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 流翼瞄向清檀，清檀攤手道：“別看我，你自己惹的事，還不去安慰她？”
“臭老頭兒，多嘴！”流翼嘀咕着白了掌燈真人一眼，向着巫霜離開的方向追去。
“他現在倒好了。”清檀望着兩個人離去的方向，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對掌燈真人說，“以前我怎麽也想不到，兩個看似生無可戀的人會走到一起，也許這便是緣罷，他也終于有了牽挂。”
掌燈真人沉默不語。
“若是沒有殺相，流翼……也不用受這樣的苦。”清檀道。
“阿蓁現在如何？”掌燈真人忽然問。
清檀一怔，臉色沉了下來，低聲道：“師伯，您知道……即使起死回生，她的壽命會變得很短。”
“……最終活下來的，就只有霜兒一人了麽？”掌燈真人陷入了沉思。
清檀道：“有件事我還希望掌燈師伯成全。”
掌燈真人搖搖頭：“掌門師弟不會讓你們殺死關胤的。關胤師妹自小對妖魔恨之入骨，執念太深，唉……”
“到時師伯只要不插手便好。”清檀微微笑道，“我也不是非要關胤的命，但必須要讓她承認自己犯下的罪。”
掌燈真人奇道：“明明你是最痛苦的一個，你卻能饒她一命，清檀，你着實令我驚訝。”
“……阿蓁她從不曾記恨過任何人。”清檀轉身離去，留下一個悲傷的背影。
掌燈真人仰臉望天，忽然長長一嘆：“平天四神……青龍玄武……我始終參不透，乾坤卷和殺相之間究竟有何聯系？”
“師妹，別跑……”
身後傳來流翼的聲音，我裝作聽不見，施展翳形術，穿梭在混亂的戰場中。
我躲避人的本事向來厲害，只要我不想被他找到，他踏遍天涯海角也尋不到我。
師兄他大概從未想過和我在一起，他這般不愛惜自己，恐怕早已預見了自己的命運。明明最絕望的應當是他才對，可我始終放不下這段感情，想到他終究要死在我手中，實在備受折磨。
慌亂中我撞到了一個人，竟直接将我的翳形術撞破，我擡頭一看，氣得全身發抖：“別擋住我的路！”
“你發瘋？”
涼涼的聲音傳來，我瞬間意識到認錯人了，咬咬牙道：“希流光，你怎麽老愛擋道？”
希流光兀自問道：“你對我大哥發什麽瘋呢？”
“我可沒瘋。”我為之氣結，“走開，你去找他，少來煩我。”說着便要繞過去，希流光自然不肯放我走。
“你在地下城诓我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希流光淡淡道。
我一愣，心裏嘀咕着：這家夥是找事來了。便給他指了個方向，“居流翼在那邊，你要找找他，我就不奉陪了。”說完就跑，然而這厮一手抓住了我的後領，害得我一個踉跄。
希流光目視前方，我微微一怔，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流翼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默不作聲地将我望着。
我被他這樣看着，瞬間沒有了氣勢，只覺得心裏委屈，跌坐在地上。
“師妹。”流翼喚了一聲，緩緩向我走來，我背對着他，心煩意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希流光欲和流翼說些什麽，流翼做了個停的手勢，道：“流光，你回去。”
“你還會回雲涯門嗎？”希流光殷切的眼神望着他，“若是雲涯不留你，大哥，你來祭龍墟尋我罷。”
流翼點了點頭：“無需擔心，你快回去吧，我馬上便要離開此地，莫要讓人看到我們待在一起。”
“……好。”
風聲掠過，希流光的氣息瞬間消失了。
我忍不住問：“你難道不向他坦白嗎？他可是你唯一的親人。”
“我太過了解他。”流翼道，“流光性子太烈，定然不會讓我走上這條路，若是讓他知悉其中的關系，日後只怕與雲涯為敵，那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側過臉看他，幽幽道：“你總是為了別人而活，而你自己呢？”
