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1)
外面的雪始終下個不停, 不過有着路燈的映照,那白茫茫的雪就像是覆蓋上一層金色的光輝,好看極了。
但是傅明月現在可沒有這個心思去欣賞這副美景, 她正站在垃圾桶的旁邊,神情呆呆愣愣的, 好似個提線木偶。
今天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外賣員, 因為系統推送接到了一個訂單, 所以開啓了這段匪夷所思的奇妙經歷。
傅明月想到自己手裏提着的垃圾袋是棠梨遞過來的, 她就忍不住擡頭朝着棠梨樓層的方向望了望。
“她一定覺得我是個笨蛋吧..”傅明月沮喪的癟癟嘴。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棠梨對于她的了解比傅明月想象的還要多,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意外之喜, 在棠梨認出她的那刻起,傅明月是窘迫的, 也是欣喜的。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外賣員這份工作, 萬幸的是棠梨沒有提起。她只是對傅明月坦露出那份欣賞,認為傅明月很優秀, 不僅廚藝好,演技也不錯,所以棠梨才會将那部傅明月參演的網劇看進心裏。
得到一位圈中前輩的認可,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更何況在傅明月的心裏她還是特別的。
她很喜歡棠梨演的一部文藝片,愛恨糾纏的劇情, 棠梨在影片裏極具魅力,賺足了傅明月的眼淚。
所以傅明月被誇的整個人都變得飄飄然,就連洗碗的時候都翹着唇角, 可見她的心情有多麽的美妙。
然而, 她手滑了。
別的明星一般都是在社交平臺上手滑, 點個贊什麽的。
她可倒好,直接把盤子給摔了個粉身碎骨。
當時棠梨沒去心疼那漂亮的盤子,反而問了問傅明月有沒有傷着。
她擔憂的模樣,輕柔的聲音,讓傅明月恨不得再摔一個盤子,但那太過分了,傅明月也不敢這麽去做。
所以她蔫蔫地打掃了衛生,說了句對不起就提着垃圾袋離開了棠梨的家。
別說簽名了,估計棠梨都不想再見到她了。
傅明月揪了揪帽子上的毛線球,雙手插進兜裏,無精打采地往前走去。
【棠棠,你在看什麽呢?】
棠梨收回自己的視線,不再把心思停留在那個雪地裏的傅明月。
“看一個冒冒失失的女主咯。”
【棠棠要不要查查傅明月這幾個月的事情呀?】
棠梨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吃飽喝足的她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說道:“我不關心傅明月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操心棠昊然是怎麽雪藏她的,我就是個女配,不讓人設崩壞和走完女配劇情,這才是我的本職工作呀。”
說是這麽說,但棠梨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廚房。
她面無表情,手指敲了敲膝蓋,沉吟了片刻說道:“怎麽說也吃了她一頓飯,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軟,你去聯系我助理查查也行。”
這話說得好似她白吃了傅明月一頓飯,擺明就是借口。
【嘿嘿,好嘞!我很快就給棠棠答複哦。】
棠梨別扭地掩飾道:“我只是一個熱愛工作的打工人,把事情調查清楚了我好快點完成任務。”
她來這個世界蠻久了,一直都沒有見到女主,棠梨也知道和劇情進度有關系,所以老老實實地扮演着女配過日子,她秉持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等待着劇情的上演。
但在見到女主以後,棠梨腦海中的那個由劇情講述出來的片面女主變得有血有肉,也對她有了更多的看法。
最起碼在棠梨的心中,棠昊然那個斯文敗類身上的罪孽又加深了不少。
棠梨再一次罵道:“部長那個禿頭老斑鸠,我跟她沒完!”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在背後陰自己一把。
“我是不是得罪過她?”棠梨絞盡腦汁地想了又想,還是沒有找出個合理的答案。
算了,跟個腦子有病的人計較什麽。
棠梨的助理在娛樂圈裏有不少的朋友,再加上還有001號的協助,想要查清楚傅明月的事情很簡單。
等到助理打來電話的時候,棠梨有些昏昏欲睡,但還是強撐着聽完了助理的話。
棠梨鼻音很重,顯然是困了,她懶懶地說道:“也就是說傅明月得罪了人,她的公司被人收購了,續約合同又被人算計,所以她現在需要償還一大筆違約金才能從公司裏離開。”
“對呀棠姐,根據我的小道消息,傅明月不願意被那個人包/養,才會落到這個地步。其實這個女生挺可惜的,我記得半年前還蠻火的,但就是公司太小了,沒把她好好營銷,後來得罪了人,這資源就慢慢沒了。娛樂圈可不會等她,想要紅的人太多了,而且我有個朋友聽說私下裏還有那種不入流的導演要找她拍戲呢。”
棠梨睡意瞬間清醒,她睜開眼睛,沒有絲毫溫度地諷刺道:“賤不賤吶,那種垃圾導演害得人還少麽?”
