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吃完飯後的行程是看電影。
吃飯看電影逛街這三部曲可謂天下萬千直男約會的必備安排了, 偏偏安歌還不能抱怨啥…要知道, 找一個醫生當男朋友, 他能抽出陪你看電影的時間,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到了電影院,陸離先生很熟練地給了安歌三個選擇。
溫情脈脈的動畫片, 網絡大熱IP改編的仙俠魔幻劇,還有一個好萊塢巨制。
“你想看哪一部?”陸離問。
“哪部都随便。”安歌特真誠地回了一句,“我這人其實一般都願意窩在被窩裏看盜版…”
陸離愣了愣。
安歌連忙認錯,“我錯了, 盜版可恥…我以後再也不看盜版了…”
陸離搖頭, “不是。”
“什麽不是?”
陸離咳嗽了一聲, 指了指隊伍, “看看別人選什麽, 跟着大家選, 總不會錯。”在安歌沒注意到的他的耳後, 微微泛起一片粉紅。陸離不想承認,他剛剛想到的畫面, 是他跟她,兩個一起窩在被窩裏看盜版的畫面…
他一定是瘋了,居然連看盜版,都可以看得那樣甜蜜。原則什麽,果然不要了麽?
陸離最後選了那部仙俠劇。
這部劇彙聚了時下最紅的花旦小鮮肉,人氣自然十分火爆。兩人排隊入場時,好幾次被幾個心急的小年輕撞到, 沒辦法,人太多了。
陸離不動聲色地拉起了安歌小手。
領了眼鏡入場,人已經沒有那麽多了,陸先生還沒有要放開手的意思。
安歌提起手,打趣似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兩人緊握着的手一眼…陸先生低頭,用冷靜自然的口吻問,“我牽自己的女朋友,有什麽問題嗎?”
安歌左顧右盼,“你的女朋友,哪兒呢,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見!”
陸離拉着她往自己身上一扯,笑着說,“不是在這兒麽?”
“讓開讓開,還讓不讓人過了?”
兩人正開心,身後走來一個小黃毛,兩旁路都還很寬,小黃毛偏要走兩人中間。成功分開兩人後,還炒雞不爽地添了一句,“要秀恩愛回家秀,還讓不讓單身狗活了…”
安歌看着陸離,兩人相視一笑。
電影剛開場,坐在安歌身後的姑娘已經利用片頭廣告的時間,把整部電影劇透了個幹幹淨淨。包括女主的飛升渡劫,男主的隐忍背負,還包括故事的高潮,反轉,以及最終結局…
安歌回頭看了女孩好幾次,女孩全程陪着同學嗑瓜子吃薯條,完全沒把安歌放眼裏。
“現在的小學生們可真夠煩人的…”安歌道。
陸離握了握她的小拳頭,回頭,朝兩個小妹妹淡淡一笑,“小妹妹,我們安安靜靜的看一場電影,好不好?”
劇院裏燈光晦暗,兩個小家夥大約被陸離美貌吓到了,抓着薯條,木木地點了點頭。
陸離回過頭,安歌聽到身後一陣小小的沸騰。
“我去,好帥!”
“是啊是啊,真的好帥!”
安歌觑了陸離一眼,“行啊,陸醫生,老少通吃啊。”
陸離反問,“你老嗎?”
安歌起先沒懂,反應過來後,氣得狠狠地擰了擰他手背,可惜,人家手背并無幾坨肉,幾層薄薄的皮捏起來毫無樂趣。
“咦,旁邊那個是他女朋友嗎?”
“是吧,一看就是個野蠻女友,現在的男人們都喜歡這種男人婆,啧啧,有什麽好的。”
“你小聲點!”
“嗯嗯…”
陸離笑出聲。
還笑?安歌一把推開了他的手。
之後,無論陸離怎麽示好,安歌都不讓牽了…
她男人婆,她野蠻女友?
呵呵,是又怎麽樣!
男人婆都能找到男朋友,你們這些小娃娃就看着帥哥哥背影犯花癡流口水吧!
