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攔住他們不許他們走,然後陸大哥過來接阿南,順便叫兩個姐姐也過去吃飯。阿木人小嘴饞,知道這時候請客家裏肯定都有肉菜,他就很想去陸家,而且大伯母大伯父幫陸家幹活了,他們去吃飯是應該的。

阿木很懂事,旁人家的飯菜再好,他們沒幫忙幹活他就不饞,幫忙了對方還請了,他就盼着去,就像昨晚陸大哥在他們家裏吃飯一樣。

陸成看着竈房裏面想躲不能躲不想留必須留的姑娘,看着她因為尴尬泛紅的臉龐,很客氣地道:“徐姑娘,快吃飯了,你跟秋兒都去我們家吧,伯父伯母都去。”

他又叫她徐姑娘了……

凝香垂眸看他衣擺,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總覺得他喊“徐姑娘”時語氣有點冷漠。

确實該冷漠,換誰被人拒絕,都不可能不生對方的氣。

那他來叫她應該也是出于客氣了,走走面子活兒而已。

這樣一想,凝香輕松了不少,看着東鍋,語氣自然地道:“我下午就要回城了,有點懶着再出門,陸大哥去問問秋兒吧,她在西屋,阿南睡着了。”

陸成“嗯”了聲,沒再多勸,徑自從她身邊經過。

徐秋兒已經出來了,有點意外陸成敷衍的邀請,一般請人吃飯都張羅好幾遍,哪有問一次就不再問了的?莫非她猜錯了,陸成根本就不喜歡堂姐?

這麽多心思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站在西屋門口,徐秋兒笑着道:“陸大哥,我也不去了,我想多陪陪姐姐。”一來她确實不想去,二來陸成确實也不像真心希望她們去的。

陸成對她卻又不一樣,很是熱絡地道:“秋兒去吧,你大姐一個月才回家一趟,她戀家我才沒勸,你天天在家待着,行了,別再跟我客氣了,咱們一起走。”

說完走進西屋,将熟睡的兒子抱了起來,出來時看向阿木,“阿木,拉着你二姐,咱們去吃飯了。”

阿木瞅瞅竈臺前的姐姐,抿抿嘴,搖頭道:“我不去了,我跟姐姐吃。”

弟弟舍不得自己,連好飯都放棄了,凝香心裏暖暖的,笑着摸摸弟弟腦袋,看着徐秋兒道:“秋兒跟陸大哥去吧,吃完早點回來。”

徐秋兒才不去,推着陸成往外走,嘴上笑着調侃道:“陸大哥快走吧,我們誰都不去,你小心阿南睡醒了,又不想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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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懷裏抱着阿南,不好推開徐秋兒,無奈地走出了竈房,托着兒子的大手卻悄悄捏了捏兒子的小屁.股,同時回頭勸道:“秋兒,你非要我請第二遍是不是?”

阿南不滿地哼了聲。本來沒人說話他還會繼續睡的,現在聽到爹爹的聲音,小家夥慢慢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瞅瞅爹爹,再扭頭看看站在竈房裏面的凝香,爹爹竟然還再往遠了走,意識到不妙的小家夥立即不幹了,張嘴就哭。

才睡醒的孩子,脾氣可大了。

陸成看了眼凝香,皺眉訓斥兒子:“別哭了,再哭以後都不帶你出門。”好像怕再次給凝香添麻煩般,也不勸徐秋兒了,大步往外走。

阿南急得往他肩上爬,恨不得要逃出爹爹的大手撲到“娘親”懷裏似的,哭得更大聲了,那望着凝香掉淚的眼睛,好像凝香才是他親娘,陸成是要搶走他的壞人。

“娘……”凝香不動,阿南趴在爹爹肩頭,伸着手夠她,哭急了狠狠打陸成肩膀。

徐秋兒看得眼睛發酸,不忍地看向堂姐。

凝香的心更是一抽一抽的,眼看陸成走到院中間了,阿南哭得天要塌下來一樣,凝香再也忍不住,追了出去,“陸大哥,你等等!”

