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我才擔心自身修為跟不上您的期望呢。”

“好孩子……”掌燈真人微微一笑,繼續道:“此次去陵洲,為師不求別的,只希望你們平安回來。流翼,你和她們一道去吧。”

這時,流翼勾了勾嘴角,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您老這麽寵着,會像我一樣學壞的。”

掌燈真人責怪道:“做師兄的,理應護着師妹,你不帶壞他們我就安心了。”

流翼忽然就沒有了笑容,別開了臉。

哈哈……我看到什麽?洛蓁還是一頭霧水的模樣,我心裏樂開了花,師兄啊師兄,總算找到了你的軟肋,這世上大概就師父一人讓你沒辦法了吧。

我憋着笑,不經意瞥見流翼面無表情地望着我,我心中一凜,連忙裝作看風景。?

☆、陵洲迷霧

? 翌日萬裏晴空,正好探路,清檀師兄帶着我們駕馭飛劍向西北陵洲進發。

流翼還沒有來,他向來不喜歡離開禁地,但師父口頭吩咐過要他随行,我覺得他一定會來,師兄神出鬼沒,說不定早已到陵洲了。

我跟在清檀師兄和洛蓁後面,一路上俯瞰着中原大地,穿梭在雲海中,忽見遠處有人向這邊接近,漸漸追上了我們的速度,然後并肩齊行。對方一共有三人,帶頭的是溫煮茗溫師姐,她也帶了兩個青衣弟子,看見我們便過來打招呼。

“都是熟人。”溫師姐白衣飄飄,身姿窈窕,盈盈一笑便是萬種風情,在雲涯門中極受弟子衆歡迎。但她修煉的是絕情劍意,眉宇間有一股超脫塵俗的淡然。

“清檀,我記得你們是要去迷霧之森?”

“正是,溫師姐這是要去何處?”

“嘻……聽聞迷霧之森裏妖怪衆多,時常找不着路。我們的任務點相鄰較近,如若出了什麽事,你大可紙鶴傳書,我立即趕來幫忙。”

清檀笑道:“溫師姐有心了,清檀必定銘記。”

溫煮茗也是笑:“掌門從來将最艱巨的任務交予你,那是他信任你太過,但我總覺得他有點偏心啊……”

清檀頓了頓,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與陵洲的距離越來越近,溫師姐目的地和我們分了岔,中途向我們道別。不多會,我們跟着清檀師兄漸漸下落,最終落在一條通往陵洲城的無人大道上。

清檀說既入凡世,以免禦劍飛行驚擾他人,我們須步行進城,與神劍宮弟子會合。

陵洲城郊外的景色非常好,天色漸晚,路上進城的人不多,我們趕着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城,城內華燈初上,到處放着煙火,洛蓁感嘆在雲涯門半年如一月,倒不知外面的時間過得這麽快。

“怎麽樣,小霜,對人間的景象有印象嗎?”洛蓁笑吟吟地看我。

我看來來往的人群,熱鬧的夜市,道:“絲毫沒有,但也不陌生。”

清檀對我們道:“難得來一趟俗世,你們去西市逛逛罷。我四處找找第五師兄的蹤影,第五師兄沒有給我聯系,怕是要我自己去尋。”

洛蓁便道:“清檀師兄,我們順便幫你留意一下吧,到時候相互紙鶴通知。”

“好。”清檀微微一笑,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漸漸消失在人群中。

我還在東張西望,洛蓁一把拉住我,向西市走,一邊道:“好久沒有看到這般熱鬧的景象了。眼下太平盛世,陵洲城沒有宵禁,傳說這裏夜市特別熱鬧,尋常日子也漫天煙火,果然不假。”

夜空緩緩升起一道焰火,炸開,一朵絢爛的銀花綻放開來,漸漸消失在黑夜中。一朵結束,緊接着又有另外一朵,前赴後續,樣式百變,照亮了一方夜色。

我滿眼都是驚喜,忍不住想去高處,俯瞰這座城裏的景象,差點想招來飛劍,在人群中為自己的想法暗暗吓了一跳。

陵洲城雖然熱鬧,但靈氣不太足,對仙家來說并不适宜久居。

洛蓁在人群中穿梭着,從這個地攤跑到那個地攤,對這些小玩意非常感興趣。我不由得分心看緊她,以免走丢,只有洛蓁在我身邊才感到安心。

街市人群熙熙攘攘,洛蓁正在看風筝,旁邊突然走來一個醉漢,路也不看,直接撞在了洛蓁身上。

洛蓁輕叫一聲,被撞得後退了幾步,那人劈頭就罵道:“臭丫頭,好好走路!沒看到本大爺麽!”