“跟幾個小毛孩較勁,你至于嗎?”陸離淺笑。
“至于,特別至于!”安歌咬牙切齒道。
電影接近尾聲,很多小姑娘都哭成了淚人兒,尤其是後排那兩位。
安歌卻覺得這部電影不值票價…她之前沒有看過原著,并不清楚原著裏的構架,但光看電影本身,安歌的第一感覺是,電影的節奏很亂,剪輯方面在如今國産大片裏,瑕疵也算得上是很明顯的,特效華美,看着卻不夠真實,分分鐘讓安歌有看了一場動畫片的感覺…
但在這個顏值即真理的年代,她可不敢說真話。
“感覺怎麽樣?”陸離問。
“感覺我是不是也得哭上一哭,才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格格不入?”安歌誠實以告。
電影散場,陸離拉着她起身,笑道,“你還是格格不入地好。”
得,原來他也欣賞不來。
嗯,審美觀基本一致,安歌又安心了一些。
去門口還了眼鏡,安歌還在糾結于到底讓不讓陸先生牽牽小手,身後傳來怯生生的女孩聲音,安歌認得這女孩,這聲音。
可不就是說她男人婆那位…
陸離回頭,“有什麽事?”
“對不起,叔叔,我認錯人了。”女孩看了陸離一眼,說完,飛快地朝出口跑了過去。
“這是幹嘛呢?”安歌皺眉想了想,頗暧昧地笑了笑道,“該不會是因為你長得太醜,被吓跑了吧。嗬,陸教授,你的顏值是見光死嗎?”
陸離看了她一眼,搖頭,宛若看着一個智障。
卻還是順其自然地牽起了智障的手。
安歌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沒想到又碰上了剛剛那兩個小學生。
這會兒,小學生走到了她跟陸離跟前。
“你看清楚了,确定不是楊洋本人嗎?我看着側臉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看清楚了,确定,肯定那個肯定不是楊洋,楊洋怎麽可能有那麽老!”
“老嗎?不可能吧。”
“怎麽不可能?剛剛我仔細看了一眼,眼角皺紋都能夾死蒼蠅了!我敢肯定,這位大叔沒有四十,也有三十五了!真的!千真萬确。”
安歌一聽,噗哧一笑。
兩個小女生聽到笑聲回頭,一看到安歌跟一臉漠然的陸離,立馬齊齊叫了聲‘媽啊!’然後撒丫子跑了。
從出門到停車場,安歌一直再笑。
“笑夠了嗎?孟小姐。”陸離開了車鎖,淡淡地問了一句。她有那麽開心嗎?
“不夠,四十歲的陸大叔。”
安歌一手撐在車頭,一手捂着肚子都快要笑瘋了,陸先生有生之年,一直被人稱為青年才俊,被人說老,應該是第一回吧…
“沒事兒,陸大哥,咱們走的是實力派,不像小鮮肉,再過幾年…”
“再過幾年,楊洋可能就成了你如今這副模樣,而你可能就真的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陸離滴汗。
哪裏來的女朋友,他可以退貨麽?
走到她身邊,剛擡起手,安歌就往後讓了讓,擺出一臉欠揍的表情,“陸大叔,你要打我嗎?”
陸離看了她一眼,給她系好圍巾。
兩人隔得很近,在路燈柔和的淡黃色燈光映襯下,陸離俊美無濤的一張臉,讓她念念不忘十幾年的一張臉,此刻顯得那樣深邃撩人…
她就想不明白了,這樣好的陸離,怎麽就被人嫌棄成那樣?
“在看什麽?”陸離柔聲問。
安歌擡頭,伸手摸了摸他眼角,笑着說,“沒有皺紋呢?小姑娘家家可怎麽辦,年紀這麽小,眼神這麽差。”
她踮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我覺得你比楊洋帥多了。”
既然送上門來,陸離就不打算錯過機會了。
他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身,低頭,也在她耳側輕聲回了一句,“謝謝。”他不在意自己的外貌被人如何評論,但他喜歡看到她閃閃發亮的眸子。
天空,不知不覺飄起了小雪。
一點一點,灑在了兩個人的身上,頭發上,不遠處的小樹林裏,以及鱗次栉比的大樓上…
一切完美得就像童話。
只是這童話般呼唯美的畫面并沒有維持幾分鐘。
陸離手機響了,他抱歉地碰了碰安歌額頭,安歌不高興地從他口袋裏摸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是林邁可打來的。
陸離說,“工作。”
安歌把手機遞給陸離,“你們醫院難道只有你一個醫生嘛…”
陸離接了電話,沒兩秒臉色一變,沉聲問了一些安歌聽不懂的問題。安歌是聽不懂那些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卻從他的語氣裏知道,他們的第一次約會,即将結束。
挂了電話,陸離說,“有個急診,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安歌耷拉着臉,聲如蚊蚋,“手術要緊,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叫輛滴滴回家就行了。”
“不行,這麽晚了。我不放心。”陸離強勢拒絕。
安歌這才略略好受了些,想來,她真是一個又體貼又容易滿足,獨立自主的好姑娘。人家都沒怎麽哄,她就一點都不生氣了。安歌笑了笑,擺手道,“沒事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是小姑娘,會注意安全的。”
“我說,不行。”陸離再一次強調。
安歌原本還想說他怎麽這麽不知好歹的,多看了幾眼他冷毅的眉眼,氣也就消了。
“那好吧。”
乖乖随他上車,安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科比你資歷老的醫生應該多了去了吧?怎麽每回急診都碰上你了?”
