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阿南更是一竅不通,望着爹爹嘿嘿笑:“六兩!”舅舅說多少就是多少。
陸成不急着宣布答案,抱起兒子往屋裏走,扭頭問凝香,“你猜猜?”
“誰稀罕你的兩文錢?”凝香懶得理他,心裏卻悄悄算了一筆賬,兩百多斤,三十文一斤,不出意外的話,至少六兩銀子。
陸成笑而不語,走到竈房先抓起葫蘆瓢舀水喝,阿南被爹爹抱着,看着爹爹咕咚咕咚地吞咽,他也渴了,催爹爹喂他。
“賣了六兩多。”喝完水進屋坐下,陸成對着小財迷妹妹笑道。
阿桃開心極了,撲到兄長跟前,搶過他手裏的油紙包,猜測道:“是綠豆糕嗎?”
陸成點點頭,摸摸妹妹腦袋道:“買了兩斤,阿桃先給二嬸他們送一斤去,回來再吃。”
阿桃乖乖去了。
陸成讓凝香拆開油紙包給阿南阿木吃,他出去舀水洗臉,現在學乖了,去西屋洗,免得媳婦又吃醋。
櫻桃賣了錢,一家人都非常高興,今天歇晌阿南阿木都沒讓凝香哄,圍着陸成讓他講進城賣櫻桃的事。陸成沒正經,說點實話再編點假的,譬如說在哪個老爺家看到一只大老虎之類的,講故事般将兩個小家夥哄睡着了。
凝香在一旁躺着,笑着看陸成寬闊的脊背,見他轉過來,這才及時別開眼。
陸成湊過來想要抱她。
大夏天的,凝香嫌他身上熱,推着他胸口道:“別抱了,睡吧。”
“就抱一下。”陸成強行抱了她一下,松開後又摸了摸媳婦平坦的小肚子,喊了幾聲閨女後才閉上了眼睛。
他真睡了,凝香意外地看他兩眼,剛要睡,陸成忽然睜開了眼睛,“在看什麽?”
凝香臉上發熱,改成平躺,輕聲道:“啥也沒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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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才不信,笑着将人摟到懷裏,親她臉道:“是不是納悶我怎麽還不把銀子給你?”
心事被猜中,凝香惱羞成怒瞪他。
這能怪她嗎?這兩個月發月錢他都乖乖交給她的,今天賺了大錢卻不給,她肯定惦記啊。
媳婦傻裏傻氣的,臉皮薄非得他主動給,陸成親了她一口,壞笑道:“你先伺候伺候我,去給我摘幾顆櫻桃,我就将錢袋子給你。”
“做夢吧!”凝香氣呼呼轉了過去。
“香兒,我真想吃了,賣了一天一顆都沒舍得吃,你快去給我摘倆。”陸成貼上來糾纏道。
凝香今天本就饞櫻桃,被他說的又犯饞了,既然他也想吃,凝香假裝無奈道:“算了,我去給你摘。”
陸成稀罕地親了她一口。
凝香起身穿鞋,剛走出竈房,身後陸成突然追了出來,朝她咧嘴一笑,“我跟你一起摘。”
這還差不多。
凝香喜歡丈夫的體貼,羞答答繼續往前走,慢慢地就成了夫妻并肩了。
挑着摘了五顆,凝香看向陸成,卻見陸成仰頭不知在看什麽。
察覺她的注視,陸成朝她招招手,等凝香走到跟前了,他指着一處道:“你看這兩顆櫻桃怪不怪?”
凝香疑惑地擡頭,果然看到兩顆奇怪的櫻桃。櫻桃梗短,大多數都是斜着的,幾個果子互相抵着,這兩顆卻直挺挺地垂了下來,果梗……
凝香瞪大了眼睛,哪來的銀鏈子?
随即就發現那哪是什麽櫻桃,分明是一對兒紅瑪瑙耳墜!
“喜歡不?”陸成從後面抱住她腰,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問。
凝香咬住嘴唇內裏,辛苦地忍住笑的沖動,這才繃着臉問道:“花了多少銀子?”