助理也很唏噓,說道:“有的人沒心,鬼見了都害怕。”
“棠姐你怎麽對她有興趣了?傅明月名不見經傳的,棠姐還知道她啊。”
棠梨沒有告訴她真想,只是随口說道:“我最近休息,在家無聊的時候看起了劇,這不就刷到她了麽。”
“原來是這樣啊。”
棠梨簡單和她聊了幾句就挂了電話,翻了個身把臉埋在了枕頭裏,幽幽問道:“你給傅明月加了多少跑腿費?”
【軟件有限制,我就給了二百啊。】
“二百?”棠梨想到軟件還有抽成,這一來二去她也沒落多少錢啊。
【棠棠怎麽啦?】
棠梨哼哼了聲,她沒怎麽,就是...有點心疼那個人吧。
“001號你去八卦論壇裏随便發個帖子,可勁兒往棠昊然身上潑黑水,越髒越好。”
【比如?】
棠梨冷笑着,“男人最在乎什麽?一身高;二他不行。”
【懂啦!我這就去辦!】
其實棠梨是不可以這樣做的,因為這不符合人設,但是001號選擇忽視這一點,反正這件事是它去做的,剛剛棠梨什麽也沒有講哦,她都睡着啦。
雪花飄啊飄,潔白無瑕,仿佛遮蓋住了天地間的所有肮髒。
但,總有冰雪消融的時候。
“小傅,下班了?”
鄰居準備出門扔垃圾,就看見傅明月拖着疲憊的身體在開家門。鄰居說話的間隙,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她臉上看去,鄰居很好奇傅明月是否真的和她說的那樣臉上有疤所以才會經常戴着口罩。
傅明月颔首應了應,疏離地結束和鄰居間的對話。
她雖然戴着口罩,但眉眼好看,這讓鄰居惋惜地咂咂嘴,嘀咕着:“要是她沒疤的話一定是個漂亮姑娘,不過漂亮也不行,性子太冷了,難伺候啊。”
鄰居的說話聲沒有降低,所以傅明月能聽得很清楚,她的議論沒有引起傅明月的任何在意,自顧自地關上門,喝了口早已放涼的水癱在了沙發上。
傅明月仰頭看着燈泡,光亮給她一種反胃的惡心感,她只好閉上眼睛緩解身體裏帶來的不适。
忙了一天了,只吃了一頓飯,也難怪自己會不舒服。
她不屬于這個城市,即便在這裏工作打拼了好些年,她也沒有一丁點歸屬感。
孤獨,是家常便飯。陰暗在一點一點的侵蝕着她,傅明月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光明。
從前身邊還能有個桂紅姐陪伴,再苦再累也不怕,總歸自己有朋友了。但是,她離開了自己,選擇了金錢。
傅明月不怪她,只怪自己的利用價值比不上金錢,所以這唯一的朋友才會遠離抛棄自己。
她蜷縮着身子,躺在沙發上。
老舊的空調在努力的釋放着暖氣,時不時還能聽到空調發出的“咔哧咔哧”聲音,在夜裏,簡直恐怖極了。
傅明月長嘆了口氣,好似這樣就能吐出所有的不痛快。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到了一串陌生的數字,也沒有多想直接就接通了,傅明月有氣無力地說道:“喂,哪位?”
“傅小姐,別來無恙。”
傅明月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人,對于自己的仇人,她怎麽可能會忘記,所以傅明月直接挂斷了他的電話。
因為他的聲音,使得傅明月再次回憶起那天棠昊然說的話,也想起了棠昊然給她帶來的恥辱。
傅明月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讓自己不要發抖。
她沒有錯,她只是沒有選擇自甘堕落,憑什麽自己要有自卑感?就因為他可以用錢來侮辱自己麽!