我覺得心裏難受，是因為流翼，他對自己太過殘忍。
“你的願望是什麽？”我問道。
流翼扶我起來，對我微微笑道：“我只是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夠一世平安。”頓了頓，他撫上我的臉，繼續道：“然而如今，稍有遺憾啊……”
“流翼！”
遠處傳來一聲怒吼，吓得我渾身一震，流翼跨出一步擋在了我面前。一道氣劍飒然而至，流翼揚手揮出一道氣勁，一聲炸裂，雙雙化解。
人未到聲先至——卻不料被第五玉素率先尋到此處，神劍宮衆弟子如天仙降臨，繞着我們擺出了劍陣。我後退一步，和流翼背靠背做好了應戰的架勢，第五玉素禦劍懸空，自雲端睥睨，他目光冷冷地盯着流翼。
我悄聲道：“師兄，第五師兄好像是沖着你而來的。”
流翼仿佛有一份無奈，沉聲道：“你別管。”于是我便轉換了話題：“那麽我們是迎戰呢，還是逃呢？”
流翼尚未回複，上方的第五玉素高聲道：“衆弟子聽令！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居流翼和巫霜！”
我擡頭對第五玉素道：“第五師兄，我們無意與你為敵，還請網開一面放過我們！”
第五玉素道：“自古正邪不兩立，你如今已為魔，做夢！”
流翼淡淡道：“師妹，莫要與他費舌，我們走。”流翼拉起我的手，打算破圍而出。
“還想逃！”第五玉素掠至流翼面前，劍指着流翼的鼻子，“流翼，今日我非跟你分個高下不可！”
流翼忽然不動了，我感到他握着我手腕的手漸漸松開，他靜靜地看了第五玉素一會，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便與你一戰，也了了你的夙願。”
第五玉素握劍的手微微顫抖，驀然睜大了眼睛。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表情糾結着，卻又歸于平靜。
“所有人退下！”第五玉素命令道，“這是我和居流翼的比試……你們不得插手！”
一瞬間風雲變色，雷鳴陣陣，我望着空中糾纏不休的兩道光，內心一片茫然。
第五玉素的氣劍變化萬千，處處設下陷阱，威力極其霸道，流翼固然不甘下風，挫揚劍意早已登峰造極，幾輪下來，二人勢均力敵，皆無損傷。
“你着實長進了不少。”流翼淡淡道。可我心裏清楚，他并未對第五玉素使出真正的實力。
第五玉素目露精光，微愠道：“我已不是當年跟在你屁股後面的少年郎，而你仍舊如昔日那般輕視我。”
流翼嘴唇動了動，似是有話想說，頓了頓，微微垂首，選擇了沉默。
我知道，師兄從未輕視過任何人，面對第五玉素，他是不打算坦言了。我隐約感覺到他心底的絕望，令我一陣揪心。
“我今日非要分個高下不可，居流翼，接招！”
第五玉素再度發力，掠向流翼，一瞬間塵土飛揚，氣勢洶洶，直到氣劍抵達跟前，流翼才側身閃避，氣劍竟是轉了個彎，窮追不舍！
流翼淩空而起，開始進行反擊，二人的威壓使百尺內的空氣混亂，旁人難以近身，幾乎看不清局勢。
神劍宮弟子們退到了外圍，我仍駐留在原地，用袖子擋住了鼻口，艱難地盯着場內。
這時，我感覺到有第三股氣息介入！猛然一驚，向西北方向望去，有人在暗暗發力，目标竟是對着正在專心鬥法的流翼！
“師兄，小心！”
我一眼看出對方是個勁敵，吓得不輕，想都沒想飛身向前，闖入了氣場之中，霎時被強大的威壓壓制得周身疼痛！一道藍色氣劍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掠來，快得讓人幾乎無法覺察，我顧不上其他，閃身到流翼身側，聚氣并接下了這一道氣劍！
腦袋“嗡”一聲作響，我只感到滔天的氣浪襲來，擊破了我的氣罩，身子被擊飛，往後掠了十幾丈才堪堪站穩腳跟，噴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上。
地面被掠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我的視線有點模糊，胸口一陣一陣地劇痛，我單手撐着地面，忍不住蹙眉——好強的氣勁！
