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将離(補)

城內的流言私下裏蔓延了幾日,未過多久,卻有了新的說法,讓整個瞿都都聞之變色又忍不住讨論,新的傳聞說,皇後嫁進宮鳳凰現身是天大的吉兆,先皇忽然駕崩是因受不住這吉兆,因先皇不是真龍天子,那放眼皇家還有誰是?唯有攝政王才擔得起真龍一說。

更何況,當年這皇位本該是屬于攝政王蕭肅的,誰也不知,如何就成了先皇的了。

這些都是要殺頭的話,也不知是如何流入了民間的,一時間有不少百姓因為妄議皇家事被投入了大牢,雖然很快壓下去了,但私底下孰知旁人是如何想的。

言衛卿還是從親近的堂弟那兒得知的,聽到這些話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一句話也不說就出了門,直直的往攝政王府去了。

王府的管家仿佛知道他來一般,見是他,就将言衛卿往書房引去,奉上茶後,貼心的将門關好,讓胥危守住了。

言衛卿定定地望着面無表情批閱奏折的蕭肅,幾息後,“那些傳言,是你放出去的?”

“若是本王,與現在的本王有何好處?”蕭肅慢悠悠的回他,用墨筆在幾個字上畫了個圈。

言衛卿逐漸冷靜下來,的确覺得這流言處處都顯得不對勁。當年的德元帝曾在大祭時說過,蕭肅實屬他意,若為帝王将為明君,彼時蕭肅才不過八歲,天下人皆知,然德元帝薨逝後,卻是昭成帝繼位,雖只在位月餘,最後傳位的也不是弟弟蕭肅,而是先帝。

先皇不作為,如今新帝繼位,晉王為攝政王,民間都在歌頌攝政王權勢大卻不貪帝位,正是風評極佳的時候,又怎會流出此等謠言?

況蕭肅之所以選擇坐上皇位,除卻言衛卿不懂的他那份莫名的心思外,還有的便是南央王,他是一位手握兵權的王爺,早年曾受過昭成帝恩惠,發誓輔佐他的嫡脈,雖然蕭肅并不在乎他反對與否,但若是南央王用南央百姓威脅,蕭肅還是不會妄動的。

想明白了整件事後,言衛卿面露愧色,他聽了流言就氣沖沖跑過來質問,且不說回去後會不會被老爺子拿着棍子追打,就怕蕭肅多想。

“成了,以你的腦子,現下能想明白已是不錯,”蕭肅一貫的說話能噎死人,“本王瞧着,約莫是餘相作妖,只是不知他想用這些子子虛烏有的話,怎樣本王。”

竟然還知曉利用他原先放出的吉兆,餘相這顆長了白毛的腦瓜子竟然聰明了不少,着實有趣。

蕭肅想着,面上就帶了點笑,被言衛卿看着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恐怕餘相還有後招,你這些日子小心些才是,言府的暗衛......”言衛卿剛正的臉狠狠皺起,盤算起從言府調一些暗衛來。

“言大人,剛誇過你聰明,你又犯傻了不是?”蕭肅嘲笑的意味濃重,“他若真想刺殺本王,還用這些嘴皮子碰一碰就能出來的流言作甚,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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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光明正大諷刺了一番的言衛卿沉默,毅然決然的起身告退,他寧可去面對祖父的棍子,也不想面對攝政王表弟的這張臉了。

餘相的真實目的,沒幾日就彰顯出來了。

就在大年前五日,西京邊境高級,胡刺人不知從哪兒悄無聲息的揪起了十萬大軍,攻打西京數城池,短短十日就掠奪了四座城池,死傷百姓無數,更有被挂在牆頭示衆恐吓的,而讓人惶然不安的是,在胡刺人攻打前,竟沒有具體情報收到。

蕭肅一聽聞此消息就陰了臉,牙根驟然咬緊,俊美的面上俱是滔天怒火,他素來是心思轉的快,瞬間将餘相與此事聯系起來,更是心火高燃,西寧是他三年前方才接手的軍帥大營,肅清整理了三年,未想到還有那腐爛的根子緊緊紮在大營內。

只是這終究是個大膽的猜測,若是真的,不知會在朝堂掀起多大的浪花,而當務之急,是速速請兵援助。

百官很快聚集在朝堂之上,已有許多将領憤然請兵,蕭肅坐在一旁,眸色沉沉,懷疑的種子已在心裏存在,再聯想前些日子的漫天流言,他偶爾撇過餘相的目光,都如同一把刀子,恨不得将他紮死當場,也省得再禍害那些無辜的百姓。

年節是回京述職的日子,因而朝堂上有許多大将,聽聞此事後都義憤填膺,紛紛請戰。

餘相側身出列,躬身道:“臣以為,出兵一事刻不容緩,此戰事關大蕭尊嚴和地位,領兵之人必須尤為慎重。”