每個人都說自己蠢,說自己有捷徑不走是個傻子,在圈子裏誰會是幹幹淨淨的?還不是都靠着金主麽?為什麽別人可以,而自己就要拒絕?
這種謬論傅明月無法茍同,她管不到別人的選擇,她只要自己問心無愧。
“我沒有錯。”
傅明月眼神清亮,不含一絲偏執瘋狂,她擲地有聲,她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她也不後悔做出那一步,她知道如果當初真的同意了棠昊然的要求,那她才是真正的大錯特錯。
所以當電話再一次響起的時候,傅明月義無反顧地接了。
棠昊然磁性沙啞的聲線足夠證明他的魅力,他輕笑着,仿佛早就料到了傅明月會接通,他說道:“傅小姐,最近過得還好麽。”
他平易近人,就像是兩個人之間完全沒有仇怨,他們不是仇人,是朋友,現在只不過在閑聊,各自述說着各自的生活。
傅明月沒有歇斯底裏,沒有氣急敗壞,她淡然地說道:“我過得很好,非常好,我賺來的每一分錢都是幹幹淨淨的,我可以擡頭挺胸的去見每一個人,我很知足現在的生活,不用擔心會不會被毒蛇騷擾,不用害怕明天會不會被老板送上別人的床。棠先生,我很感謝你,謝謝你讓我認識了那些人的真面目,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人類究竟有多麽的恐怖。”
“.....”棠昊然沉默了,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呼吸聲告訴傅明月他的失态,并非像表面那樣平靜。
傅明月學着棠昊然剛才的語氣,反問道:“棠先生,最近性/生/活/還和諧麽?”
這段時間網上一直流傳着棠昊然的事情,引來了一波又一波吃瓜的群衆。棠昊然不是明星,但在網絡上卻有着很大的知名度。因為他曾參加過一檔綜藝節目,這是一檔職場觀察的節目,他所在的公司被選為節目的重要合作商,所有的參賽嘉賓需要去他公司面試。當初還是經理的他就出現在第二期的鏡頭裏,過于俊秀斯文的面孔和出色的家世,讓這檔節目的第二期點擊率在當天破億,因此棠昊然被大衆知道,成為了熟面孔。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最近網上突然傳起了他的緋聞八卦,都是一些難以啓齒的八卦,但足夠勁爆,所以很快就流散開來。
有時候真事會被人當做假,假事會被人當做真。
棠昊然聽到了傅明月的嘲弄,氣極反笑道:“好,很好,傅小姐很有膽量,也難怪當初會拒絕做我的情/人。不過這樣的你更吸引我,也能配得上我。希望傅小姐能守好自己的這身傲骨,別被人給打折了。”
傅明月不屑地嗤笑着,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
“人這麽變态,肯定是腎虛導致的。”
傅明月越想越覺得網上的八卦是對的,棠昊然那模樣一看就知道他是個人渣。
她腹诽罵着棠昊然,放在手邊的手機沒過多久又響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的來電是有備注的。
“喂,你好劉阿姨。”
當傅明月聽明白她的來意後,強撐起的笑臉漸漸消失,她磕磕絆絆地說道:“劉阿姨,這個房子我租了三個月,我才住了兩個月,你現在讓我搬走我住哪裏啊?”
“小傅啊,你別為難阿姨了成嗎?這房子本就沒什麽人住,我為了給家裏賺點錢就租出去了,現在有人一口氣給買下來了,我肯定會答應啊,我又不是傻子。這件事的确是我錯了,我把房租全部給你押金也給你,我再賠你些錢,咱們就當做兩清了,你最好晚上就搬走吧,我明天還要去換鎖呢。”
傅明月無力地笑了笑,“打錢。”
“好嘞好嘞。”
傅明月心裏憋着一口氣,環視着周圍,如果眼眶沒有泛紅的話會更好。
不就是搬家麽?我搬!
“棠昊然,你怎麽不去死!”
