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大。
我和洛蓁就站在第二道門前的茫茫人海中等待傳喚，今天繼續點名試煉。
我的桃木牌上刻着伍拾玖，洛蓁則是陸拾，我們倆剛好一組。人聲嘈雜，我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到門裏的青衣弟子，不知道清檀大師兄是不是在裏面。
過了一會，洛蓁高興地拍了拍我，道：“聽到了，接下來是第五十六位，很快到我們了！”
我“哦”了一聲，然後又說：“今天快到截止時辰了，大概明天第一場就要上陣。”
“對哦！”洛蓁反應過來，“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嘆道：“真是第一場的話，壓力好大。”
“說不定開門紅呢，別太悲觀。”洛蓁安慰道。
“好吧，走啦！”這小妮子，真會說話！我一下子高興起來。
突然，前面兩個青色的人影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擡眼一看，居然是戚小藍和林闕。
這兩人不是經常針鋒相對的嗎？什麽時候勾搭在一起？我驚訝地想。看到熟人，我還是蠻開心的。
“兩位姐姐，多日不見，近來可好？”我上前打了個招呼。
洛蓁疑惑地看向我，眼神好像在問我是不是認識，我對她道：“洛蓁，我們要是入門，這兩位以後就是我們師姐了！”
“啊？”洛蓁竟是有點退卻。
我再看向戚小藍她們，臉色仿佛不太好，一動不動地盯着我。我竟是沒留意到，原來這兩人來意不善啊。
戚小藍問道：“巫霜，你怎麽在這裏？”
林闕打斷道：“她自然是來參加入門試煉的。”
戚小藍臉色更加難看了，直直瞪着我，問：“你也想拜掌燈真人為師嗎？”
我被她的目光逼得幾欲後退，故作鎮定地道：“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我只是初來乍到的凡人。”
林闕面無表情地道：“掌燈真人是門中最強的上仙，誰都想拜他為師。”
我搞不懂她們為什麽要針對我，我只不過是尚未入門的衆多凡人中的一個，既然這麽多人争着想要當掌燈真人的徒弟，她們應該去對付那些弟子啊……
戚小藍開門見山道：“巫霜，我不知道為什麽真人會帶你回來，但是你別妄想着當他徒弟。真人十年才收一個徒弟，絕不會是你。別以為真人對你好就是對你上心了，他對誰都這樣。”
原來如此。我在邊岚山有幸得到掌燈真人的庇護，她們一開始只當我外人，完全沒想到真人會把我帶回門中，指引我參加入門試煉。她們生怕真人動了收我為徒的念頭，才會前來挑釁。
“我真沒那樣想過。”我無奈道，“而且，我也不知道掌燈真人原來是這麽厲害的角色，我還以為雲涯門有不少像他一樣厲害的仙人呢。”
戚小藍和林闕臉色都白了，面面相觑，仿佛我耍了她們似的。
“而且……”我繼續道，“就算掌燈真人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上仙，我也未必會拜他為師啊！”
一旁的洛蓁看出了我在惹事，拉了拉我的衣袖，輕聲道：“巫霜，別太耍嘴皮子！”
戚小藍氣得臉都紅了，指着我鼻子道：“你是什麽意思？居然敢口出狂言！你以為掌燈真人真的會收你為徒嗎？別太得意了！”
周圍的人都聚集過來了，等着看一出好戲。
我沒想到會引來這麽多人，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戚師姐，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戚小藍不屈不饒地問。
我微笑道，“成事在人，不管掌燈真人是不是最厲害的上仙，我也不必為能不能成為他的徒弟而傷神。好的師父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一顆虔誠的求道之心，所有的努力都要靠自己。所以，我覺得有一個什麽樣的師父并不重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像戚師姐這樣聰明的人，一定會成為大乘上仙的。”最後，我給戚小藍一個臺階，就看她願不願意下了。她要是再發難，我也沒辦法。