簾子後的雲靥望着餘相,他低垂着頭看不清臉色,雲靥擔憂地看了眼蕭陌,總覺得餘相在挑事兒。

“餘丞相有合适人選?”蕭陌脆聲問。

“臣以為,攝政王領兵多年,身份高貴,在軍中最有軍威,最為适宜。”

果然,雲靥眯眼,就知道這個老狐貍準備坑走蕭肅。餘相剛剛說完,就有大臣出列道:“臣附議,況近來瞿都有些……這些流言雖與攝政王無關,但畢竟于皇上不妥。”這大臣話說的語焉不詳,有挑撥離間的含義在內,聽得雲靥直皺眉。

不過他們的算盤可打錯了,在雲靥剛聽到流言後,就與蕭陌掰碎了說清楚,這些流言蜚語絕不是攝政王放出的,雖然他還是個孩子,雲靥不清楚他能聽懂多少,但其中利害關系,雲靥盡量用淺薄的語言說與他聽。

蕭陌睜着一雙烏瞳望着他,在她說完後,伸手握住她的小指,斬釘截鐵道:“母後說什麽,兒臣就信什麽。”

“乖陌兒。”雲靥一愣,随即笑開,捏了捏他的耳朵。

雲靥望着接連出列附議的大臣,暗暗将這些人記下,她心底明白,餘相是打算用這些足以威脅道皇權的流言,逼迫蕭肅離開瞿都,屆時估計是要想方設法對陌兒下手。

“本王也正有此意,”就在滿朝堂寂靜後,被數大臣推舉的攝政王驀然出聲道,站起身後,望着餘相意味深長地說,“本王也想查清楚,為何胡刺人忽然來犯。”

餘相身子微僵,嗓音卻自如道:“若是能如此,那便更好了。”

于是攝政王親自出戰就這麽定下了,隔着簾子,雲靥緊盯着餘相,敲了敲椅把,雖然聲音不大,卻将滿朝堂的人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攝政王親自出戰,此戰便有了極大把握,然戰争不能僅靠攝政王一人,哀家以為,軍府的衆将領任憑攝政王挑選随軍,皇上以為如何?”

蕭陌立馬應聲,“太後說的極是。”

“嗯,哀家雖對衆将不太了解,然有一人,哀家極想推舉,”雲靥故意頓了頓,眼神盯着餘相,直到後者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複又垂下,那眼神似有不安,“哀家想起來,餘相有二子,幼子在瞿都軍府已待了三年餘,還未上過戰場,這一次,倒是個好機會。”

餘相一顫,忙道:“太後,犬子還小……”

“二十有二還算小?哀家記得,攝政王可是不及十五就上陣殺敵了呢。”雲靥早些時候本着知彼知己的心思,将餘相可查的消息翻了個遍,如今倒是用上了。

言衛卿道:“臣以為,太後說的沒錯,軍府是為保衛大蕭而建,餘則生大人在軍府已三年餘,竟未有機會能為國出力,如今攝政王親自出兵,餘大人,這可是極好的機會啊。”

餘相氣得心口疼,這是變着法子說自家幼子是吃白飯的,可跟着攝政王出兵打戰,最後回不回得來也難說!當初是為了籠絡軍中人才将小兒子塞進去,孰料今日竟被太後扯了出來,還了解的這般清楚!讓他推脫都無法!

被餘相陰險招數惡心到的,跟随蕭肅的武臣紛紛出列附議,更有一人道:“若是餘相不放心,臣可關照餘則生餘大人,即便是個嬌弱的小公子哥兒,臣也無礙。”

“……年大人說笑了,犬子八尺男兒,也是願為家國盡心盡力的。”餘相回道,只是每一個字都咬牙切齒的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雲靥這才滿意了,有他小兒子在攝政王身邊,她倒要看看,餘相還能無牽無挂的下手嗎?

蕭肅餘光瞥向小丫頭,他們之間并不遠,因而能清楚的看見她眸中的狡黠和得意,看得他心中柔軟,還有浮上心頭的驕傲。

他今日本就打算日此做,然未想到小丫頭竟與他心意相通,率先提出來了,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如此聰慧!還沒娶到人,蕭肅卻已将雲靥當做了自家人,越看越滿足,對于讓他和小丫頭‘被迫分開’的餘相,也更惱火上幾分。

戰況緊急,容不得蕭肅耽誤,下朝後,他匆匆到軍府挑了幾個有些勇謀的參将,又帶上年昌、盛轍葉兩名大将,就等着半個時辰後集齊大軍出發。

府中在他上朝去後,管家就開始為他收拾行李,不用蕭肅操心,他在書房将有用的物件兒扔給胥危讓他帶上後,叩了叩桌子,轉身又出了府。

雲靥正在小書房給雲川王寫信,她将西京的戰事和今日朝堂發生的事兒詳盡寫在了信中,并重墨描述了餘相的陰險狡詐和不要臉,相信等阿爹看到後,一定非常贊同她所言,并與她同仇敵忾痛罵餘相。

吹了吹紙上未幹的墨,雲靥滿意的放下毛筆,剛剛擡起身子,被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的蕭肅吓得趔趄險些跌下椅子。

蕭肅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先是為她的纖弱皺眉,而後方挑眉道:“小酒見到本王,竟如此驚喜。”

驚有,喜還真沒,雲靥拍了拍心口,脫口而出,“王爺不是該出城了?”