流翼擺脫了第五玉素的糾纏，閃至我身前，一臉焦急地将我擁在懷裏，沉聲問道：“師妹，你怎麽樣？”
我還以為他會怪我太過莽撞，仔細回想，我還真什麽也沒準備，幾乎用肉身擋下了那道氣劍。往後每每想到這一幕，我都懊悔不已，怪自己修為不足，判斷偏弱，才會有這種玉石俱焚的行為。
“我沒事。”我掙紮着站起來，推了下流翼，“你知道我有神器護體，這點傷……咳咳……”流翼的臉色沉了沉，收緊了手臂，道：“誰準你站我面前的？”
“我又沒什麽……”我忽然說不出話了，他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扳過我的臉，吻住我的唇。
我睜大眼睛，感到有一粒微苦的藥丸進入嘴內，流翼不知将什麽東西喂給了我，我的劇痛漸漸消除了。
“你們……”第五玉素驚愕地望着我們，忽然明白了什麽，滿臉怒容：“居流翼，你便是為了巫霜才叛離雲涯的麽？”
流翼的臉色越發陰沉了。他并沒有理會第五玉素，目光冰冷地盯着西北方向懸空而立的藍袍道長，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渾身一震，那人竟是——關胤！
☆、75
? 雲涯門的人終究是找上來了。關胤的目标是我和流翼，她居高臨下，冷冷地望着我們關胤身後跟着一群白衣弟子，蘇銀、溫煮茗、秦天軻、戚小藍等人都聚集于此。
我一見關胤，想到她殺害洛蓁，廢我修為，胸中仇恨的火焰再一次被點起，我的目光瞬間冰冷。
流翼按住我的肩膀，淡淡道：“我說了，你不準站在我面前。”我愣了愣，聽話地被他推到後面。
我躲在流翼背後，目光越過神劍宮衆弟子，落至雲涯門衆人身上，心情複雜。
關胤冷冷道：“居流翼，速将殺相歸還雲涯，本座尚且能饒你一命。”
我一聽便惱了，關胤明明心裏清楚，流翼與殺相命運相連，解除契約便會死于非命，關胤這是讓他直接去死！
“師兄！”我心裏着急，他做了個手勢，讓我冷靜一下。
“流翼師兄，若你肯迷途知返，雲涯門尚有你的一席之地！若你執意與仙盟為敵，那便只好得罪了……”
“流翼師兄，你快回來啊！你是如此明事理的人，為何會受到那個妖女的蒙蔽？”
上方的雲涯弟子對流翼或勸或責，對我更是嗤之以鼻，關胤傲立在衆弟子之中，面若冰霜。
流翼輕輕呼出一口氣，上前一步，這時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場面一片沉寂，一旁的第五玉素，從始至終神情複雜。
師兄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淺淺淡淡，悠悠響起：“從我入雲涯門起，直至今日，我并未做過違背本心之事，如今站在衆師兄弟對面，實屬無奈。”
“這是何意？”秦天軻怔怔道，“流翼師兄……難道你意欲成魔？”
“流翼從肩負殺相重責起，便與魔無異，又何來成魔之說？”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衆人注目，只見清檀突然出現在神劍宮弟子的包圍之內，吓得紫白衣袍的仙修們不由自主地後退。
“清檀師弟……”溫煮茗微微一怔，垂下了眼眸，眉宇間帶着一份若有若無的哀愁。
關胤寒着臉，沉吟道：“清檀，連你也堕落如斯，真教我失望。”
清檀不緊不慢地道：“關胤師叔，我雖與妖魔為伍，卻從未殺過仙盟一人，流翼和霜師妹亦是如此，而關胤師叔你呢……”他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一笑，言辭間隐隐透露出殺意。流翼一怔，陷入了沉默。一別經年，清檀師兄讓師兄弟們都感到陌生，他确實改變了許多。
清檀這個樣子，我卻不覺得陌生。我自然明白清檀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換做是我，我同樣無法忍耐自己心愛的人被同門所殺。
無法守護最想守護之人，即便身負衆望，信念仍舊會崩塌。