傅明月的東西并不多,一個行李箱就足夠了。
現在是晚上的九點,外面仍舊下着小雪,傅明月頭也不回地就關上了門,不再留戀。
她的情緒早就穩定了,傅明月甚至還有心思看雪,她伸手接住這一片雪花,掉落在粉色的毛絨手套上,沒有迅速的被融化。
傅明月眉眼帶笑,道:“真漂亮啊。”
“嘎吱嘎吱”地踩雪聲,傅明月漸漸遠去。
來的悄無聲息,走的也悄無聲息。
她慢慢悠悠地走着,連輛出租車都難看見。
傅明月走啊走,停在了一盞路燈下。
到處都是明亮的燈光,可傅明月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冷得讓她快要無法呼吸。
這裏屬于老城區,沒有酒店,所以傅明月只能打車去別的地方。
就在傅明月定位置準備打車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仍舊是一串陌生的數字號碼。
傅明月面無表情地拒接了電話。
她瞪了瞪眼睛,你最好別再打!
但對方偏偏不如她的意,锲而不舍地又打了一遍。
傅明月簡直恨得牙癢癢,她直接開始了陰陽怪氣,說道:“棠昊然,你煩不煩?我已經被你搞得沒地方住了,你還想怎樣?!”
“....傅明月,是我,棠梨。”
女人的聲音夾雜着幾分無奈,就像一盆冷水潑了過來,熄滅了傅明月心裏的怒火。
傅明月被棠梨的聲音給吓了一跳,雙腳無意識地相互絆住,一不留神就是一個踉跄,還好及時抱住了路燈柱子,要不然肯定會摔個人仰馬翻。
“我..我,剛剛電話串線了,那個說話的人不是我!”
棠梨按了按太陽穴,淡淡地說道:“好,是電話串線了。我今天找你其實是有件事要拜托你,我需要一個私人廚師,你願意接受這份工作麽?”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包吃包住,五險一金,年底還有獎金。”
傅明月望了望天,這是天上不下雪改掉餡餅了?
“傅明月,你有在聽麽?”
她遲遲沒有回應,惹來棠梨擔心的追問。
棠梨的這通電話會打過來,是因為她無意間聽到了棠昊然和他助手的對話,好像在說什麽關于房子的事情。棠昊然那個變态笑得陰恻恻的,一看就知道沒安什麽好心,能讓棠昊然現在有興趣針對的恐怕也就只有傅明月了。
如今傅明月不知道自己和棠昊然的關系,她也不會抗拒自己。況且外面還是這種鬼天氣,誰也猜不準棠昊然會不會繼續折騰傅明月,所以棠梨思量再三,還是打了這通電話。
傅明月低頭踢着腳邊的雪,埋在圍巾下的唇瓣微微揚起,棠梨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謎團,她卻依舊願意向自己釋放善意。像她這樣的好人,自己又怎麽會舍得連累她呢。
傅明月輕聲說道:“抱歉呀,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棠梨怔愣,遲疑道:“你為什麽要拒絕我?是覺得待遇沒有達到你的要求麽?”
“棠梨,我很感謝你今天打來的這通電話,嗯,怎麽說呢,在這個晚上有人能聽一聽我的說話聲,我就很滿足了。我可能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神神叨叨的。但是..棠梨,真的謝謝你。”
傅明月第一次明白了什麽是雪中送炭般的溫暖,當人類一無所有,無依無靠的時候,哪怕只是擁有一個過路人的禮貌微笑,你也會滿心歡喜的就像是得到了天賜的珍寶。
所以棠梨的出現,宛若一顆璀璨的星星,她悄悄地停留在那輪孤單的明月身邊,給她傳遞着屬于星星的光亮,讓那輪明月不再黯然。
傅明月深吸一口氣,笑顏綻放,哪還有什麽清冷,她明媚動人,說道:“棠梨,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原來這個世界還沒有抛棄我呀。
她的百感交集好似感染了電話那旁的棠梨。
棠梨沉吟不語,濃密的眼睫顫了顫,為她正在深思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束手無措。
棠梨推開了卧室的門,居高臨下地望着那個坐在客廳裏的高大男人,眼神冰冷無情,她再一次産生了質問。
如果他不是男主,沒有現在的家世,那棠昊然還能傷害到傅明月麽?
