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實是她的那位秀才表哥,章鴻林。

“不會是你表哥吧?”旁邊陸成突然低聲問道。

凝香吃驚過後,心情十分平靜,看他一眼,垂眸道:“是不是跟咱們都沒關系。”

“嗯,吃雞蛋。”陸成盯了她一會兒,見她确實沒将此事放在心上,笑着将剛剛剝好的雞蛋放到了她碗裏。章鴻林往上爬的路斷了,陸成再不用顧忌他什麽,一個小小的秀才,掀不起什麽大浪,他若還不老實,陸成再繼續教訓他。

飯後夫妻倆閑庭散步般回了果園。

凝香有身子,陸成不讓她動,他先摘果子。

很快徐、陸兩家人都來了。

“娘,你怎麽沒回家?”阿南想娘親了,被三叔抱下車就朝娘親跑去,有些委屈地問道。

“娘留下來幫爹爹摘果子了。”凝香熟練地糊弄男娃道。

“我也幫爹爹摘!”阿南心思立即被狡猾的娘親拐跑了,小手牽住娘親,鳳眼朝園裏張望。

凝香笑了笑,同親人們打聲招呼,然後走到了李氏身前,小聲道:“大伯母,秋兒怎麽沒來?”

李氏笑着朝栗子園那邊揚揚下巴,“她不想來,我也沒叫她,讓她在家陪你嫂子。”

九月初女兒就要與嚴敬定親了,現在明知嚴敬在這兒還往這邊湊,顯得不矜持。

凝香理解地點點頭。

聽到動靜趕過來幫忙的嚴敬卻郁悶了,找了一圈沒看到未婚妻,別提有多幽怨。

跟去年摘果子相比,少了凝香管平徐秋兒陸言四個勞力,但今年果子更少,若非分散在五十畝園子裏,恐怕連半天都用不上就能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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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果子時也要挑選,如果果子上面有蟲洞或是太過顯眼的疤痕,那就不能賣了,挑出來放到單獨的籃子裏,留着自家吃。最後快到晌午時,男丁們将一筐筐果子都搬到了棚子前,焦家派了一位姓魯的大管事過來,命人稱重,一共是九千兩百多斤。

“東家說了,咱們都是老主顧,今年雹災你們也不容易,這次就湊個整數,算一百兩。”魯管事豪爽地給了陸成一張百兩銀票。

衆人欣喜不已,陸成高興歸高興,沒忘了将早就準備好的五兩銀子悄悄送到這位大管事手裏,低聲道:“魯管事一路過來辛苦了,這點錢您回去路上喝茶用。唉,今年收成不好,家裏買園子還欠了幾百兩的債,明年再給您一份大的,請您喝幾碗好茶。”

雖然是焦家買果子,但他們這些果農最得讨好的是負責進貨的魯管事,哄得他高興了,回頭美言幾句,明年生意就好做,一旦得罪了他,回頭去主子面前诋毀自家的果子,焦家不買了,他們就得聯系新的買家。

種果子的不多,收果子的更少,陸成必須保住這些人脈。

魯管事假裝推诿了番,兩次後就收下了,拍拍陸成肩膀贊道:“你小子有本事啊,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池中物了,好好幹,明天賣他個四五百兩,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去迎仙居喝酒!”

“一定一定,借您吉言了。”陸成笑容滿面地道。

魯管事急着回去,客套一番就領着車隊走了。

陸成領着兩家子親人站在園外目送他,直到看不見了,才重新進了園子。

棚子前還留了兩筐果子。

“大家摘了半天,都累了,吃兩個果子解解渴吧。”陸成摸摸阿木腦袋,讓他挨個發果子,然後擡起另一筐道:“你們先歇着,我去吳家走一趟,回來咱們就走。”

陸仲安道:“去吧,好好謝謝吳老爺。”

陸成颔首,與媳婦對視一眼,大步離去。

“娘,我這個紅!”阿南挑了一個紅果子,跑到娘親跟前要孝敬娘親。

“阿南吃吧,娘昨天吃了好幾個了。”凝香拿出帕子幫小家夥擦了擦,再還給他。

既然娘親吃過了,阿南嘿嘿一笑,捧着果子用力咬了一口,咬的太大,吃的時候嘴巴都合不上了。凝香被孩子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只是目光無意掃過阿南剛剛咬的地方,笑容頓時僵住。

