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窗外天光散淡,不一會兒的功夫雨夾雪便飄飄揚揚的下起來了。

賈夫人圍着暖爐和李玄清輕聲細語的聊着,嘴邊還不時泛出滿意慵懶的笑意。洛麗霞對他們的話題并不十分感興趣,她懶懶的坐在一邊,漫無意識的将一杯早已冷透的茶水倒來倒去,仿佛那不是一杯普通的茶水,好像是什麽令人煩膩的東西似的。

“義母,那地方叫留仙居!等咱們回去了,我一定領你們去瞧瞧。。。”李玄清有欣然自得的扇着紙扇,一邊得意的說。

賈夫人含笑點點頭:“還是你有心!你說呢?霞兒?”說着,賈夫人喚了一聲洛麗霞。

洛麗霞怔怔的轉過頭,看了看他倆,而後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其實,她并沒有聽見賈夫人說了句什麽話,只是應付一下罷了。

賈夫人見洛麗霞點頭,轉頭別有意味的瞄了李玄清一眼,這才又轉過話頭跟他聊別的去了。

朱元已經按她吩咐去找道清去了,可這半天也不見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麽問題?洛麗霞起身踱到窗前,透過微微張開的窗縫兒,看到庭院裏不知何時已然起了一層的小水泡。

這時,回廊裏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轉眼間,一看到朱元頭戴鬥笠,披着一件油衣出現了。洛麗霞趕緊打開屋門,将朱元叫進了自己的屋裏。

“事情問的怎麽樣了?”洛麗霞取下架子上的毛巾遞給頭臉濕漉漉的朱元。

朱元笑着接過毛巾擦了一把,說道:“道清道長似乎對青松道長屍體突然不見之事并不在意。他甚至認為,這是因為青松修煉得道,屍體自行屍解而去了。”

“有這等事?”洛麗霞自語喃喃。她不知道這個道清到底是真糊塗還是有意為之,但為何前任觀主的屍體突然不見,他卻這般坦然呢?是他真知道些什麽?還是這人太過迷信?洛麗霞背着手在地上走了幾步,問道:“墨華那邊可有什麽異動?”

朱元搖頭:“沒有。他整天待在屋中,沒有什麽異樣。只是不停詢問秋紅姑娘遇害之事。”

洛麗霞蹙眉站在窗前,心潮起伏難定。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自己明明覺得馬上就要揪出兇手了,為何當快要靠近他時,兇手卻不見蹤影了呢?莫非自己先前的判斷都是錯的?那秋葉失蹤跟青松沒有半天關系?

想到此處,洛麗霞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她猛然想起了那個瘋子說的話。“鐵鏈、女人、長頭發。。。還有血。。。”這是什麽意思呢?她開始懊悔自己當初沒有追過去,否則一定能從瘋子嘴裏知道更多的消息。

“小姐是覺得那瘋子可疑?要不要我将其抓來細問。”朱元見洛麗霞眉心蹙起,已然猜到她心中的想法。

“不必!”洛麗霞果斷的擺了擺手,“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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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勢越加大起來,洛麗霞穿好了油衣便跟朱元來到了那瘋道士常來的後院。此時,整個後院已經完全沉在了雨中,地上積的渾水已經沒到了腳踝。洛麗霞擡眼打量了一番,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幾棵古柏,井然而立,哪裏有半個人影?

洛麗霞和朱元交換了一下視線,兩人便在院中四處尋找。可是,那瘋道士連個影子也沒有。

“小姐,看來那厮不在這裏!”朱元挽起滿是泥水的褲腳說。

洛麗霞本不想打草驚蛇,可那瘋道士很可能是此案唯一的證人,如果不趕快找到,她也不敢保證那個兇手會不會痛下殺手。“走!我們去找道塵道長!”洛麗霞甩下這句話,轉頭往中院道塵的居所而去。

道室中窗明幾淨,道塵正閉目打坐,面前的香爐中香煙缭繞,将道塵整個人如同托在雲霧中一般。

“道塵師傅!”洛麗霞和朱元來到廊子上,輕輕退下了油衣,這才朗聲喊道。

道塵翻身下榻,打開門一瞧,見是洛麗霞和朱元,旋即堆起笑容道:“原來是兩位大人,快請進!”