怪不得不敢把錢袋子給她,原來是怕她發現銀子數目不對看出來。
“只花了一兩多點,不貴。”
媳婦不高興了,陸成有點緊張,轉過凝香肩膀認真地看着她,“香兒,你是百裏挑一的好姑娘,嫁給我真的是低嫁了……你聽我說完,娶到你,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賺特別多特別多的錢供你好吃好穿,可我還沒那個本事,只能先委屈你。香兒,今天櫻桃賣錢了,我才忍不住破費了一回,你別生氣行不行?”
他小心翼翼的,凝香忽然眼睛發酸,扁扁嘴,靠到他懷裏掩飾淚水,悶聲斥他:“誰說嫁給你委屈了?下次你再這麽說,我不跟你過了。”
他這麽疼她,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生氣?
媳婦耍小脾氣就是沒生氣,陸成笑了,伸手将耳墜取了下來,擺到她面前,忐忑問道:“那你喜歡嗎?我第一次買首飾,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
櫻桃似的紅瑪瑙靜靜地躺在他手心,顏色鮮亮,水潤剔透,凝香慢慢站直了身子,接過耳墜細細打量,過了會兒才在男人期待的凝視裏道:“喜歡,挺好看的。”
陸成見她不似撒謊,松了口氣,躍躍欲試道:“那我幫你戴上?”
“都要睡覺了,明天再戴吧。”凝香搶先收好耳墜,繼續去摘櫻桃了。
夫妻倆一人摘了十來顆,洗好了坐在竈房裏吃。
“這麽說,賣櫻桃的錢只剩五兩了?”吃了兩顆櫻桃,凝香随意地問道。
陸成鎮定地點點頭。
凝香盯着他,突然諷刺地哼了哼,“那你今天運氣不錯啊,路上撿了二兩銀子吧?”
陸成震驚地忘了嚼櫻桃,呆呆地看着她。
凝香取出那對兒耳墜,審犯人似的問他:“你說實話,櫻桃到底賣了多少錢?”
陸成登時明白了,自家媳婦是個識貨的,看得出耳墜的大概價格。
謊言被拆穿,陸成只剩下最後一招,腆着臉笑道:“賣了七兩多,有個老爺孫子滿月,賞了我一兩。香兒你該高興啊,別人丈夫想方設法藏私房錢,我都給你花了,這樣好的相公打着燈籠都難找,你說是不是?”
“少胡說八道,以後不許再亂花錢了。”俏皮話凝香說不過他,繃着臉告誡道,“往後家裏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咱們能省則省,我又不喜歡戴這個。”
“我喜歡看你戴。”
陸成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沉着臉盯着她:“你是我媳婦,我想怎麽打扮你就怎麽打扮你,我自己掙的錢,別說三兩,全都給我媳婦花了旁人也沒資格多嘴,以後送你什麽乖乖接着,不用再說那些有的沒的,我不愛聽。”
凝香怔住。
她乖了,陸成突然笑了,伸手将一顆櫻桃遞到她面前,特別特別溫柔地道:“張嘴。”
凝香氣得,一口咬住了他手指。?
