是沒說什麽:“不勞姑娘挂心……只是……一點小事罷了, 姑娘救了我的命, 我已經十分感激了,不敢再勞煩姑娘為我出頭。”

聽她這麽說,那粉衣女子頓時松了一口氣,轉而直直地盯着喻青嫣:“看見了沒,她自己都覺得無妨,你又是何人,敢在這裏多管閑事?”

喻青嫣沒什麽反應,倒是她身邊的餘南瞪大了雙眼,挺直腰杆擋在她面前冷笑道:“你又是哪裏來的奴婢,敢這樣和我們夫人叫板!”

“夫人……你是……” 那粉衣丫鬟似乎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立馬跪下行禮,“請夫人恕罪,魚丹愚笨,竟沒有認出夫人來。”

一旁的李錦娘也微白了臉色,看着喻青嫣,失神喃喃道:“原來你就是宋家那個新進府的側室……怎麽會……”

喻青嫣不着痕跡地回看了她一眼,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她特意咬重了字音,強調道:“現在陸府還未曾有正夫人,府內大小事務,暫時交由我打理。我這個人旁的沒有,這顆心卻是不枉不縱,若是有什麽冤假錯案,只管來說,我必會給出一個公正的交代。”

說完,她特地将目光轉向了地上坐着的李錦娘。

然而後者一言不發,也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先前那指認的勇氣已經消失殆盡,只一個勁垂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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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青嫣漸漸皺起了眉,她是顧慮李錦娘膽小不敢惹事的份上才特意這般說的,可對方仍然沒有什麽反應,仿佛剛剛被推下橋的人不是她一般。

若是她自己都無動于衷,這般懦弱,那她也沒必要再在這裏替人讨公道了。

她撇開眼睛,淡淡道:“既然不願意說,那便罷了,此事到此為止,你們二人各自回去換身衣服吧。”

那粉衣女子喜上眉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低頭稱是,半刻都不願意再留,惡狠狠地撥開人群飛速離開了。

而李錦娘也如同一個僵直的木偶般,愣愣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連看一眼喻青嫣都不敢,就這般畏縮着身子,緩緩走了。

事情已了,圍觀的人群也都漸漸散去。

喻青嫣望着李錦娘離去的背影,心中好像存了個疙瘩,總有種卒郁的感覺。

餘南見她臉色不好,在一旁積極提議道:“姑娘,出來許久,估摸着主子也該下朝了,不如我們先回飲鶴閣歇一歇,用個膳吧。”

剛剛喻青嫣在他面前處事不慌地鎮定救人,這快準狠的手法,怕是連府上那幾個經驗頗豐的名醫都做不到,這令餘南不由得對她高看了幾分,故而現在說話語氣都更加畢恭畢敬了起來。

喻青嫣這才從自己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淡淡點頭道:“這便回去吧。”

她擡腿欲行,才剛動了一步,覺得右腿一軟,差點沒重新跪下去。

“姑娘!”餘南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您沒事吧。”

喻青嫣輕“嘶”了一聲,實話實說:“腿疼。”

方才為了救李錦娘,她在地上無知覺跪了好一陣。先前在宋府跌出來的那片淤青還未養好,現下好像又将膝蓋跪破了,裙子的布料摩擦着傷口,正隐隐泛着抽疼。

“這也沒法走路啊,不如由我背着姑娘回去吧。”

餘南說着,便背對着她蹲下身,想要讓喻青嫣趴上來。

“不必了,”喻青嫣拍了一下他的背,讓他站起來,“沒這麽嬌弱,你扶着我走就行。”

餘南反應頗快,立馬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前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沒敢和喻青嫣說,陸秦雲對他下過死令,不能讓她受一點傷。沒想到方才出來時人還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便成了這副模樣。他心中暗襯着,今日這頓棍子,怕是躲不了了。

喻青嫣就着餘南的攙扶,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前走。臨到寝屋,她的腳步慢下來,費力地走了這麽大一段路,她的額上已經出了點細細的冷汗。

餘南又待開口勸她兩句,一回頭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大步流星地往這頭來。

他瞬間跪下行禮:“主子。”

