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文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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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姐四十多歲,容顏依舊年輕嬌美,身材保持完好,纖纖細腰盈盈一握。她的一頭長直發從不染色,如黑色的瀑布直垂到腰間。
孟姐早年在歌舞團工作,後來調到文化館,工作清閑保養極好。她彈得一手好鋼琴,也愛好跳舞,舞姿曼妙,即便是跳廣場舞,也能跳出不一樣的味道。
漂亮的孟姐不擅家務,多年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她每日安心彈琴跳舞不被家務所累的原因,是有一個特別寵她的老公。
孟姐的老公羅哥,軍人出身,人勤快愛整潔,婚後幾乎承包了所有的家務,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無不精通。孟姐每每彈完琴,香噴噴的飯菜已經上桌;她去保養完頭發回家,桌上早有泡好的不冷不熱的茶等她;她跳完廣場舞回來,洗澡水也早就給她燒好了。老公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孟姐有時也會過意不去,自責為家庭付出太少,算不得賢妻良母。羅哥就說,做家務本是他的最愛,從來沒覺得是個負擔,說老婆你安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因為有羅哥這樣的家庭後盾,孟姐幾乎無憂無慮,凡事都不用操心的她保養得像個姑娘,每天彈琴跳舞的日子過得無比惬意。
可是孟姐惬意的日子在一個晚上戛然而止。
那天孟姐像往常一樣跳完廣場舞回家,喊了幾聲老公沒聽到回音,還以為他出去了。可是當她走進卧室,卻發現丈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孟姐當即蒙了,過了許久才想起撥打120。
丈夫被送到醫院之後她一直在哭,在醫生詢問的時候泣不成聲,後來她眼前是一個個忙碌的人,再後來成了一片光影,再後來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孟姐醒來看到的是她年邁的媽媽和婆婆,兩個老人家都眼圈通紅。
孟姐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羅江在哪兒,他怎麽樣了?”
婆婆告訴她,羅江得的是腦中風,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接下來情況怎麽樣還說不準。
孟姐的腦子又是一陣蒙,她覺得她的天塌了。她喃喃說道:“那麽壯的一個人,怎麽就中風了呢?他的身體那麽好,這不可能,不可能!”之後就一直發呆。
兩個老人見孟姐這個樣子,心中着急,婆婆說:“羅江現在已經那樣了,你要是再有個好歹,可讓我們怎麽辦呀!”
孟姐卻依然在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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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婆婆去照看兒子了,孟姐的老母站起身來,指着女兒的腦袋說:“你振作點兒行不行,這些年讓羅江慣的你不像樣。孩子剛去外面上大學,沒法回來照顧他爸,我們都老了,很多事情也指望不上。現在家裏出了事,你就是頂梁柱,你不擔着,想讓誰擔着。”
孟姐被媽媽訓了一通,頭腦略略清醒了一點,又聽到她媽軟下口吻說了一句,“我知道你現在是什麽心情,可是這時候你得能扛事兒。羅江照顧你那麽多年,現在該你照顧他了。”
羅哥一個月後出院,意識是清醒了,但是行動不便,說話時吐字不清。平時那麽能幹的一個人忽然變得連自己的行動都掌控不住,他很難接受現實,終日情緒低落。
孟姐在這一個月中像是變了一個人,人瘦下去一圈,眼窩深陷,原來的長頭發為了便于打理剪成了短發,看上去老了好幾歲,過去穿的細高跟鞋早已換掉,運動鞋天天穿在腳上,那些修身的裙子也都收了起來,穿上了最舒适的褲子T恤。
大家常見瘦瘦弱弱的她饞着高大魁梧卻走路不穩的羅哥出來練習走路,見她扶着神情木讷的老公邊走邊給他講笑話,見她一個人買米買菜費力地提上樓,又見找人送水修太陽能。有人去她家裏,見她燒糊了飯,狼狽地又去做第二次,又見她洗了幾件衣服,就累得直不起腰來。可是就算這樣跌跌撞撞的,她再沒哭過,也沒表現出半分嬌氣。丈夫的一場病,逼的她要強起來。
幾個月後,羅哥身體有了起色,能自己走路了,說話也清晰了,他摸着孟姐的頭發說:‘那麽好的一頭長發,為了我,剪成這樣。”
孟姐就笑道:“大家都說我短發好看呢。”
羅哥鼻子一酸,說:“都有白頭發了。”
孟姐說:“那你幫我拔掉吧。”
羅哥手指顫顫巍巍的,沒有準頭,半天沒有拔掉一根,他說:“我真是不中用了,連根頭發也拔不下來。”
孟姐就說:“別拔了,到了這個年紀,頭發會越白越多,拔也拔不完。”
身體漸漸好轉的羅哥想做家務,孟姐不讓,她說:“結婚這麽多年,家務都被你承包了,我想做都沒有機會。現在我發現做家務也是我的最愛,別跟我搶。”
見羅哥有些失落,孟姐明白他的心思,他是勞動慣了的人,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沒用,就又說:“你要是閑不住,也可以幫我擇菜什麽的,但是大廚的地位不能搶過去。”
雖然不斷練習,但是孟姐做的飯一直難吃,不過羅哥總是吃得津津有味。
孟姐有天打掃衛生,竟然發現了一封丈夫寫好的遺書,她打開看看,這封遺書是寫給他們的兒子小彬的。
“兒子:生了一場病,爸爸意識到了生命的無常。有時候疾病會忽然來臨,讓人猝不及防。爸爸不是悲觀主義者,會珍惜身體,好好活着,但是如果哪天我忽然離去,有幾句話我要交代給你。第一,你已經過了十八歲,長大成人了,爸爸不會過多地擔心你,爸爸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以後你無論人在那裏,都要經常回來看看你媽媽。第二,你媽媽是個害怕孤獨的人,做家務的能力也不強,需要有人照顧她,要是我走了,我希望她能盡快再找一個人陪伴她未來的日子,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孤單生活,那樣我會擔心她。小彬要支持你媽媽……”
孟姐拿着那封遺書,眼淚刷得流了一臉。
真的愛,不是占有,是縱然離去,還想讓對方再找個伴兒,讓她繼續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