陸成轉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凝香早就從他非要帶阿南走的舉動看出來了,陸成現在很厭惡她,不想阿南再黏着她。

“陸大哥,你下午再來接阿南吧。”

再不想開口,抱住上半身已經撲到她懷裏只有雙腿還留在陸成臂彎的阿南,凝香也硬着頭皮說了出來。她受不了,或許下午阿南睡醒了看不見她還會哭,至少她看不到,看不到就不用心疼,而陸成能哄好阿南一次,就能哄好兩次。

陸成仿佛在猶豫。

凝香拍拍阿南肩膀,一邊低頭安撫小家夥,一邊咬咬唇,手上輕輕用力,将阿南往自己這邊扯。男人察覺她意圖,攔了一下,第二次就放開了。

凝香松口氣,圈住阿南的小短腿,抱着人轉過身。

“那麻煩徐姑娘再照顧阿南一晌午,下午我再來接他。”

陸成對着她背影道。

凝香點點頭,摟着還在抽噎的阿南直奔竈房。

陸成掃了眼徐秋兒阿木,大步離去。

他走了,阿南卻怕爹爹再回來,纏着凝香不松手,片刻都不許凝香離開自己。凝香想做飯都不行,徐秋兒笑着讓她哄阿南,她做了疙瘩湯吃,還給阿南煮了個雞蛋。

吃完飯,阿南才再次恢複了笑臉,然而凝香試圖哄他睡覺時,小家夥就是不肯睡。

那邊陸家熱熱鬧鬧吃完飯,陸成趕驢車送徐守梁一家三口回來,順便接阿南。

阿南聽到爹爹的聲音就撲到了凝香懷裏,誰來碰他他就哭。

陸成沉着臉要搶人,李氏看不過去攔住了,扭頭看到侄女懷裏的男娃,又頭疼。

侄女該去等郭老三的車了啊。

各種辦法都用盡了,阿南就是不想跟凝香分開。

最後陸成看看凝香,無奈道:“我送大姑娘回城吧,阿南特別喜歡我三嬸,大姑娘走了,讓我三嬸哄阿南。”

凝香震驚地擡起頭,自昨晚之後,第一次直視他。

陸成坦蕩蕩與她對視,桃花眼底幽光湧動,轉瞬即逝。?

☆、第 31 章

? 阿南睡着了,在驢車駛出柳溪村十幾裏地之後。

凝香看着懷裏睡着了還攥着她衣襟的男娃娃,想要苦笑都笑不出來。

她不想讓陸成送她回城,不想跟他有更多牽扯,卻又狠不下心看阿南哭。單獨跟阿南待在西屋,努力哄阿南睡覺,阿南鬼精鬼精地就是不睡,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任何進來的人。小家夥不睡,凝香又嘗試讓他跟弟弟玩,阿南玩歸玩,卻不肯讓她離開他身邊,別管之前玩的多高興,她一想溜,他就嚎啕哭。

如果她心再硬點,或許就能走了,偏偏面對身世可憐的阿南,凝香硬不起來。

無可奈何,她只能坐陸成的車回去。

臨走前陸成将阿桃叫了來,說是順便帶妹妹進城逛逛,如此大伯父大伯母也沒有誤會陸成此舉有什麽企圖。

那他到底有沒有?是真的因為阿南黏人才送她,還是……

凝香悄悄看向前面趕車的男人。

恰在此時,驢車忽地停了。

眼看陸成要下車,凝香立即看向別處。

此時驢車停在兩個村落中間,卻離前後村子都很遠,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人影。土路兩側種着男人大腿粗細的楊樹,投下一溜樹蔭,路邊與地頭之間有五尺來寬的溝渠,裏面雜草叢生,開着鄉下常見的小野花。

正盯着一朵白裏透粉的小花看,身後突然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阿桃,你抱會兒阿南,我有話與徐姑娘說。”

凝香的心登時提了起來!