洛蓁一下懵了,還沒說話,醉漢忽然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她,道:“小姑娘長得真俊,陪大爺我玩玩怎麽樣?這樣一來大爺我就不計較了,嘿嘿嘿……”

洛蓁的臉色瞬間變了,正欲發作,我趕在她面前,步履輕盈地走到醉漢的身邊,伸出兩個指頭輕輕地捏住了他的手腕,沉聲道:“分明是你先撞人,倒還有理了?她是你動不了的人,識相的話趕緊滾,不然的話……”

醉漢臉色煞白,微微發顫,我稍微一使力,他整個手臂都麻木了,額頭汗涔涔的,我見他已心生畏懼,便放開了手,他匆忙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再看另一邊,洛蓁臉上挂着笑,鬼鬼祟祟地湊了過來,問:“你這唬人的本事有點厲害啊,方才對他說了什麽?”

“滾。”我緩緩吐出一個字。

“……”

我走在前面,忽然發覺竟是順着人流,周圍一片喧鬧,好些人在說“前面有人在鬥酒”、“是哪家的公子啊”、“來晚了來晚了”之類的,不禁感到好奇,便跟着走了過去。

人群聚集在前方一個搭着棚子的酒坊前,圍得水洩不通,走近一看,聚集在此處的竟然多是城裏的姑娘,這裏邊究竟有何事物引得姑娘們注意?

忽地,“啪”一聲,一個酒罐子摔在地上,人群露開一道口子,尚未倒盡的酒水撒了一地。我順着那道縫隙瞄了一眼裏面的情況,頓時完全呆愣在原地。

“你在看什麽?”洛蓁追了過來,從我身後探出頭來,也愣住了。

“居流翼你真不是個東西!”

只見棚子下,一個穿着紫白長袍的少年半趴在桌子邊,喝得醉醺醺的模樣,嘴裏說着亂七八糟大多聽不懂的話,對面坐了個白衣束發的少年,一手托着腮,手肘撐着桌面,雙眼無光地看着眼前的酒杯,似乎也喝多了。

這兩人不是誰,恰好是我們認識的人,在這坊間相遇,着實把我們吓住了。

“嗚嗚嗚……”第五玉素從喉嚨間發出一聲哀叫,“你個家夥,就知道欺負我!”

流翼一動不動,嘴巴微張着,整個人都癡癡的,宛如一座雕像。

都說人喝醉了酒很容易暴露本性,我瞅着這場面心想是不是該一走了之比較好?我若是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們,說不定到時被吓到的就是他們了……

洛蓁看得入戲,憋着笑對我說:“你看第五師兄……喝醉酒的樣子真好笑!”

“你完了,你敢笑他,被他知道就把你的寶劍給折了。”我涼涼道。

“師兄也在,肯定不會讓他折了去的。”洛蓁仍舊止不住笑,“哈哈哈……第五師兄居然在這裏發酒瘋,要是被師兄弟們看見了會是什麽表情……”

我臉色沉了沉,要是真被發現,那就大事不好了。第五師兄看上去不靠譜,怎麽連……師兄也陪着他亂來?雲涯門弟子從來沾不得酒這種俗物,還好師父不在,不然的話……咳,實在想象不到流翼會被門規處置的樣子。

第五玉素迷迷糊糊地道:“不行不行,我們再打一次,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流翼淡淡道:“打你個頭。”

第五玉素瞪眼:“你從來做什麽事都不上心,而我向來比你努力得多,為什麽卻被你這種臭小鬼占了優勢?簡直天理難容啊!”

流翼嘴角咧了咧,“哼”了一聲,仍舊沒有什麽表情。

我聽到身旁的姑娘談論着“這兩位公子連喝醉了也這麽氣度不凡”,不由得笑了起來,忽然人群另一邊被人推開,一個白衣的少年闖了進來——

我和洛蓁都吓了一跳,竟然是清檀師兄!

清檀師兄臉色不太好,嘆了口氣,去搖了搖第五玉素的肩膀,發現他已經醉倒了,然後對正在發呆的流翼道:“流翼,你還好嗎?速速随我回去!”