因為那淡黃似白的果肉中間,豁然有個蟲子洞,凝香甚至看到了一半蟲子……

“阿南快吐了。”凝香連忙搶過果子,讓阿南低頭,哭笑不得。

小家夥運氣咋這麽“好”呢。

于是接下來阿南挑果子時,多長了個心眼,一定要轉圈看完,确定沒有蟲子洞才會咬。

過了兩刻鐘左右,陸成從吳家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再過三天,吳明舉一行人便會趕回泰安府。

也就是說,離家快半年的陸言終于要回家了。

“二叔要回來了,阿南想不想二叔?”

驢車上,凝香低頭問阿南。

阿南記得二叔呢,對着三叔陸定點點頭。

“那阿南往後讓二叔抱着睡覺吧?”李氏逗他道。

阿南搖頭,腦袋一歪,就在衆人以為他會看凝香時,小家夥指着阿木脆脆道:“我跟舅舅睡!”

現在除了娘親,阿南最喜歡的就是舅舅了!

阿木白白淨淨的小臉蛋卻是一垮,想到了昨晚外甥放的那個屁。

自從那晚姐姐讓阿南放屁崩他後,無論白天還是晚上,只要阿南想放屁,肯定會往他身邊跑,以成功崩到他為樂,害得阿木都不敢跟外甥玩了,因為他無法确定外甥跑過來是單純地想找他,還是……

阿木第一次控訴地看向了姐姐。

凝香接收到了弟弟的抱怨,可她沒辦法啊,訓了阿南兩次,阿南當着她的面答應的好好的,回頭又去欺負舅舅,偏偏這種事情吧,凝香想冷着臉吓唬阿南都辦不到,一提起就想笑,阿南也是看透了她不是真的生氣,才會公然忤逆娘親。

或許等阿南弄清楚放屁是件羞人的事了,就會收斂吧??

☆、第 163 章

? 陸成與凝香商量後,将賣果子掙的一百兩先還給了許氏。

算上秋收賣的莊稼,現在家裏有七八兩的餘錢,夠一家人過個好年了。許氏勸小兩口不用着急還,陸成與凝香都是身上有債就渾身不自在的性子,反正家裏不急用,債就能少一點是一點。許氏拗不過兩口子,只好先收了這一百兩。

八月十三,陸成去留仙鎮接兄弟去了。

凝香随潘氏去鎮上買菜,明天家裏請客,既是中秋宴請,也算是為陸言接風。

雞不用買,凝香讓陸成從自家抓了兩只回來,然後從肉鋪買了豬肉排骨豬蹄,買了四條魚,買點豆腐豆皮香菇芹菜,算上家裏自種的,擺上八碟好菜沒問題。男人們愛喝酒,又買了一壇高粱酒,滿滿當當地回了家。

家裏有喜事,孩子們最高興了,阿南追着三叔讓三叔快點殺條大魚,他要踩魚鳔玩。

四條魚今天吃一條,明天吃兩條,中秋再吃一條,全都放在一個桶裏。陸定撈出一條,領着倆孩子去一棵櫻桃樹下收拾了,阿木阿南一高一矮地蹲在旁邊,看得聚精會神。男娃們愛看殺生,阿桃不喜歡,懂事地幫嫂子嬸母剝蒜。

凝香站在菜板前切肉,潘氏淘米蒸米飯。

一切準備妥當,就等陸言回來再炒菜就行了。

潘氏洗洗手要回家做飯去,凝香叫上小姑子一起攔着嬸母,非要潘氏一家晌午在這邊吃。潘氏笑道:“明天再來吧,今天你們一家子先好好熱鬧熱鬧,二嬸住得這麽近,香兒客氣啥。行了,我那邊還有兩件衣裳沒洗呢,剩下的你自己忙活吧。”

侄媳婦有孕在身,她幫忙幹點彎腰費力氣的活兒,剩下炒菜有陸定或阿桃幫忙,侄媳婦在旁邊指揮就行了,不累。

凝香姑嫂倆把後院門堵住了,潘氏索性從前院繞了一圈,打定主意明天再來吃席。

凝香站在竈房,看着嬸母家裏煙筒沒一會兒就冒出了煙,無奈地搖搖頭。

“二哥!”