原本出來接人的夏蘭看見來人,也立馬恭敬低頭行禮。

陸秦雲卻是誰也沒理,掠過這些跪在地上的下人們,徑直走到了喻青嫣的跟前。不顧她訝異錯愕的目光,直接将她一把打橫抱起。

“诶你!”喻青嫣只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充斥着淡淡檀香的懷抱裏。她本想開口讓陸秦雲趕緊放她下來,餘光不經意間瞥見陸秦雲此時的臉,他失了那點慣常的笑意,面色看起來有些吓人,漆黑的眼中隐籠着一道森然怒氣,成功讓喻青嫣将想說的話憋回了肚子裏。

她乖順地低着頭,仍由陸秦雲将她抱進房中,放在軟榻上。緊接着看着陸秦雲掀起袍衽半跪在地上,褪下她的鞋襪,查看她腿上的傷口。

喻青嫣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後縮了縮,想将腿給收回來,但他的手心牢牢控着她的足踝,溫柔而不容拒絕地将她的腿固定住,不讓她再亂動。

喻青嫣只好放棄掙紮,仍由他去。

即使陸秦雲已經将動作放得極為輕柔了,但衣料被血液黏連在傷口處,一動便扯得生疼,喻青嫣默不作聲地咬緊了下唇,眼角隐約疼出一點淚來。

陸秦雲察覺到了,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頓,手上的動作更加放得緩慢了幾分。

秋霜見喻青嫣是被陸秦雲抱着進來的,還當是出了什麽大事,被吓了一跳,立馬急匆匆地站到跟前來候着,擔憂地将她上下打量。

陸秦雲有些沉默地盯着喻青嫣膝蓋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以及剛剛新磕出來的傷口,沉聲道:“去拿紫玉膏。”

秋霜不敢耽擱,立馬去內屋将膏藥取來。

這瓶膏藥價值不菲,用料珍貴得很,除了上次被宋含婷咬傷後實在沒藥才用了一些外,平時喻青嫣都舍不得用。

而現在,她看着陸秦雲打開藥蓋,用玉板毫不猶豫地取了一大塊,就要往她傷口上抹,連忙心疼地出聲制止:“陸大……子……子舟,我這傷口只不過是小傷,不用上這麽好的藥,就尋常的金創藥抹一些就好。”

陸秦雲充耳不聞地将藥輕輕在她傷口上抹開,冰涼的玉板掃過有些灼痛的傷口,帶來了絲絲清涼的感覺。他邊替她抹藥,邊沉聲問:“如何弄傷的?”

喻青嫣注意力還放在這瓶被浪費的藥膏上,半晌沒有回答。

陸秦雲沒有得到回應,擡頭看了她一眼:“再好的藥,總得要有人肯用才能發揮作用,你若是覺得心疼,便不要讓自己受傷。要真這麽在意,明日我會再送幾罐過來,給你常備着。”

這下終于喚回了喻青嫣的思緒:“不用了不用了,陸大……子舟,你對我的好意我心領了,這藥價值千金,還是留給更有需要的人吧。”

“這傷是我不小心摔倒碰到的,一直沒好,今日救人心切,一時沒注意到自己還有傷在身,又磕碰到了。”

“救人?”

“對啊,你是不知道,今天府裏有人被從橋上推下來了,差點被水淹死,幸好我動作快,用了個土方子把她給救了,”喻青嫣想起當時救人的驚心動魄,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笑,“不過說來也奇怪,聽秋霜她們說,我自幼生在江寧,雖飽讀詩書,卻并沒有接觸過什麽醫術,為何我又會懂得這救人之道?”

陸秦雲的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将藥罐放到一旁,在她身邊坐下:“說不定正是因為江寧臨水,所以人人都會這救人的土方子,以備不時之需。”

他說的話正好解了喻青嫣心頭的疑惑,她豁然開朗地抿了抿唇,道了聲謝。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了搬東西的動靜,打破了兩人的談話,餘南扛着一張新的木榻走進來輕輕放下。過了一陣,又有好幾個婢女拿着整理好的一些公文奏折往屋裏的書桌上運。

喻青嫣有些搞不清狀況,于是問道:“子舟,你今晚難道還要睡這個屋嗎?”

“嗯,”陸秦雲臉不紅心不跳地應了,“不止是今晚,往後的所有日子,我都住在飲鶴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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