她跟他有什麽好說的!

念頭才冒出來,阿桃疑惑地替她問了,扭頭看着兄長道:“大哥要跟徐姐姐說什麽?”

陸成言簡意赅,“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說完看向還低頭裝聾的姑娘,“徐姑娘,下車吧。”

凝香沒動,悄悄抱緊了阿南,垂眸道:“有什麽事就在這兒說好了。”

他語氣霸道,她索性也不客氣喊他陸大哥了。

陸成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兒子腦袋,俯身時腦袋靠得她近了,聲音不高不低卻有種賴皮的威脅,“你确定要讓阿桃聽見?阿桃還小,哪天她無意說出去,只希望你別怪我。”

阿桃越發困惑了,歪着腦袋看他們,“大哥要說什麽?你說吧,我誰都不告訴。”

陸成沒理妹妹,側頭看凝香。

他離得太近,桃花眼裏的無聲威脅更逼人,凝香心裏亂糟糟的,勉強與他對視一眼,硬着頭皮道:“既然阿桃嘴嚴,你就在這兒說罷。”

陸成嘴角上揚,發出輕輕的哼聲,像是笑話她做了多麽錯誤的決定。

“也好。”陸成維持撐着車板的動作,腦袋朝她那邊歪的更多,逼得凝香抿唇朝一側扭頭,他才盯着她左耳附近的那顆比芝麻還小的小黑痣道:“昨晚我一晚沒睡,都在想……”

“你住口!”凝香惱羞成怒,輕聲斥道,氣得胸口高高起伏。虧得她以前還覺得這人是個好人,沒想到他竟然打算當着七歲妹妹的面說那種無恥的話。

陸成飛快掃了一眼她衣襟,雖然很想多看,卻還是規規矩矩地移開了視線,他喜歡她,此時逼迫她是出于無可奈何,并無心輕.薄亵.渎她。低下頭,陸成對着熟睡的兒子道:“我送你回府城就是想跟你說清楚,不可能不說,徐姑娘不想讓阿桃知道,就将阿南給她,咱們走遠點談,否則我只能繼續。”

凝香紅唇緊抿,瞪着對面的莊稼地平複怒氣。

果然,他提出送她回去是帶了目的的。

跟她說清楚,難道昨晚她的意思還不清楚嗎?

如果他非要聽她明确拒絕,那她就如他的意。

深深吸了口氣,凝香淡淡應了聲好,等陸成站直身子後,她小心翼翼将阿南遞到阿桃那邊。

阿桃糊裏糊塗地接過侄子,看看兩人,不放心地道:“大哥你們別走太遠……”

凝香已經挪到車尾準備下車了,聽到這話心裏突然冒出個讓她渾身發冷的念頭,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有一個再單純不過的阿桃,萬一陸成心存歹念,她……

凝香目光投向了旁邊一片麥子地,再有一個來月麥子就黃了,現在綠油油一片,如果陸成将她按倒在麥田裏,阿桃是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麽的,事後陸成也可以随便找個借口糊弄單純的妹妹。

“阿桃不怕,大哥就在那顆樹下。”陸成并不知心上人已經将他想成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良家姑娘的流.氓了,指着驢車前面三十步左右的一顆楊樹道。

阿桃放心了。

凝香快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回了一半,但下車時雙腿還是發軟,臉更是白的不能再白。

上輩子差點被裴景寒強占,凝香最怕的就是被男人欺負。

陸成回頭看她,見她臉色不對,不似憤怒反而更像懼怕,疑惑的同時又有些愧疚。

他剛剛的語氣是不是太冷了?