前幾次的确是巧合,這一次,卻是人為。
陸修看了安歌一眼,解釋道,“病人指明要求我過去。”
安歌有點不太相信,他才回國沒多久,能有這麽大的魅力?
“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誰?”
“薛依依。”
“薛依依,竟然是她?”安歌眉頭微皺,她對薛依依的印象并不好,刻薄尖酸,無中生有是最符合薛依依的标簽,安歌至今仍記得那些被薛依依逼到牆角瑟瑟發抖的低年級學妹們。
“她怎麽了?”安歌語氣有點淡。
“不是她。”陸離說,“她有個女兒,今天9歲,急性闌尾炎。”
“哦…”回想起什麽,安歌一驚,“她不是離婚了麽?”
“法院把孩子判給了孩子父親,但孩子父親嗜酒好賭,孩子基本上跟薛依依過。”
安歌聽得很是唏噓,她不同情薛依依,卻很同情那個孩子。除了同情,還有一絲傷感。人家孩子都9歲了,她卻連一次正正經經的戀愛都沒有過…
林邁可又來了電話,陸離接了,眉頭深深攢起。
挂了電話,安歌認命了,“去醫院吧。”
“不行。”
安歌伸手抓住了陸離的手,輕聲道,“我去你辦公室對付一晚上,等天亮了再回家,行不?”
陸離神色複雜地看了安歌一眼。
遇上紅燈,他松開安全帶,傾身,吻住了安歌的唇。
他知道安歌不是那麽小氣的女人,但他仍然擔心她會介意,結果讓他羞愧...
他的女孩遠比他想象中的完美。
“謝謝。”陸離說。
安歌愣了愣,又低頭輕笑,“都是幾個熟人,甭客氣。”
大約是女朋友太過貼心,讓男朋友失了分寸,陸離把車開到門診樓前,停了車直接去了手術室,讓安歌一個慢慢走去他辦公室。
原因是,反正她都熟門熟路了。
走之前他還是很程序地親了親安歌額頭,即便是這樣,安歌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渣男!”
罵完之後,乖乖前往外科樓。
外科樓在醫院最裏邊兒,要去那兒,必須得先經過老幹所,安歌看着這座精美的住院樓,有些猶豫遲疑,她明明都發過誓,肯定不來看老孟的…
糾結了三分鐘,安歌還是踏入了大門。
唔,鄧京輝外婆不也住在這裏麽?她來看看友人外婆,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吧。
有了陸醫生做後盾,安歌毫無阻攔地進了住院部。
外婆住在307,她去的時候已經睡着了。
樓道盡頭是老孟的房間,安歌不想去,但腳步攔不住。走到門口,門沒有關,燈也沒有關。
這麽晚還不睡?老孟該不會這麽晚還在批文件吧…
剛要敲門,安歌就聽到了孟安童稚嫩軟糯的聲音,“爸爸,姐姐什麽時候才會來啊?”孟安童還是老樣子,明明已經是個初中生了,說話還是沒有半點男子氣概。
只聽老孟煩躁地回了一句,“你提她做什麽,我就當她死了,沒這個女兒了。”
安歌搭在門把手上的手,頃刻滑落。
這一刻,安歌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身為孟義夫的女兒很可笑。無數次被欺騙,踐踏,抛棄,此時此刻卻仍然選擇站在門外,看他們一家和樂,更加可笑。
不是已經決定只做只談錢的家人了嗎?如今還在乎什麽感情呢?