戚小藍和林闕愣在了原地，洛蓁笑着看我，露出贊賞的眼神，輕聲道：“巫霜你說得真棒，我非常認同你的觀點。”
“這位小妹妹說得頭頭是道，佩服佩服！”
圍觀的群衆鼓起掌來。
戚小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揚長而去，林闕也跟着離開了。
我終于舒了口氣，面對着這麽多人的目光，趕緊拉着洛蓁跑了。
洛蓁在我後邊“嘻嘻嘻”笑個不停，我頭都大了，只聽她說：“巫霜，你聽到大家說了什麽？”
“說什麽？”問出口後我又後悔了。
“瞧這小妮子，日後必成大器啊！”
“別說了別說了……”我扶額，哭笑不得，“其實我就那麽一說，心裏還懸得很呢！”我到底是多不要臉，在人群面前高談闊論……
洛蓁仍舊笑個沒完沒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洛蓁離開了留宮，來到人中門前。
洛蓁緊握着手中桃木牌，顯得有些緊張。我對于入門試煉心裏也沒譜，聽說每個人參加的試煉都不一樣，這意味着我和洛蓁會分開試煉。
天微微亮，負責把門的青衣弟子早早就準備好今日的試煉了。眼下還沒有多少人在，排到後面的基本不會來這麽早。
我聽到青衣弟子喊了我們的牌號，心想果真是第一場，和洛蓁對視一眼，匆匆向前跑去。
據說修仙者跟凡人的作息不一樣，他們可以連續多日不吃不喝不睡，在我眼裏就跟怪物似的，難不成他們昨晚就在這裏了？再次見到清檀大師兄時，他在案上埋頭寫字，旁邊站着點名的弟子。我和洛蓁來到他面前，他頭也不擡地問道：“巫霜和洛蓁？”
“是！”我們異口同聲地答道。
然後清檀擡起頭，看了我們一眼，問道：“你們是打算一起還是分開？”
清檀是個做事嚴謹的人，我不曉得他有沒有認出我來，即使認出也未必會說什麽。在邊岚山清檀幫過我一次，我心裏對他抱有好感，想着日後若是入了門必定好好謝他。
我尚未反應過來清檀說的話的意思，洛蓁直截了當道：“勾師兄，我們當然是一起！”
“那好，随我來。”清檀站了起來。
我一怔，以往新手都是由清檀手下負責的，沒想到到了我們這裏，卻是由他親自帶領，這難道是第一場的待遇？
清檀一身白衣走在前，緊跟着信心十足的洛蓁，然後是亦步亦趨忐忑不安的我。
人中門左側是留宮，右側則是試煉場，清檀帶着我們繞過重重草木走進試煉場，到了這裏，我才發現試煉場是一片方圓之地——天方地圓，頂上樹木環繞出一個圓，陰影落在方形的試煉場上。
試煉場上有許多我看不懂的文字，都是一氣呵成毫無滞留，每一道邊上懸浮着一道靈符，一共四道。
我們跟着清檀停在這道符的外圍。?
☆、入門試煉 下
? 天圓地方試煉場，清檀大師兄駐步在外，回頭問我們：“一旦進去立即開始幻境試煉，你們可準備好了？”
我看向洛蓁時她正好看着我，給予我自信的微笑，我微微颔首，我們異口同聲道：“準備好了。”
清檀讓開了道，做了個“請”的手勢：“進去罷，往後一切皆看你們造化。”
我和洛蓁并肩昂首走了進去。
這、這是什麽感覺？
一踏進靈符為界試煉區域，我驟然感到強大的靈壓由上而下逼來，瞬間癱坐在地上！
好累……
洛蓁回頭，驚訝地看着我：“巫霜，你怎麽了？”
我滿臉疑惑：為何洛蓁完全沒事，我卻如此狼狽？
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我與她體質上的差別，也許是其他我想不到的原因，時間緊迫容不得我去分析，清檀已經離開這裏，只要在場內撐過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能通過試煉。
“你沒事吧？別吓我啊，才剛剛開始呢。”洛蓁連忙過來扶我。我勉強地站起來，弓着背無法伸直，額頭直冒汗，身體無比沉重，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在限制着我的行動？
