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孟朵拽着蘇敏一路跑進了急診中心。
急診室外,程西惟正坐在椅子上等待。剛剛孟景忱被推進去之後,醫生就把她趕了出來,告訴她孟景忱的傷口需要清理縫針。
這會兒在外面坐着,她心裏一路翻湧的情緒才終于漸漸平複下來。
程西惟看了眼急診室門口,孟景忱真是給了她一個難題。
今晚發生的一切,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
最初跟孟景忱“恢複邦交”,她抱着“如果發現依然是個旋渦,她就立馬卷褲腿跑”的心态,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這種心态正在動搖。
感情果然無法完全被理智左右。
程西惟輕輕地嘆了口氣。
深夜寂靜的走廊裏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程西惟扭頭看去,只見孟朵跟蘇敏一起跑了過來。
孟朵披散着頭發,因為沒帶妝,面色有些憔悴。她裹着黑色及踝羽絨衣,可領口卻依稀可見裏面的灰色家居服。一看就是臨時從家裏沖出來的。
倒是旁邊的蘇敏妝容分毫不亂,雖然因為這陣快跑,發絲有些淩亂,可正是這種淩亂,讓她更添加了幾分美感。
來到程西惟面前,蘇敏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頭發,挺了挺腰,優雅地站在孟朵身後。
程西惟起身打招呼:“孟朵。”
孟朵看了一眼急診室緊閉的大門,沉着臉問她:“景忱呢,景忱怎麽樣?”
程西惟道:“醫生說沒什麽大事,縫幾針就好了。”
孟朵眉梢一挑,不由自主地揚聲:“縫幾針還叫沒什麽大事?!西惟,就算你跟景忱離了婚,也麻煩你心疼一下他。他是人,不是石頭,他會受傷會痛!他受傷了,我這個一母同胞的姐姐會心疼!”
Advertisement
程西惟看着她,沒說話。
孟朵一向心疼孟景忱,心疼到幾乎想插手他一切瑣事。
這邊孟朵說完之後,又給院長打了個電話,讓對方幫忙緊急安排一個高級病房出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又看向程西惟:“西惟,你回去吧,這裏我跟蘇敏照顧就好。”
話語間是毫不留情的排斥。
程西惟抿了抿唇,開口:“孟朵,景忱是為了保護我受傷,我不能就這麽不打招呼離開。不管是前夫還是普通朋友,我都不能這麽做,不是嗎?”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話,孟朵差點就炸了。
“西惟,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出去喝酒惹到流氓,害得景忱為你受傷,你還有臉在這裏待下去嗎?!景忱需要的是一個安安分分為他操持大後方的女人,不是幫不上忙還給他添麻煩的女人!”
孟朵這話說完,身後的蘇敏幾不可察地翹了翹嘴角。
程西惟深吸了一口氣。
當年她跟孟景忱在一起後,沒少被孟朵挑剔。只是孟景忱一直在孟朵面前替她周旋,也一直因為孟朵的莫名挑剔而對她心懷歉意,盡量不讓孟朵接觸到她。
因此,程西惟雖然一直不太喜歡孟朵,可因為孟景忱,她也對孟朵百般忍耐。
可是,孟朵的強勢實在讓人不适。
程西惟抿抿嘴巴,雙唇幾乎拉成一條直線。她目光微沉地看着孟朵,沉聲道:“孟朵,我跟景忱結婚前,你告訴我景忱不需要一個到處演出的藝人;我跟景忱結婚後,你又跟我說,景忱不需要一個只會在家做主婦的女人;現在你又在對我說,景忱需要一個給他操持大後方的伴侶。”
她頓了頓,目光逐漸銳利,“孟朵,究竟是景忱需要,還是‘你以為’景忱需要?”
孟朵一愣,程西惟從來沒這樣跟她說過話。她張了張嘴:“什麽意思?”
程西惟盯着她:“孟朵,人要有一以貫之的價值觀,不要今天想這樣,明天想那樣。我跟景忱的事,是我們之間的事。他需要什麽,不需要什麽,跟你無關。”
“西惟你說什麽呢?!我是他姐姐,你說跟我有沒有關系?!”
一直沒說話的蘇敏這時也适時地插話:“是啊西惟,怎麽說朵朵姐也是景忱的親姐姐,你怎麽能這樣跟朵朵姐說話?”