前院阿桃突然大叫了一聲,凝香心頭一跳,回頭見自家這邊大門口沒人,猜到哥倆從老院那邊進來的,趕緊朝前院走去。出了南門,就見陸言已經将阿桃抱了起來,掐着腋窩轉了好幾圈,阿桃白色的裙擺飛起來,像朵白裏透粉的打碗花,笑聲如鈴。

“二叔抱我!”

阿南羨慕極了,也想被二叔轉圈玩,颠颠地朝陸言跑去。

陸言放下還在笑的妹妹,因為侄子沒穿裙子,人也小,他沒有轉圈,一手一個,将阿南阿木都抱了起來,一擡頭看到嫂子不知何時出來了,正往這邊走,陸言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大聲喊嫂子。

十八歲的少年郎,離家幾個月,個頭明顯長高了,只比陸成矮一拳頭左右,肩膀結實了不少,臉倒更白淨了,原本瞧着就機靈,現在眼裏機靈少了,如光華內斂,沉穩幹練,頗有幾分陸季安的儒雅隽秀。

換句話說,幾月不見,陸言從一個聰明的鄉下少年,變成城裏人了。

“二弟長個子了。”凝香笑着誇道,“什麽時候到的?路上辛苦了吧,快放他們倆下來。”

“昨天就到了,在城裏住了一晚,已經看過三叔三嬸他們了。”陸言将耗體力的阿木放了下去,摸摸男娃腦袋,然後沒舍得放開侄子,抱着阿南同嫂子說話,時不時就瞅瞅阿南,親兩口。

凝香讓他先回老院休息,她去做飯了。

陸言帶了禮物回來,領三個孩子去發禮物,陸定想幫嫂子燒火去,陸成沒用,他自己幫媳婦。

“三爺說了,讓二弟過完中秋就去城裏,鋪子要開張了,忙。”陸成一邊燒火一邊同妻子說話。

“那二弟住在哪兒?”凝香翻翻鍋裏,好奇地問。

“鋪子後面有房間,二弟先住鋪子裏,攢夠銀子再買處宅子住。”陸成頗為自豪地道,笑着看媳婦:“二弟這次去江南幫了三爺大忙,好像有個茶商看三爺是新手,想坑三爺,叫二弟發現了端倪,否則肯定要虧大了。本來大掌櫃才有鋪子分紅,二弟立了功,今年就能拿分紅,而且三爺說了,今年先讓他跟着老掌櫃熟悉如何管鋪子,學得快明年就提上去。”

如此信任二弟,可見自家二弟真的有本事。

陸言有出息,凝香身為嫂子也高興,比過年還高興,“那二掌櫃月錢多少?”

“現在是二兩,大掌櫃的還不知道,我估計至少五兩吧?”陸成保守地道。

凝香立即在心裏打起了小算盤,末了道:“城裏靠邊上的話,二百兩能買處不錯的宅子了,如果二弟到了你這歲數再娶媳婦,自己都能攢夠錢,他提前有了心上人,咱們果園又風調雨順,那咱們幫二弟出點。他在城裏做事,住在城裏方便,你之前不也說二弟看不上鄉下姑娘嗎,正好娶個城裏媳婦。”

陸言模樣好,又有了好差事,絕不愁好親事。

她是好嫂子,一心惦記着二弟,陸成看看她,笑道:“那你想不想去城裏住?”

凝香不假思索地搖頭,看着鍋裏滋滋作響的炒菜道:“我喜歡村裏,有錢也不去城裏。”說完想到什麽,斜了陸成一眼,“陸老爺想去自己去吧,再納兩房美妾,讓別人羨慕羨慕。”

“再說一句?”陸成舉起燒火棍,假裝要打她這個醋壇子。

凝香哼了聲,轉身去拿盤子。

等陸言從潘氏那邊回來,飯菜都燒好了,阿南大概是收到了滿意的禮物,搬着小板凳放到了二叔旁邊,要挨着二叔吃飯。

村裏人吃飯沒有不許說話的規矩,陸成問陸言,“下午去鎮上看看姑母他們?”