周圍的景致開始有了變化，原來一片林子變成了荒蕪之地，烈日當空，我們沒有任何掩體，就這樣活生生暴露在太陽底下。
空中徘徊着幾個影子，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鬼車！但是比起邊岚山看到的，這個只有半人大，它們從四面八方飛來，越聚越多！
我們的面前，憑空出現了兩把弓，一白一藍。
“它發現我們了！”洛蓁輕呼道。有幾個鬼車向這邊飛了過來。
面對這場面，不用想也知道該怎麽做了，可惜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握住藍弓卻無力拔開它的弦。
“咻咻咻”幾下，洛蓁幾箭出去，都被狡猾的鬼車躲開了，她邊跑着邊叫道：“巫霜小心啊！”然後對着我這邊又是一箭，吓跑了偷襲的鬼車。
漫天都是“咯咯咯”的聲音，我汗顏不已，從進場以來的壓迫感到現在還沒有消失。如果是精神上的壓迫還好，這偏偏是肉體上的壓迫，身為女子最怕的就是體力不足，這副身體很容易成為累贅。
洛蓁像個兔子一樣亂蹦，不管怎樣努力，都無法射中，反而引來一大群。
“回來，洛蓁！我們別離開太遠！”我将弓當拐杖用，支撐着沉重的身體，半跪在地上。喊了一句後不停地喘氣，累得要死。難為洛蓁她一邊幫我驅趕鬼車，一邊脫出重圍跑了過來。
“你果然不太對勁。”洛蓁在我身邊停了下來，一邊連射一邊對我說，“這些怪物雖然長得可怕，卻沒有什麽傷害，交給我吧！”她倒是不像第一次遇見妖怪，毫無半分恐懼。
我搖搖頭，道：“你看，聚少成多，一粒沙石也會發揮它的力量，我們遲早被圍死。”
洛蓁一聽急了：“那怎麽辦？這東西狡猾，我不管怎麽努力，都射不中它們。”
我不斷告訴自己，越是混亂的時候必須越冷靜，靜心下來觀察局面——我發覺，洛蓁只要一拔弓，鬼車就會提前警惕，加上洛蓁的箭術不太精準，往往一箭下來撲空。
我腦中靈光一閃，輕聲道：“洛蓁，靠近我！”
“你想到辦法了？”洛蓁興奮地向我湊過來。
我說：“你一拉弓就會被它們發現，必須在它們發現前做好蓄勢，別看這周圍沒有掩體，我就是你的掩體！快，躲我身後！”
“好好好！看我不玩死它們！”洛蓁喜上眉梢，興致更濃了。
她不斷地借着我的身體躲避鬼車的視線，一邊奮力拉弓、射出，好幾輪下來，地上一堆鬼車的屍體。
在洛蓁的努力下，我們逐漸占領了優勢，空中飛行的鬼車越來越少，總算是阻止了後面聚集的趨勢。
突然，場景有了變化，一片荒蕪歸于黑暗，什麽烈日、鬼車統統消失不見了。
我如釋重負，身上的巨壓驟然消失，終于喘過氣來。
“你看起來臉色好了點，究竟是怎麽回事？”洛蓁問。
我向她解釋了下，可能是試煉的安排，一開始限制我的行動，讓洛蓁勢單力薄對付鬼車，所以我必須想出辦法來幫助她。如此說來，考驗的目的達到了，幻境也就消失了。
“接下來就是第二場了。”洛蓁凝精聚神。
我活動活動筋骨，回想起方才的場面，一般人見到那麽多面目可怖的怪物，早就吓到腿軟了。洛蓁開弓絲毫沒有遲疑，在對戰的時候依舊能保持鎮定，眉頭都不皺一下，這丫頭果然不簡單！
跟洛蓁搭檔，我覺得十分輕松。她是我醒來後的第一個朋友，心裏想着如果修仙之途有洛蓁為伴，往後的日子一定會很愉快。我不禁勾起了嘴角。
突然，黑暗中憑空出現了一道碧光，一個身影落下，竟是清檀。
“清檀師兄？”洛蓁微微驚訝。
清檀道：“我來給你們指引下一步。”他伸出手，掌中有兩顆紅色的丸子，“這是增靈散，服下以後一段時間內增加自己的靈力，足以對付一般的妖物。”
洛蓁伸手去拿，我遲疑道：“這麽說，你的意思是下面的試煉不再是幻境，我們需要對付真實的妖物？”
清檀看向我，點了點頭，道：“不錯，你很聰明。”
洛蓁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危險是難免的。”清檀看出了洛蓁的猶豫，道：“如果你們怕死，當初就不應該來。”
洛蓁咬咬牙，一把抓過其中一個丸子，塞進了嘴裏。
“我不怕！”洛蓁堅定的目光看向我，“沒關系，巫霜，我們在一起就不會有事！”
我又豈是貪生怕死之人？洛蓁有點天真，但這股天真的勇氣折服了我，我微微一笑，吞下了增靈散。甘甜的味道在舌頭散開，我并未感覺到身體有什麽變化，心裏有了幾分疑惑。