心軟了,當她走到跟前,陸成逗妹妹似的道:“只說幾句悄悄話,又不會訓你,怕什麽。”

他聲音戲谑,車上阿桃嘿嘿笑了下,凝香一點都笑不出來,繃着臉先走到了那顆樹下。

陸成摸摸妹妹腦袋,大步跟了上去。

“你想說什麽?”他故意站在她對面,凝香就側過身,一眼都不想看他。

陸成沒再追過去,凝視她側臉道:“徐姑娘,在果園遇到你時,我就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你不用說了。”凝香毫不留情地打斷他。

陸成噎了下,好在昨晚被打擊過了,今日又做好了準備,短暫沉默後,他有點無奈地道:“是,咱們認識時間太短,我知道我心急了,你現在不喜歡我沒關系,我可以等,以後……”

“以後我也不會喜歡你。”凝香又往背離他的方向歪了歪腦袋,瞥到那片綠油油的麥苗,方才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凝香頓了頓,略微緩和語氣道:“陸大哥,你是好人,只是我一直都将你當熟悉的村人看,從未有過那種念頭,也希望陸大哥別再……”

“沒事,”陸成不想再聽她說下去,學她的樣子打斷她,故作輕松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喜歡我,我沒法強迫你。今天故意送你,就是想告訴你,我認準你了,只要你一天沒嫁人,我就會對你好一天,直到你喜歡上我。”

他冥頑不靈,凝香皺着眉頭轉過來,看着他道:“你……”

“走吧,別耽誤你回府城。”陸成朝她溫柔一笑,不給她再拒絕的機會,擡腳朝驢車走去。

這根本不是凝香想要的結果,她煩躁地快走幾步,攔到他身前。還沒說話,男人就像沒看到她似的,繼續往前走,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高大結實的身子迅速逼近,桃花眼裏竟然滿是期待,甚至還擡起手臂,仿佛要抱她。

他蠻不講理混賬無賴,凝香不得不閃身避開。

陸成這才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朝她笑,“不是要攔我嗎?”敢攔他就敢撞她。

凝香氣紅了臉,憤憤地朝路旁轉了過去。

陸成見好就收,小聲道:“上車了。”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凝香怎麽可能還坐他的車,背對他道:“你們走吧,我等郭老三的車。”

小姑娘鐵了心要跟他劃清界限,陸成皺皺眉,看看好奇地望着他們的妹妹,笑了,“你不上車,我馬上叫醒阿南。”

凝香暗暗咬唇,不肯被他威脅,冷聲回道:“随便你,阿南是你兒子,你不心疼我更不在乎。”

“我是不心疼,小孩子哭哭将來嗓門更大,正好我也不喜歡他拿哭威脅人,這次不慣着他,他哭夠了以後就聽話了。”陸成随意地道,說完再次走向驢車。

凝香眉頭早皺起來了。

誰告訴他小孩子哭多了将來嗓門會大?就算是真的,嗓門大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嗎?

再說,看阿南跟她分開時的哭勁兒,他就不怕兒子哭上火了?

凝香忍不住偏過頭。

陸成已經走到了車前,不知在跟阿桃說什麽。

凝香就見阿桃突然抱着阿南往後躲,急着喊她,“徐姐姐你快過來,我大哥想打阿南!”

凝香立即慌了,以為陸成想将被她拒絕的怒氣發洩在兒子身上,連忙跑了過去。

“徐姐姐……”阿桃瞅瞅兄長冷冰冰的臉,信以為真的她特別害怕,求助地喊凝香。

凝香站在車外,伸手将阿桃護在身後,難以置信地怒視陸成,“那是你親兒子!”