流翼看了清檀一眼,點了一下頭,神情仍是有些恍惚。

“清檀師兄!”我見狀喊了一聲,跑上前問道:“需要幫忙嗎?”

清檀見是我,怔了怔,看了眼我身後的洛蓁,對我們道:“我帶第五師兄去客棧,你們看好流翼便可。”

“我沒事,不必管我。”清檀話聲剛落,流翼淡淡地回了一句,仿佛有幾分不滿。

我一怔,默不作聲地和洛蓁對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于是清檀扶着第五玉素走在前面,我和洛蓁一左一右跟在流翼身邊。我看着流翼半睡半醒的模樣,身上殘留着酒氣,叫了一聲卻沒反應。他時而看天,時而低着頭,眼神迷離,表情沉默,倒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

我們找了一間客棧安頓,清檀師兄和流翼一個房間,我和洛蓁一個房間,第五師兄被扔在最裏面的那個房間,趴在床上呼呼大睡。過了一會兒,神劍宮來人了,我看見走廊上清檀師兄和紫白長袍的人聊了一會,後者将第五師兄背走了。看來是清檀師兄通知來的。

洛蓁在房間裏打坐,我們的房間靠近庭院,打開窗戶就能看到庭院的風景。我靠在窗邊,只見夜色滲人,庭院裏的花草都攏上了一層黑暗。我看了一個晚上的風景,洛蓁一晚上都在打坐。

天微微亮,我的心情随之漸漸明朗。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洛蓁睜開眼睛,我小跑着去開門,只見清檀師兄站在門外。

一大清早看見清檀師兄我的心情就好了起來,迎着他的笑容問道:“有什麽動靜嗎?”

清檀道:“來看看你們休息得怎麽樣,若是休息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神劍宮那邊的人呢?”我問。

“他們說要在林子裏面和我們會合,已經安排了我們從東邊進去,他們則從西邊進去。”

“第五師兄沒事吧?”洛蓁輕聲問道。

提起第五師兄,清檀師兄也笑了:“他沒事,就是被吵醒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昨晚的事我沒把你們交代出去,你們可千萬顧着第五師兄的面子啊。”

“哈哈哈……那當然,我們頂多只敢在你面前說幾句嘛。”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回想起昨晚第五師兄發酒瘋的樣子,清檀師兄和洛蓁相顧一眼,一個低眉淺笑,一個轉身捂嘴不停地抽搐。

我突然想起流翼,便問道:“師兄現在怎麽樣了?”

清檀道:“別人喝酒是喝瘋,你們師兄一喝就傻,其實流翼他千杯不醉,就是喝了酒後有點了走神。這是老毛病,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我恍然道:“這真是怪事,我怎麽沒聽說過。所以,他現在怎麽樣了?”

“……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然後等我們去了他們房間,卻發現流翼人已經不在那了,天曉得什麽時候溜走了。清檀師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似乎非常後悔沒有看好他。

我們從客棧出來,一路行至城外西北荒野,此時離迷霧森林還有一段路程,于是駕馭飛劍飛了許久,最終落在一個破廟旁邊。

“這裏的空氣有些濕潤,前面是不是有林子?”我問道。

清檀道:“應該快到東邊入口了,林子裏有毒氣,你們注意時刻維持好靈障。”

我和洛蓁點了點頭,準備了一番,向西進發。

野草到這裏已經幹枯了,前面的路只剩下枯木和黑土,感覺不到半點生息。

我疑惑道:“這難不成是枯木林?”

清檀道:“正是,迷霧森林的霧氣便是毒,許多生靈都無法生存。”

“能在這種地方活下去的只有妖魔了罷。”洛蓁感慨道。

清檀師兄在前面探路,洛蓁走在中間,我跟在最後面。這是我們一致習慣性形成的陣型,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養成這個習慣,大概是我喜歡斷後的緣故。不過要是後邊突然出了什麽怪物,突然把我劫走,作為三人組裏修為最低的一個,想想都覺得可怕。

于是我上前幾步,和洛蓁并肩前行,結果走了沒多久,我再度掉隊,幹脆放棄了掙紮。

到處都是枯木,偶爾能看到動物的骸骨,還有人的骸骨,估計是誤入這裏的人被妖獸抓走,吃幹抹淨剩下的骨頭。越往裏面走視線越模糊,一層朦朦胧胧的白令視野越來越狹窄,這些是清檀師兄所說的林子裏帶毒的霧氣,我們維持着靈障才得以在其中自由穿梭。

前頭清檀師兄的腳步慢了下來,我和洛蓁并肩跟在後面,走得很慢都不怕跟丢,只見他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折紙鶴,不停地向對面的盟友發信息。

終于,清檀停下了腳步。我們憂心忡忡地望着他寂寥的身影,清檀回過頭,皺着眉對我們道——

“五六個紙鶴都沒有回來,怕是失去聯系了。”?

