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源之鄉
? 在夏夜與蓮君出發後兩天,林文、胡琛、君雲深以及另外的六人整理行裝出發,這次他們是真正見識到了那地方有多偏遠,先是坐了一天火車,然後轉長途汽車,最後又搭了拖拉機在鄉間的泥土路上走了大半天終于在天徹底暗下來前到了那個小鎮。
小鎮就在前方,依山傍水,即是如此。一行人謝過司機,拖拽着行李向小鎮入口走去。幾十戶的人家,後面便是莽莽群山,樹木郁郁蔥蔥地蒼翠着,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下漸次向遠方排開,在天際變成水墨畫中的黛青色。一條河流貫穿鎮子流淌向遠方,映着夕陽血一般的紅色,壯麗如斯,凝固在剎那間,任時間流轉,徑自風流,如晉人誤入武陵桃源。
夏夜恰好走了出來,在這盛大的背景下對着他們微笑,風華朗致,向他們行來,恰如畫中走出,向他們展開這迤逦畫卷:“你們來了!”一行人皆與夏夜相識,也不需多客氣,就在夏夜的引導下向夏夜祖居走去。
“蓮君呢?”君雲深問,腳下的道路由青石板鋪就,下過雨的緣故,濕漉漉的,微薄的水汽在空氣中散漫,不知不覺就讓人以為就是在此終老一生亦無妨。
“她去買菜了。”
“夏夜,還沒有見過你的妹妹呢?”同行的人中僅有一個女生何凝笑着開口,其他男生也開始起哄,笑聲落在靜默的小鎮裏迅速蕩漾開來。
“待會就可以見到了。”夏夜帶人在小巷裏七拐八繞,這小鎮的構造着實複雜,幸而他記憶力不錯。
說曹操曹操就到。
“哥!”蓮君挎着竹籃在前方的橫巷裏穿出來,笑容溫婉,“大家都到了。我還想着怕你們迷路。我恰好買完東西了,大家一起回去吧。”夏夜接過蓮君手中的籃子,掀開蓋布看了看,是一些臘味和香料。
“對了,我再去買兩尾魚,尹爺爺應該還沒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吧!”君雲深說,撇了林文一眼,杜絕他跟上前的念頭,與蓮君并肩而行。蓮君明顯比夏夜對這裏更熟悉,不過轉了幾下就出了巷口到了河邊。河裏有人披蓑衣撐竹筏而過。
“尹爺爺!”蓮君沿臨河的石階走了下去,“今天的魚怎麽樣啊!”
“蓮君,”年紀約莫六十左右的老人擡起頭,君雲深忽地想起校內的賈道,“你想買魚,是朋友到了。這位是?”
“我叫君雲深,是蓮君的男朋友。”還未待蓮君張口,君雲深就已經做出了回答,手心傳來的溫度讓蓮君微微紅了臉,岔開話題:“我想要一尾鲫魚,一尾草魚。三斤左右就好。”
“我說這丫頭這次回來變了呢,”河上的人從河裏撈網出來,手中動作麻利,話也不停,“這魚就送你好了。”将魚用草繩穿好,尹先生将竹筏靠過去,笑眯眯地說說。
見尹大爺無論如何都不收錢,蓮君道了謝提着兩條魚往回走。君雲深并不松開手,只是拿過魚,魚還在掙紮,水珠一下子甩到蓮君臉上,蓮君抹了把,笑起來:“雲深,我昨天夢見你了,”蓮君閉上眼睛,回憶夢中的情景,“有很多桃花,我藏在樹上,然後被你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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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雲深并不插嘴,只是靜靜聆聽,陽光在水汽裏盈滿至可以感觸的整個世界裏,一邊是白牆黛瓦的人家,一邊是清水流舟,仿佛一剎那跌入時空深處,陷進歲月安好的錯覺裏,不知今夕何夕。
“你們回來了。”夏夜斜倚在紅漆剝落的大門前等他們,半眯着眼,有些疲憊的樣子,“他們在客廳。”
進門是一個院落,種着兩棵柚子樹,已經挂了果,圓滾滾地藏在葉子後面,微風吹來,一顫一顫的。另外種着許多花草,大多叫不出名字,君雲深想或許有些是山裏移栽出來的,郁郁蔥蔥地綠着,不管不顧。從這建築的規模來看,夏夜他們祖上在這裏算是大戶人家了。林文他們在客廳裏談笑,行李擺在一旁,還拿不定主意怎麽整理。夏夜在祖父未去世時,每年暑假都會來這裏小住幾日,然而還是不算熟悉,到底怎麽安排住宿還是要對這裏熟悉的蓮君來。蓮君讓夏夜把東西拿到廚房,自己帶着幾人去後院,後院又更寬些,除了主卧外另有五個廂房,并夏夜在內,正好八個男生,兩個女生,兩人一間房,床的大小也差不多,各人選了房間收拾先将行李放進去,蓮君就站在院子裏,院子裏久無人管理,雜草蔓延勢勝,她卻也舍不得拔去,只大概整理出一條道路。身後的房間裏不斷傳來聲響,蓮君蹲下來,伸手撫摸階前的草,爺爺去世以後她就搬離了這裏,這三年只是在暑假的時候回來住着,距離她上次來,又是一年了。因為下雨的緣故,手心一片冰涼。愣了愣神,想起晚飯還沒做好,便起身去做飯。
