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當晚, 兩個人的入睡姿勢恢複正常。歲歲重新開始點書。

依舊是《小王子》。心情好, 很快睡着,夢裏變成玫瑰花, 是他那日帶給她的路易十四。

馬術聚會結束後半個月, 各類聚會晚宴邀約接踵而至, 不是送到資臨這,而是送到助理那,邀請函上開頭便是:“誠邀朝歲歲女士……”

歲歲在南城多年, 自然知道這類邀請函意味着什麽。她在馬術聚會上大放異彩,她們在向她伸出友誼之手,希望她能融入她們。

融入一個圈子, 意味着獲得這個圈子的各類資源。普通人往上爬, 做夢都想有這樣的機會。

歲歲卻一個邀約都沒應下。資臨以為她有所顧忌,因為他的緣故,所以才不輕易去那些聚會。

他說過,她在劇組拍完戲之後, 必須直接回家。

清晨用過早餐,資臨看一眼對面的少女。她精神飽滿,臉蛋白裏透紅。

他們晚上九點入睡, 早上六點起床,像是老夫老妻, 睡眠時間穩定冗長。但他總會比她少睡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內做了什麽, 是個秘密, 或許他永遠都不會讓她知道。

“你可以有自己的私人時間, 我不介意你有正常的社交活動。”

年輕女孩子應該與熱鬧相伴,她朝氣蓬勃,他願意與世界分享她的活力,只要她高興。

邀請函堆成一小簇,歲歲挑出設計最漂亮的那張,問資臨:“我們能做出比這更好看的邀約函嗎?”

“當然能,我可以請那位知名的英國設計師。”

歲歲扔開手裏的邀約函,她微昂下巴,雪白修長的脖頸筆直細瘦,“我不去她們的聚會,我要自己辦,她們想與我交好,就得到我這裏來。”

她說這話,俨然是女主人,說完後,才象征性地問他:“我可以辦派對嗎?”

“當然可以。”資臨走過去,從傭人手裏接過大衣外套,他為她披上,雙手搭在她孱弱的肩頭,不舍得離開。“我送你去劇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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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路上琢磨辦派對的事。

他安靜地聽着。

她說的每一個小細節,聽在他耳裏,不覺叨擾,甚感愉悅。

她想自己辦派對,這是件好事,她不再拘謹,真正将堡壘當做家,而不是工作的地方。過去他從不喜歡邀請別人到自己的居所,對于自己生活的地方,他近乎偏執地拒絕一切外客。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他甚至有點期待,期待她肆意破壞堡壘裏的一切。

快要到達西街電影城的時候,她已經在碎碎念裏安排好派對的所有事宜。只除了一樣。

她看向他,說:“你要以主人的身份,還是客人的身份?”

他聽出她話語裏的遲疑,自然而然将話接過:“你的派對,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你。”

歲歲悄悄看他,“那我到時候怎麽向客人介紹你?”

資臨笑了笑。她的小心思,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刮刮她的鼻尖,“你就是你,朝小姐,不是誰的附屬品,我自己會介紹。”

歲歲笑着伸手圈過去,環住他的脖頸,她始終沒有打破禁止主動親他的規矩,親吻有很多種,不一定非得用唇。有時候也可以用眼。

她最擅長眉目傳情,目光溫柔掠過,足以看得人怦然心動。

資臨心跳慢半拍。

下意識撈她細腰。

歲歲卻在這時候推開他,往車外蹿。

他擡頭,少女笑臉盈盈,隔着車窗,得意洋洋,彎腰同他告別:“晚上見。”

欲擒故縱,她從來都玩不膩這一套。資臨揮手,微笑:“晚上見。”

派對的事很快安排好。朝小姐在北城第一次辦宴,自然要時尚大氣,不能輸給別人。堡壘上下一百多個傭人供她差遣,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

派對的賓客單子已經備好,為表禮貌,顧柔也在邀請名單中。

生活看起來已經步入正軌,歲歲現在最大的煩惱,就是派對那天,她該換幾件裙子,又該挑哪條裙子作為出場亮相的裝扮。

派對前幾天,資臨要出遠門,特意同她說,會在派對當天趕回來。她并不在意,送他去機場。

送資臨走後第二天,歲歲拍完上午的戲,從鏡頭中脫身,發現大家仍在盯着她看。

這種眼神,不是歲歲所熟悉的喜愛與追捧,而是猜疑與好奇。

助理拿着平板,小心翼翼地遞到她面前。

歲歲一看。

是八卦新聞。而這一次的事件主人公,是她。

“朝姓女星多次出入高級會所,為救母賣身,還是為前途賣身?”

