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東窗事發
胡筱柔回英博的消息,像是春天的柳絮,紛紛揚揚地傳開了。
冬天已經到了,這一年其實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但職業選手的訓練卻是不能放松的,哪怕是恢複性訓練,也是有質量要求的——除非她明年不打算繼續打比賽。
搏擊類比賽,身體不調節好,賽前比賽通不過,直接連參賽資格都沒有。
和她一樣重新進入大家視野的,就是她和顏浔陽的顏胡戀。
“真的不是炒作,顏神私下不知多少溫柔!這要是也能演,我覺得他都不用當搏擊選手,直接去演電視劇算了。”
“超配的!金童玉女一點不違和!”
就連為自己模特妹妹打抱不平了好幾次的計楠,打來電話慰問的時候,都順帶問:“聽說你們好事近了,打算領證了?好速度啊!”
胡筱柔莫名其妙挂了電話,啼笑皆非。
她今年沒有比賽了,顏浔陽和泰桑還是有一些小型賽事要參加的。
只是這些比賽大多只有一兩場,有些甚至還是三局定輸贏的,打起來自然輕松得多。
泰桑參加國際性大賽不行,刷刷這種小比賽還是比較在行的,最近說話語氣都嚣張了不少。
“都說顏神厲害,顏神又贏了。我其實也還不是總贏比賽,人就是在合适的平臺發光發熱嘛。”
其他人都切切切走遠了,泰桑不服氣,還要辯解,正好霍英博進來,聽到他最後一番“我也很強”的“演講”。
“那行啊,身份證什麽準備了,明年俱樂部聯賽一開始報名,我就把你資料送過去,就報職業組,怎麽樣?”
泰桑立刻噤聲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認慫這麽快,太沒氣質了!
而這幾場比賽,胡筱柔幾乎是場場報到,除了顏浔陽那場需要飛芝加哥的比賽。
顏浔陽郁悶不已,比賽前夕特地打越洋電話來閑聊:“吃飯了沒有?今天的訓練做完了?”
胡筱柔比他還不會聊天,簡單用“吃過了”、“做完了”形容後,竟然幼稚地問他:“芝加哥真有很多黑社會?你晚上可不要亂跑呀。”
……
就是這樣,顏浔陽也沒舍得馬上把電話挂了,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了半天。
他們真的開始戀愛了,牽腸挂肚、患得患失的那種。
胡筱柔不知道是不是每個陷入感情的女孩都這樣容易自卑,但是在她,卻總忍不住因為自己去年沒能繼續打下去而感到遺憾。
随着戀情的加深,這種感覺也愈發明顯。
他顏浔陽是拳王,是有金腰帶在手的冠軍,而她自己呢?只是非常短暫地在女子48公斤的世界排名上小露了一下頭角,棄賽之後沒多久,就又被刷了下來。
多的是人覺得她“靠臉靠賣萌混日子”,甚至有段子稱:胡筱柔是“國內網紅女裏泰拳打得最好的”,“國內搏擊女選手中顏值最高的”。
顏浔陽的外號是“花瓶”,但大部分喊這個黑稱的目的,也就是跟跟風、發洩一下心裏的怒火而已。
真正被人認為是“花瓶”的,則是她自己。
她開始加倍訓練,但是愈是着急,進度就越上不去。
連霍英博都她把自己逼太緊了,傍敲側擊的提醒她:“柔妹,你都打了這麽多年了,又還這麽年輕,不着急的。”
胡筱柔表面上答應。私底下卻練的更加瘋狂,連晚上的夜跑都變成了極限暴走。
聖誕來臨前夕,胡筱柔終于再次住院,原因就是訓練強度過大,導致身體承受不住負荷。
顏浔陽都無語了,站在病床前看着穿着條紋病號服發呆的胡筱柔:“你說你多大了,又不是第一天用跑步機,速度開那麽快!跑那麽久!”
胡筱柔妄圖給自己争取點權益:“我就是太着急了,下次肯定不會了。”
顏浔陽才不吃她這套:“不行,你得好好養着,這周就別回俱樂部了。飯菜要是吃不習慣,我每天給你送來。”
待醫院?
胡筱柔苦下臉,這兒的醫生往好了說是負責任,往壞了說簡直把病人當犯人管。
“好了,乖乖聽話,晚上我找機會,帶你出去吃小吃。”顏浔陽壓低聲音道。
胡筱柔卻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她還煩惱的并不是醫院枯燥的住院生活,而是原地踏步的防守水平和退步不少的身體素質。
到了晚上,顏浔陽還真的如約帶了她出來。胡筱柔跟在他後頭,沿着小吃街慢吞吞地走,情緒還是低落。
顏浔陽按着她的喜好買了一堆東西,最後幾乎全落進了自己肚子裏。
他忍不住回頭捏她明顯消瘦不少的臉頰:“到底怎麽了?”