洛麗霞客氣的擺了擺手:“不必麻煩道長。我來是有事請教!”

“哦?”道塵似乎有些吃驚,“請說!”

“敢問道長,一直在後院轉悠的那位道人現在在何處?”洛麗霞斷然開口問道。

道塵不解的看了洛麗霞一眼,問她為何突然問起那個瘋了的道士。洛麗霞帶要不解釋,又怕道塵多心故而說道:“戲班子中出了命案,一直查不到兇手。我想,這道人四處游走,說不定看到些什麽,故而想問問看。”

“可他腦子有點不正常啊?小道怕誤了大人的事。”道塵推辭道。其實,他心中着實不情願讓洛麗霞見這個瘋道士。白鶴觀乃皇家敕造,深得聖上贊譽。那小道士瘋瘋癫癫的,萬一說些什麽不利于觀中的瘋話,他們白鶴觀豈不會顏面掃地。所以,為了謹慎起見,他覺得還是推辭的好。

可洛麗霞也打定了注意,她覺得那個瘋道士一定知道些什麽,道塵如此推辭莫不是想遮掩什麽?所以,她更堅定了要見那瘋道士的心。道塵心中有顧慮,只管支支吾吾,也不說句明白話。鬧的站在一旁的朱元好不焦心,要不是洛麗霞在這裏,平日以他亢直,火急的性子早就一拳将這磨磨唧唧的道人打翻在地了。

兩人就這樣微妙的僵持着,末了到底是洛麗霞手腕高些。她問道塵:“道長如此堅持,莫不是這道觀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怕人知道?”

道塵聽了臉色一白,趕忙解釋道:“豈敢!豈敢!大人不要誤會。”

“那就有勞道長了!”洛麗霞作了一揖,目光咄咄的看着道人。她并不打算跟這迂腐的道人再說什麽,故而搶先謝過了。道塵見狀也不好再推辭,便帶着洛麗霞來到了一處偏院。

這間院子緊挨着觀中的廚房,是觀中雜役住的地方。故而,院中堆滿了柴草,木頭,看着十分的髒亂。

“清明!清明!”道塵領洛麗霞他們廚房的廊子下,朝屋子裏扯着嗓子喊道。

“來了來了!”只瞧一個身體微胖,面色的白嫩的終年道塵一面應着,一面快步趕了出來。

“道塵師傅!”清明見來人是道塵将濕答答的手在圍裙上蹭了蹭,上前施禮道。

道塵也回了禮,方才說道:“這兩位大人想見見清風,你可知道他哪裏去了?”

“相見清風師弟?”清明驚異的看了看洛麗霞和朱元,對他們相見一個瘋子很是不解。但他是個機靈人,看道塵和身後那幾個人一臉嚴肅,估摸着應該是大事,也不再多問,便引着他們來到了平日自己住的卧房。

道塵告訴洛麗霞,清風原是觀中的弟子,可不知怎麽回事,突然瘋了。整日裏打人罵人,他們怕清風瘋起來傷了人,這才将他交給清明讓其好生照管。

洛麗霞點點頭:“不知這清風可是得了什麽病?或是受了什麽刺激?這麽好端端的一個人會突然就瘋了?”

道塵痛惜似的搖搖頭:“小道也不知怎麽一回事。清風本來好好的,可是自從那天夜裏解手之後就變得瘋瘋癫癫的了。觀裏的師傅們都說,怕是中了什麽邪崇了。”

“那天夜裏。。。”洛麗霞本欲再問下去,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清風住的地方,問話就自然而然打斷了。

“兩位,這就是小道和清風師弟平日住的地方。”清明一面開門,一面将洛麗霞三人讓了進去。

這間屋子是兩開間,外面是土廳,除了當地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外,此外沒有一件像樣的擺設。卧室被用一面土牆隔開,門框子上挂着一面花布簾子。洛麗霞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屋中的窗臺很高,将本來就昏暗的屋子更顯得暗淡無光。

“清風!清風!”有人來看你了,快出來!”清明挑起簾子,鑽進了卧房。可只片刻功夫,清明就一臉慌忙的出來了。

“師傅,清風不見了!”