感情這東西,哪能比得上錢靠譜啊?
之後,孟安童一直在溫柔地安慰老孟,安歌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安歌,怎麽站在外面不進去?”身後有人打了聲招呼。
安歌回頭,是老孟多年好友,鄭明鄭叔叔。
房間裏的對方斷了。
安歌擦了擦眼淚,笑了笑,“不了,鄭叔叔,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一步。”
安歌剛要走,孟安童從房間裏沖了出來,一把抱住安歌,興奮地大聲喊着姐姐,姐姐,安歌低頭,看着孟安童。
他臉越來越圓了,白胖白胖的,都快長成一粒湯圓了。
難怪老孟格外疼愛這個兒子,都不用驗DNA的相似外貌,哪個有錢老爸不喜歡?
“姐姐,姐姐,你好久沒有回家了?”孟安童胖手掩唇,小聲問道,“你還在跟爸爸吵架嗎?”
安歌一把推開胖子,冷冷地道,“自己去問你爸。”
“姐姐…”小胖子有點受傷。
鄭明拍了拍他肩膀,“你姐姐工作很辛苦,今天時間也不早了,你先讓姐姐早點回去休息,過兩天再來陪你,好不好?”
“嗯。”
小白胖子點了點頭,但嘟着嘴,表情是并不相信的模樣。
這胖子倒是不那麽傻了…
安歌走了,一臉不高興的安童被保姆帶去睡覺。
鄭明笑了笑,“他們姐弟倆的關系倒是不錯。”
“不錯?我看只要趁我不在,那丫頭恨不得随時掐死她弟弟。”孟義夫提起安歌就頭大,他就沒見過比孟安歌還不聽話的小孩兒。
“你不了解她。”
“除了她媽媽,誰了解她那臭脾氣。”
說完,房間裏陷入一陣沉默。
男人的傷感總是放在沉默裏的…
鄭明坐到他身邊,好久,才笑了笑,道,“安歌媽媽走了16年了吧。”
“丫頭12歲那年她走的,再過一陣子,她就滿28歲了。”
孟義夫至死都記得那一年,心愛的老婆沒有了,女兒窩在衣櫃裏躲了一天一夜,他去拉她出來,她當時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仇人。
他那時還一直以為女兒依舊是那個會粘着他買糖的貼心小棉襖。
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貼心小棉襖變成了讨債小老虎,整天張牙舞爪的,也不知道像誰。
“文件都準備好了嗎?”孟義夫問。
鄭明點頭,抽出文件,随後又問,“你确定要這麽分配?這份文件一簽,你可要做好準備。安童他媽媽是不會消停了。”
“別把她想得那麽壞!”
孟義夫仔仔細細地看了文件上每一項條款,慎重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說,“我相信慧文,我相信她會跟我結婚,絕不僅僅只是為了我的錢。”
手術做到淩晨才結束,陸離火急火燎地趕回辦公室。
還好,安歌還在。
陸離笑了,卻很心疼。
安歌窩在他的辦公椅裏,此刻正沉沉地睡着,身上只披了一件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外套,辦公室裏的暖氣也開得足足的,她倒不算太笨。
他走到她身邊,伸手,将她抱進懷裏。
辦公室總歸不是睡覺的地方。
安歌醒了,揉了揉眼睛,這才看到陸離,她睡得迷迷糊糊,腦子也還緩過神,卻不忘嬌軟地問一句,“手術結束了?順利嗎?”
陸離點頭。
“我送你回家?”
“嗯。”過了一會兒,安歌又問,“幾點了?”
“3點多,你再睡一會兒吧。”
安歌在他懷裏鑽了鑽,挑了一個更為合适的位置,小聲道,“算了吧,都這麽晚了,将就一晚得了。”
将就一晚…
怎麽将就?
陸離還沒來得及問,安歌已經沉沉地再度睡了過去…
低頭,看着安歌粉粉嫩嫩的臉蛋,陸離忍不住偷香,才低頭,林邁可轉了進來,“教授,今天我值班,您早點回去休息…”
看到陸離手裏的安歌,林邁可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
他算是明白教授怎麽會那麽心急,甚至等不及跟老同學敘敘舊了…
原來,佳人有約啊。
“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換我值班。”
“啊?”