☆、第 149 章
? 那對兒紅瑪瑙耳墜兒,凝香終究還是沒好意思戴,現在戴了,潘氏等人見到了肯定能猜到陸成是用賣櫻桃的錢給她買的。陸成是男人,有些事情考慮不到,凝香身為媳婦,不願潘氏誤會他們兩口子不懂節省,更不想阿桃吃小醋。
當然,凝香知道潘氏阿桃都很喜歡她,但,謹慎些總是好吧。
私底下戴着給陸成看了兩回,并答應日後出門做客戴上耳墜去“顯擺”,陸成才饒了她。
賣了一次櫻桃,地裏的麥子熟了。陸家一共十一畝地,與徐家挨着的三畝種苞谷,那是一家人主要的糧食,剩下八畝地,三畝種了麥子,三畝種了花生,兩畝種了紅薯,這些除了留下部分家用,主要都是收了賣錢的。
照舊讓陸定去果園,陸成留在家收麥子。二房那邊,十七歲的陸闊放了農忙假,與爹娘一起忙活,他們家地少,兩畝苞谷與半畝花生此時還綠着,收完半畝麥子一家三口就來這邊幫忙。人手夠了,陸成不讓凝香下地,讓她領着陸芙陸蓉姐妹倆在家做飯。
收麥怕下雨,活計趕着幹,晌午飯都在地裏吃。
面食禁餓,凝香做了一鍋包子,知道陸成愛吃韭菜,她特意做了一半韭菜餡兒的,包子擰的紋絡跟白菜餡兒的區分開。去賣櫻桃得與人打交道,吃韭菜怕熏到人,現在都是自家人,沒那麽多講究。
陸芙陸蓉在家看家,凝香拎着籃子,與阿桃一起去送飯。巧的很,姑嫂倆今日穿的顏色差不多,都是白色衫藍裙子,凝香頭上戴着白底繡淺綠色碎花的頭巾,阿桃戴的是繡桃紅小花的,一大一小并肩走,簡直像一對兒姐妹花,吸引了不少村民的視線。
“陸成媳婦真俊!”
“是啊,聽說還會讀書識字呢,陸成可真有福氣!”
“阿桃命好啊,哥哥能幹嫂子賢惠,小丫頭模樣也水靈,長大了估計嫁得比她姑母還好。”
“切,那可不一定,有的丫頭小時候好看,長大了就長歪了,誰說得準。”
各種各樣的閑言碎語隐隐約約飄過來,凝香沒放在心上,阿桃聽到誇她們的就笑,聽到不好聽的也假裝沒聽到,快到自家地邊了,遠遠地喊侄子。
別看阿南小,今天也跟着下地了,阿木提着籃子,兩人在大人們身後撿麥穗,玩一會兒撿一會兒,小臉被日頭曬得白裏透紅的,他也不覺得辛苦,四處亂跑興奮極了。聽到姑姑的聲音,正蹲着撿麥穗的阿南疑惑地站了起來,瞧見娘親來了,抓着麥穗就往地頭跑。
可地裏不平整啊,沒跑幾步小家夥就栽了個跟頭,直挺挺撲在了地上。
凝香心頭一緊,剛要喊弟弟去扶阿南,阿南自己爬起來了,繼續咧着嘴跑向娘親。
“阿南慢點走!”
凝香笑着叮囑道,加快腳步迎向小家夥。
“娘,麥穗!”跑到娘親跟前,阿南邀功般舉起了手裏的麥穗,鳳眼亮晶晶的。
“阿南真巧,都會幫爹爹幹活了。”
麥地中間不知怎麽長了幾根苞谷秧子,正好投下一片綠蔭,凝香将飯籃子放在旁邊,蹲下去親阿南。看着小家夥曬得發紅的臉蛋,臉上還有汗水留下的痕跡,小家夥肯定也用他粘土的小黑手擦汗了,弄的臉蛋也髒兮兮的,凝香有點心疼,柔聲問道:“吃完飯阿南跟娘回家吧?娘哄你睡覺。”
阿南手裏還攥着麥穗呢,晃了晃道:“我跟舅舅撿麥穗!”
“睡完覺再撿。”孩子懂事,凝香越發心疼,堅決要領孩子們回家睡午覺。
阿南都聽娘親的,靠在娘親懷裏對着飯籃子咽口水,“娘我餓了。”
正好陸成與潘氏一家三口都走過來了,凝香迅速鋪好粗布,将碗筷拿了出來。
潘氏與陸闊愛吃白菜餡兒的,陸成陸仲安叔侄倆都要韭菜餡兒的,凝香知道阿南阿木的口味,一人夾了一個白菜的。阿木自己乖乖吃,阿南瞅瞅爹爹的大碗,再看看自己已經咬了兩口的包子,突然改了主意,望着凝香道:“娘,我不要這個,我要爹爹的!”