清檀這一番話，将矛頭指向了關胤，令所有人都驚愕不已。
“清檀，你這話是何意？”第五玉素一臉疑惑，欲探個究竟。
秦天軻道：“大師兄，你似乎話中有話！”
“勾清檀，你這是将我們師父陷于不仁嗎？！”關胤座下的弟子們叫嚷起來，蓋過了場面。
溫煮茗微微垂首，默不作聲地觀察局面，似是若有所思。
“勾清檀，本座一身清白，豈是你三言兩語便能誣陷得了？”關胤冷哼一聲，寶劍豁然出鞘，高聲道：“爾等叛逆，為正道所不容，本座今日便要拿你們祭劍！”
“何謂正？何謂邪？若說你是正道，又怎會濫殺無辜？！”流翼一揮手，淡藍的氣場籠罩在我們三人周圍，所有人做出了參戰姿态。
“一派胡言！”關胤舉起寶劍，“衆弟子聽令，抓拿叛逆！”
“是！”
與此同時，神劍宮弟子也齊齊發力，與雲涯門弟子衆兩面夾擊，将我們團團圍住！
流翼道：“清檀，你照顧霜兒。”清檀颔首，流翼縱身一躍，直上雲霄，從衆白衣弟子中一掠而過，氣劍直指雲端之上的關胤真人！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啓動乾坤卷，然而我不能離流翼太近，殺相的斥力太強，操作不當兩個人都會重傷。師兄将我和清檀安排在一道，是有先見之明。
神劍宮的陣法與雲涯門的劍術相得益彰，兩派弟子時有來往，在共同對敵的時候，配合得相當默契。
清檀首當其沖與弟子衆鬥法，我召喚出乾坤卷，金色卷軸打開，從中拔出一把紫氣激蕩的寶劍，此劍乃是乾坤卷神力幻化的虛無之劍，其中有我七成的力量，用來對付弟子衆綽綽有餘。仙盟的目的是讓弟子衆消耗我們的戰力，然後才派出九階實力的上仙來對付我們，關胤身邊還有蘇銀，溫煮茗尚聽令于她，二人遲遲未出手，仿佛在等待時機。
“清檀師兄，我來助你。”我與清檀背靠背站在一起，“我們速戰速決！”
“好！”
清檀的修為早已突破第九階，若非他當年離開雲涯，如今在雲涯門的名氣未必比溫煮茗差。弟子衆并非我們的對手，即使神劍宮與雲涯門聯手，不到半柱香時間，已被打傷一片。
我們無意與他們糾纏到底，用威壓氣場将其放倒，并不傷其性命，令之暫時性喪失戰鬥能力。轉眼間場地上空蕩蕩一片，我拄着虛無寶劍，略有疲憊，便稍作調息。
幽幽清香襲來，頓聞細微風聲和衣物摩擦的聲音，我轉身一看，溫煮茗和戚小藍已落至我和清檀跟前。
溫煮茗清麗脫俗，目光如水，一眼望去猶如一朵純白蓮華，她的絕世容顏一如往昔美得令人心動。
這般動人美麗的女子，讓我不由自主想到洛蓁，兩個極好的人，一樣的溫柔善良……我內心有點矛盾，若是與溫師姐相對，我必定難以下手。
清檀道：“溫師姐的絕情劍修煉多年，無情更勝有情，清檀一直沒有機會讨教……”
“如今不正是一個好機會？”溫煮茗柔柔一笑，笑容明媚，她一臉從容，若無其事的樣子，好似從未當我們是敵人。
清檀淺笑，拱手行禮：“那便請多多指教。”
兩人身形一晃，氣場張開，開始鬥法，戚小藍仍舊毫無動作，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讓我有幾分忐忑，我打破了沉默，淡淡道：“怎麽？你不是來對付我的麽？”
戚小藍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巫霜。”
我一怔，笑了笑：“你倒是清楚得很，然而關胤的命令，你不得不從罷。”
“沒有人能命令我。”戚小藍眯起眼睛，“我之所以想要變強，便是為了終有一天能夠自由地活在這世上。”
我卻是無言以對，不明白她所言為何，她仿佛經歷過一些我難以想象的事。
“巫霜，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戚小藍目光依舊炯炯有神，眉宇間卻露出一絲無奈，“我就知道，你這樣的人從不記仇，不像我。”
我說：“人怎麽可能不記仇呢？”我若是不記仇，便不會恨關胤，便不會為洛蓁報仇。
“你記不記得我捅過你一劍？”戚小藍道，“你對付關胤是為了洛蓁，你從不為自己。”
我是記得的，我卻覺得沒必要提起，都過了那麽久的事。戚小藍并非真心想殺我，她只是一時魔障。我慶幸她足夠清醒，自己擺脫了魔障。