林邁可一時沒懂…陸離是副教授,怎麽搶了住院醫生的活兒。
再仔細一想,其實也不難理解。他要是有像安歌一樣漂亮的女朋友陪着加班,他也是願意加班的。可惜,他沒有…所以只能天天吃狗糧。
好憂傷。
支走了林邁可,陸離把安歌放到了值班室的床上。
怕安歌有潔癖,他脫了自己的外套給她當床單,饒是這樣,做着夢的安歌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陸離,好臭。”
陸離俯身,親了親她軟嫩的嘴唇。
安歌砸了砸嘴,睡着了。
她睡着的時候真的很乖,随便他怎麽欺負。
連續做了幾個小時的手術,要說陸離一點不累那是假的,只是,他睡哪兒?好像哪裏都不太合适…目前他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的。
“我去隔壁辦公室了,燈我留着,害怕就叫我,嗯?”
陸離才剛準備起身,安歌就輕聲喊了一句,陸離,陸離坐回原地,問,“嗯,怎麽了?”
“陸離。”
“嗯,怎麽了?”陸離笑,他有點懷疑,這丫頭根本就是裝睡。
安歌仍是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不知停歇。
陸離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撥開她的長發,只見她淚流滿面…
安歌像個失去了安全感的小動物,輕輕抱住了陸離腰身,躲在他胸口,輕聲啜泣。
陸離沒有再問為什麽。
他溫柔摸着她的背,安撫着她的悲傷,再不需要更多語言。
清晨,安歌被一陣濃香吵醒瞌睡。
她睜眼,伸了個懶腰,昨晚她睡得還不錯,只是…陸離拎着兩個便利帶,站到門口,“鴨血粉絲湯,生滾魚片粥,還有蟹黃小籠包,要先吃哪一個?”
安歌豪氣地一揮手,“我全部都要。”
安歌在盥洗室磨磨蹭蹭了很久才去了配餐間,配餐間裏人很多,熱飯的病人,打掃衛生的阿姨,一人一句話,都吵得安歌頭疼了。
陸離一個人坐在最裏面。
有幾個年輕一些的小姑娘在搭讪陸教授,安歌撅了撅嘴,恨不得把陸離抓回家,用碗口大的□□繩牢牢地拴住,吊起來打。罪名是,沒事那麽多招桃花做什麽?
“粥都冷了,還不過來。”
陸離朝安歌勾了勾手指,安歌咳嗽了一聲,雖是走了過去,卻是既驕傲又矜貴地走了過去…
幾個小姑娘見狀,紛紛散了。
安歌落了坐,卻并不曾拿起筷子,也沒有開口說話,陸離猜了很久,才猜到了安歌自尊心的點。他笑了笑,放了一瓶口香糖放在她跟前,“抱歉,是我沒想到。”
吃了兩顆糖,安歌整個人都活了起來,“哎呀,我的媽啊,可憋死我了。陸離,我真佩服你!”
“什麽?”
“沒刷牙居然還能吃得下早飯。”安歌說這話時,陸離正把一個小籠包放到嘴裏。
差點沒被噎死…
陸離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給她遞了生滾粥跟勺子。
安歌嘗了一口,點頭,味道不錯,“對了,昨天那孩子手術還成功吧。”
“嗯,問題不大。早上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來了。”陸離擡頭,“就在10號病床,待會兒要不要過去看看?”
安歌看了他一眼,敬謝不敏。
就孩子他媽那德行,她可不敢惹…
“對了,昨天你是直接回的外科樓嗎?”陸離問得漫不經心。
“怎麽,擔心我出去鬼混了?”安歌笑。
陸離送了她兩個字,神經。
安歌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又喝了一口粥,她說,“我昨天去了一趟老幹所。”
陸離放下筷子,立馬懂了。
能讓安歌哭得那麽傷心的,也只有老幹所裏的那一位了。
“下次我陪你去。”
“怕我吃虧?”
陸離不置可否,半響,又補充了一句,“我怕你受委屈。”
“陸離,你太不了解我了,從小大到,只有我讓別人受委屈的份兒。”安歌撇了陸離一眼,“你最好提前做做心理準備。”
陸離淺笑。
她要欺負他,沒事,他是個大男人。
她被人欺負,不行,他會心疼。
飯還沒吃飯,走道裏就有人在喊陸醫生,安歌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不太樂意了。
“這聲音,我聽着怎麽那麽像薛依依呢?這是錯覺嗎?”