凝香不想小家夥浪費,勸道:“先把這個吃完了。”
吃完了也就飽了……
阿南不懂,傻乎乎吃了兩口,耐性耗盡,非要吃韭菜餡兒的。
陸成一筷子将兒子吃剩的包子夾到自己碗裏,對媳婦道:“你再給他拿一個。”
有他這個好爹負責吃剩飯,凝香樂得配合,怕阿南吃不完一個,給他掰了一半先吃着。
阿南高興了,一手端着碗抵在肚子上,右手使筷子還不太利索,大人們用夾的,他兩根筷子紮進包子,擡起來啃着吃,小嘴鼓鼓的,吃得香極了。下巴上粘了好幾片韭菜沫兒,脖子前面挂着的兜兜上也落了不少,見大人們都看着他笑,阿南也不懂為什麽,繼續啃包子。
凝香先不管他,等着小家夥吃完了再收拾。
阿南吃得最慢,潘氏一家三口吃完了,走遠了歇着去了,讓他們一家子說說悄悄話。
“今天能收完嗎?”凝香看眼麥子地,問陸成。
“我們幹的快,飯後再拔一個多時辰就差不多了。”陸成已經吃完了,怕嘴裏的味兒熏到媳婦,扭着頭道,“收完了拉回家,天黑前就能鍘完,再拉到打麥場曬兩天,初四我跟二叔一起打麥子。”
也就是說這幾天他都在家。
凝香心裏歡喜,見他說話時歪着腦袋,說完再轉過來,好笑道:“一家人,你瞎講究什麽。”
陸成看着她笑,掃了眼旁邊認真聽他們說話的阿桃阿木,突然歪過身子,從兒子身後繞過去,腦袋湊到媳婦腦袋後低聲道:“還不是怕熏到你,你嫌棄我不給我親了怎麽辦?”
“你坐回去。”凝香低下頭,反手拍了他一下,俏臉發紅。
陸成笑着坐正了。
阿南瞅瞅爹爹娘親,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等阿南吃完,陸成揉揉小家夥腦袋,繼續幹活去了。
凝香收拾好碗筷,領着三個孩子回家了。
上午“辛勤勞作”了半天,阿木阿南午覺睡得特別香,陸成将三畝麥子拉回家了,兩人才醒。
現在麥子是齊全的,得先用鍘刀将麥子從靠近麥穗那邊攔腰斬斷,底下的在門口搭成麥垛,留着當柴禾燒,麥穗一會兒拉到打麥場裏攤着晾曬,曬兩日才能脫粒。
陸家大門口,陸成站在鍘刀前,手持鍘刀木柄提着厚厚的鋒利刀刃,潘氏等人抱着麥捆走過去,将麥捆放在刀床上,陸成鍘刀一落,就跟包拯鍘犯人似的,麥捆就頭身分離了,潘氏再抱着麥稈離開,扔到麥垛上,後面的人繼續上前。
這活計不重,凝香也跟着幹,阿南抱不動麥捆,卻也想玩,傻乎乎抽了兩根麥子過去,特別認真地讓爹爹鍘,分明是搗亂耽誤事的。陸成稀罕兒子,給他鍘了兩回,後來見小家夥玩起來沒完沒了,就讓阿木領阿南去一邊玩。
“今年你們家麥子長得挺好啊。”鄧家媳婦出來看熱鬧,熟稔地抱起一捆麥子,跟着幫忙。
陸成立即看向了媳婦。
凝香不想理他,可又怕自己的男人被人占了便宜,顧不上羞了,狠狠瞪了兩眼陸成胳膊。
他袖口快卷到肩頭了,露出了兩條結實的手臂。
陸成無奈地笑,不經意般将袖子放了下來。
不過夫妻倆完全誤會鄧家媳婦了,她真就是來幫忙的。那天陸成露着肩膀胸膛,她出于愛美之心才多看了幾眼,對陸成并沒有非分之想,如果此時陸成光着膀子,她肯定還會看,可單露兩條胳膊有什麽看頭。
搭了幾把手,家裏婆母喊她,鄧家媳婦就走了。
“心眼快比針還小了。”輪到凝香上前,陸成俯身時與她低語道。
“你大,那你把衣裳脫了。”凝香小聲嘀咕一句,看都沒看他。
陸成咧嘴笑。
夫妻倆相處的時日越來越長,媳婦沒有最初那麽拘謹了,會說話嗆他。陸成喜歡之前動不動就害羞臉紅的徐家姑娘,卻更喜歡眼前的陸家媳婦,本來就是,夫妻倆那麽親密了,就該這樣自在地相處。
打麥場上有棚子,每年這時候都請人守夜防賊,因此麥子拉過去也不用擔心什麽。
從打麥場回來,天快黑了。
吃飯洗漱哄孩子,阿木阿南睡着了,陸成要抱媳婦去西屋。
凝香顧慮肚子裏可能有的娃,不肯去。
“我又不進……”
陸成俯身安撫媳婦,跟着不容拒絕地将人抱了起來。如果沒有鄧家媳婦那一出,白日累了一天,陸成不會想,可一想到凝香吃醋時的眼神,陸成心裏就癢癢,哪怕只是抱抱她過過手瘾,他也得解解饞。
夫妻倆許久沒膩歪了,如今擁到一處,就跟外面金燦燦的麥杆似的,沾點火星就着。
“香兒,其實你比我還想吧?”