他此時悠閑不已,正在和家裏人聊着天。
他沒有不良嗜好,身邊也沒有花邊新聞,圈子裏有很多喜歡他的人存在,看起來就像是個完美的居家好男人。
事實上他并非如此,棠昊然為人虛僞手段肮髒,為了得到傅明月不惜一切手段。他真的愛傅明月麽?不,他愛的只是那張和初戀有幾分相似的臉罷了。
當初他的初戀死亡,就成了棠昊然的執念,也成了傅明月一輩子擺脫不了魔咒。
棠梨輕哂,對電話那旁的傅明月說道:“定位發過來,我今天必須要見到你。朋友間互幫互助,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麽?別搞得像是你欠了我一大筆人情債,我可不需要你還。”
“棠梨!”
“快點發過來,還是說你想讓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找你,最後被狗仔拍到啊。”
“別說什麽連累不連累,在娛樂圈裏混了這麽多年,我要是連個朋友都護不住,幹脆退圈回家養花得了。”
她慢條斯理,仿佛剛才霸道獨斷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
傅明月被她的激将法激出了一身顫栗,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喜悅。
她喃喃自語道:“你是在保護我麽?”
“當然,不護着你,誰給我做好吃的啊?”
棠梨拿起大衣,邊走邊說道:“我這個人嘴巴一向很挑的,好不容易讓我碰上了一個好廚藝的人,我不把你留在身邊豈不是委屈我自己了?”
她的安慰是想讓傅明月不要有那麽大的心理負擔,她的話半真半假,嘴刁是事實,但也不是那麽的難伺候,要不然她那天也不會讓001號幫她點外賣了。
【棠棠,你別吓唬我啊,我就這麽一會沒在線,你怎麽又和傅明月聯系上了?】
001號莫名有一種感覺,說不上來,反正很奇怪,特別是看見棠梨的變化,它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心裏有數。”
她态度淡淡,沒有正面回答001號抛出來的問題。
她只是覺得現在傅明月并不知曉她是棠昊然的小姑姑,自然不屬于敵對面,所以她出于對女性的心疼,想要幫助一下傅明月,這并沒有什麽奇怪的。
等到關系暴露了,那個時候的棠梨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她心思百轉千回,自認為把這一切都考慮的很妥善。
“小姑姑,這麽晚還出去?”棠昊然看她神色不悅的模樣,關心地多問了句。
棠梨視若無睹,拿着手機繼續和傅明月說話:“你在那兒等我,我很快就到。”
棠昊然目光注視着棠梨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位小姑姑對自己的态度好像多了些不耐煩。
“昊然,別管她,都那麽大人了,哪用得着你去操心啊。”當媽的當然會心疼這個兒子,哪舍得棠昊然熱臉去貼棠梨的冷屁股。
錢雲抱怨地望向棠宗堯,希望自己這個丈夫能改改态度,別什麽好的香的都願意給棠梨那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但是棠宗堯老神在在地看着自己的手機,那模樣簡直和棠梨裝不聽見的樣子極為相似,氣得錢雲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就像是給聾子說的。
兒子棠昊然拍了拍母親錢雲的手背,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不會因為棠梨的傲慢而動怒。在棠昊然看來,他和傅明月之間的追逐游戲只會有一個勝者,那必定就是他。
棠昊然狹長的眼睛眯了眯,沒關系,自己有足夠的耐心去等着傅明月這只獵物自投羅網。
那邊的棠梨從車庫裏開了一輛低調的黑色車,她把手機随手扔到了副駕駛,也不需要開什麽導航,畢竟有更先進的001號在旁,所以她面色微沉地加快了車速。
【棠棠,你好像很生氣呀。】
“很明顯麽?”
【當然啦,剛才棠昊然可是理你了呢,平時你就算再怎麽讨厭他也會為了人設回應他的。】
車窗露出一條很小很小的縫隙,趁機鑽進來的冷風吹得棠梨長發飄動,她撩了撩發,說道:“實在是懶得搭理他,看見他就煩。”
【其實我也挺讨厭他的。】
棠梨含笑,道:“擁有上帝視角的我們當然讨厭他了,估計這個世界上除了傅明月,就屬我們兩個人最嫌棄他了。”
【對了,你打算把傅明月安排在哪裏住啊。】
她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都可以啊,再說了我因為之前殺青的那部電影消瘦了許多,現在多了個她,正好給我補補。”
【哈哈,補補,這話說得棠棠好像是個吸食人氣的女鬼。】
棠梨挑眉,“你見過我這麽好看的女鬼麽?”