“上不上車?”陸成盯着她問。

凝香愣住,身旁阿桃急着催她,“徐姐姐快上來啊,阿南好像要醒了。”

凝香一聽,低頭看去,果然看見阿南抿了抿嘴,一只小胖手也碰了碰臉。

“上車吧,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送你。”身後男人認輸般地道。

他都這樣說了,凝香猶豫片刻,重新上了車,目不斜視地将阿南接了過來,眼裏只有阿南。

陸成就見剛剛還冷臉對他的姑娘,馬上換了副溫柔的神情看他兒子。

他有些吃味兒,多看了兩眼,才坐回轅座,繼續趕車。

一路上他都沒再說話。

凝香心情複雜地陪醒過來的阿南玩,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見阿南,她強迫自己不去想煩心事。

紅日西斜,驢車進了府城北門。

阿南坐在“娘親”懷裏東張西望,看什麽都新鮮,凝香卻發愁了,現在該怎麽與小家夥分開?

“先去我三叔家,安頓好阿南我再送你回侯府。”像是知道她心事,陸成頭也不回地道。

凝香沒有搭話。

肯定得去他三叔家,不能讓阿南在大街上哭,但安頓好阿南後,她也不用他送。?

☆、第 32 章

? 鎮遠侯府在府城西側,陸成三叔家則位于城東。

凝香偶爾會随裴景寒出門,也跟素月或其他小丫鬟們逛過府城,城東來過幾次,還算熟悉。

“徐姐姐,前面拐個彎,然後第四家就是我三叔家。”驢車走在一條幹淨寬敞的巷子裏,阿桃笑着給凝香介紹道,“我三叔家是開棋社的,我三嬸特別好看,一會兒看到她你就知道了。”

凝香勉強笑了笑。

這次回家她聽大伯母說過,陸成父親那輩挺窮的,他二叔就是普通的農家漢子,勤勤懇懇種地,他三叔因為家貧被賣到府城當學徒,後來因緣際會,入贅開棋社的許家。聽說陸成三叔與妻子許氏非常恩愛,許氏第一個兒子姓了許,留着替許家繼承香火,後面生的女兒以及将來再生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姓陸。

其實看陸成兄妹提到三嬸時親近的語氣,就知道許氏很疼愛他們。

可那是陸家的親戚,她一個外人去見他們做什麽?

本來就別扭,同陸成關系尴尬後凝香更不适合見他的親人。

手無意碰到阿南脖子上挂着的小荷包,凝香低頭看看,眼裏閃過一絲愧疚,下巴輕輕蹭了蹭阿南腦頂。阿南喜歡這樣的親近,仰頭朝她笑,凝香也笑了,親親小家夥白嫩嫩的臉蛋,柔聲誇道:“阿南真乖。”

阿南高興地笑。

等驢車轉彎,快要經過第二戶人家門前時,凝香讓陸成停車。

陸成看看近在眼前的許家大門,隐隐覺得不安,但還是停了車,回頭看她。

“我荷包掉了。”凝香敷衍地與他解釋,然後低頭,認真地與阿南将道理,晃晃他的小荷包,再指着拐角道:“阿南,姑姑的荷包掉了,姑姑得去找回來,阿南在這兒等姑姑好不好?”

她連說帶比劃,阿南聽懂了,小家夥自己特別寶貝荷包,便明白凝香現在特別着急,他也着急,學凝香那樣指着拐角,脆脆地叫:“包!”

凝香點點頭,試探着讓他站起來,再用眼神示意阿桃過來扶着,然後道:“阿南在這兒等姑姑,姑姑去撿荷包啊。”

阿南乖乖地點頭,只是看着凝香下了車,小家夥又着急了,一手拽着親姑姑一邊往車尾追,“抱!”要跟凝香一起去找荷包。

凝香沒急着走,笑着抱起小家夥,熟練地哄道:“不行,姑姑抱阿南就沒法找荷包了,阿南在這兒等着吧,姑姑揀到荷包就趕緊回來找阿南。”

阿南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有點緊張,怕她不見了。

凝香壓下心頭酸澀,再三保證自己很快就回來,讓阿南聽話。

阿南抓着自己的荷包瞧了瞧,最後點點頭。

凝香重重親了他一口,轉身想将阿南放回車上,卻意外發現陸成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意味不明。

凝香抿了抿唇。

她的話可以騙過阿南阿桃,絕糊弄不了陸成。

怕他拆穿她的謊言,凝香擡起頭,誠懇地委婉地求他配合,“陸大哥,你先抱會兒阿南?”