她的最後一句話卻讓我愣神，我向來把朋友看得比自己重要，這倒是真，卻是讓戚小藍看出來了。
我疑惑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這時，戚小藍緩緩拔劍，我做出戒備，只聽她壓低了聲音說道：“一報還一報……巫霜，我讓你刺我一劍，就當是你還我的罷！”
“你說什……”我正茫然，忽然劍氣激蕩，戚小藍已掠至跟前，藍光大盛，與紫光交融在一起——我手中之劍已然揮出，擋下了戚小藍的一擊。
戚小藍與我的距離不過一尺，她的劍氣毫無肅殺之意，我頓時明白她無意與我鬥法，仿佛有備而來。
“聽我說，巫霜。”戚小藍悄悄瞥了周圍一眼，低聲道：“仙盟的前輩們在古域外圍設下了極其強大的法陣，專門對付魔族。你們若是莽撞闖出，清檀師兄還好，你和流翼師兄身上有煞氣，必定會被地火焚燒殆盡。”
我驚愕地睜大眼睛，卻不明白她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戚小藍的劍往前一推，我後退一步，她卻快速往後撤，身法靈動，禦劍淩空。我心知她是要引我過去，遠離衆人視野，便飛身追了上去。
我和她禦空相對，不斷變換身形，氣劍相交，戚小藍一面與我交手，一面說：“我和溫師姐早已達成共識，并不打算與你為敵，畢竟昔日同門師兄弟妹，這是大約是我們最後一次幫你們，往後好自為之。”
“你們……”我愣是沒想到這些話竟從戚小藍口中說出。她确實長進了不少，到了讓我刮目相看的地步。
我問道：“你們有何好辦法讓我們得以脫身？”
戚小藍瞄了一眼清檀和溫煮茗那邊，道：“溫師姐必然已與清檀師兄私下交代了，她的意思是讓你們盡快擒住關胤真人離開這裏。”
原來如此，要挾麽……這倒是一個好辦法。溫師姐和戚小藍既然站在我們這邊，又與關胤暗中敵對，我頓時感到無比心安，以及十分的感動。
我對戚小藍笑道：“戚小藍，若是當日我未被關胤廢去修為，我仍舊留在雲涯門中，也許我們還能成為好姐妹呢。”
戚小藍一愣，眸光微斂，若有所思，最終淡淡道：“這些話便不必說了，你我仙魔殊途，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相見。”
我微微一怔，心底忽然泛起淡淡的哀愁。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的最後一面，實在太多。?
☆、激怒關胤
? 紛繁的氣劍令人眼花缭亂，兩道光在雲海中交纏、分離，氣場相互碰撞，激烈的戰鬥聲不絕于耳。
——然而這只是表象。
“呼……”溫煮茗長舒一口氣，酣戰過後露出了淺笑：“清檀師弟，你的修為着實長進不少，快趕得上流翼師弟了。”
“流翼麽……”清檀微微蹙眉，有一份若有若無的失意，微微笑道：“他所承受的東西是我無法想象得到的，只怕我是永遠比不上他的罷。”
溫煮茗目光微凝：“流翼師弟自小心性堅忍，有時候又太過執着……”
清檀輕輕一嘆：“溫師姐，你雖與我為敵，劍氣卻毫無殺意，你是如何看待我們的呢？”
溫煮茗柔聲道：“清檀，我先你們入門，你們在雲涯門長大、修煉、成仙，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裏。我溫煮茗不會看錯人，什麽人值得相信，什麽人不能相信，我心裏有數。”
“我修煉絕情劍多年，此劍意并非真正無情，實為棄私情罔顧蒼生。而我如今，絕不能讓你們死在這裏。”她眸光微動，聲音忽低：“即便我們日後仙魔殊途，但我相信你們不會為禍蒼生……希望你們能堅持走下去。”
清檀心頭一動，卻不知該說什麽，握緊了手中的劍。
雲涯門終究是他留念的地方，從今往後，只怕再也無法回去。他的心也不在那裏了。
“我會暗中助你。”溫煮茗道，“若關胤真人真的殺害無辜，那她必然逃不過這一劫。”
清檀一怔，問道：“溫師姐……你有什麽打算？”
溫煮茗眼裏盡是狡黠的笑意，輕輕捋了一下鬓邊的細發，道：“很快你便會知道了。”她的目光投向戚小藍的方向。