“嗯,快走了,所以來瞧瞧小酒,”蕭肅慢慢湊近她,看着小丫頭被吓得往後一仰,被蕭肅伸手撈住,于是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僅未遠,反而更近了些。

雲靥手忙腳亂地抵着他的胸,羞惱的想要質問他作何動手動腳,然一擡頭看見他的臉,就忍不住恍神,直到額上輕痛才清醒過來。

“王爺!”雲靥捂着被敲了的額頭,氣呼呼地瞪着他。

蕭肅就喜歡她這般生氣勃勃的模樣,被瞪了也不氣,反而放柔了神态拉過她的手,動作輕柔的為她揉方才敲過的地方,直到小丫頭紅着臉掙脫他的禁锢跳到一旁。

“王爺就要去往西京,定然一堆事務要交代打理,如何還滞留在哀家的寝宮?”她撐着氣勢問,只是她面上緋紅,水眸霧蒙,言語不僅氣勢不足,反倒有些像是撒嬌。

時辰的确不夠了,蕭肅也不逗她,取出一塊令牌放在桌上,道:“這是本王的暗令,拿着它到胭脂閣或是本王的府邸,自會有人幫你,做任何事情。”

頓了頓,蕭肅望着小丫頭羞怯慌亂的模樣,還是沒忍住逗了她一句,“當然,若是你想念本王了,也可遞信于本王。”

雲靥目瞪口呆,擺手道:“我才不會,王爺安心打仗!”

“哦,那太可惜了。”蕭肅故作遺憾的搖頭。

“王爺該走了,”八寶架子上的金镂蓮花底沙漏流逝着,雲靥在此時內心生出幾分不舍來,她搖搖頭,從小屜中取出一瓶藥塞進他手裏,認真道,“這是我赫連家的秘藥,不管受了多重的傷,總是能吊着一口氣,且利于傷病痊愈,王爺且拿去。還有那餘相的幼子,若是礙眼,找個沒人的地方打一頓也成。”

“嗯,小酒所言,本王都記着了。”蕭肅薄唇勾起,拇指與食指摩挲,抑制住想捏捏她認真的小臉的沖動。

時辰的确不能再耽擱了,蕭肅轉身走向窗戶,卻在将要飛身出去之時驀然轉身,與愁眉苦臉目送着他的雲靥對視個正着。

“小酒竟是這般舍不得本王?”

“我只是想到有些日子見不到王爺的美貌就有些遺憾。”雲靥被驚了一驚,脫口而出,說完後方才反應過來,忙不疊的捂住嘴,後悔不已。

蕭肅低笑,“能讓小酒瞧上,本王的這張臉倒是生對了。”

完了完了,原本蕭肅就貌美,再添上這笑容,雲靥恨不得眼睛黏在他臉上,一直這麽盯着看才好,心髒也跳的愈發歡快,無聲的訴說着對蕭肅美貌的贊嘆和沉迷。

小丫頭的眼神熾熱不加任何掩飾,顯然對他這張臉是愛極了,蕭肅曾最不喜旁人說他貌美,如今不想卻要靠此來奪心。

望着她癡癡怔怔的水眸,蕭肅想着回來尚不知是何時,還是放縱了自己一把,大步走過去,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随即轉身走人。

雲靥眼睜睜的看着那張時不時就在她腦海、夢中出現的俊容靠近,額上一涼後,男人便飛身離開了。她茫然呆立了許久,直到阿耶進來換茶,她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啊’了一聲,吓得阿耶手一抖,一盞溫茶送給了光潔的地面。

胥危在府中急得團團轉,書房裏坐着幾位來送行的大人,自家王爺卻遲遲不見人影,眼看着時辰就要到了,方才看見蕭肅從側園而來。

“王爺,您終于回來了,”胥危顧不得詢問自家主子為何從側園進來,迎上前去,卻在接近時腳步一頓,“王爺,您的臉怎麽了?這般紅,是過敏了?”他可不敢猜有人打了王爺,可蕭肅面色一向白如玉,緋色就尤為明顯。

蕭肅腳步微不可查的停了下,丢下一句,“你看錯了。”匆匆往書房走去。

胥危揉了揉眼睛,那麽明顯的紅,他怎會看錯?難道真是眼睛出了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哭了,看了榜單回來一瞅才發現只粘貼了一半,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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