清檀投來贊賞的眼神，他不再說話，只留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身體漸漸消失在碧光中。
我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傳送陣，一陣炫目的綠光閃過，熱氣撲面而來——已然身處熔岩之地！
這似乎是一個山洞，望不見頂，石壁上有許多噴着火的機關，地面開裂，在我們面前是一條岩漿河，時不時冒出火來。洛蓁剛好在其邊上，被突然冒出來的火逼退了兩步。
“好熱好熱！”洛蓁叫着跑到了我身邊。我四處眺望，觀察周圍的環境，半個妖物的影子都沒發現。
“怪了，什麽都沒有，這場試煉的目的是什麽？”我疑惑道。
洛蓁道：“我們得先離開這地方，不然遲早會被熱死。”
“有道理。”于是我們開始找出去的方法。
岩漿河上面有大小不一的石頭，剛好夠我們跳躍的距離。如果有飛劍，我們一眨眼就能離開這裏。面對着險境我有點異想天開。
從岩漿河上面經過十分危險，我和洛蓁不得不提着衣角，以免被燒起來。洛蓁在前我在後，她在前面等我跳過來後再前進，我們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若是其中一個出了事，另一個正好趕過來救助。
熱得要命……
這鬼地方，連我的腦子都開始發熱了，迷迷糊糊起來。我平日裏話很少，如果不是她的聲音一直在提醒我，我早該走神了。
我看了洛蓁一眼，提醒道：“你小心些，別在石頭上面亂跳，小心石頭突然裂了。”
“不是我想跳啊，腳底燙得要命啊！”洛蓁露出苦瓜臉，吐吐舌頭。
話聲剛落，突然傳來“咔”一聲，只見洛蓁腳下的石頭有了裂開的痕跡，并且越來越大……我和洛蓁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好！”我大叫，“洛蓁，快跳回來！”
幾乎發生在一瞬間，洛蓁用力蹬了一腳，腳下的石頭已經碎成了渣滓，她借着力往我這邊跳來，可惜那塊石頭因為破裂沒能借給她多少彈跳力，我目測了一下距離，暗叫糟糕，她這個樣子過來，恐怕只能夠得着邊緣！
“洛蓁！”我連忙跑過去，她的身子已經在往下墜了，我只撈到了她的手，緊緊抓住！
“哇啊！”洛蓁吓得臉都白了，我們的手相互抓着，我整個人已經趴在了石頭上，洛蓁的身子懸在邊緣，只要我一放手，她就會完全掉下去被岩漿吞沒！
我額頭上不斷冒汗，恐懼襲上心頭，吞吞吐吐地問：“你、你現在怎麽樣？”
洛蓁望着下面，臉上滿是害怕的表情，道：“沒事……巫霜，你看，岩漿好像下降了許多。”
“咦？”我定睛一看，果然，現在岩漿降到了離洛蓁的鞋子一毫厘的地方，如果是之前的環境，洛蓁這個樣子只怕是半身已經被燒沒了。
“怎麽辦，我感覺到我的鞋子快燒起來了！”洛蓁顫抖着聲音看向我，“巫霜，你沒事吧？”
我一直在奮力想要把洛蓁拉上來，奈何我天生羸弱，如果是洛蓁在上面我在下面，我或許還有一絲生機，目前的情況偏偏不如人意，我的手腕都快脫臼了！
“洛蓁，撐住！”我的汗滴在了她的臉上，不敢看她的眼神。
“……”
然而，逆境帶給我們的絕望還沒有結束，反而變本加厲。一聲巨響在熔岩山洞炸開，地面開始震動！我沒有做好防備，身體向前滑下去幾分！
“巫霜，快放手吧！不然你也會掉下去的！”洛蓁哭了起來，放棄了希望，不再抓着我的手。
“別…快抓住我，洛蓁！”我吓了一跳，差點哭了起來，“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我腦中一片混亂，閃過無數的念頭，不斷思考着得救的方法，但是形勢實在太糟糕，完全容不得我多想，最後變成了一片漿糊。
清檀師兄說過這不是幻境，是我們真實經歷的事物，如果我一放手，洛蓁馬上會掉下去，被燒成灰燼。
那為什麽，要給我們服下增靈散呢？增靈散對我們在逆境中究竟有什麽幫助，我實在想不出來。
從服下增靈散到現在，我的身體絲毫沒有變化，難道說，增靈散只是個幌子？
“嗚嗚嗚……你快逃吧，石頭要塌了！”洛蓁哭着對我道。