夏日的晚上,農家小屋裏,陸成壞壞地摸了摸媳婦的臉蛋。
他指頭清涼,似剛剛洗過。
凝香明白他話裏的深意,埋到他懷裏,羞得什麽話都不想說。
最後不知是他求得太厲害,還是她真的饞,夫妻倆小心翼翼地貼到了一塊兒。
初一收麥子,初二曬麥子,兩天暴曬下來,麥子更幹了,櫻桃也又紅了。
陸成簡直是算着日子來的。趁初三這天還是曬麥子,有陸仲安看着就行,大清早的陸家衆人又摘櫻桃了,一共摘了十八籃,還有半籃子未滿的。至此,樹上的櫻桃從密密麻麻變成了稀稀落落,就算全熟了,頂多還能摘四五籃子,不值得再拉到城裏去賣。
陸成一手拎一個籃子,邊走邊同旁邊的妻子說話:“剩下的熟了,送嚴敬一籃,給吳老爺家兩籃,姑母家再送點,咱們與二叔家随吃随摘。”
凝香點點頭,陸成在吳家做事,得了不少照顧,确實該走走人情。
“後天端午,明天打麥子,我沒空陪你,今天你領着孩子們回娘家吧,東西都買好了,連着這些櫻桃一起帶過去,我晌午前回來,直接去那邊找你。”放好籃子,陸成轉過身,笑着看媳婦。
凝香嗔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忘了。”憋到現在才提。
“那你怎麽不提醒我?”趁潘氏等人還在後院,陸成捏了捏媳婦的小手。
凝香想走,忽的記起一事,瞪着他道:“這回不許亂花錢了。”
陸成湊到她跟前咬耳朵,“便宜都占完了,你讓我買我也不買。”
便宜,指的是前晚兩人在西屋的纏.綿。
凝香知道他故意氣她呢,擰他一下就跑了。
陸成心情愉快地出發了。
還是認識的那幾戶人家,櫻桃賣的十分順利,送完最後一籃,陸成着急回去陪媳婦,買點零嘴就朝城門而去,奈何今日進出城門的百姓比較多,時不時有氣派的馬車從外面進來,陸成不得不排隊慢慢等。
等的人多,就有人聊起來了。
“城裏是不是有什麽大事啊,怎麽這麽多富家老爺進城?”
“鎮遠侯府世子明日大婚,這事你都不知道?真是的,你天天進城都幹啥了……侯夫人有位表姐妹在宮裏當妃子,十分得寵,都傳皇上準備立她兒子當太子呢,如今世子辦喜事,能不熱鬧嗎?”
陸成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有人起了頭,周圍知道點消息的,無論真假,都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有人誇贊裴景寒,有人誇贊即将進門的世子夫人沈悠悠,然後就帶出了一件大消息。
“要我看啊,沈姑娘厲害呢!月底世子身邊的大丫鬟放假出門,逛着逛着被拐子劉搶了去,你以為是誰的主意?哼,沒進門就動手收拾世子身邊得寵的丫鬟了,進了門,世子恐怕想要偷腥都不成喽。”
裴景寒的大丫鬟?