天色漸暗，烏雲密集，雷聲滾滾，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
我問戚小藍意欲何為，她忽然不做聲開始發力，再度與我交手，禦劍騰上雲霄。
我依舊雲裏霧裏，連連接住戚小藍的氣劍，她一下子與我拉開距離，一道氣勢磅礴的挫揚氣劍飛速掠過來，我一怔，虛無劍一揮，發出了一道紫氣。
令我驚愕的是，戚小藍的氣劍到了中途竟是自動瓦解，我暗叫不好，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紫氣後力極強，越過那一道藍光，襲向戚小藍正面！
戚小藍竟是生生接下了那一道紫氣劍，瞬間渾身一震，口吐鮮血！
我整個人都懵了，看到她的身子在急速墜落，才飛身上去接住。
“你這是做什麽？”我微微顫抖着問。
戚小藍緊皺眉頭，盡顯虛弱之态，沉聲道：“巫霜……你挾持我罷。”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頃刻間明白了她的計謀。
“用我去要挾關胤，若她真的曾殺害洛蓁，我的命她自然也不會在意，說不定還能激怒她……”
這确實是一個好辦法，足以在衆人面前掀露關胤的真面目，但并非有十成的把握。
“……就為這個，你心甘情願受下我一劍麽？”我問。
“溫師姐與清檀師兄勢均力敵，我被挾更不會讓他們懷疑，何況，我說過的。”戚小藍淡淡道：“這一劍是我欠你的。”
我微微垂眸，不知以何言相對，戚小藍好強如斯，即使我不再在意，她對自己曾犯過的錯仍耿耿于懷。
這是她的驕傲，我能理解這一切，我自然不會辜負她。
劍光一閃，我将虛無劍架在戚小藍的脖子上，帶着她掠到衆人面前。
“你要對戚師妹做什麽？”
說話的是溫煮茗，她已然從清檀處脫身，寶劍在手，擋在了我面前。
溫煮茗的話成功引起了衆人的注意，正在與流翼惡鬥的第五玉素、蘇銀等人也停了下來，流翼回頭，微微一怔。
我的目光越過衆人，對流翼喊道：“師兄，快回來！”清檀師兄來到我身後，流翼又看了清檀一眼，仿佛明白了什麽，立即掠行回到我身側。
“巫霜，你快将戚師妹放了，否則……”
“否則怎樣？”我冷冷地望着蘇銀。
第五玉素哼了一聲，道：“想不到你竟會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不愧是魔族！”
戚小藍的身子搖搖欲墜，她嘴角仍殘留着血跡，看上去受了很重的傷。我心說她的演技也太好了，裝得跟個快死的人似的。
“廢話少說，你們還想不想要戚小藍的命了？”我淺笑道。
清檀和流翼一左一右站在我兩邊，負劍而立。我手中有仙盟的人，他們果真不敢靠前。
空氣微顫，關胤終于從雲端下來，立于仙盟衆人面前，與我們相對。
關胤面若冰霜，冷冷道：“巫霜，将人放了，本座興許還能留你一命！”
我心中暗笑，關胤啊關胤，你終于來了，妙哉妙哉。
“關胤，你說的話我從來不信。”我微微笑道，開始欲擒故縱：“讓我放人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關胤眉宇間有隐隐的怒意。
一陣狂風起，“轟隆”一聲巨響，閃電照亮了天地。
我說：“我給戚小藍下了生死蠱，只要我一死，她便會給我陪葬。你放我們走，待到我們安全出了娲國古域，我便會将她放了。”
秦天軻道：“好生狡猾！巫霜，你入了魔後，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巫霜了。”
我涼涼地瞥了秦天軻一眼，選擇了無視。這家夥并不了解我，他所說的話我便當做耳邊風了。
溫煮茗對關胤道：“真人，我們該如何做？”
“妖魔的話不可全信！”關胤冷冷道。
清檀淡淡道：“真人的意思是，即便我們殺了戚師妹，也無所謂是嗎？”
戚小藍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向前伸着手：“救救我……”
“可惡！”蘇銀握緊了劍，“爾等堕仙，真是不知死活！”