☆、身陷囹吾

? 陰風陣陣。我們是從清早出發的,到現在也不過日中,外面的天應當非常明亮。到了這裏,迷霧重重,猶如遇到了陰天。

清檀師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我們說出了他的擔憂。他沒有想到會與神劍宮的弟子失去了聯系,恐怕前方深藏着危險,他打算一人前往探看,留下我們原地等候。

我尚未表态,洛蓁将頭搖得像撥浪鼓,沉聲道:“那我也去。”看得出來她十分擔心,滿臉寫滿了憂愁。

洛蓁都這麽說了,我正欲開口,清檀忽道:“霜師妹,那你留下來吧,若是我們出了什麽意外,你速去聯系溫師姐。”

我想了想,只好點頭,輕聲道:“千萬小心,我在這裏等你們。”

他們風一般離開了,什麽也沒留下,消失在迷霧中。我從懷裏摸出一張白紙,無聊地折紙鶴,灌注了些許靈力,它輕輕飛起來,停留在我的肩膀。

我置身于充滿毫無生息的荒林中,感到周身微涼,不由得抱住雙臂。我盯着洛蓁他們離去的地方,将紙鶴安置于此,以确認方向。剛做完這件事,一股淡淡的妖氣從西北方傳來,我馬上屏住氣息,緊盯着那邊。

洛情泛着雪青色的光,在我身邊繞圈懸浮。

妖氣只維持了一小片刻便消失無蹤了,仿佛對方只是堪堪路過,沒有發現我。

我舒了口氣,卻沒有放松。清檀師兄說過這片林子裏生活的都是妖魔,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以免一不小心遭了襲擊。

雪青色的光更濃了,我擡眼一看,洛情仿佛在警惕着什麽——明明妖氣已經消失了,我搞不懂它在戒備何物,躊躇之際,底下傳來一陣巨響——

好家夥,居然潛伏在地底!腳下的泥土瞬間炸開,我反應一慢沒有借到力,抓着洛情讓它帶我飛上空中,反身一躍跳了上去。我定睛一看,底下站着一條龐然大物:蛇身人面,醜陋無比,居然還長了四只手臂!

據說魔物大多數是妖物因修煉而走火入魔變異而成的,這只怪異的人蛇,八成是這種情況。我仰天無語,修仙以來兩次遇到的魔物都是與蛇有關,難不成我上輩子跟蛇結了怨?

人蛇見人就撲,我一邊上升一邊用氣劍攻擊它,它身子非常靈活,鱗片異常堅硬,邊躲避氣劍邊伸着四只髒兮兮的手向我襲來!

雖然還沒有飛出迷霧,我感覺自己上升的高度已經不下十丈,人蛇依舊不屈不饒地緊逼着,我又繞了一圈,飛得更高,往下一看,它的下身竟是深陷在泥土裏——這家夥究竟有多長啊!

越飛越高,上邊的霧氣竟是越來越濃,隔着靈障都讓我呼吸倍感難受,霧氣似是透過了靈障,影響了我的呼吸。

我改變戰術,與人蛇周旋起來,不停地繞着它飛來飛去,同時它的腦袋不斷轉來轉去,讓我發現它竟是靠眼睛确認我的存在的。我停留在空中,進行冥想繪陣,雙手快速作訣,趁着它面向我的時候發出一道七成力量的移影氣劍——一個炸裂聲響起,氣劍爆裂,這厮的眼睛被影響到了,痛苦地一甩頭,同時四只手到處胡亂抓着,我見狀連忙躲閃。