之前房間已經被整理過,但夏夜幫着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時已經過了半個小時,正要帶着幾人離開後院,又想起什麽,提醒衆人:“這裏你們随便逛也沒關系,但是那邊卧房不能進,之前是我祖父的房間,擺設也是按之前的樣子,若是有人動了,她會不開心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過蓮君在十五歲之前一直與祖父住在這裏,大致也能理解,況且是蓮君招待他們住下,立馬就應了下來。走到前院時,恰好看見一個小孩探頭進來。
“小鬼頭,你又來了。”夏夜笑罵道,“你吃好飯了,你奶奶就放你出來禍害別人。”
“大叔沒資格說我。”小孩做了一個鬼臉,一群人見夏夜一下子被變成大叔級別的存在,哄笑出聲。
“小鴻,你怎麽來了?”聽到動靜的蓮君走了出來,小孩一下子沖過去撞到她懷裏。
“我來找姐姐你出去玩啊,小小他們說去玩捉迷藏。”
“姐姐今天家裏有客人,不能去了,你們去吧,不要走得太遠,天都要黑了。”
小鴻還想說什麽,外面一群孩子已經在笑着呼喊,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晚飯已經好了,大家進去坐吧。”
“蓮君,你動作這麽快?”林文訝異道。
“之前就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剛才出去是想着最近的魚不錯,大家嘗嘗也好。”
兩個女生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自己悟用武之地,男生則不管那麽多,一窩蜂湧進去吃飯,因為已經是暑假,夏夜去了幾瓶用井水冰好的啤酒出來,吃過飯,一行人在院中聊天,小鎮裏故事多,山精鬼怪,便是随便叫了一個小孩也有一大筐話可以說,夏夜雖不在這裏多待,也聽了不少,用自己的話語演繹一番,合着這有些荒涼的院子,更是扣人心弦的精彩。正說到緊張處——
何凝忽然叫出聲:“螢火蟲!”大城市裏螢火蟲已是少見,一群人都起了興趣。
幾只螢火蟲在牆角矮矮飛過,被人聲驚動飛過牆去。
“真是可惜!”
“天上的星星也很漂亮啊!”蓮君用盤子端着西瓜走出來。此刻繁星漫天,無數星光在深藍色的背景下閃爍,浩浩蕩蕩如同流動一般的氣勢讓人想起神話裏的天河。失了螢火蟲也就變得不那麽可惜了。在夏夜與蓮君出發後兩天,林文、胡琛、君雲深以及另外的六人整理行裝出發,這次他們是真正見識到了那地方有多偏遠,先是坐了一天火車,然後轉長途汽車,最後又搭了拖拉機在鄉間的泥土路上走了大半天終于在天徹底暗下來前到了那個小鎮。
小鎮就在前方,依山傍水,即是如此。一行人謝過司機,拖拽着行李向小鎮入口走去。幾十戶的人家,後面便是莽莽群山,樹木郁郁蔥蔥地蒼翠着,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下漸次向遠方排開,在天際變成水墨畫中的黛青色。一條河流貫穿鎮子流淌向遠方,映着夕陽血一般的紅色,壯麗如斯,竟将那小鎮的江南水居的雅致風格壓了下去。
夏夜恰好走了出來,在這盛大的背景下對着他們微笑,風華朗致,向他們行來,恰如畫中走出,向他們展開這迤逦畫卷:“你們來了!”一行人皆與夏夜相識,也不需多客氣,就在夏夜的引導下向夏夜祖居走去。
“蓮君呢?”君雲深問,腳下的道路由青石板鋪就,下過雨的緣故,濕漉漉的,微薄的水汽在空氣中散漫,不知不覺就讓人以為就是在此終老一生亦無妨。
“她去買菜了。”
“夏夜,還沒有見過你的妹妹呢?”同行的人中僅有一個女生何凝笑着開口,其他男生也開始起哄,笑聲落在靜默的小鎮裏迅速蕩漾開來。
“待會就可以見到了。”夏夜帶人在小巷裏七拐八繞,這小鎮的構造着實複雜,幸而他記憶力不錯。
說曹操曹操就到。
“哥!”蓮君挎着竹籃在前方的橫巷裏穿出來,笑容溫婉,“大家都到了。我還想着怕你們迷路。我恰好買完東西了,大家一起回去吧。”夏夜接過蓮君手中的籃子,掀開蓋布看了看,是一些臘味和香料。
“對了,我再去買兩尾魚,尹爺爺應該還沒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吧!”君雲深說,撇了林文一眼,杜絕他跟上前的念頭,與蓮君并肩而行。蓮君明顯比夏夜對這裏更熟悉,不過轉了幾下就出了巷口到了河邊。河裏有人披蓑衣撐竹筏而過。
“尹爺爺!”蓮君沿臨河的石階走了下去,“今天的魚怎麽樣啊!”