陸離擦了擦嘴,收好餐盒,“不是錯覺,就是她。你是去上班,還是回家休息?”雖然是周末,但安歌也是個沒有什麽周末的大忙人,加班是常事兒。
“可以選擇繼續約會嗎?一點不想去上班。”安歌趴在桌上,歪着腦袋問。
“是誰說距離産生美的?”陸離彎腰,刮了刮她秀氣的鼻子。
陸離送安歌出診室大門,正好撞見了薛依依。薛依依原本還喜笑眉開的臉跟翻書似的,說變就變了。
“這不是孟大小姐麽?怎麽,哪不舒服了?這麽一大早就跑來找陸醫生?”
安歌擡了擡下巴,好心情地糾正她言語裏的錯誤,“不是一大早,昨晚我們就一直在一起,要不是有個急診手術,我們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快活呢,對吧,陸修?”
在哪兒…
快活…
她還真敢說…
但凡他禽獸一點,她以為她現在還能笑得出來麽?
陸修親昵地揉了揉安歌發頂,“馬上要遲到了,晚上我去接你一起吃飯?”
“看心情吧。”安歌微揚着頭,如戰鬥勝了的鬥雞,氣宇軒昂地走了。
薛依依在一旁看着很不爽,走到陸離身邊就要開始安利安歌作為壞女人的種種惡行,陸離懶得聽,徑直去了病房…
查完房,薛依依仍是不死心,又死皮賴臉跟着陸離去了醫生辦公室。
一路絮絮叨叨,聽得好脾氣陸離都想直接開口,讓她滾了…
“薛女士,我要開始工作了。”
“先不急這一會兒。”薛依依熟稔地坐到陸離身邊,神秘兮兮地道,“陸離,你可千萬別被孟安歌這種女人迷惑了,她啊,妖裏妖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陸離越聽,越覺得自己的修養走到了盡頭。
“薛女士,請注意你的言辭。”
“你可別不信啊。”薛依依拉了拉凳子,又靠近一些,“上次她是怎麽毀了靜書的婚禮的,你不也看到了?明知道靜書結婚,還在婚禮上說那些有的沒得,你說你有矛盾早解決不行,晚解決不行,非得挑那天…由此可見她就是個小人。還是個愛記仇的小人。”
陸離冷笑,“若不是你們冒用我的名義騙她去婚禮,她壓根就不會去吧。”
薛依依無言,心想陸離是怎麽知道的?
肯定是孟安歌那小賤人告的狀。
不過,這種小事,薛依依才不會放在心上。
“再說了,誰報仇還去挑個黃道吉日?”陸離又說。
薛依依咬了咬嘴唇,她能感覺得到,陸離不是她這邊的人,可他不是剛剛還給自己兒子動了手術麽?多少還是有些情分的。
“當年的事就算靜書有錯在先,可她也不應該老揪着不放吧。”
陸離起身,一刻不想跟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多待。
“前一陣子,靜書他老公去她公司面試,她不錄取人家就算了,還非得錄取了一個哪方面都不如尚志科的,你說,這不是存心埋汰人不是?”
陸離頓住腳步。
薛依依以為自己說動了陸離,立馬火上澆油,“昨天靜書去找她要個說法,她還當着她同事的面,好生羞辱了靜書一頓,靜書回家後,哭得眼睛都腫了。唉,靜書從小大到就善良溫柔,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啊。”
薛依依說的這些話被折回辦公室拿手機的安歌聽了個正着。
正要跳出去解釋,陸離涼薄的聲音緩緩地開了口,“薛小姐,我會給你兒子動手術,完全是基于一個醫生對病患的責任,如果有什麽地方讓你多想了,你可能要重新認識一下。”
薛依依有些意外,陸離這話是說得有點絕情了。
“第一,當年的事錯在郭靜書,無論安歌想要用什麽方式,在什麽地方,選擇什麽時間讓郭靜書認錯,這都是她的自由。第二,她是一名專業的HR,她有完全自主的權利,決定錄用或者淘汰應聘者,失敗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第三…”
陸離扶了扶眼鏡。
說,“做為她的男人,我非常介意聽到任何有關她的不實消息。如果薛小姐你在傳播這些莫須有的事,我不擔保會不會以诽謗罪提起訴訟。”
幾句話下來,薛依依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薛小姐,現在可以請你出去了嗎?”陸離問。
“陸離…”薛依依還想着垂死掙紮一番,結果,卻被陸離淩厲眼神瞬間秒殺,只得悻悻然離開。
她離開時看到了安歌。
安歌心情大好,還同她打了聲招呼。
薛依依張了張嘴,沒罵出聲,但按照嘴型來看,她應該是罵了一句狐貍精。
古往今來,但凡被人叫做狐貍精的女人必定個個美若天仙,智慧超群,這麽一想,安歌只覺得這聲罵,也跟着變得動聽了起來。
陸離也看到安歌,擡頭,嘴角帶笑,“怎麽又回來了?”