照片上的她,站在青橋胡同的長廊上,微微低頭,一臉擔驚受怕的神情。

她只去過青橋胡同一次,就是再次活過來後遇見資臨那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從那天開始。

營銷號上說的東西,半真半假,有鼻子有眼,不是在現場的人,絕對寫不出這種東西。甚至連青橋胡同的地址都曝了出來。

“已經全部傳開。”助理皺緊眉頭,“有人買了大量水軍傳播發帖,對方有備而來,從事情發酵到爆開,短短三小時而已,連記者都派過來,還好被攔住了。現在網上都在讨論這件事,我們已經開始做公關工作。”

歲歲發愣,盯着平板。

上面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助理作勢就要将平板收回來,歲歲拿住不放,輕聲念:“據知情人爆料,朝歲歲多次爬上不同男人的床,手段高明,床技了得,老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不但成功出道,而且還借助節目效果,洗白成為國民仙女。”

助理連忙安慰:“這都是些假話,沒人會信。”

有人忽地沖到跟前。

是個僞裝成工作人員的記者。

“朝小姐,你賣身的事到底是不是真,對于網上一部分網友說你是妓的評論,你有什麽感想?”

歲歲面色蒼白。

什麽話都說不出。

助理吓一跳,連吼帶罵将記者趕跑。

歲歲呆在原地,她看見那個記者回頭瞧她,目光裏寫滿鄙夷,她知道,就算她什麽都沒說,這個記者回去也是要大寫一番文章的。

“朝歲歲面對質問,啞口無言。”或許他今天上交的稿子就會取這個題目。

助理問她:“下午的戲還拍嗎,幹脆請假休息,穆導今天雖然沒來,但他應該也希望你可以有個好的狀态。”

歲歲耳邊全是嗡嗡聲,好一會才回過神,說:“我照常拍戲,不請假。”

下午的戲,全是笑着演的,一滴淚一點憂愁都不許有。

爆料已到第二波。存心要将人往死裏整,連圈裏的規矩都不管不顧,甚至連許諾的名字都寫進去。

助理不肯再給她任何電子設備,休息的空隙,她從別人的手機上看見最新“爆料”——母女共侍一夫,學費醫藥費全都仰仗神秘人。

拍完今天最後一個鏡頭,歲歲直接離開片場。

她心裏平靜極了,吩咐司機:“我要回家。”

司機問她:“朝小姐,今天是周六,要回春和路那邊嗎?”

歲歲愣了愣。

宋明頌肯定也看到了新聞。網上全是這種東西,他不可能看不到。

她從包裏将手機翻出來,全是未接來電。有宋明頌的,有許姣星的,還有許諾和穆司的,她認識的人都給她打了電話。

歲歲有些喘不過氣,像是胸口壓着石頭。

“回家,我要回家。”

司機問:“回哪個家?”

她想到資臨,鼻頭一酸,紅着眼說:“我要回堡壘。”

堡壘正在布置過幾天派對要用的東西,傭人捧着不同樣式的純銀餐具:“朝小姐,你喜歡哪一套?”

歲歲看一眼,“我都不喜歡。”

上了樓,脫掉高跟鞋,沒力氣開燈,連床都爬不上去,索性坐在地上。

世界在黑暗中沉寂下來,靜得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她想,派對是辦不成了,不會有客人來。有些事情就算澄清,依舊會産生壞影響,流言猛于虎,或許劇組會來電話,給她放長假。

房間門傳來聲音。

歲歲擡起頭,從外漏進的光線裏,有人喘着氣,朝她邁來。

“歲歲。”

她以為是幻覺,眼淚朦胧,看不太清。

直到被人摟進懷裏。

溫暖寬厚的胸膛,她躺過無數個日夜。

歲歲心酸,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你為什麽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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