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論上崗的正确姿勢
海上航行的第九天，白嬰是被船鯨上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喊醒的，掃了一眼風窗外，就看到了海天交界處一條黑線無限延伸——那是一塊不小的島陸。
老實說她還沒有坐海上交通工具這麽久過，之前最難受的經歷不過是和同學去旅游沒買到坐票，用站票在擁擠的普快火車上站了72個小時，當時一下車，整個人腿肚子就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
然而走海路也是差不多，白嬰的腳幾乎是剛接觸到地面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倒了下來。
倒是安銘抱着比他還高的行李下來的時候，只是緩了兩秒就穩定下來，用一種‘你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無語目光看了她一會兒，“喝水嗎？”
白嬰氣息奄奄：“我姨媽沒造訪謝謝，別理我我剛從水生生物進化為爬行生物不太适應，就讓我擁抱一會兒大地進化成直立行走的靈長類再說吧……”
好在倆人都是沒有什麽公衆形象意識的人，周圍來來往往的最多也都報以異樣眼神後去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這個碼頭比一開始的小島陸和停了沒多久的中轉島都大，隔着一座石臺的是緊鄰着的一個更大的碼頭，與這邊搬卸貨物的不同，那邊的船鯨體格相對較小，但鯨體色澤泛白，鯨背上依稀可見複式的雕花浮樓，上面陸陸續續走下來衣飾精美的矮人、獸人和精靈和……妖。
他們都相當年輕甚至幼小，以他們周圍簇擁着的規模來看，顯然都是各自族群裏的貴族階層。
白嬰了然……這裏是十方監的地盤，整個潘多拉培養各大種族領導階層的最高教育機構。
此時貴族碼頭那裏傳來一陣微微的騷動，只見海面上遠遠駛來一艘紅帆牙船，在一堆搖頭擺尾的船鯨裏顯得尤為突兀，而随着牙船緩緩駛近，一股類似于松香混合着草木的味道随着海風送來，不多時，周圍的小船鯨都晃着頭游遠了些。
在船上撒驅獸的藥物，雖說在這變幻莫測的海上可以理解，但在碼頭這裏顯然是引起衆怒的，尤其是貴族之間本來從立場上就是敵人。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待到那艘紅帆牙船上的旗幟被風一吹露出上面的獸紋後，碼頭上的騷動聲立馬頓了頓随後各自做自己的事兒去了。說不上是那種被震懾之類的感覺，只是覺得其他的族群對這個牙船所有者抱有一種冷漠的情态。
“這誰家的場面，挺嚣張的呀，那些貴族怎麽沒撸袖子上去燒船？”
“……因為，是姬家的船。”
妖族因為天妖之間血脈矛盾，大勢力都以姓氏作區分，，就相當于古代的氏族制度，姓氏代表着天妖高貴的血統與身份。這個‘姬’姓算是最鼎貴的姓氏之一，就算是在白嬰先前待的那個小市集，也有所耳聞。
實際上姬氏這樣的貴族地位有些微妙地尴尬，一方面他們妖族整體內憂外患面臨亡國之危，另一方面他們的家族勢力實在是龐大，天妖氏族們已經把行政系統的力量全部吃空挖光，三大家姓各自獨立分裂成國也沒有問題。如果來年開戰的時候妖族大地一口氣被打下，這些妖族自然不需顧忌，要是打不下，或者各族的統治者希望和三大姓有所合作，這些年輕的四族貴族們就不好正面交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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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銘的表情也有點古怪，站在那朝牙船方向盯了一會兒，等到紅帆牙船上兩排侍女擁着一個帶着帷帽的小姑娘走下來，海風吹得帷帽翻起，小姑娘的視線恰巧掃過這邊。