腦海裏浮現素月與凝香說說笑笑的情形,陸成突然有點不安。
“……那丫鬟怎麽樣了?”
有不知情的替他問了出來。
“唉……”先前說話的婆子長長嘆一聲,壓低聲音道:“我有個侄女在侯府做事,說那丫鬟烈着呢,寧死不從,一頭撞在牆上,血流了滿地,幸好世子去的及時,抱回家請府裏的郎中診治,勉強救醒了。”
“拐子劉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拐世子的人!”
“可不是,這回遭報應了,旁人怕他,世子可不怕,一劍要了他的命,替咱們泰安除害了……”
話題漸漸拐到了拐子劉做的壞事上,然陸成聽到現在,也無法确定那丫鬟是不是素月,還想再聽點,輪到他出城了。
☆、第 150 章
? 陸成趕在午飯前到了徐家,飯桌上同徐守梁父子有吃有喝的,看不出異樣。
飯後在徐家歇了晌,醒來又坐了會兒,一家四口打道回府。
“給。”一到家,陸成就将錢袋子交給了媳婦。
凝香笑着接過,給他留了兩錢碎銀子并一些銅錢,剩下的都放到了錢罐裏。
“你先做飯,我去打麥場看看。”陸成有點煩躁,找個借口出門了。
他不想再跟鎮遠侯府有任何牽扯,但素月與凝香的關系……如果素月真的出了事,他知情卻不告訴凝香,将來凝香從別人口中知道了,定會怨他隐瞞吧?可他說了,凝香會不會去侯府找素月?
陸成不願凝香去侯府。
心煩意亂,陸成在外面待到各家炊煙四起才往回走。
“陸成,我覺得我多半是有了,這兩天總想吃酸的。”夜幕降臨,凝香躺在丈夫懷裏,抱着他腰道。陸成身強體健,腰那兒挺細的,抱起來很舒服。成親快兩個月了,凝香已經從最初的羞澀躲閃,變成敢主動碰他了。
“過完端午我陪你去鎮上看看。”妻子嬌滴滴的,陸成親親她額頭道。
凝香嗯了聲,摸摸肚子,心裏全是即将為人母的興奮。
陸成心不在焉地摸着她背,忽然問道:“我記得你說你每個月都跟素月有書信來往,這個月她給你寫信了嗎?”
凝香有點意外他會主動提起素月,微怔之後笑道:“寫了,大伯母幫我去路邊拿的信,怎麽突然想到問這個了?”
陸成皺眉,想起來了。李嬷嬷月底一早出發,素月應該提前一天寫的信,信上內容無法證明她月底那天是否出了事。
他沉浸在思緒裏,久久沒有回答她,凝香等了會兒,忽的心中一動,輕聲道:“世子明日大婚,你聽到消息了?”
她猜到了,陸成點點頭,握住她手套話道:“那些人都誇沈姑娘與他是珠聯璧合,但也有人說沈姑娘度量不大,可能會收拾他身邊的丫鬟。我便想到了素月,你之前在侯府的時候,素月你們倆有沒有得罪過她?她嫁進來就是主子了,想對付素月的話……”
或許是頂替凝香的那個大丫鬟出了事,也可能只是百姓們胡亂猜測,與素月無關?
屋中黑暗,看不清他的模樣,凝香卻聽出了不對,慢慢坐起身問他:“你不是不關心侯府的事嗎?今天怎麽說了這麽多?”
她想給素月送兩個柿子陸成都不高興,怎麽會主動關心素月?