【哈哈,棠棠你太自戀辣。】
安靜的街道裏出現了一輛黑色的車,看着并不起眼,路過的行人也沒心思去留意,因為這雪下得是越來越大了,他們得快點回家。
棠梨以為傅明月會站在屋檐下躲雪,還想着給她打個電話,省得讓自己找不到她。
哪知道,傅明月就那麽傻傻的蹲在路燈下,毛絨絨的帽子都堆了一層雪。如果不是棠梨曾經見過她的帽子和圍巾,估計很難認出來這個捂得嚴嚴實實的會是半年前紅起來的傅明月。
棠梨關上了車門,長靴在積雪上走過,發出聲音。
她彎下了腰,朝着傅明月伸出了手,說道:“我來接你了。”
棠梨戴着口罩,讓人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那雙盛滿笑意的眼睛讓傅明月一眼就認出了她。
傅明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手,緩緩擡起頭來望着棠梨。
棠梨歪歪頭,打趣道:“你該不會被凍傻了吧。”
傅明月趕忙搖了搖頭,結果晃下來了不少雪花,有些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很快融化成水,角度的錯位讓棠梨以為是她在哭泣,不免有些憐惜,對待傅明月也更為溫柔。
棠梨幹脆也蹲了下來,和她面對面。
這樣一來,棠梨反而離傅明月更近了些。
她彎了彎眼眸,只字不提傅明月的眼淚,棠梨說道:“你為什麽不去別的地方躲雪啊。”
傅明月抱緊了自己的雙腿,糯糯地說道:“因為這裏夠亮,你可以看得見我。”
今天的傅明月缺失了幾分活力,蔫蔫的,當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你的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對她心軟,想要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想要她重新活得生機。
棠梨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不管你在哪裏,我都能找到你。”
傅明月明潤的眼睛流露出她的驚愕。
棠梨道:“找不到你,就給你打電話啊。還是說你想逃避我這位朋友,打算挂斷我的電話呢。”
“怎麽可能!”傅明月焦急地開了口。
她都把自己當成朋友了,拜托,這可是朋友,她可是棠梨!自己怎麽可能會拒接她的電話呢。
棠梨絕對不知道她的出現對自己意味着什麽。
她一次又一次的幫助,怎能不讓自己對她百般上心呢?
棠梨拽住她的手,兩個人默契地站了起來,傅明月擡眸凝視着她,接着就做出了一個前半生最為大膽的舉動,傅明月抱住了棠梨,哽咽道:“謝謝你。”
謝謝你會來。
棠梨斂下眼簾,雙手擡起,想了想還是選擇抱住了她。
只是她的心情有些微妙。
“001號,我突然後悔了。”
【啊?後悔?為什麽會有這個感想呀。】
棠梨動手扯了扯傅明月帽子上的絨絨球,惹來傅明月茫然的目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棠梨尴尬地移開了視線,仰頭看起了路燈,刺眼的光芒讓棠梨無奈極了,真是哪哪都不順啊。
“也沒什麽,就是覺得我有點辜負傅明月了。”
【哈哈哈哈,辜負?你來又沒談戀愛又沒幹嘛的,怎麽就辜負啦?】
棠梨也很惆悵,苦笑着說道:“你看她多乖啊,怕我找不到她就一直待在路燈下面,傻裏傻氣的,剛剛又沖着我撒嬌,臉上寫着我很好騙快來騙我吧。你說我瞞着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挺壞的。”
001號沒辦法和棠梨感同身受。
【壞嗎?沒有吧。你現在沒有對不起傅明月啊,何況你們兩個人這才見了第二面,沒必要對她這麽在意吧。你今天會來找她,挺出乎我的意料的,你好像對傅明月不太一樣。】
棠梨“嘁”了聲,自己對傅明月能有什麽不太一樣?頂多就是看不慣棠昊然這麽欺負她而已,怎麽被001號說的自己好像多了個軟肋。
她沒好氣地揉了揉這個罪魁禍首的帽子,說道:“走吧,別待在這裏喝冷風了。”
傅明月乖順地被她拉着手,走了幾步,棠梨忽然想起來路燈下的行李箱,她拍了拍腦門,“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傅明月就站在原地,看着棠梨回去又拿了自己的行李箱。
她沒有一絲怨言,仿佛照顧傅明月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情。
傅明月憋住了眼淚,轉過身背對着棠梨。
棠梨長腿幾步就邁了過來,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臉頰上的水珠,棠梨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雪花掉在你臉上了,都化成水了。”
傅明月點了點頭,把自己的圍巾往上拉了拉。
【棠棠,她明明就是哭啦,你為什麽要說那是雪呀。】
“是嗎?難道不是雪嗎?”