這次喊他陸大哥,與第一次喊的一樣親近自然。

陸成看着她澄澈的杏眼,沒法拒絕。

“好,你慢慢找,我們在這兒等你。”他接過兒子,輕聲道。

凝香怨了他一路,但這一刻她感激他,想到以後幾乎不會再見了,她決定忘了先前所有不快,真心實意地朝他笑了下,再晃晃阿南的小手,同阿桃告別後,轉身朝來路走去。

即将黃昏,天雖然還很亮,卻多了一種一日喧嚣過後的寂靜。那淡淡的冷清漸漸傳到了她心裏,凝香一步一步地走,背着三道目光走,竟然有種第一次賣身離家時的不舍,不舍到忍不住想哭。

“娘!”

身後突然傳來男娃脆脆的叫喚。

凝香微微揚起下巴,憋回眼淚,才笑着轉身,看向阿南,“阿南等着,我很快就回來了。”

阿南咧嘴笑了,好像剛剛喊她就是為了要這樣一個保證。

此時凝香視線已經模糊了,朝三人擺擺手,快步拐了彎。拐了彎,什麽都看不見了,凝香飛快抹了一下眼睛,逃跑似的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隐隐約約聽到男娃的哭聲。

凝香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似乎又并沒有孩童啼哭。

但她知道,等不到她,阿南肯定會哭。

像是丢了什麽,凝香腳步慢了下來。

失魂落魄的,走到一處四岔路口,凝香突然記不得該往那邊走了。

“往右拐。”

熟悉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凝香震驚地回頭。

陸成正大步朝她走來,走得不緩不急,但他胸口起伏,顯然是一路追她,剛剛才慢下來的。明媚柔和的夕陽透過隔壁院子裏的槐樹縫隙落到他身上,照得他五官俊美又平和,眼裏的關心也更溫柔。

凝香垂眸,避開他的柔情,擔心問道:“阿南他……”

“我堂妹養了一只鹦鹉,答應送給阿南,臭小子得了好東西就不哭了。”陸成語氣輕松地道,不想她為阿南操心。

凝香心裏輕松了不少。

看看右側的路,她低頭道謝:“謝謝你特意過來替我指路,後面的路我都認識了,你……”

“我送你吧,你一個姑娘,不親眼看到你回了侯府,我不安心,萬一出了什麽差錯,回頭我也不好跟伯父伯母他們交代。”陸成平靜地道,示意她跟上他,見她神情猶豫,他想了想,補充道:“你放心,我将你送到侯府那條街就回來了。”

她在侯府做事,一個姑娘家,絕不會希望被人看到一個男人送她回去,傳出風言風語。

他體貼入微,凝香雖然不喜歡,卻也真的無法對這樣的陸成生出厭惡之心,折中商量道:“這邊路我确實不大熟,那陸大哥送我到城中吧,那邊我熟,不會出事的。”

陸成沒答應也沒拒絕,先往前走了。

凝香默默跟在他身後,察覺他放慢腳步,她也放慢,不想與他并肩走。

小姑娘老實卻又狡猾,陸成瞅瞅前後,見街上沒什麽人,他索性頓住腳步,看着她道:“徐姑娘,我知道你對我無意,可我真想知道我到底哪裏不讓你喜歡了。你是我喜歡的第一個姑娘,不說清楚,我,我晚上睡不好,白天做事也走神。”