安歌走到他身邊,徑直把手伸到了他衣服兜裏,掏出手機後,揚了揚,笑得明媚而燦爛,“我只是過來拿手機的,陸醫生,你可千萬被以為我這只狐貍精是特意回來勾引你的哦。”
看來是全部聽到了。
陸離想了想,脫了白大褂,說,“走吧,我送你下去。”
“你不要查房?”安歌大驚,陸醫生有多愛崗敬業,她又不是不知道。
“走吧。”陸離沒有解釋,徑直拉過她的手,道。
大清早地,再繁忙的醫院也會有清清靜靜的時候,噴泉倒是一直開着,叮叮咚咚的泉水聲十分歡快,草地上聚集了三五個練太極拳的病友,一招一式,很是有範。還有一些老人在喂鴿子,一只只雪白的鴿子時而飛舞,時而發出滿足的咕咕聲,當真是悠閑惬意到了極點。
安歌感慨了一句,“這些叔叔阿姨,心态可真好。”
“嗯。”陸離說,“我們要向他們學習。”
“我可不用,我心态一直很好。”安歌驕傲地唱着反調。
陸離也随她。
“你就一點不好奇,我為什麽淘汰郭靜書她老公?”
“不好奇。”陸離老實交代。一整天時間拿來工作跟談戀愛都不夠,為什麽還要浪費在那些不相幹的人身上?陸離也是不懂。
“我跟你說了實話,你會為了我保密嗎?”安歌問。
“如果要求保密的話,你還是不要說了。”陸離說,“我并不八卦,而你是專業的。”
有這麽一個死板的男朋友,安歌簡直郁悶得撓心撓肺…她現在很想同他分享八卦,他難道一點看不出來麽?怎麽能這麽忍心,看着女朋友憋死自己?
“憋不住了?”陸離問。
安歌點頭。
“那行吧,你說吧。”陸離如是說…
安歌突然很想打死他…馬丹,不說了!什麽人吶!
把人送到門口,這不舍,也只能搖搖手說再見。
安歌叫了車,三分鐘後到達。陸離轉身,給她又買了一個熱騰騰的烤番薯。
“你買這個幹嘛,我已經吃的很撐了!”
“總覺得你在我面前放不開,沒吃飽。”陸離淺笑,将烤番薯放到她手心。
安歌哭笑不得,她以前只知道世上有種冷叫媽媽覺得你冷,卻不知道,世上還有一種餓,叫你男朋友覺得你很餓。
那烤番薯熱熱地,還冒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甜…
握了好一會兒,安歌擡頭,問,“陸離,你為什麽連問都不問一聲,就選擇相信我?”
陸離笑,“這還需要理由?”
安歌微怔,低頭,淺笑。
再輕輕搖頭,“不需要的。”
當你真心疼愛一個人,包庇和縱容都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這個道理,安歌悟了很久,也絕望了很久。她以為這世上再不會有這麽一個人對這樣對她了,但結果還不壞…雖然糾糾纏纏瞎等了十幾年,終于還是被她等到了。
想到這兒,安歌輕喚了一句,“陸離。”
街上有點吵,陸離微微彎腰,湊到安歌跟前,“嗯,怎麽了?”
“天有點冷,你進去吧。”安歌說。
“天氣太冷,等你上車我就得進去了。”陸離撥了撥她的長發。她今天沒有化妝,不那麽精致,卻依然美得深得他心…
安歌笑眯眯地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大吉,烏拉拉拉,本章會送出100個小紅包 送給最美麗的小仙女們
這文主打溫情 有關于安歌的成長 也有關于她跟陸離愛情的逐漸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