安銘忽然臉色一變，低頭拉低了兜帽沿，“快走。”
“怎麽？你青梅竹馬？”
安銘僵着臉拖起白嬰：“是我表妹，她派人把我從本來去十方監的船轉送去了南嶼。”
白嬰：“你逃也沒用吧，看她樣子也是來入學的，進了十方監你們還不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比在學院外見到好。”
“莫非你們從小指腹為婚長大之後相看兩厭才造成這樣的矛盾？哎按照這發展你們倆是不是得經過漫長的校園劇情後歡喜冤家式地在一起了呀？”
“你不明白。”安銘的表情非常嚴肅地解釋着：“妖族帝位繼承順位她在我之後是第三位，只要我死了她就是皇帝了。”
“……我已經看不懂現在小學生的世界了，吓死我們成年人了。”
說着安銘就帶着白嬰鑽上路邊一輛載客的馬車，指了個十方監北門的地點，一路飛馳着奔向了一山之隔的城池。
……
暮色四合，熹光薄绡似的籠在一個方圓百裏的山谷中——這是整個潘多拉最為巨大的山谷，如果有衛星雲圖，可以看到它像一個巨大的紅眼一樣鑲嵌在大地上。
巨谷的南部有着輻射狀分布的農田牧場，兩條河流自北部高地的大瀑布順流而下，交彙合流一直奔流出山口，沒入大海之中。
所以說潘多拉吸引人的不僅僅是危險，而是這份自然，如果是現代社會的藝術家，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在這裏找到天人交感的創作源泉。
随着馬車的行進，簡直是一步一景，美得像油畫一樣的城池抓着白嬰的眼球，反觀安銘卻是非常焦躁，不停用拇指的指甲掐着食指的關節。
“慌什麽？”
“姬蔓萦出現在這，說明第一順位皇儲姜焱不行了。”
“所以這個姜焱是大太子你是二太子那個姬表妹是三公主，你們仨你混得最慘是吧？”
安銘眼神死地看着她。
“你們都挺可憐的，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在抄班長的數學作業呢。”白嬰不由得想其實小孩子的潛力很大，只不過現代社會安逸的環境讓小孩都養得幼稚了，想想看哪怕是我朝古代的時候，也多的是十幾歲皇族小孩當丞相司馬。
安銘閉着眼想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你不要跟着我了。”
“不用怕連累我，本來我也是要想辦法混進去的，目的一致。話說十方監收插班生嗎？”
安銘看了她一會兒，說：“你超齡了。”
白嬰仰頭冷靜了一下，又問：“那你們那除了小學生還收什麽？”
“各科導師、勞工雜役、吟游詩人、武士。”
“你看我适合做什麽？”
安銘沉默片刻，問：“你會作詩嗎？”
“背一套八榮八恥樹新風能混過關嗎？”
安銘：→_→
這時候外面一陣喧嚣，馬車咯噔了一下停了下來，矮人車夫打開車門說：“前面是貴族老爺們的車隊，要不兩位就下來步行吧，離北門就幾步路。”
“成。”
白嬰下來的時候，先入眼的就是一座白色的三層灰色建築，建築風格相當詭異，中式的飛檐，巴洛克式的門窗，伊斯蘭風格的走廊。
當年的考察隊到底派了多少國的建築專家？這樣滿地混血建築沒關系嗎？
——後來在潘多拉暴露出現代知識的建築師、語言學家、文學家、武器專家等等，在為潘多拉貢獻出知識後，基本上都死光了。
想到安客服如上的警告，白嬰頓時老實了，實際上如果是在這裏抱着用前人文化與學術成果的念頭，是可以很快獲得地位，但也會馬上成為其他‘人類外來者’眼中的目标，更何況這裏有的是比自己牛逼的學者傳播文化，一般人肚子裏那點墨水根本不夠看。
白樓裏走出幾個身材高挑的精靈，聽到外面的吵鬧聲，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但還是保持了相當的禮儀。