我感到身下的石頭從內部開始碎裂，滲人的聲音不斷傳入耳膜，我依舊緊緊地抓住洛蓁的手不放。
“沒事的，再撐一會……”我心中突然無比平靜，安慰道。
“求求你快逃吧，我不想害了你！”洛蓁哭得更厲害了。
我完全愣住了。
“巫霜，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不想害死你！”洛蓁哭道，“我的身世都是騙你的，我不是個孤兒，我從小被爹爹賣給別人做童養媳，那人是個脾氣暴躁的老頭，經常叫我幹活，打我罵我還餓着我，我從那裏逃出來了……跑到了沙漠裏，差點死掉，被一個仙人救了起來……”
她抽泣了幾下，又繼續道：“我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仙人，鋤強扶弱，斬妖除魔，所以我獨自一人跋山涉水，來到了撩雲虛。巫霜，我不想害人，你知道嗎？”
我呆望着洛蓁，陷入她的故事之中。
“我不想成為累贅，這違背了我的意願。”洛蓁的聲音變得微弱，留下兩行淚：“我終究還是沒能成仙，天生命賤，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巫霜，你放手吧，就當是同情我……”
“不要！”我喊道，嘴唇不斷在顫抖。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
為什麽洛蓁會那麽自信，原來她的自信是來自于心底最深的自卑。
所以她需要不斷地鼓勵自己，逼迫自己不斷往前。
可是，這有什麽不對呢？
“過去不能決定一個人的一切。”我對洛蓁道，“洛蓁，聽着，我們會活下去，一起活下去……”?
☆、青衫隐隐
? 我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醒來，冷汗直冒，舉目四顧，發現正身處于天圓地方試煉場中。我一轉臉，看到洛蓁躺在身旁，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我時也是一愣。
“都醒了。”清檀的聲音傳來，我和洛蓁回過頭，看到他靜立在靈符外，對着我們微微一笑。
“恭喜你們，通過試煉了。”
熔岩山洞中的景象仍歷歷在目，我扭了扭手腕，半點疼痛都無，猛然發覺竟是一場幻覺。
洛蓁精神仍停留在之前的情景，眼角留下兩道淚痕，被告知是幻覺的時候，後知後覺地問了句：“都是假的？”
“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清檀道，“幻境最消耗人的精神力，無論你在裏面經歷了什麽，你要記住，現在才是現實。”
我問道：“那之前的增靈散——”
“那不是什麽增靈散，只是給你們一個心理作用而已，其實只是山楂。”清檀的眼神帶着一絲狡黠的意味，“如果告訴你們那是幻境，你們就少了後顧之憂，在幻境中的一切反應都沒有了意義。這是流翼的目的，以虛幻攪亂真實，用幻境檢測人心。”
“流翼？”從清檀師兄嘴裏突然冒出個陌生的名字，但我心裏明白，此人對清檀來說非常熟悉。人有時候會無意中念出身邊熟悉的人的名字，清檀就是這種情況。
“我忘了，你們還不認識流翼。流翼是我十分佩服的一個朋友。”清檀顯得幾分窘迫，卻很高興：“不過以後到了山上，你們終究會碰面的……也許吧。”他最後補充了三個字，更是讓我雲裏霧裏，好像這人很難遇着似的。
“你們休息下吧，待會會有弟子前來帶你們上山。”清檀笑道，“以後我們就是師兄妹了。”
清檀走後，我看向洛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看來幻境試煉讓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而那些事，通過懸崖上洛蓁的自述，我大概知道了。
“你別這樣，像之前一樣神采奕奕的模樣該多好。”我安慰道，“洛蓁，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非常羨慕你，你長得讨人喜歡，又那麽自信，臉上的笑容仿佛永遠不會消失似的。你不知道，有很多師兄私底下偷偷喜歡着你。”