我暗暗一嘆,方才氣劍發出時被其及時覺察,它正好将頭一歪,氣劍才沒有直入它眼睛,恐怕現在只是暫時失明而已。

空氣突然傳來劇烈震動,我大驚失色,這魔物發起狠居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耳目轟鳴之際,我感覺不到自己存在,忽然眼前一黑,仿佛被什麽抓住,瞬間拖入了黑土地,鋪天蓋地而來的泥土緊密摩擦着我全身,我連忙閉緊了嘴眼……

黑暗中,我強行振作才沒有喪失意識,那魔物已經沒有了動靜,好像是将我拖入地底然後就消失了。我動了動右手手指,陷入地底時我将右手往上伸着,就是為了一探上面的泥層,是否能夠用力推開,結果發現完全動不了,看來已經深入了地下,泥層的厚度太大,我無力推動。

若非有此仙軀,我早已窒息而死,但若不想辦法回到地面,我遲早還是得窒息而死。如今我只能祈禱離上面不是太遠,我或許還能掙紮一下……

我周身尚有薄薄的靈障,靈障裏有些許空氣足以呼吸。左手嘗試着動了一下,發現那邊的泥土有些松動,于是下意識繼續伸手探看,忽然摸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我什麽都看不到,只能靠觸覺來感受周圍的一切,我繼續摸索着,那東西好像是一條條的,帶骨節的,一共有五條,冰涼冰涼的……這這這,居然是人手!

不會是人蛇的手,我仔細看過,人蛇的手指很長,比這個長得多。我摸到的估計是真的人手,用力一扯,似乎還連着肢體,但沒有任何生息,看來是已經死去的人。

突然想到,如果這下面埋藏着的都是人蛇拖下來活活憋死的凡人,那麽,我豈不是身處在屍體堆中?!

在這種絕境中我實在不敢倒吸一口冷氣,搞不好鼻子裏都是泥,但我實在吓得要命,只好立馬轉換注意力,開始思考逃生辦法。

左手邊一個死人,右手邊是死路,出不去,我總不能在這種地方祭劍吧?搞不好會自爆。

呸呸呸,我怎麽老想到死不死的,沒準我還能活着出去呢。我左手不停在挖着,泥土漸漸松動,我身子一點點向左手邊移動,大概挖了半個時辰,我整個身子差不多都可以活動了。若是沒記錯,泥土比較松動的這一邊是向着地面下的,上邊的泥土太硬了,可見已經被埋了很深。

下面仿佛有一個很大的空間,我掂量着是不是可以炸開,最壞的打算就是把自己給炸進去了。反正呆在這裏是死,被自己炸死也是一死,幹脆弓起左手食指,單手作了一個訣,一道紫色氣勁往下炸開——

“哎呀——哇啊!”

我本該緩一緩的,結果抱着必死的心态發出了氣勁,這一下底下就炸開了,随着泥土我整個人掉了下去,落在平地上,空蕩蕩的四周回響着我的叫聲。

我四處張望,這裏竟是一個地洞,有十幾丈高,差點把我摔死。我望向剛下來的地方,頂上炸開的泥土漸漸聚攏,仿佛有生命似的,神乎其神,維持着洞頂久不坍塌。

地洞的空氣有些潮濕。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周圍有燭火照明,足夠看清洞壁。

只是普通的地洞,我面前有兩條岔道,後面又不知通往哪裏,那兩個洞口皆有燭火照明,卻不知通往哪裏,霎時讓我想起在伏妖窟那個假岔道。我轉身一瞧,對面這個洞口深處仿佛有光,不是燭火的光,仿佛是地面上的光,我走了進去,漸漸深入,那光更加明顯了。

到這裏已用不着燭火照明,我繼續向前,再走十幾步,前面豁然開朗,樹影斑駁落在我的青衣上,周圍一片綠意盎然。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我連探景的心情都沒有,雪青色光一閃,瞬間祭出了洛情。前方一股妖氣,伴着風聲急速向我這邊接近,我神色一凜——此處竟有妖族!

我握住劍柄,翩然起舞,三道散力七成的氣劍聚成,向前方飛去——

洛情的威力很大,若是空手聚成的氣劍,七成只相當于洛情三成散力的力量,而洛情聚力三成相當于我空手九成的力量。洛情對我的修為提升很大,但劍離手後力量還是有所降低,所以在合體時才能發揮洛情的實力。

對方似乎沒想到這邊有一個修仙者,情急之下負隅頑抗——一聲巨響炸開,周圍的樹木微微顫動,那妖魔落在地面上,迅速爬了起來。我終究還是手下留了情,只為一睹其真面目。

那女子穿着暴露,美豔絕倫,一雙美目怒瞪着我,道:“雲涯門的小狗竟是闖入這裏來了!敢擋姑奶奶的路,小心伏世大人抓你去喂屍鹫!”