陸言随意地嗯了聲。

跟表妹的誤會解除了,陸言對去周家不再像從前那樣反感,況且現在心裏有了小算盤,不說刻意巴結,他也得先将與姑父姑母的關系恢複到普通親戚的地步。

飯後歇過晌,陸言趕着驢車去了鎮上,十八歲的少年郎,不用兄長陪着。

周天佑夫妻都在家,一起接待了這個侄子,身為長輩,當然問了不少南下的事。周天佑對鄉下種地沒有什麽可指點晚輩的,如何做生意積攢了不少經驗,客客氣氣地提點了侄子一番。他跟侄子們不親,但舉手之勞,他這個姑父也不吝賜教。

陸氏在旁邊笑盈盈聽兩個男人說話。以前侄子厭煩她,對丈夫也很是冷淡,如今侄子出門一趟懂事了不少,丈夫沒有計較侄子曾經的不懂事,她很是滿意。

“娘,我想跟二表哥一起回去,在表哥家裏住一晚。”周玉插嘴道,“明天再随你們回來。”

陸氏當然不反對,只囑咐女兒聽話,別給表哥表嫂惹麻煩。

母女倆說好了,周天佑見女兒笑得那麽高興,也沒有阻攔。畢竟是親戚,女兒又好熱鬧,村裏雖然條件不好,但是人多,表哥表妹們一大堆,湊到一塊兒有說有笑的,哪像在家裏,只能跟小丫鬟們玩。

得了父母允許,周玉收拾好包袱,坐上驢車跟陸言一起出了鎮子。

她想二表哥了,主動湊到了陸言身後,靠着車板不停地打聽路上趣聞。陸言側坐着,扭頭看她十分方便,見小姑娘好像沒什麽變化,還是孩子一樣,想他卻也只是表哥表妹的那種想,不免有點失望。

“送你的。”驢車過了石橋,陸言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匣子,半尺來長,巴掌寬窄。

周玉眼睛立即笑成了月亮,一把搶了過來,“我就知道肯定有我的禮物。”

盒子到了手裏,急切地打開,就見看似普通的木匣子裏鋪着淺粉色的綢緞,中間擺着一根蝴蝶簪子。簪身是銀制的,很是尋常,簪頭的蝴蝶卻讓周玉眼前一亮,金色的蝴蝶身子,中間鑲嵌一枚橢圓的紅玉為身,耀眼奪目,而且那蝴蝶翅膀薄如蟬翼,竟然随着驢車的颠簸而輕輕顫動,漂亮極了。

周玉忍不住摸了摸。

“喜歡嗎?”陸言定定地看着她流露出喜悅的眼睛,聲音有些低沉。

周玉笑着點頭,擡眼問他,“這簪子很貴吧?二表哥花了多少錢?”

“那個不用你管,你喜歡就好。”陸言朝小姑娘露出一個寵溺的笑。

他膚色白皙,眉目如畫,桃花眼裏的溫柔看得周玉心跳莫名加快了。

她低頭看手裏的簪子。

越是嫌貧愛富的,越能看出來這簪子價值不菲,陸言送她幾兩銀子的禮物,周玉都不會多想,但這簪子,絕非幾兩銀子能買下來。

“二表哥送表妹們的也是這樣的好東西?那你肯定賺大錢了。”周玉擡起頭,佯裝天真地問道。

陸言盯着她眼睛,笑了下,偏頭看向前面,“不是,我本來也沒想送你這樣的好東西,那天陪三爺去給吳家姑娘買禮物,無意看到這根簪子,記起你說想要一對兒彩色的翅膀,我就買了。沒辦法,誰讓我就你這一個表妹,還是大戶人家的表妹?我怕送的寒酸了,你不喜歡,就當先前欺負你的賠罪禮物吧。你自己偷偷摸摸地戴,別讓阿桃她們幾個瞧見,我可沒錢哄她們了。”

周玉疑惑,盯着陸言俊美的側臉看了會兒,記起來了。

春天去果園賞花,阿南說爹爹會給他買翅膀,她開玩笑讓大表哥也給她買一對兒,要彩色的……

二表哥竟然記在了心裏?