【咦?原來是雪啊。】
棠梨淡笑不語,自己遇見的怎麽都是笨蛋呢。
一個比一個笨。
她把傅明月塞進了車裏,大手一揮說道:“回家!吃飯!”
冬天,最适合吃火鍋啦。
對吧。
“曉曉啊,我不是告訴過你麽,她後天出席的晚會必須要穿紅色的禮服!本來我不想做的太難看了,但是那姓趙的真不是個東西,她打聽到小梨會穿紅色的,就想着來個撞款博眼球。啧,也不瞧瞧自家藝人是個什麽德行,還敢跟小梨比紅色?”
經紀人田蓉蓉是個英姿飒爽的成熟女人,眼角的紋路是歲月帶來的底蘊,所以田蓉蓉也是個模樣不錯的女人,就是脾氣太暴躁,也只有棠梨能降得住她。
她等着電梯開門,本來還想繼續吐槽,但一看身後有人跟了進來就閉上了嘴巴,說起了別的事情。
她今天是來找棠梨的,那小祖宗一休息就休息了快一個月,田蓉蓉每天都在心絞痛,因為少賺了很多錢,她這個視財如命的性子肯定要心疼的呀。
“行了,不跟你說了,你也快點來啊,我馬上就到她家了。”
田蓉蓉挂了電話,一看亮着的樓層她笑了笑,得了,有人按了同層,省事兒了。
但很快,她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小區裏都是一梯一戶啊,這個外賣員居然跟自己是同層的?
不應該啊,小梨點外賣從來不上外賣員上來的啊。
田蓉蓉試探地問了句:“你是不是按錯了?”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傅明月眨眨眼睛,在田蓉蓉的注視下又按了別的樓層,“嗯。”
田蓉蓉松了口氣,哎呀,我就說嘛,外賣員肯定是按錯了。
傅明月躲開田蓉蓉的視線,沒想到今天會和圈裏有名的經紀人碰上面。
她不想給棠梨找麻煩,所以就順着田蓉蓉的話做了下去。
電梯很快就到了,傅明月率先出去,她看着電梯門合上,委屈地癟癟嘴巴。
自己今天好像不能給棠梨做飯了。
她趕緊給棠梨打了個電話,将田蓉蓉的事情告訴了她。
這時正趴在沙發上的棠梨坐了起來,一臉問號地說道:“我經紀人又不會吃了你,你跑什麽呀。”
“我不能給你添麻煩呀。”
棠梨呵呵冷笑,“麻溜給我上來。”
“...真的要我上去呀?”傅明月深知自己得罪了什麽人,棠梨可能不在乎,但是田蓉蓉呢?萬一田蓉蓉會讓棠梨遠離自己呢?
棠梨聽着她在電話那邊的哼哼唧唧,面不改色,堅決不被傅明月的撒嬌打敗,說道:“嗯!”
傅明月鼓了鼓臉頰,沒選擇坐電梯,直接爬起了步梯。
等到了那一層,她躲在牆壁後面探出了頭,觀望着四周。
然而棠梨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她雙手揣懷,就站在門口盯着傅明月看。在她的身邊還站着一臉懵逼的田蓉蓉。
“躲貓貓呢?”
傅明月吓得一激靈。
田蓉蓉看看那個眼熟的外賣員,又看看棠梨,問道:“你倆認識?”
棠梨爽朗一笑,走過去拍了拍傅明月的後背,說道:“蓉蓉,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不久前剛聘請過來的私人廚師。”
田蓉蓉忍俊不禁,“你這私人廚師還兼職送外賣啊?”
棠梨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