他又提這個,從未跟男人讨論過這種事情的凝香又尴尬又無措,若是徹徹底底的讨厭他,直接拒絕就行了,偏偏除了薄情,除了偶爾不太會照顧阿南,她挑不出陸成別的錯。

急于擺脫這種尴尬境地的她并沒有留意陸成說他第一次喜歡誰的那句話,聽見了,但只是聽出了單獨的字,無心分析合起來的意思。

“你挺好的,我就是不喜歡,好比你問我為何不愛吃姜,我只能說不愛吃,說不出什麽理由。”凝香低着腦袋,盡量平心靜氣地回答道。至于真正的理由,說出來太傷他了,他不是壞人,凝香狠不下心說那樣重的話。

陸成看着垂着頭細聲細氣拒絕他的小姑娘,這次沒失望,只覺得她拒絕人也羞答答的好看,輕柔的語氣也透露着幾分善良。

“你不愛吃姜?”他故意轉移話題,笑着道。

凝香詫異地擡起頭,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陸成喜歡她傻乎乎的樣子,笑得更溫柔,“我也不愛吃姜,你看,将來咱們在一起,肯定能過到一處。”

他還是不肯放棄,凝香拿他沒辦法,快步超過他往前走。

無論她走多快,陸成都保持三步距離跟在她身後,貪婪地打量她側臉,沒再說氣她的話。

直到快分別時,他才攔到她身前,直視她眼睛道:“回到侯府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受傷了,月底我還在城門外等你。”

還要等她?

凝香急了,“你說了以後不來找我……”

陸成看着她笑,“你也說撿了荷包就回去找阿南。”

桃花眼裏含笑,聲音戲谑。

凝香理虧,講不通道理,她別開眼,冷聲道:“你想等就等,我不會坐你的車,如果你還用阿南來逼我,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就算我随你走,也是為了阿南,心裏只會更不滿你。”

“到時候再說,我有一個月的時間琢磨如何哄你上來。”陸成很是悠哉地道,說完毫無預兆地擡手摸了摸她腦袋,“不早了,香兒快回去吧。”

凝香嫌棄地往後躲,因男人又喊她小名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陸成戀戀不舍地目送她窈窕背影,等她進了角門,他才往回走,腳步輕快。

雖然沒有馬上得到她的心,但這兩日相處了這麽久,見了她那麽多面,哪怕她冷冰冰攆人的眼神,也足夠他回味一個月了。一個月過後,他再來接她回家,一點一點的走進她心裏,就像他小時候不愛吃姜到了果園大鍋菜吃多了竟慢慢喜歡上一樣,她早晚也會喜歡上他。

而就在陸成對未來滿懷憧憬時,凝香再次跨進了冷梅閣,迎面就見裴景寒站在書房門口,四目相對,裴景寒直勾勾地盯着她,臉色不怎麽好看。

凝香惴惴地走了過去。

陸成喜歡她,她只覺得煩惱,裴景寒喜歡她,她害怕。?

☆、第 33 章

? 離裴景寒越近,就越能感受到他的不滿。

凝香卻想不出自己剛回來哪裏惹到了他,回家前跟他辭別,他還和顏悅色的,總不能過了一晚他就記起她吃蒜壞他興致的仇了吧?

“世子,我回來了。”忐忑地停在書房門口的臺階前,凝香垂眸道。

裴景寒薄唇輕抿,皺眉打量她,一身舊衣裳,若不是膚白貌美,簡直就是村姑。

“臉怎麽黑了?”

上下打量一圈,裴景寒盯着他最喜歡的小姑娘的臉蛋看,敏銳地發現了異樣。

其實凝香只做了半天農活,算上來回來去路上也就曬了一天半,膚色幾乎沒有差別,但裴景寒從小養尊處優,身邊所用無一不是精致之物,對于他而言,凝香就是塊兒美玉,哪怕是一點點玉色變化,他也看得出來。

凝香愕然,她怎麽沒覺得自己黑了?