“你是誰?”我正色道。

硬生生吃了三道氣劍,除了有些狼狽,她看不出有什麽傷,打量了我一下,笑道:“嘻……小丫頭,這裏可是你來不得的地方!聽好了,姑奶奶名喚于紅宴,乃是伏世大人的下屬!”

我皺起眉頭,問道:“這個伏世又是誰?”

于紅宴一怔,臉色都綠了:“身為修道之人,你竟然不知道伏世大人的名號?”

忽然從她身後遠處傳來一道破空聲,她露出驚慌的神色,連忙對我道:“你……你快讓開,讓我進去,那個瘋子要來了!要是我死了你們都得被大人殺死!”

于紅宴一邊向我嚷着一邊施法,我擋住了她的攻擊,卻吃了她的法術後勁,連連後退幾步。沒想到于紅宴和我的法術有異曲同工之處,她趁着我一疏忽,連忙閃進了洞裏,消失無蹤。

我沒有追上去,那道風聲越來越接近,就這樣停在我前方。我擡眼一看,微微一怔,前面這人一股凜然仙氣,不是別人,正是樓聽瀾。

樓聽瀾看到我也吓了一跳,很快回過神來,向我走了兩步,低頭笑道:“霜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你是不是該先問那個妖女的去向?”

樓聽瀾仍是笑:“霜師姐既然放過她,必然有你自己的道理。”

我便向他解釋了被人蛇襲擊,如何來到這裏的事,他聽了後絲毫不感到驚訝,表示他們一群人被人蛇分散,大多都拖下了地底,然後發生的事和我經歷的差不多。這附近居然到處都是這樣的地洞,但是這些樹木又怎麽解釋?這裏真的是地下?還是我們被錯覺欺騙了?

“我不知道你也被派到這裏來了,其實和我一道的是秦師兄和甄師弟。”樓聽瀾說道。

秦天軻也來了?我怎麽沒聽他們說起?樓聽瀾解釋道:“當時我們正在神劍宮逗留,正好和第五師兄他們出發了。”

原來如此。樓聽瀾新拿到的仙劍感覺不合手,所以和甄靈師弟又去了一趟神劍宮重鑄了一把,秦天軻前來向他們傳話,所以他們走到了一起。

“第五師兄他們呢?”

“不知道,下來後我四處探路,發現了這個妖女,便追來這了。”

“提起妖女……你且跟我來。”我差點把于紅宴忘了。

我的移影氣劍後勁極強,更上一層樓之後其後勁發作越來越慢了,我還沒找到修正這個瑕疵的方法。順着地道走了不久,果然發現于紅宴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是你們……”于紅宴吃力地擡頭,瞪着我道:“你對我下了什麽藥?快拿解藥來!”

“沒得解,你估計廢了。”我一本正經地瞎扯。

樓聽瀾瞥了于紅宴一眼,對我道:“霜師姐,我可以殺了她嗎?”

我正疑惑樓聽瀾怎麽急着要殺她,雖然清檀師兄說過遇到妖魔可就地格殺,但我始終是心慈手軟之人,而且于紅宴應該還有點用處。只見樓聽瀾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一下子明白了他在想什麽,便道:“樓師弟請随意。”

于紅宴聽了馬上就急了:“你們不能殺我!混賬……要是殺了我,伏世大人絕對不放過你們!”

樓聽瀾緩緩道:“伏世是誰我們并不認識,你既為妖,又與魔為伍,我們身為修道者定不可能放過你。”

“你……你……氣死我了!”于紅宴又害怕又氣憤,“伏世大人可是魔族的将軍,你們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

樓聽瀾和我面面相觑,原來這個伏世來頭這麽大,一個小小的手下都這麽嚣張!

“那更不能留下你了。”樓聽瀾揚起手。

“別殺我!別殺我!什麽我都告訴你們,求求你們別殺我,嗚嗚嗚……”于紅宴看似氣焰嚣張,大難臨頭卻頓露軟弱,瞬間被逼得崩潰。樓聽瀾終于滿意地放下了手。

我投予贊賞的眼神,向于紅宴問道:“這裏的地形,你可清楚?”