“如果不是應征十方監教師的學者，請不要擋在這。學者們現在可以拿着各族的推薦書進來了。”
見一些老老小小的學者從馬車上下來跟着剛剛的精靈進了白樓中，白嬰麻利地抽了一張紙遞給安銘。
“驗收我教育成果的時候到了，這段時間你的狗爬字經過長期抄寫八榮八恥已然有模有樣，寫吧。”
“寫……什麽？”
“推薦書啊，你不貴族嗎，二太子同學，快寫。”
安銘糾結地拿着筆：“你能通過？”
白嬰正色道：“我能忽悠，為了你以後考試幫你開小竈，寫吧。”
你哪兒來的自信……
話雖如此，安銘也還是很聽話地回憶了一下自己族裏的老輩人打官腔的方式，磨蹭了幾分鐘寫了一封推薦書。
吹了吹紙上墨跡，白嬰把信對折好，忽然神色一整，脊背挺直，唇角挂起了自信笑意，整個人散漫的氣質都變了，渾身上下寫着‘知性睿智’四個字。
認識白嬰的人都知道這貨是面試跑得多了，裝比已入化境，也許根本啥都不會還一定要用眼神催眠面試官發現不了她的長處是面試官自己眼拙。
白嬰一腳踩進大門，首先從左到右地環視了一圈。來應征的學者有二十幾位，最年輕的看上去也是個胡子拉碴撥樂器的。他們從事的大多都是些藝術性的學科，比如說讨論詩歌的、美術的，連做武器研究的都很少。
眼見得那幾個精靈走進裏面的房間把門關上就把應征者晾在了外面，白嬰坐在末席看着這些應征者随着時間的流逝越發焦躁，忽然眯了眯眼，掏出了點錢跑到門口雇了一個精靈耳語了一番，又走了回來。
不多時，一個披着白袍的精靈走了進來，見了應征者，清了清嗓子把他們召集到一起：“各位遠道而來，十方監倍感榮幸，為表感謝，諸位走個形式都會成為我們的教師的。”
應征者們紛紛面露喜色，正準備感謝一番時，白袍精靈又嘆了口氣說：“但有些話要說在前面，大家都知道十方監裏都是各族的嗣子，他們的思想會有些不成熟，所以我們對詩歌、音樂、繪畫等方面有着一些特別的規定，以免這些貴族受到思想上的侵害。”
學者們怔了怔，當中有人試探着問道：“比如說是什麽樣的規定呢？”
“比如說……”精靈拖長了語氣，道：“像是詩歌的表現形式要正統一些，最好是讴歌王的統治與民衆的幸福，什麽愛情、自由這些思想就不要傳達了。”
“這怎麽行？簡直文字獄嘛！”一個女聲抗議道，迅速得到了作詩歌的學者們的贊同。
精靈又說道：“還有繪畫的，畫像的不要露出四肢和面部以外的皮膚。”
“這是對創作的侮辱，你們難道是在懷疑我們是抱着誤會的思想來繪畫身體的嗎？”女聲又抗議道。
從事繪畫的學者感激地望向後面義正言辭的姑娘，簡直說出了他們的心裏話。
“對于音樂方面，我們也限定了樂器的種類——”
“不用說了，我吃了驿站的貓肉串現在肚子疼先回去了，反正我是寧願流浪都不願意待在這個藝術的監獄。”後面正義的姑娘捂着肚子率先走了出去。
應征者們一看有人牽頭，都對精靈冷笑：“十方監我等高攀不起，還是終老族中吧，好歹不是在籠子裏。”
白樓的大廳瞬間就走空了。
不一會兒，白嬰沒事兒人似的走了進來，把尾款付給了那個精靈，後者離開前用一種敬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豎起了大拇指。
十分鐘後，白嬰坐在面試間裏。
“嗯……安氏妖族推薦，你報的是思想控制學和軍事指揮學導師，呃，這個你的年齡是？”
“二十二歲。”
“我們這一屆只招收三名教師，名額非常緊張，你這個年齡的話……資歷太淺了，還是過幾年再來吧。”面試官面無表情地把推薦書放在一邊，超外面喊道：“下一個。”
白嬰抱臂坐着不動，看着他笑。
外面沒有人進來，面試官愣了一下，起身開門一看，駭然道：“都去哪兒了？！”
樓外又有精靈進來，面色難看地望着面試官：“他們都說吃了驿站不幹淨的食物，集體肚子疼走了。”
面試官當即就斯巴達了……這是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