周玉忽然不知該說什麽,無意識地轉轉手裏的簪子,總覺得哪裏好像不一樣了。

“怎麽不說話了?”短暫的沉默後,陸言回頭看她,手裏緊張地攥了攥鞭子。

她能猜到他的心意嗎?

陸言暗暗觀察後面的小姑娘,卻在小姑娘看過來時收斂了所有表哥不該有的柔情。

周玉在鎮上長大,最擅察言觀色,見表哥坦坦蕩蕩的,她俏皮一笑,收好簪子道:“看在二表哥夠誠心的份上,我原諒你了,不過以後你再敢欺負我,我就戴這根簪子去表妹們跟前晃悠,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陸言誇張地看着她,忽的伸手要搶匣子:“沒良心的,我不送你了!”

周玉眼疾手快地避開,迅速往後挪去,狡黠地笑,等陸言轉過去,眼裏才多了一抹複雜。

前面陸言目視自家的方向,無聲苦笑。?

☆、第 164 章

? 中秋過後,果園的果子都摘回來了,放在地窖裏保管。園裏沒有活計,陸成就派陸定過去,他在家陪媳婦,順便将地裏的苞谷杆兒都拉回了家,做做農活兒。

九月凝香可就忙了起來。

月初嚴敬與徐秋兒定親,凝香回了一趟娘家,月底管平順順利利生了個六斤重的兒子,凝香帶着雞蛋白面高高興興地又回了一趟娘家,還在娘家住了兩晚,侄子洗三過後她才被陸成接了回去。

陸成不喜歡她來回跑,肚子越來越大了,頭一次當爹,陸成比凝香還緊張,就是凝香上下驢車,陸成都慌得不行,必須親手扶她。

可是不回娘家不行啊,這不,徐家又要給男娃過滿月了。

“起來吧。”天蒙蒙亮,凝香知道陸成醒了,輕輕推了他一下。

“還早,多睡會兒。”陸成摸摸媳婦的肚子,享受地嘆了聲,“再過倆月,我閨女就出來了。”

他手暖呼呼的,貼着肚子特別舒服,凝香也摸了摸肚子,柔聲笑道:“二嬸大伯母都說我肚子尖,多半是兒子。女兒叫果兒,真是兒子叫什麽啊?嫂子說侄兒小名就叫牛牛了,我覺得挺好聽的,牛長得多壯實,這名字好。”

“你想要壯實的名字?”陸成看着她笑,“那咱們生兒子就叫鐵牛,比牛牛還壯。”

凝香立即将他的大爪子挪走了。

牛牛當小名憨憨地可愛,鐵牛就太土了,好歹都讀過書的,凝香無法接受給兒子起個土名。

“你怎麽不叫鐵牛?”凝香賭氣地道。

陸成剛要反駁,炕頭被窩裏突然傳來了阿南茫然的聲音,“娘,誰叫鐵牛?”

兒子醒了。

凝香扭頭,對上了阿南烏溜溜的鳳眼,乖乖地縮在被窩裏,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小家夥睡得早醒得早,凝香笑着打趣陸成道:“你爹……”

還沒說完,陸成大手突然擠到了她腿間。

凝香頓時不敢說他壞話,臨時改口道:“你爹說鎮上有個買柿子的人叫鐵牛。”

前幾天陸成去城裏賣了一回柿子,今年下雹子,柿子也受了點影響,比去年少賣了五錢銀。

提到柿子,阿南對誰叫鐵牛不感興趣了,讨好地望着娘親:“一會兒我要吃柿子。”

家裏窗臺上擺了好幾個大柿子呢。

凝香點點頭,哄道:“柿子涼,阿南跟舅舅一起吃一個,自己吃肚子疼。”

阿南乖乖嗯了聲,扭頭看了還在睡覺的舅舅一下,嘿嘿笑,“舅舅喂我吃。”說完了沒有得到回應,阿南爬起來看看,見舅舅眼睛閉着,趕緊又鑽回被窩,大眼睛在爹娘身上轉了轉,喊陸成:“爹爹,我想尿尿!”