陸成嘆口氣,坐起來抱住她,低聲解釋了一遍。
凝香渾身發冷。
她知道,被拐子劉擄走的那個丫鬟一定是素月,她也知道,這事不是沈悠悠做的。
沈悠悠沒那麽急,就像上輩子,她嫁過來前也知道裴景寒寵她與素月,沈悠悠卻一直耐心地等着,等到裴景寒出遠門,等到老太太與杜氏不在府裏,她才一擊即中,以誰都無法阻攔的勢頭賣了她們。
如今就要大婚了,沈悠悠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動手。
那麽,這就是素月的報複計劃?先借裴景寒的手殺了拐子劉,再引裴景寒懷疑沈悠悠?
素月沒有性命危險了,凝香卻擔心她有沒有留下痕跡,別裴景寒沒有懷疑沈悠悠,卻發現一切都是她動的手腳……
鎮遠侯府,裴景寒坐在書房,神色淡淡地聽暗衛回禀。
“……拐子劉的媳婦說他有兩天沒回家,屬下去拐子劉常去的地方打聽,因為拐子劉認識的狐朋狗友太多,沒人留意到是否有生面孔找他……沈家那邊,表姑娘與身邊的丫鬟沒有離開過宅子,姑太太只來過這邊一次,姑老爺去了寺裏兩次,只有表公子每日出門。”
裴景寒神色微變。
外人都傳他一劍殺了拐子劉,其實他給拐子劉留了一口氣,逼他說出幕後主使。一番重刑逼供,拐子劉交代有人請他去酒樓喝酒,将他灌醉後再激他去劫下面一個姑娘。拐子劉沖動之下抓了素月,帶到秘宅裏想要占便宜,聽素月自報家門,他後悔卻不敢放人,怕素月回去後告訴主子,他必死無疑。
但請拐子劉喝酒的那人,如石沉大海,找不到任何線索。
既然拐子劉不認識對方,就說明撺掇的人并非拐子劉的狐朋狗友,街上那麽多姑娘,那人偏偏選了素月,說他與素月無仇,絕不可能。
誰會對付素月?
裴景寒不想懷疑即将進門的沈悠悠,但他想不出旁的人選。
如果此事早點發生,裴景寒定會去審問沈悠悠或沈闊,甚至直接退親。可事情發生在這個節骨眼,裴家分散在各地的近親遠親都到了府城準備賀喜,連同一衆達官貴人,此時與沈悠悠鬧出任何不快,都會讓裴家淪為笑柄。
因此即便有證據證明是沈悠悠做的,裴景寒現在也不能動她。
這個表妹,他必須娶。
“殺了吧。”心中有了數,再留着拐子劉也沒用,裴景寒起身離座,回了自己的房間。
進了屋,就見素月頭纏紗布站在桌子前,端着茶碗正要往嘴裏送,瞧見他,小丫鬟尴尬地笑笑,将茶碗放了下去,頗有幾分讨好意味地辯解道:“世子,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真的沒事了,不習慣她們伺候,所以……”
“頭不暈了?”
她已經不聽話了,現在再教訓也沒用,裴景寒走過去,熟練地将她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
素月輕輕搖了搖頭,瞅瞅身上的被子,垂眸道:“世子,明日您就要大婚了,今晚我回去睡吧,傳出去不好……”
“明早再搬回去也不遲。”裴景寒握着她手道,目光溫柔,“我給你端茶去?”
素月擡眼瞧他,美眸裏眼波流轉,扭頭嗫嚅道:“世子對我這樣好,把我寵壞了怎麽辦?”
