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重禮節懂禮貌,怎麽會打東陵的主意?”

許一城冷笑道:“這些年來,他們打咱們的主意打得還少嗎?濱田耕作在旅順,松本信廣、西岡秀雄在江浙,大谷的中亞考察隊在新疆,鳥居龍藏在遼東,關野貞在龍門石窟,常盤大定在響堂寺……你知道日本人每年派多少人打着考古旗號來中國偷東西?”

他所列舉的那些,都是近十幾年來日本學者在中國比較有名的案子,每一件都震驚中國學界,令人扼腕嘆息。許一城師從李濟,而李濟對中國這種考古亂象最為痛心疾首,這些事他無時無刻不銘記于心。

藥慎行不以為然:“日本人願意來拿就拿,願意買就買,于咱們又沒什麽損失,做買賣嘛。”

許一城轉過臉來,前所未有地嚴肅:“你錯了。這不是買賣,這是在挖咱們中國人的根!”

沈默見他說得嚴重,皺起眉頭:“那你的意思是……”許一城正色道:“沈老,此事必須得查下去。于公于私,咱們都不能置之不理。”

藥慎行呵呵一笑:“賢弟,你這麽上心,看來毓方把你侍候得不錯嘛,心向清室啊?”許一城緩緩站起,雙目緊盯着藥慎行一拍桌子,厲聲道:“東陵雖然是滿人皇帝的陵寝之地,但如今已是民國,它歸屬全民所有。看見賊子入室行竊,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他聲音不大,卻震得房梁嗡嗡直響,言語誅心,藥慎行面上挂不住,沉着臉道:“說得冠冕堂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清華學的那個什麽勞什子考古,還不就是把挖墳換個好詞兒麽?你那個老師李濟,不也是到處亂挖麽?”

“無知。”許一城輕蔑地吐出兩個字來。

沈默擡手讓兩人不必吵了,他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你們兩個說的都有道理。這樣吧,一城,東陵之事你來主持。需要族裏什麽支持,直接讓慎行幫着協調。”

他說得暧昧,可兩個人都聽明白了。這一決定,明顯就是偏幫。八月就是沈默壽宴,在宴會上要移交權力,這個節骨眼上,藥慎行但求無功,不可有過。許一城與五脈若即若離,敗,可由他一人承擔後果;勝,宗室承的仍是五脈的人情。至于五脈支持許一城的力度有多大,可就要看藥慎行的心情了。

許一城早料到這個結局,他也不再勸說,朗聲道:“一城不敢代表五脈,但我已答應維禮,此事一定會一查到底,除死方休。”然後他推門而出,頭也不回地離去。

望着兀自擺動的門扇,藥慎行和沈默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複雜。兩人都沒想到,他一聽五脈不肯插手,立刻就走,毫無戀棧。

“他從小就是這個性子,喜歡什麽就豁出命去喜歡;沒興趣的,看都不看一眼。太過極端,不合中庸之道哇……”沈默嘆道,口氣說不上是傷懷還是感慨。

後堂安靜了許久。沈默拿起放大鏡,猶豫了一下,重新擱回到盒子裏,嘆了口氣:“這件洋物雖然好用,終究是以術害道,還是不用了。”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把那蟠龍玉佩拿起來,交給藥慎行:“慎行,東陵這件案子,你到底是怎麽看的?說實話。”

藥慎行吐出兩個字:“兇險。”

Advertisement

沈默把眼睛重新閉上,嘴唇嚅動:“你都能看出來,一城他……會看不出來?”藥慎行沒來由地湧起一陣嫉妒,族長以五脈為重,要扶自己上位,可聽得出來,他在內心最賞識的始終是許一城。

就在這時,屋子裏突然傳來一聲細微脆響。兩人悚然一驚,發現聲音是發自那一尊擱在屋角的貔貅。藥慎行拿起來查驗,只看了一眼,臉色便“唰”地煞白一片。

這只玉雕的辟邪瑞獸,腦門竟無端裂開了一條縫,如邪似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