不見了?道塵和洛麗霞、朱元三人都是一愕。道塵臉色一沉,埋怨道:”不是讓你好生看着的嗎?怎麽一個大活人就不見了?“

清明急的臉色煞白,喃喃道:”我也不知怎麽回事?我怕他跑的沒影兒,還特意将他用繩子綁在了床框子上,可我進去時,繩子也脫了,人也不見了。想來是清風咬斷了繩子,自己跑了。“說着将手裏捏着的繩索拿給道塵看。道塵低頭瞧了瞧,又交給了洛麗霞。

洛麗霞低頭細細的瞧了瞧繩子,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問清明:“在我們來之前,可曾有別人來過?”

清明眯着眼想了想:“我也不确定。快到午膳時間了,因為另一個做飯的師弟下山去了,所以今日只有我一個人。我将清風安頓好後,一直在廚房裏忙着準備,也沒見什麽人。”

洛麗霞點頭對道塵道:“麻煩道長通知觀裏的人随我各處去找清風!找到就帶來見我。”

道塵見洛麗霞一臉鄭重,忙問:“清風可是有什麽危險?”

“不好說!朱元!你随我去找!”洛麗霞轉頭看了道塵一眼,帶着朱元去了。

雨勢太大,除了山後道路太滑不敢冒險之外,觀中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找過了。可連清風的影子都沒見到。洛麗霞此刻心中更加惶惑不安起來。白鶴觀就這麽大,幾百人找一個人都找不到,莫非清風已經遭了毒手了?想來這都要怪自己,要是自己當初派朱元保護他,也許一切都還不晚。

“小姐不要太過擔心,等一會兒雨停了。我帶人去後山着,興許清風在後山亭子裏躲雨。”朱元見洛麗霞一臉哀傷,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洛麗霞無心再說什麽,只怔怔的望着雨幕。

快到晌午的時候,雨漸漸停住了。朱元叫了幾個道人,急急的去了後山尋找。可他們剛走到半路,就瞧見北邊的林子裏似乎倒着一個人。朱元他們跑上去一瞧,那人不是清風是誰?朱元上前叫他,但清風每一點反應。跟在朱元身後的道人見狀慌了,急忙去探鼻息,可清風早已沒了呼吸。

朱元一瞧形勢不對,趕忙喚了一個人去請洛麗霞過來。洛麗霞聽來人說清風死了,也顧不上通知觀裏其他人,跟着來人一路小跑到了後山。到了一瞧,見清風渾身泥濘僵直的撲在地上,臉色鐵青,似乎已經死了多時了。

洛麗霞蹲在身子,仔細瞧了瞧清風的屍體。除了額頭的一處傷外,致命的傷口是在後腦。

“看來清風是想跑到林子裏躲雨,這才不甚摔倒殒命的。”朱元嘆息的搖搖頭。

可洛麗霞卻不以為然。如果清風是想跑進林子躲雨,那麽按照當時的雨勢、山路濕滑的程度,以及他撲倒的姿勢,他的致命傷在前額才對。可為什麽,人向前倒着,致命傷卻在後腦呢?除非他是想躲什麽人,或是有人從後趕他。他瘋瘋癫癫的,腿腳不靈便,再加上因為路太滑所以不慎摔倒,這才讓人有可趁之機。

“這絕不是意外!”洛麗霞忽然道。

“小姐的意思是。。。清風是被人。。。殺了?”朱元愕然看着洛麗霞。

“對,沒錯!朱元,先讓人将清風的屍體擡回去。我們也該聽聽,清風發瘋那晚發生的事了!”洛麗霞目光湛然的看了看在場所有人,起身朝道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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