“壞就壞,壞了我更喜歡。”裴景寒捏捏她手,先去端茶了。
時候不早,喝完茶,裴景寒熄了燈,掀開被子在素月旁邊躺下,輕輕地抱住了她。
心有靈犀般,誰都沒有說話。
裴景寒無意識地摩挲素月細膩的手臂,想到了月底那日。
素月想出去逛逛,裴景寒知道她因為他的大婚有些郁氣,沒有阻攔。黃昏時分素月依然沒有回來,與她同時出去的小丫鬟稱素月說要自己逛逛,早就分開了,裴景寒立即派人去找,最先懷疑的就是府城裏幾個惡貫滿盈的混混,最後找到了拐子劉平時藏匿女人的私宅。
這輩子裴景寒都不會忘了他踹開門時見到的那一幕。
他最愛美的大丫鬟衣衫淩亂的倒在血污裏,拐子劉正在探她的鼻息,他看不見素月的臉,只看到刺眼的血繞過拐子劉的鞋,緩緩地蔓延。
世人都知道,好女人必須視清白重于性命,寧死也要保住清白。裴景寒聽說過太多這種事情,但那些只是聽說,素月是第一個他親眼目睹的寧死不從的姑娘,而她是為了他尋死的,是一心為他守節的好姑娘。
“素月,等她進門,我就擡你為姨娘。”情不自禁地抱緊了她,裴景寒喃喃地道。
沈悠悠懂事,他會給她妻子該有的體面,可沈悠悠辜負了他的信任,那她就不配讓他尊重。
“不要……”素月在他胸口蹭了蹭,毫不猶豫地拒絕道。
裴景寒頓了頓,笑了,摩挲她臉龐道:“這是跟我賭氣嗎?”
怪他明知兇手是誰卻不替她做主?
素月搖搖頭,抱住他嘆道:“世子說的什麽話。我不知道誰想害我,也不會亂猜,世子怎麽想,我管不到,我只知道我想伺候世子,天天都能見到世子才好。當了姨娘,聽着是有了名分,可姨娘得搬到小院子去住,世子有空了才會去瞧瞧我,也就是說,我有了名分卻少了見世子的機會。我喜歡世子,名分算什麽啊,只要世子不厭煩我,我願意當一輩子世子的大丫鬟。”
一番話說的裴景寒心裏五味雜陳。
除了妻子,姨娘是其他女人能得到的最高的名分了,她卻只想跟他在一起,不在乎名分。
“平時看着挺聰明的,該聰明的時候怎麽傻了。”低嘆一聲,裴景寒憐惜地碰了碰她的紗布。
素月突然哭了,在他胸口泣不成聲。
裴景寒急了,撐起身子問道:“我弄疼你了?”
“不是,我害怕……”素月緊緊抱住他,渾身顫抖,“世子,我怕我不幹淨了,世子再也不要我了,我怕我死了,再也見不到世子了,我怕世子有了新人,總有一天會厭棄我……世子,我再也不出門了,我就待在冷梅閣,哪裏我都不去了!”
抽抽搭搭的,語無倫次。
但裴景寒聽明白了,她還沒有從那場噩夢裏走出來。
“好,就待在冷梅閣,哪都不去。”裴景寒心疼地親她的眼淚,邊親邊哄,前所未有的溫柔。
凝香肯為陸成死,他的素月也肯為他死,一輩子遇到這樣一個姑娘,他怎麽能不疼她?
翌日大婚,天黑了,裴景寒這個新郎官卻沒有馬上去洞房花燭,半路拐去了素月的耳房。
沈悠悠得知後,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裴景寒果然懷疑她了,新婚第一日就給她臉色看。
沈悠悠冤枉極了,她沒有命人去綁素月,更想不通誰要害她,是泰安府其他想要嫁給裴景寒的貴女嗎?因為世子夫人的位置被她搶了,存心給她添堵?
然而她對泰安府人不生地不熟,完全沒有頭緒。
直接跟裴景寒解釋?他不會聽,不解釋,誤會只會越來越深。
沈悠悠決定冒一次險。
等裴景寒沉着臉過來,臉上不見任何歡喜,沈悠悠也露出一副淡漠的清者自清的神情,木然地服侍裴景寒洗漱,裴景寒不開口,她也不說話,趁裴景寒去恭房時,她徑自躺倒了床上。
那邊裴景寒完事了從恭房出來,見沈悠悠背對他躺着,玲珑有致的身段橫卧于大紅錦被上,別有一番妖嬈妩媚,他唇角輕揚,鳳眼裏閃過一道諷刺。
欲擒故縱,她以為他看不出來嗎?真不想理他,為何不遮嚴實了?
這個女人很會撩撥男人,裴景寒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現在沒有心情陪她玩。
冷冷看沈悠悠一眼,裴景寒朝門口轉身,揚長而去。?
☆、第 1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