“那都是……假象。”洛蓁抱着膝蓋低着頭，梨花一般的臉蛋幾乎要埋了進去。
我嘆了口氣，靠在她身邊，目光迷離地望着跳動的靈符：“洛蓁啊……其實你也是我第一個朋友。”
我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而且，我們的願望達成了。”我笑了起來。“你看，我們通過試煉了，以後就是雲涯門的弟子了！”
“咦？”洛蓁淚眼婆娑地看向我，“通過了？”
我頓了頓，問：“剛才清檀師兄說什麽你沒聽到嗎？”
洛蓁輕輕搖頭。
“我們——一起通過了啊！”我高興地抓着洛蓁搖晃，“你看，我們以後可以乘着飛劍，飛遍大江南北，以後再也沒有能欺負你的人了！斬妖除魔，鋤強扶弱，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既然第一步已經邁開了，高興起來啊，洛蓁！”
被我一連串的話語驚醒，洛蓁漸漸地露出了笑容，抓着我的肩膀道：“居然真的通過了！巫霜！”
她破涕為笑，抹了把眼淚，終于又回到了那個自信的洛蓁。
入門試煉通過後，就是爬雲梯上山了。
前來引領我們上山的是一位叫做秦天軻的青衣弟子，和清檀大師兄一樣，是掌門座下的弟子。
從人中門到天幹門這一段石階很長，擡頭望去望不見底，直入茫茫雲海中。新入門的弟子必須一步步爬上去，所以這一段路也稱為爬雲梯。
秦天軻在前面帶路，我和洛蓁緊跟在他身後。秦天軻如果乘上飛劍，一瞬間便可抵達雲涯門主城，眼下帶着我們一步步往上爬，倒也不見他露出半點疲憊之态，反倒是一臉輕松。
“天軻師兄，停一停吧，我們快不行了！”洛蓁叫道，只差沒趴在石階上了。
我擡頭一看，秦天軻已經離我們二三十級石階那麽遠，很得意地坐在上面翹起二郎腿，對我們招招手道：“沒關系，兩位師妹，慢慢來，師兄我大有時間。”然後邊哼着歌邊看風景。
如果不是他嘴上客氣得很，我們絕對一人抛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我老眼都花了，直接趴在石階上，耳邊傳來洛蓁的聲音：“你怎麽樣？”
“要死要死。”我叫道，“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我也這麽想的。”洛蓁道，“可是一停下來，我就發現……”
話還沒說完她就捂着肚子，傳來一陣“咕咕”聲。
我們對視了一眼，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不知道上面供不供飯。”我說。
“供、不供、供、不供……”
我轉頭一看，這厮居然還有力氣數花瓣，無語。看來她精力還是不錯嘛。
這時，從上面傳來一陣香味——
我們被香味吸引，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去——秦天軻這賤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端來了一碗清湯面，翹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吃着……
秦天軻瞄了我們一眼，道：“別急，呃，慢慢爬吧。”
洛蓁幽怨的聲音響起：“他是怎麽做到的？”
“仙人的世界我不懂。”我搖搖頭，來回得這麽快，看來秦天軻不簡單啊。
“不是說修仙需要辟谷嗎？他這麽吃能行嗎？”洛蓁向我問道。
“能行，為什麽不能行？”
我們吓了一跳，秦天軻居然回應了，莫非剛才說的都被他聽了進去？
秦天軻邊吃邊道：“兩位師妹，你們就不懂了吧，像我這樣的，一個月吃一次死不了，剛入門的一天一頓。像掌門掌燈真人這樣的上九階的仙人，不吃不喝是沒有問題的。”
“洛蓁，你聽到沒，剛入門的還有飯吃呢。”
“可惜一天只能吃一頓，只怕要餓着修煉了。”洛蓁哀嘆道。
“咳咳咳……”秦天軻像是噎着了，一邊道：“沒關系，你們後面會慢慢習慣的。”
一個半時辰過後。
秦天軻在我們眼前上蹿下跳，時不時給我們加油打氣，還打起了跟鬥，偶爾跳上旁邊的樹枝眺望風景，邊對我們道：“兩位師妹，天色不早了，按照這個樣子趕不上膳堂關門了。”