于紅宴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嘆了口氣,道:“出去的路,你至少知道吧?”

樓聽瀾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幻境混戰

? 于紅宴又是搖頭,委屈道:“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我和樓聽瀾都吓了一跳,樓聽瀾道:“怎麽可能出不去,你莫要诓我們,否則将你碎屍萬段!”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是不是我錯覺,樓聽瀾眼裏仿佛有仇恨的光,但很快便消失,讓人看不真切。

于紅宴哭了起來:“每次都是伏世大人帶我出去的,我根本不知道出去的路!這裏只是伏世大人施下的一場幻境!什麽迷霧森林,什麽地下城,都是糊弄那些仙修的!”

我回頭看向洞口處照進來的光,心說難怪地下會有日光透入,原來是一場幻境。

樓聽瀾低頭細細尋思,又問道:“這幻境如何破解?”

于紅宴道:“……除非讓伏世大人自己來解開,或者由精通幻術的人破掉其中的局,幻境自然能解開……”

去抓伏世?不可能,對方是魔族将軍,以我們的力量無疑是以卵擊石。而精通幻術的人我倒是知道一個——流翼。不過他眼下在哪裏我完全不清楚。

洛蓁和清檀師兄也許還在上面,若是和我們一樣遇上了人蛇,我不清楚清檀師兄會不會下來,畢竟以他的實力戰勝人蛇應該沒問題。我倒也不擔心洛蓁了。

“轟——!”

突然,從前方地洞裏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整個六合為之一顫!我堪堪穩住身形,定睛一看,于紅宴已經消失無蹤,暗叫不好,急忙去追,這時樓聽瀾抓住了我的手——

“她去的是聲音傳來的方向,她身上有傷,走不了多遠。”

我定定望着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麽?”

“小心為上,霜師姐,你跟在我後面。”

“好。”然而說出這個字我已後悔,明明我才是師姐,怎麽還得讓師弟來保護?擡頭一看樓聽瀾已走了出去,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心想我這個做師姐的真是不比師弟啊。

這裏畢竟是魔族的地盤,樓聽瀾生怕我亂跑,驚擾了其他魔族。我不禁有些不甘心,心想等到前面岔路時,幹脆與他分開了為好。

我們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岔道口,樓聽瀾觀察了一下地面,對我道:“妖女是從右邊走的,若是我們跟上去,興許能遇到魔将……”

我吓了一跳,脫口而出:“你別亂來,遇到魔将你能做什麽?”

樓聽瀾全然沒有害怕的樣子,細細想了想,對我笑道:“霜師姐,你去另一邊吧,既然是幻境,或許我們能在前面會合。”

我不明白樓聽瀾是怎麽想的,總覺得他有事瞞着我,正欲拒絕,轉念一想,道:“若是出了什麽事,大聲叫喚我的名字,我即刻趕來。”

“謝謝霜師姐。”他笑得很開心,卻讓我心生害怕。

我們兵分兩路繼續前行。一路都是燭火,想到這些燭火也是幻術制造出來的,我順手捏了一把火焰,發現沒有什麽感覺,根本弄不滅,這也太明顯了。我坐在洛情上,以不急不緩的速度飛着,在蜿蜒的地道中前進了約莫有一刻鐘的時間,忽然前面有了光。

在地道中我胡思亂想了一道,臨行前樓聽瀾燦爛得有些不對勁的笑容,為什麽經過了那麽長的距離還不到爆炸聲傳來的地點,難不成這地道其實是在兜圈子?抑或是幻境迷惑了我?

我突然想到,若是和樓聽瀾走了右邊的路,我也許能知道一些什麽,但目前的情況我無法回頭,一旦回頭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我生怕再次錯過什麽。

轟隆——

又是一聲地搖山擺的巨響!這一刻我急忙停下來,我頓時感覺到了,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轉臉看去,居然是從我身側的石壁裏面傳來的!我一下子明白了,後退幾步,迅速捏訣,發出一道三成聚力的氣劍,向着石壁發去——

聽着“啪嗒”的破壞聲,果然石壁後面是空的,露出半人高大小的洞,有光從那裏傳來,我不由自主地遮住了眼睛。

我還沒看清其中的事物,單純被光吸引,潛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咔”一聲踩到了底下的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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