程西惟眼風掃向她:“蘇敏你給我閉嘴,我跟孟朵說話,輪不到你插嘴。”
蘇敏一噎,顯然沒想到程西惟居然會這麽說話。
程西惟又看了一眼急診室,扭頭對眼前的兩人說:“既然你們過來了,也好,我先去一下洗手間。等景忱出來,我再跟他說幾句話。”
她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醫院的洗手間也散發着濃郁的消毒水味,程西惟拿出手機,看到外婆發過來的語音:“西西,這麽晚了還沒回家,注意安全啊。”
程西惟想了想,回複外婆:“我們在何羨家睡下了。”
外婆很快發來一個OK的手勢。
程西惟這才放心,又打電話給艾草,問她們那邊的情況。
艾草在電話裏告訴她:“我們都是外傷,沒什麽事,處理完之後,紀修就送我們回家了。”
程西惟嗯了一聲,想起何羨的事,又問艾草有什麽想法。
艾草嗨了一聲:“還能有什麽想法,八成是那賤男人騙了我們羨羨。你先忙孟景忱的事,我先自己捋捋那個林緒,想想怎麽對付他,幫我們羨羨出氣。”
想到前段時間何羨提起林緒時,那滿臉放光的模樣,程西惟莫名覺得心裏壓了一塊石頭,身體裏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胡亂地沖撞着,尋找發洩的出口。
她咬了咬牙,告訴艾草:“也算我一份!”
艾草笑道:“放心,這事不能少了你。”
程西惟這才挂了電話。
她雙手接到水龍頭底下,冰涼的自來水嘩嘩地流過她的指間,終于把手上殘留的血跡沖洗幹淨。
程西惟又在洗手間站了會兒,等手上的水幹了之後,才重新往急診室走去。
到了急診室,醫生告訴她,孟景忱已經轉去樓上的VIP病房了。
程西惟坐電梯到了高級病房區,順着走廊一路過去,直到最底端的病房外。
裏面傳出孟朵氣急敗壞的聲音:“你要氣死我嗎?為什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去招惹程西惟?!離都離了,還惦記什麽,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原本準備踏進病房的腳一頓,程西惟趁裏頭的人還沒看到她,趕緊轉身躲到角落。
孟景忱不急不緩的嗓音低低傳出,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孟朵,有些事我原本不想跟你說,可現在,我不得不跟你講清楚。”
他頓了頓,“你必須明白,從我們各自成家的那一天起,我跟你就注定會是血脈相連的兩家人。你明白嗎?邊界和分寸,是你我都應該遵守的原則。”
“兩家人?你跟我說我們是兩家人?!”孟朵聲音驟然拔高,帶着不可置信,“孟景忱,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孟朵,”孟景忱開口,相比孟朵,他的腔調格外冷靜,“我跟程西惟才是‘我們’,而你的‘我們’,是你跟陸殷還有甜甜。”
程西惟站在外面,聽見“陸殷”兩個字,心髒猛然一顫。那晚陸殷胳膊上挂着的那個漂亮小姑娘再一次浮現在她腦海,莫名讓她覺得嫌惡。轉念再想到孟朵時,她又覺得孟朵有點可憐。
病房內,孟朵顯然被孟景忱氣得不輕,留下一句“敏敏,我們走”,就拽着蘇敏一起氣沖沖地快步走出病房。
程西惟趕緊閃身躲到牆角後面,沒讓孟朵看見她。
等孟朵的腳步聲徹底遠去,她才深深吸了口氣,過去敲了敲病房的門。
孟景忱原本正閉目養神,聽見門響,睜眼朝門口看來。在對上程西惟視線的那一刻,他原本淡然的眸中,驟然亮起一道光,像是要将她吞沒。
程西惟被他眼裏的熱切灼得心頭一顫,目光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
她進去,站在床邊:“剛才孟朵在,我不好意思進來。”
“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孟景忱的聲線與她同時響起。
兩人皆是一愣,看着彼此半晌沒說話。床頭的一盞小燈,昏昏黃黃地點綴着病房內的沉默。
過了會兒,程西惟嗤地一聲輕笑,打破沉默。
孟景忱也輕笑出聲:“剛剛都聽到了?”
程西惟也不否認,大方地點頭。
孟景忱開口,帶着試探:“還滿意你聽到的嗎?”
程西惟:……
他這是在邀功?
只是這話為什麽聽着莫名耳熟,好像她以前看的霸總小說裏的臺詞——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原本有些壓抑沉重的心情莫名地輕泛起來,程西惟彎了彎嘴角:“挺滿意的。”
孟景忱看着她,眼中閃爍着不知名的情緒。過了會兒,他忽然嘆了口氣:“西西,直到剛剛我才意識到,這些話早在幾年前就應該跟孟朵說清楚,而不是無謂的協調周旋。”
程西惟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孟景忱垂了垂眸。
程西惟看着他說:“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孟景忱這時才擡起了雙眼,床頭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襯得他雙眸莫名濕漉漉的。
程西惟一時有些失神。
孟景忱對上她的眼瞳,聲音很低很低地說:“醫生說需要留院觀察,排除腦震蕩的可能。”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莫名有些委屈巴巴。
程西惟看着躺在床上的高大男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說完這話之後,他整個人看上去就顯得格外弱小無助又可憐。
這狗男人,不會是在借傷撒嬌吧……
心裏忽然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她看看孟景忱腦袋上的紗布,終于還是心軟地問了一句:“那你現在有腦震蕩的症狀嗎?”
孟景忱看她一眼,哦了一聲,立馬虛弱地說:“就是有點頭暈惡心,還想吐。”
程西惟默了兩秒:“……你是懷孕了吧?”
孟景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