凝香悶笑,肩膀顫抖。

陸成輕輕掐了她一下,故意道:“讓你娘給你拿夜壺。”

凝香笑着看兒子。

阿南才舍不得使喚娘親,理直氣壯道:“娘肚子裏有妹妹,不能幹活。”

陸成無話可說,認命地從暖呼呼的被窩裏爬了出來,跳到地上端起夜壺。阿南也從被窩裏鑽了出來,站在炕沿前,有模有樣地扶着小小鳥對準爹爹手裏的夜壺,這就噓了起來。旁邊阿木聽到動靜,拱了拱轉過身,看到外甥在噓噓,他擡眼看向姐夫。

陸成看懂了小舅子的眼神,就讓他也起來。

伺候完了兩個小祖宗,陸成提着夜壺問媳婦,“你用不用?”

他沒正經的,阿木阿南一起在被窩裏笑。

凝香直接蒙住了腦袋。

陸成第一個穿好衣裳,潑了夜壺再忙碌早飯,凝香娘仨在被窩裏聊天,飯快熟也有熱水洗臉了才起來。因為要回娘家,凝香給兩個孩子拿了平時串門才穿的好衣裳,她則穿上了許氏送她的舊衣裳。那是許氏懷孕時穿的,看起來還特別新,兩人身高差不多,凝香穿着正合身。懷孕的時候胖,做了新衣裳往後也穿不了,不值得。

打扮好了,飯後一家四口再次坐上了驢車,顧及凝香的肚子,陸成趕得特別穩當。

徐家。

徐槐夫妻倆已經搬到新蓋的廂房去了,雖然今天是孩子滿月,也是管平出月子的日子,但天太冷,李氏不許兒媳婦下地,就讓她在炕上看孩子。陸家離得近,凝香他們是最先到的,在上房坐了會兒,身體都暖和了,凝香就領着倆孩子去廂房了。

徐槐伺候的好,懷次孩子,管平臉蛋豐潤了不少,白裏透紅,清秀裏多了幾分妩媚。

“快到炕上坐。”管平笑着張羅凝香上炕。

凝香沒有客氣,低頭脫鞋,徐秋兒懂事地扶着堂姐,然後再把急着上炕看孩子的阿南抱了上去,阿木個子高,沒用人幫忙。

炕頭被窩裏,剛滿月的牛牛還在睡覺,臉蛋紅撲撲的,眉眼像極了徐槐。

阿木跪趴在旁邊,輕聲喊牛牛。

阿南學舅舅,也喊牛牛,好奇地摸了摸牛牛的小臉蛋。

好夢被擾,牛牛不滿地皺了皺眉。

阿南立即收回手,緊緊盯着男娃,見小家夥沒醒,他才扭頭朝娘親笑了。

徐秋兒坐在堂姐旁邊,笑着問他,“阿南管牛牛叫什麽啊?”

“弟弟!”阿南聰明地道,娘親教過他了。

徐秋兒樂不可支,同堂姐道:“阿南可算有同輩份的了。”

才三歲的男娃,身邊玩伴不少,卻都是舅舅姑姑,每次聽阿南喊阿木舅舅,徐秋兒都忍不住笑。

管平瞅瞅姐妹倆,接話道:“往後會越來越多,明年香兒給他生妹妹,後年你再生表弟表妹。”

“嫂子!”徐秋兒紅着臉嬌嗔道。雖然與嚴敬定親了,但兩人只有過一次并不愉快的親近,徐秋兒根本沒想過生孩子的事,小姑娘不懂具體,可一想到早晚有一天她會跟嚴敬睡一個被窩,甚至碰到當初無意看到的那東西,徐秋兒就心慌臉熱。

