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只是時常有風吹(2)
游戲嬉鬧不絕, 于娜耳朵都快被震聾了, 她笑着擺手, 說不玩了, 從游戲桌擠出來, 甩甩頭,呼吸新鮮空氣。
剛才就發現舍嚴不在這裏,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于娜轉頭看了圈,看到不遠處床單被風吹得鼓起, 她忽然想到海上的帆。
有一回他們坐帆船出海, 遇到大浪,大華為了安撫人,神神道道地講起佛經, 說:“有個和尚叫某某,有一天他來到一間寺廟,聽見寺廟裏的和尚一號說, 風吹帆才動, 和尚二號說,帆動才知風吹, 和尚某某于是就說, ‘非風動, 非帆動,仁者心動’,大善!”
她當時以為這番話的意思是, 不是風,也不是帆,是他們的心在操控這艘帆船,只要控制住心,就能順利返航。
康友寶理解得跟她一樣,他朝舍嚴喊:“聽見了沒,掌控你的心,你就是海王!”
“修道人不見他人過——”舍嚴迎着海浪,控制住帆,背對着她們,語氣清清淡淡,好像再大的風浪也不會讓他情緒産生波動,“這才是那段典故的意思。”他說。
後來,她記得最清楚的,大約是那兩個字——心動。
燒烤吃太多,于娜走向餐桌,想找點水果解膩,剛拿起一片哈密瓜,這時風停住,床單緩緩垂落,隐藏着的充氣沙發露了出來。
她看見了舍嚴。
舍嚴跪在地上,似乎正抱着躺在沙發上的一個人,他的頭下壓住對方,好像在私語,又像在親吻,他将人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咣當——”哈密瓜掉回了盤子裏。
那幾個似乎自言自語的“認了”發洩出來,施索破罐破摔想撒通野,最好踹舍嚴一腳,或者用頭頂撞歪他下巴。但酒精壓制着她的肌肉能力,她沒能動。
心跳逐漸恢複規律,雖然仍鼓動得比平常劇烈幾分。
她在自己臂彎中睜着眼。今天她穿着件米色西裝外套,視野範圍被她圈在眼到沙發這點指甲蓋距離,能看見的只剩顏色。
粉的是沙發,米的是她衣服,混在一起模模糊糊。
她頭有些重,知道是舍嚴壓着她,換做以前,她一早就跳起來大喊“放肆”了,可以前舍嚴也不會做這樣的舉動,他的手還扣在她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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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索隐約有種亂七八糟的感覺,大概就像,什麽原本安靜蟄伏着的某種野生動物,被腳步驚醒,慢悠悠地邁開了足。
她甚至看見了畫面,動物世界,還配有解說,解說詞一概沒記住,但聲音是趙忠祥的。
“輸了輸了,全喝完啊,那邊啤酒,來來來再開兩罐!”
施索猛一下睜眼,趙忠祥的聲音遠去,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睡着了,大約睡着了一兩分鐘,因為舍嚴還保持着“放肆”的姿勢。
她覺得他可以沉默不語地一直維持這種狀态,他有這個能耐。
施索一動,慢吞吞地将臉轉出臂彎,頭上重量一輕,舍嚴不再壓着她。
她目光瞥向上,撞進舍嚴眼中,離的得多近,她都失焦了。
呼吸也太近……
她的發洩,徹底捅破了那層安全距離的隔膜。
“梨子……”施索開口。
舍嚴靜了一秒,才松開手,轉身去拿茶幾上的果盤。下一刻,背後突然一動,轉頭,施索已經彈起,眼看就要跑,舍嚴放下盤子,一把攔住她的腰,把她按了回去。
施索倒回沙發,兇狠道:“幹什……”
“光着腳跑?”舍嚴瞥了她一眼,蹲着把沙發一頭的球鞋拎了過來,放到施索面前。
施索把腳一揮:“哪光腳了,我穿着襪子!”
