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只是時常有風吹(5)

臺下漆黑一片, 瞬間沸騰的尖叫聲勝過場館音響, 震得人內髒都跳動了起來。

舞臺燈光炫目,周天王以獨特的出場方式拉開演唱會序幕,粉色熒光棒形成一片星海。

臺上一開嗓,所有人第二次沸騰尖叫,大概只有他們,始終安安靜靜,不動如山。

施索正襟危坐,斜眼偷瞄, 臺下光線暗, 她眼珠移動角度又有限,沒法辨認舍嚴的神情,但他似乎一直專注地看着舞臺。

施索也看回舞臺, 可是耳朵罷工, 她什麽都聽不進。

她的右手還被舍嚴握着,套完手環,舍嚴自然而然沿着她手腕下滑,握住了她, 她錯愕地抽了一下, 沒抽出, 之後場下漆黑, 舞臺燈亮,她保持安靜。

可心靜不下,腦中又空空蕩蕩, 但也不是完全空,總有點畫面和聲音在忽閃。

直到鼻子發癢,她才吸了下鼻子。

鼻塞,她一直靠嘴呼吸,連難受都忘了。口罩還挂在她右耳朵上,她也不摘,胡亂亂的意識橫沖直撞了一會,她左手掏包,拿出手機。

位置正對舞臺中心,舍嚴一直目視前方。

他不追星,也不愛聽歌,第一首快歌結束,第二首依舊是快歌。

他餘光瞥向左邊,手機屏幕在一片粉色熒光棒底下亮着,屏幕上顯示着計算器,施索按下“=”,結果顯示“155”。

舍嚴偏過頭,看了看彎着脖子的施索,他打破沉默:“在算什麽?”

施索擡頭:“啊?”她沒聽清。

舍嚴也沒聽清她那聲“啊”,他根據嘴型辨認。他靠近施索耳朵:“在算什麽?”

施索靜了兩秒,才故作鎮定地回:“算每分鐘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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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舍嚴沒法根據嘴型辨認出來。

施索湊過去,随着身形一動,她右手也跟着動了,舍嚴依舊沒松開。

“我在算,我們每分鐘花費多少錢——”施索放大音量,“七千四除以一百二十分鐘,每分鐘得六十一塊六,四舍五入一下,要六十二,一個人要三十一。”

施索看着計算器上的這個數字窒息了,一首歌算它五分鐘,她計算的時候已經浪費了一百五十五塊錢。

現在第二首歌又唱了兩分鐘,錢被燒成灰燼了。

“浪費了一百五十五。”施索窒息總結。

舍嚴心算了一下,一百五十五是單人價。

施索說完最後一句話,很快反應過來不對,“浪費”顯然指她沒在聽演唱會,她沒聽的理由昭然若揭。

誰知舍嚴突然說:“嗯,浪費了三百一。”

施索:“……”

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能進入一個自然話題,偏偏被舍嚴最後一句話給拐進了死胡同。

施索覺得自那個周六之後的舍嚴,像是原本安靜放置在球架上的保齡球,被拿了起來,一擲,順着球道直線向前,擊倒所有球瓶。

沒半點轉圜餘地。

施索張了張嘴,半晌才又一次故作鎮定地說:“那……別再浪費了。”又抽手,“我擤鼻涕。”

舍嚴這才松開。

施索擤完鼻涕,慢慢折疊紙巾,右手還有餘溫,手指肌肉仍有被收緊的感覺。

把紙巾捏成團,她重新戴上口罩。

舍嚴在場館門口買了飲料,他拿起袋子回頭,動作一頓,目光在黑色口罩上停留了一秒。

口罩已經晃了六天,在車上,在電視臺,在公寓,在他面前最多。

像塊盾牌。

收回視線,舍嚴把飲料拿出,打開空置下來的塑料袋,施索順手把用過的紙巾往裏扔,裝飲料的袋子袋口小,光線又暗,她沒對準,紙巾滑了下去,落到了座位底下。

她蹲下去撿。

第二首歌在這時結束,舞臺燈光驟然轉暗,舒緩樂聲悠悠流瀉,場館頂上忽然灑下一片銀河。

紛紛揚揚,像有風吹,一顆顆星星散落地面和指尖,施索拿着紙巾,擡頭望上。

頭頂陰影覆下。

舍嚴口勿在落着星光的黑色口罩上。

粉色熒光棒揮舞在銀河之中,前奏漫長,口罩裏外都屏着呼吸。

施索跌到地上。

口罩外頓了頓,呼吸恢複。

舍嚴離開座椅,緩緩蹲下。

空間似乎格外狹小,施索貼着前排的椅背,手撐着冰涼的地面,舍嚴蹲在她面前,目光與她對視。

過了會兒,他捧住她臉,低聲叫她:“開開……”隔着口罩,鼻尖與她相抵。

施索沒法呼吸,她渾身滾燙,其實可以推開他,但她沒有動。

要怎麽做?

到底要怎麽做?

最好現在來個突發,随便什麽事都好,手機來電話,誰吵鬧一下,燈光壞了,演唱會中斷。

她胡思亂想。

前座的人突然往椅背一靠,施索被頂向前,唇隔着口罩,與舍嚴相貼。

舍嚴一窒,頓了頓,他下壓,咬住她口罩。

完了,第三首歌,又一個三百一十塊錢。

施索閉眼。

燈光逐漸變幻,銀河消散在四周,粉色熒光棒依舊揮舞着,舞臺上的人換了着裝,場下再次吶喊。

舍嚴拉施索起來,施索彎着背坐回椅子,朝離她近的左邊瞄了眼,左邊的粉絲又哭又笑,全情投入在偶像身上。

口罩仍戴在臉上,施索不言不語地低下頭。

她手腕上的熒光手環一端松了,舍嚴替她調整,等他扣好,施索踢踢腳,腳尖指着前面地板。

舍嚴看過去,是紙巾,忘了撿。他彎着腰去撿起。

施索盯着他的後背,擡起右腿,丈量距離和踹他的力度,力度不能太大,免得引起別人注意。

最後在他坐回來的前一刻,她又把腿放了下來。

舍嚴把紙巾扔進塑料袋,拿起之前擱在椅子上的飲料和吸管,遞給施索:“喝不喝?”

施索搖頭,她提了下口罩,又把口罩拉高幾分。

舍嚴收回手,拆開吸管,插|進飲料杯,沒喝。

過了會,施索翻包找紙巾,還剩最後一張,她摘下口罩,打開紙巾擤鼻涕。

邊上跟着遞來一杯飲料和打開的塑料袋,她把紙巾扔進去,接過飲料,一口咬住吸管。

耳朵突然被人一碰。

施索偏頭。

黑色口罩仍挂在她耳朵上,舍嚴手擦過施索的耳廓,摘下口罩,折疊,然後收進口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是很用心的,現在基本要鼻子以上才能保平安,那我們就麽麽噠口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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