小姑娘羞答答的,同為過來人的凝香與管平相視一笑。

這次宴請後,陸成就不準媳婦出門了,頂多由他陪着在村裏轉兩圈,燒火做飯喂豬喂驢更是不許凝香插手,按照凝香的話說,陸成對她簡直就跟養豬一樣,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凝香照照鏡子,發現自己也胖了不少,角度找對了都能看到雙下巴。

臉胖了,別的地方也胖了,陸成喜歡地不得了,睡覺前總要抱着她好一陣稀罕。現在他不敢琢磨壞事了,媳婦的豐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生完孩子,香兒繼續往胖了長,我喜歡。”

凝香呼吸不穩,抱着他腦袋哼他,“長胖了,你好有借口嫌棄我,然後納妾是不是?”

“嫌棄你我會這樣?”陸成從被子底下鑽出來,啞聲反問道,說完堵住了她嘴。

臘月裏下了一場大雪,之前幾場都太小,地上薄薄一層沒法玩,這次積了半尺來厚,陸成就領着兩個孩子堆雪人去了。凝香擔心阿南太小,試着阻攔,陸成嫌她太嬌氣,說他們哥幾個都是這麽過來的,硬是将盼着玩雪的阿南抱了出去。

結果阿南着涼了,不算太嚴重,但鼻涕流個不停,擦鼻子的次數多了,小家夥嬌嫩的肌膚受不住,嫌磨得慌。凝香心疼又沒辦法,盡量輕點幫他擦,對兒子百般溫柔,對陸成就另一副态度,冷了他好幾天,可把陸成憋壞了。

還是小年前陸言放假回來,凝香看在小叔的面子上才原諒了陸成。

過年要除舊,得掃房洗衣裳,務必讓家裏煥然一新。凝香大着肚子幹不了活兒,幸好陸成三兄弟都做慣了家務,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今年陸家喜事多,陸成決定宰頭豬,大門竈房門都關上了,阿南貼着門縫站着,阿木阿桃一左一右,三個孩子一起看外面陸成哥仨抓豬。

可憐一頭正當壯年的肥豬,兩刻鐘沒堅持上就被三兄弟綁起來了,嗷嗷地叫喚。

殺了豬,豬血凝成了血豆腐。東鍋燒一大鍋水,陸成熟練地剃豬毛,凝香與孩子們在旁邊看他弄,孩子們看豬,凝香看陸成被水汽朦胧的臉,只覺得天底下好像就沒有陸成不會做的事情,大到做生意種果樹,小到縫衣做飯。

對了,陸成還會哄孩子。

目光落到被陸成一手拉扯大的阿南身上,凝香摸摸肚子,由衷地替裏面的小家夥高興。

無論這一胎是兒子還是女兒,陸成都會是這世上最能幹的爹爹。

而這次過年,凝香也幾乎成了村裏最閑的媳婦,請客做飯所有事都沒用她操勞。

肚子一天比一天重,臨産在即,凝香越來越不安,不知到底哪天會發動。

陸成比她還急,特意去鎮上請宋郎中過來再給媳婦看看。

瓜熟蒂落,明眼人都知道凝香很快就能生了,宋郎中號脈也號不出具體的日子,只囑咐小兩口耐心等着,然後将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産婆也聯系好。

說了等于沒說……

陸成失望地送他出門。

一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中午哥仨合作整治了一桌好菜,有凝香提點,陸言這個做飯主力廚藝長進了不少。

肚子大了,凝香斜着腿坐着,正擡筷子夾菜,肚裏的娃突然踢了她一下,凝香忍不住低低哎了聲,皺眉縮回手。等孩子老實了,凝香擡眼,卻見陸成陸言陸定都緊張無比地看着她,特別是陸成,那眼神,仿佛她朝他點點頭,他立即就會跳到地上去。

凝香看了好笑,也有點難為情,紅着臉道:“沒事,就是踢了我一下。”

哥仨一臉如釋重負。

阿南坐在爹爹旁邊,瞅瞅娘親的大肚子,小聲道:“妹妹不聽話,欺負娘。”

“吃你的。”陸成渾身戒備,給兒子夾了塊兒肉,不想聽他胡說八道。

阿南委屈地撇撇嘴,将爹爹夾的肉放到了舅舅碗裏。

晌午娘親睡覺,阿南乖乖躺在娘親旁邊,摸了摸娘親肚子,“娘,妹妹怎麽還不出來?”