“下地做活了?”裴景寒追問道。

他語氣不善,仿佛她做什麽都得先請示他,凝香抿抿唇,盯着他衣擺回道:“家裏種地,幫了半日忙。”在侯府她是他的丫鬟,伺候好他是本分,回家了她是徐家姑娘,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他憑什麽管?包括她的臉,如果曬黑了會讓這人厭棄,以後她天天曬日頭。

或許是有了上輩子的教訓,知道自己怎麽唯唯諾諾裴景寒也不會放過她,凝香面對裴景寒時膽子反而大了些。雖然還是怕他欺負人,但類似這種他管太寬的事,凝香不想再一味兒的盲從他。

然而凝香自以為很勇敢,那垂眸回話的模樣,在裴景寒看來依然怯怯諾諾的。

不想一回來就吓到她,裴景寒緩和語氣道:“行了,以後少下地幹活,你是姑娘,曬黑了不好看,今天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比以往遲歸了兩刻鐘左右。

想到陸成,凝香有些心虛。

實話肯定不能說,那該找什麽借口?

正暗暗着急,素月忽然從堂屋走了出來,手裏抓着一把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笑盈盈打量他們兩個,最後看着裴景寒道:“人家詞裏寫的是‘梳洗罷,獨倚望江樓’,咱們世子是‘讀書罷,玉階空伫立’,凝香你緊張什麽呀,世子是想你了,才盼着你早點回來。”

凝香隐隐覺得素月念的那兩句有點耳熟,緊接着就聽到素月說裴景寒想她,那麽直接,凝香臊得臉紅,沒敢看裴景寒是什麽神色,嗔了素月一句,低聲道:“我先去放東西,一會兒再過來伺候世子。”

拎着包袱急匆匆朝耳房去了。

素月笑着目送她,美眸掃過裴景寒,又折身回了堂屋。

剛在擺着定窯細頸花瓶的桌前坐下,門口一暗,裴景寒走了進來。

素月假裝沒看見,繼續吃瓜子。

裴景寒在她對面落座,好笑道:“吃醋了?”

素月輕輕哼了聲,看着門口道:“世子鼻子不好使了吧,我怎麽沒聞到酸味兒。”

小丫鬟出言不遜,裴景寒笑容反而更深,柔聲解釋道:“凝香突然晚歸,我免不得擔心她出事,換成你,我同樣挂念。”

素月斜了他一眼,目光相對,像是再也憋不住般,輕輕笑了,俏皮道:“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哪天我真的出趟門,故意晚點回來,看世子會不會挂念。”

小姑娘明眸皓齒,笑起來比花瓶裏的粉薔薇還動人,正是人比花嬌。

裴景寒含笑看。他喜歡凝香的溫柔羞澀,也喜歡素月的活潑俏皮,她們也是他最滿意的兩個大丫鬟,最難得的是二女情同姐妹,凝香他從未擔心,如今見素月确實不會吃凝香的醋,他就徹底放了心。

“對了,剛剛你念的那兩句,再說一遍給我聽聽。”自己倒了碗茶,裴景寒頗感興趣地問。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素月想了想,細聲問道。

裴景寒點點頭,随口道:“詞句不錯,從哪看來的?記得全詞不?”

素月怎麽不記得?

上輩子表姑娘沈悠悠來侯府做客,也帶來了她自己作的幾首詩詞,老太太夫人看了都誇好,就連侯爺裴政都贊不絕口,親自謄寫其中一首挂到了書房,沈悠悠才女的名氣迅速傳遍了泰安府。

裴景寒習武,但他也是個通身貴氣的世家公子,書房藏了不少好書,自然也欣賞沈悠悠的才氣。沈悠悠做客結束離開侯府前,送了裴景寒一本她的詩詞冊子,裴景寒常常翻閱,素月永遠都記得他慵懶地躺在榻上,看着看着冊子,眼裏就流露出想念。

那時的素月,對沈悠悠只有羨慕。

或許沈悠悠的好身份是天生的,但她的才氣是自己的,而她只是個小小的丫鬟,連嫉妒沈悠悠的資格都沒有。

直到她被人綁了手腳,滿眼憤恨地瞪着沈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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