胡筱柔卻就地蹲了下來:“我是不是……恢複不了了?”
“什麽?”
胡筱柔抱住胳膊:“回來之後,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感覺,真的跟半年前不一樣了……怎麽都不對,怎麽都不行……我本來就不夠聰明,現在連身體也不行了……”
“你腦子裏每天都在想什麽呀?”顏浔陽失笑,蹲下來跟她平視,“哪一個運動員沒受過傷?哪一個拳王從來沒進過醫院?你才多大,就這麽悲觀?”
胡筱柔擡頭瞪視他,“他們有金腰帶,有世界冠軍頭銜。”
“哪就可以不要健康了?”顏浔陽狠狠地揉她腦袋,“沒想到你這麽極端,想當煙火絢爛一時早早隕落啊?”他猛地拍了她腦袋一下,“那起碼也得先贏我再說呀,手下敗将!”
胡筱柔被打的懵了一下,等顏浔陽起身跑開了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打了,跟着站起來要追,又想起醫生的叮囑,停下了腳步。
顏浔陽也很快站住了,隔着人群回頭看她,臉上雖然帶着笑,心卻揪緊了——他所認識的胡筱柔,在擂臺上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從來也不知道什麽叫退卻。
可現在,那個似乎只知道勇往直前的女孩卻猶豫了,連多邁一步也不敢。
他笑嘻嘻地說着“好了好了,咱們不鬧了”,走回到她身邊,牽住她冰涼的手,若無其事地轉移開了話題:“前面有家麻辣燙味道特別正,想不想去嘗嘗?”
胡筱柔搖頭:“我想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冬天的夜晚意外的漫長,明明出去好幾個小時,又被護士長拉着唠叨了半天,最後回到病房躺下,輾轉反側半天,也不見天明到來。
胡筱柔籲了口氣,爬起來走到窗前,撩開窗簾去住院樓下面的小小花園。
冬夜寂寥,花都謝了,連前幾日還茂盛鮮豔的好幾叢菊花,都因為一場夜雨掉完了花瓣和葉子。
只有萬年青和松樹的影子仍舊茂密,一叢叢一棵棵,各自孤獨地聳立着。
胡筱柔便盯着那幾棵樹發呆,她想起了jul說的那些話,想起了拳臺上那些敗者失落的表情,想起了圍繩之外,觀衆們興奮激蕩的表情。
這條路的确不好走,可既然已經走到途中,無論如何都不想要回頭。
顏浔陽說問她是不是想當煙火,她确實願意。
絢爛哪怕一時,起碼觸摸過夜空,四散飄零也沒關系。
她才22歲,未來應當還有無數可能,應當還可以狠狠地妄想一把,應當……她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肋下生出雙翼來。
不甘心,不甘心!
早上8點半,顏浔陽就拎着早餐來了。
看到胡筱柔臉上的黑眼圈,他吓了一跳:“你是睡太晚,還是醒太早?既然想要身體健康,就要好好休息聽醫生的話呀。”
胡筱柔沒敢說自己其實是徹夜未眠,只含糊地說了句:“失眠啊……控制不住……”就埋頭解決早餐。
顏浔陽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從消瘦的肩膀看到露在拖鞋外的那截光滑纖細的足踝。
真的瘦了很多,即便打48公斤級,也不該這樣瘦。
“胡筱柔,你真不能這樣下去了,”他突然道,“搏擊不是搏命,或許你媽媽說的才是對的,你這樣的心态,是真不适合商業擂臺。”
胡筱柔擡頭看他,顏浔陽也不避開她的視線:“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的狀态不對,好勝是好事,但因為好勝而搞壞身體,調整不好狀态,這算屁個運動員。你以為健康就只是身體健康?”
“我在調整,”胡筱柔忍不住争辯,“我一直在努力調整,做訓練,我……我想贏難道不對?哪一個不想贏?你不想贏?”
“我想贏,但我不會拿命去換,”顏浔陽不耐煩道,“你也看過的吧,我那麽多場比賽,哪一場會有你那麽歇斯底裏的心态?早在多倫多的時候我就說了,你以這種心态打比賽,不如早點跟爸媽回家當乖小孩!”
胡筱柔愣了一下,反問:“你通知我父母,是為了讓他們帶我回家不要繼續比賽了?”
顏浔陽不答,在胡筱柔看來,就等于默認了。
“那你何必再跟着霍總他們來我家?”
“我以為你已經改了,”顏浔陽道,“哪裏想到你變本加厲……”
“啪!”
胡筱柔把飯盒蓋子重新蓋好,依次裝進保溫包裏:“謝謝你的早餐,不過,還是不用了。”
“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法?”顏浔陽按住她肩膀,“我只是把實話說出來,難道你需要的是一個只會吹捧你,誇你做得好的男友?”
胡筱柔抿緊了嘴巴,半晌才道:“我只知道,我不需要一個擅自替我決定人生,完全不把我當成年人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