凝香柔柔地笑,“快了,阿南別急。”

阿南眨眨眼睛,靠着娘親睡了,睡熟前喃喃喚了聲妹妹。

凝香也睡了,睡了不知多久,意外地做了個夢,夢見她跟陸成在果園裏,樹上結滿了紅紅的果子,一顆顆紅燈籠似的,忽而天邊晚霞漫天,燦爛奪目,将軍從晚霞裏飛出來,翅膀好像變成了火紅的顏色,像傳說中的鳳凰。

夢境太美,凝香舍不得醒。

可她肚子疼……?

☆、第 165 章

? 正月裏頭,日頭一落天就黑了。

黑漆漆的,大多數村人都睡了,陸家屋裏卻點了好幾根蠟燭,亮堂堂的。

新房東屋,門口裏裏外外挂了三層簾子,外面竈房南北門也都關上了,不讓一絲寒氣跑進來。陸言陸定領着三個孩子在西屋等着,不許發出聲音吵到裏面辛苦生孩子的女人,陸成這個丈夫坐在竈膛前,燒火替媳婦暖炕。

而凝香還沒到疼得最厲害的時候。

李氏、潘氏與産婆坐在屋裏陪她,凝香是歇晌時發作的,照經驗估計得半夜時候才生,生孩子是耗體力的活,餓着肚子沒力氣可不行。晚飯陸家熬得米粥,爛乎乎的,李氏體貼地喂侄女喝。凝香頭朝南倒躺着,這樣一會兒生了,産婆在下面方便接生。

炕熱屋裏也熱,凝香出了不少汗,渴了。

潘氏備了紅糖水,遞給李氏讓她喂凝香。

“香兒別怕,大伯母陪着你呢,我跟你二嬸都生過孩子,萬大娘更是咱們這邊最好的接生婆,咱們一定會順順利利地把孩子生下來的。”李氏憐惜地幫侄女擦汗,心中感慨萬千,曾經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轉眼就要當娘了。

凝香點點頭,不敢說話浪費力氣,默默忍受底下一陣一陣的疼。

萬大娘靠在炕頭打盹,現在用不着她,先養精蓄銳吧。

屋裏靜悄悄的,陸成什麽都聽不到,不知第多少次湊到門簾前,“二嬸,香兒咋樣了?”

馮姑娘生的時候他在果園,得到信兒趕回來,就聽馮姑娘疼得直叫喚,怎麽媳婦這麽安靜?

陸成心慌。

丈夫擔心自己,凝香無聲地笑了。

潘氏瞅瞅侄媳婦,笑着回答侄子道:“香兒攢力氣等着生呢,你安心坐着吧。”

陸成哪能安心,不停在竈房裏走來走去。

西屋阿南特別想等着妹妹生出來,可是他困了,靠在二叔懷裏打哈欠,揉揉眼睛問道:“二叔,妹妹生出來了嗎?”

“沒呢,阿南先跟舅舅睡覺,生出來了二叔叫你。”炕頭被子都捂好了,陸言替侄子脫了衣裳,将小家夥放了進去。阿南困倦地眨眼睛,阿木一進來,小家夥就抱住了舅舅,小手無意識地摳摳舅舅胸口,很快就睡着了。

旁邊還有個被窩,陸言讓妹妹也睡。

阿桃精神頭好一些,躺在被窩裏望着兩個哥哥,默默聽東屋的動靜,等着等着也睡着了。

陸言讓陸定看着孩子,他去了竈房。

陸成掃他一眼,為了在弟弟面前維持威嚴,不再來回走,重新坐到了竈膛前,拿起一根棒骨頭,沒有送進火燒得正旺的竈膛裏,緊緊地攥着。

今晚好像變得格外漫長。

快到子時,裏面終于傳來了第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

陸成噌地站了起來,哪還顧得上什麽兄長威嚴,幾個箭步竄到門前,“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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