我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你們仙盟不是說過，寧放過一百也不錯殺一無辜嗎？好了……我們現在就要走了，你們若是憐惜戚小藍的命，千萬別跟上來……”突然臉色一沉，斂起笑容：“……若是被我發現你們有誰跟上來，我立馬将戚小藍殺了。”
我帶着戚小藍轉身便走，片刻也不停留，清檀和流翼跟在我身後。仙盟果然沒有一人敢上前，然而我已經覺察到，關胤握劍的手，不斷收緊，微微顫抖。
“我演的還可以吧。”背對仙盟衆人，我悄聲對三人說。
“不錯，你很有當壞人的潛質。”戚小藍幽幽道，“我若是關胤，早就被你氣死了。”
“咦，那我們背後豈不是很危險……”
清檀笑道：“就交給我們吧。”
流翼的眸光驟然一斂，我們身形一頓，感到一股極強的氣息向這邊逼近，勢如破竹，覆海移山！我潛意識地回頭看，流翼、清檀已離開了原地，二人雙雙出手，擋在疾馳而來的氣勁面前，接下了這致命一擊！
關胤果真出手了！
流翼與清檀用了七成的力道才化解這一招，兩人被氣浪震得後退了十尺，連我和戚小藍這邊也有波及，一時間沙塵滿天！
關胤轉瞬已來到前方上空，面露怒容，傲然睥睨！心髒微微一縮，我竟是不知關胤的修為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一出手便是風雲變幻，威壓蔓延了方圓十裏，所有人都驚愕不已。
“真人……”
一片死寂中，溫煮茗忽然開口，故作慌張，聲音低低淺淺地道：“真人，戚師妹還在他們手裏，貿然出手的話……”
關胤冷冷地哼了一聲，道：“這一次，本座絕不會放她走！”蘇銀和秦天軻臉色變了，第五玉素猛然擡頭，愣在原地。
我卻是笑了，手中劍往戚小藍的脖子近了幾分，道：“關胤，你想再一次害死同門弟子嗎？”
“你敢動手便盡管試試！”關胤微愠道，“巫霜，當年我便該殺了你，卻不知你身負乾坤卷，而後又堕入魔道……哼！同樣的過錯本座不會再犯，即使不惜一切代價，今日也要取你性命！”
衆人震驚，這時戚小藍低聲對我說：“動手！”我一怔，戚小藍補充道：“接下來是詐死，你配合一下便可。”我瞬間明白過來，眯起眼睛，對關胤高聲道：“既然關胤真人不要這個弟子的命，那我抓了也沒用，只好——”
“不可——”
“妖女住手！”
我收起劍，反手一掌打在戚小藍身上，她悶哼一聲，身子飛出去五六尺，落在了地上，瞪着眼睛，掙紮了幾下，最終沒了氣息。
“戚師妹！”溫煮茗大叫一聲，掠至戚小藍身邊，将她抱在懷裏，一臉悲痛，哭兮兮地道：“戚師妹……她已經……”
雲涯門弟子們都驚呆了，美人垂淚，溫煮茗這一哭讓所有人心生憤恨，然而他們不僅對我恨之入骨，對關胤的懷疑也多了一份。
這正是我們的目的所在。
“真人，為何不救戚師妹，她只是個無辜者……”溫煮茗帶着哭腔的聲音柔柔道。
秦天軻完全愣住，支支吾吾道：“真、真人，這樣做是否太過莽撞了……”
第五玉素道：“流翼、清檀！你們害死一個無辜的人，這難道是你們堅守的道義嗎？還是說，你們已經完全入魔了！”
“害死戚師妹的不是我們，是貿然出手的那位。”流翼淡淡道。
清檀面露冷色，道：“到現在，你們還不相信洛師妹之死是關胤一手造成麽？”
在場的衆人又是一窒。
“我便是殺了她又如何？！”關胤聲音高揚，已是怒不可遏，氣場全開，道袍獵獵作響！
“自古正邪不兩立，妖魔禍世，我恨不得将其如數驅逐！放走一個，以後會害死多少人，你們可知道？！”
“寧錯殺不放過……這便是本座堅持的道義，不管你們如何看待，今日阻攔我殺巫霜等人者，殺無赦！”
關胤劍指蒼天，目光凜凜，俨如殺神降世！?
☆、意外相殺
? 關胤竟是承認了親手殺害洛蓁！
得知真相的雲涯門人及神劍宮弟子驚愕不已，以往在兩派眼中清冷寡言、高高在上的關胤真人，卻是讓人看不真切了。
秦天軻怔怔地望着前方，寶劍落在地上，內心一片茫然。他想起那年雲涯門中，那個玲珑璞玉似的少女，心頭籠上了陰霾。
我伸手覆在左眼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