再往前,就撞到他鼻子了,舍嚴垂眸看了眼穿着淡灰淺口襪的腳,再看向面色通紅、神情不善的施索,他淡定地拿起一只鞋,解開鞋帶,再握住施索腳腕,鞋子擱自己大腿上,幫她穿。
施索對眼前的動作有印象,似乎前些天他才做過,那時大雨滂沱。
記憶窗戶打開,再往前,他似乎也曾做過類似動作,好像……對,還是他們重逢的第一天,他站在她床前,幫她套上涼鞋。
施索瞬間洩了氣,耷拉着眉眼,任由舍嚴再幫她穿另一只腳,嘴上說着:“我也會穿。”
舍嚴幫她穿好,對醉鬼道:“走吧。”
“嗯。”施索站了起來。
舍嚴幫她拿上手機。
醉鬼努力走成直線,舍嚴握住她細小的手臂,帶着她走到樓梯口。施索站在樓梯口上,小心翼翼伸腳試探,最後一腳下去,不深,她繼續試探下一層臺階。
舍嚴嘴角彎起,等她走完半層,他問:“我背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施索道:“你不早說。”
她從善如流地爬上了舍嚴的背。
回到二樓,從施索口袋裏翻出鑰匙,舍嚴開門将人送進去。
他抖開被子,施索站在床邊脫外套,還記得自己現在不能脫褲子。
床一鋪好,她就爬上去,順便趕人:“你出去吧,我睡一會。”
舍嚴拿上她的鑰匙說:“我待會給你送醒酒湯。”
施索說:“我沒醉,不用。”
舍嚴替她掖好被子說:“睡吧。”
門關上了,施索困乏地思考,那她要不要脫褲子?
冰箱裏有材料,十幾分鐘後舍嚴煮完醒酒湯,回到施索房間,他把湯放床頭櫃,彎腰觀察,人還沒睡實。
他輕聲叫:“開開?”
施索眼皮動了動,要醒不醒的樣子。
舍嚴把人扶起一些,施索扭扭腦袋,帶出些起床氣,舍嚴攬着人,拿起小碗抵住施索嘴唇:“喝一點。”
施索皺鼻子:“燙。”
舍嚴把小碗移到自己嘴邊,試了試溫度,不太燙,但他還是吹了幾口,然後再遞到施索嘴邊:“好了。”
施索這才喝下,她渴了。
等她喝完,舍嚴沒馬上把人放下,怕她會脹氣,他靠着床背,依舊攬着她,隔着被子替她揉了會兒肚子,直到确定她沒什麽問題,他才把人移到枕頭上。
從施索房間出來,天已經黑透,客廳傳來陣陣喧嚣,舍嚴沒再走入人群。他回房工作,直到九點多,他才再次走出房間,客廳已經悄無聲息,電視機還開着,但沒什麽音量。
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喝完半瓶,他擰回蓋子,聽見腳步聲。
腳步聲拐進廚房,舍嚴擡眸看了眼。
“喝水?”
舍嚴點頭。
“剛才一直沒見你。”
“我在房裏。”舍嚴說。
“哦……對了,施索姐之前是不是醉了?”
“嗯。”
“我早說了她要醉,你也不攔着她點。”
舍嚴沒再回,他打開冰箱,又拿出一瓶礦泉水,關上門準備走。
“舍嚴……”
舍嚴停步,偏頭看于娜。
于娜踟蹰着。
“有事?”舍嚴問。
“我之前……”于娜醞釀片刻,脫口而出,“我之前在天臺,看見你對施索姐……你好像在對她……”
舍嚴沒等她說完,他“嗯”了聲。
于娜一愣,跟着不敢置信道:“施索不是你姐姐麽?!”
舍嚴瞥她,回:“不是。”
“什麽?”
“她不是我姐姐。”
“她不是你表姐……”
“不是。”
于娜傻愣住。
“還有事嗎?”舍嚴問。
于娜慢吞吞搖頭。
舍嚴越過她走出廚房,卻沒拐上樓梯,而是徑直走向客廳。
他停在沙發邊,拿礦泉水瓶戳了戳裹成團的毯子,問:“喝水?”
電視機裏放着《九點新聞》,施索扒拉下毯子,頂着一頭亂發,瞥了眼舍嚴,一把拽過礦泉水。
舍嚴在她身邊坐下,問:“酒醒了?”
“沒,還醉着。”施索道。
舍嚴點頭:“醒了。”
施索郁結,她擰開瓶蓋悶頭喝水,舍嚴拿起遙控,把電視機音量調大。
遠處廚房裏的人慢慢離開了,施索放下礦泉水,低着頭,斜眼看身邊。
舍嚴放下遙控板,側過頭回視。
施索抱着腿,手指擰着褲腳,好半天也不知道開口第一句該怎麽說。
舍嚴默不作聲地撿起掉在沙發上的瓶蓋,放到施索拿着的礦泉水瓶上,扶了一下,然後慢慢擰回。
瓶蓋一圈一圈地轉着,施索看着,頭皮收緊,好像被上了發條。
“你考慮一下。”上着發條的人低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接下來都萬字更新,然後十天就能完結了,最後我就會把醫院地址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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