我一聽，和洛蓁面面相觑，立馬打起精神來，奮力往上爬。我們彼此都知道秦天軻端的什麽心思，心想着要是沒趕上今天的夥食，就得餓一晚上了。
過了半個時辰，我們遠遠看到一座山門聳立在雲霧之中，頓覺眼前一亮——終于要到了！
洛蓁比我先抵達山門，累得趴在天幹門的石柱上，哭道：“讓我喘會兒，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洛蓁，快看！”此時此刻，我的視線被眼前的盛景完全吸引住了，肌肉酸痛和周身的疲憊随之一掃而空，仿佛天地間的靈氣源源不斷進入體內。
青山綠水中，蜿蜒着九曲回廊，一座座宏偉的宮殿坐落在其中，雲涯門主城以青色為主調，佐以祭紅，随着光影而變化。無數條小道上，野花青草擁簇着，散發出泥土的芳香。再看遠處，一座座青峰聳立，在雲霧中模糊了身影。
天幹門左右兩處點着不知名的香，煙霧袅袅萦繞着我們，洛蓁終于恢複了精神，興奮道：“好漂亮！咦，怎麽不見一個人？”
“酉時弟子衆都在後山集合，大師兄吩咐我帶你們，所以特許我今日缺席。”秦天軻打了個哈欠，繼續道：“還好，你們來得不晚，我興許還能過去瞧一瞧。”
秦天軻拍拍手，喚了聲：“屏兒。”
空氣中傳來震動的聲音，一只仙鶴破空而來，落到了秦天軻面前。
秦天軻道：“你帶她們去天池，好生安頓着。”
仙鶴叫了一聲，一下子變得有一人高大，秦天軻喚我們上去，然後仙鶴飛了起來，直入青空，小半個雲涯門在雲隐雲現中映入眼簾。
我們的疲憊被一掃而光，興沖沖地觀賞着主城的景色，不一會兒，仙鶴落在東隅一個冒着水氣的大池子邊上，附近是一排閣樓。
仙鶴将我們放下後，漸漸變小，最後變成一個巴掌大小。聽說仙家福地這樣的仙獸不少見，我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暗暗吃驚。
更讓我們驚訝的是，仙鶴居然開口說話了——
“你們兩個，別呆着愣着了，趕緊去樓裏。”
“……是是，仙鶴大人。”
洛蓁和我對視一眼，向閣樓走去。
周圍都是水氣，天池裏冒出來的霧彌漫了整個場地，我們走上閣樓，有幾個宮娥在整理廳房，看到我們過來，嬉笑道：“呀，又有新來的了。”
兩個外表一模一樣的宮娥迎了上來，大概是一對雙胞胎，穿着長袖寬衣，眉眼止不住笑。
左邊一個道：“兩位師妹好，我叫虞習。”右邊的道：“我叫虞息。”
奇怪的是，宮娥們幾乎腳不着地，整個身子輕飄飄的，讓我想起九天之上的仙女。難道說，在這裏的都是一些仙女？
雙胞胎看出了我的疑問，其中一個道：“我們是靈獸，是飛禽，你要是叫我仙女姐姐也可以。”
洛蓁笑道：“兩位仙女姐姐好。這麽說，方才的仙鶴也能變成宮娥？”
“你是說屏兒啊。”虞息掩嘴一笑，“那是個男孩子啊~”
“啊……”洛蓁傻了眼。
我“噗嗤”一聲笑了，問道：“仙女姐姐，屏兒叫我們來這裏是做什麽呢？”
虞習道：“随我們來吧。”
我們跟着她們上了三樓，打開檀木門，裏面堆放了許多衣物。屋外有防潮的結界，因為靠近天池的緣故。所以水氣從走道上被隔開，進來後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濕潤。
原來這地方是存放衣物的，難怪會有這麽稀奇的結界。
洛蓁問我在看什麽，我向她解釋，她聽完後吃驚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一下子答不上來。
每經歷一件事，仿佛一道道記憶枷鎖正在打開。
這些事，仿佛我前世經歷過，才會深刻在靈魂裏。
“這是新入門弟子的衣物。”
雙胞胎給我們一人拿了一套，我們捧在懷裏，感覺沉甸甸的。
我發現這套制服竟是和之前見過的青衣弟子一模一樣，便問道：“門中弟子都穿這套嗎？”
虞息道：“普通弟子一律如此，若是高階弟子，一般以白衣為主。不過我們很少用衣物、令牌等區分階數，因為比較厲害的弟子都會以氣識人，就算你和師兄師姐裝扮無差，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