“蓮君,”年紀約莫六十左右的老人擡起頭,君雲深忽地想起校內的賈道,“你想買魚,是朋友到了。這位是?”
“我叫君雲深,是蓮君的男朋友。”還未待蓮君張口,君雲深就已經做出了回答,手心傳來的溫度讓蓮君微微紅了臉,岔開話題:“我想要一尾鲫魚,一尾草魚。三斤左右就好。”
“我說這丫頭這次回來變了呢,”河上的人從河裏撈網出來,手中動作麻利,話也不停,“這魚就送你好了。”将魚用草繩穿好,尹先生将竹筏靠過去,笑眯眯地說說。
見尹大爺無論如何都不收錢,蓮君道了謝提着兩條魚往回走。君雲深并不松開手,只是拿過魚,魚還在掙紮,水珠一下子甩到蓮君臉上,蓮君抹了把,笑起來:“雲深,我昨天夢見你了,”蓮君閉上眼睛,回憶夢中的情景,“有很多桃花,我藏在樹上,然後被你發現了……”
君雲深并不插嘴,只是靜靜聆聽,陽光在水汽裏盈滿至可以感觸的整個世界裏,一邊是白牆黛瓦的人家,一邊是清水流舟,仿佛一剎那跌入時空深處,陷進歲月安好的錯覺裏,不知今夕何夕。
“你們回來了。”夏夜斜倚在紅漆剝落的大門前等他們,半眯着眼,有些疲憊的樣子,“他們在客廳。”
進門是一個院落,種着兩棵柚子樹,已經挂了果,圓滾滾地藏在葉子後面,微風吹來,一顫一顫的。另外種着許多花草,大多叫不出名字,君雲深想或許有些是山裏移栽出來的,郁郁蔥蔥地綠着,不管不顧。從這建築的規模來看,夏夜他們祖上在這裏算是大戶人家了。林文他們在客廳裏談笑,行李擺在一旁,還拿不定主意怎麽整理。夏夜在祖父未去世時,每年暑假都會來這裏小住幾日,然而還是不算熟悉,到底怎麽安排住宿還是要對這裏熟悉的蓮君來。蓮君讓夏夜把東西拿到廚房,自己帶着幾人去後院,後院又更寬些,除了主卧外另有五個廂房,并夏夜在內,正好八個男生,兩個女生,兩人一間房,床的大小也差不多,各人選了房間收拾先将行李放進去,蓮君就站在院子裏,院子裏久無人管理,雜草蔓延勢勝,她卻也舍不得拔去,只大概整理出一條道路。身後的房間裏不斷傳來聲響,蓮君蹲下來,伸手撫摸階前的草,爺爺去世以後她就搬離了這裏,這三年只是在暑假的時候回來住着,距離她上次來,又是一年了。因為下雨的緣故,手心一片冰涼。愣了愣神,想起晚飯還沒做好,便起身去做飯。
之前房間已經被整理過,但夏夜幫着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時已經過了半個小時,正要帶着幾人離開後院,又想起什麽,提醒衆人:“這裏你們随便逛也沒關系,但是那邊卧房不能進,之前是我祖父的房間,擺設也是按之前的樣子,若是有人動了,她會不開心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過蓮君在十五歲之前一直與祖父住在這裏,大致也能理解,況且是蓮君招待他們住下,立馬就應了下來。走到前院時,恰好看見一個小孩探頭進來。
“小鬼頭,你又來了。“夏夜笑罵道,”你吃好飯了,你奶奶就放你出來禍害別人。“
“大叔沒資格說我。“小孩做了一個鬼臉,一群人見夏夜一下子被變成大叔級別的存在,哄笑出聲。
“小鴻,你怎麽來了?”聽到動靜的蓮君走了出來,小孩一下子沖過去撞到她懷裏。
“我來找姐姐你出去玩啊,小小他們說去玩捉迷藏。”
“姐姐今天家裏有客人,不能去了,你們去吧,不要走得太遠,天都要黑了。”
小鴻還想說什麽,外面一群孩子已經在笑着呼喊,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晚飯已經好了,大家進去坐吧。”
“蓮君,你動作這麽快?”林文訝異道。
“之前就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剛才出去是想着最近的魚不錯,大家嘗嘗也好。”
兩個女生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自己悟用武之地,男生則不管那麽多,一窩蜂湧進去吃飯,因為已經是暑假,夏夜去了幾瓶用井水冰好的啤酒出來,吃過飯,一行人在院中聊天,小鎮裏故事多,山精鬼怪,便是随便叫了一個小孩也有一大筐話可以說,夏夜雖不在這裏多待,也聽了不少,用自己的話語演繹一番,合着這有些荒涼的院子,更是扣人心弦的精彩。正說到緊張處——
何凝忽然叫出聲:“螢火蟲!”大城市裏螢火蟲已是少見,一群人都起了興趣。
幾只螢火蟲在牆角矮矮飛過,被人聲驚動飛過牆去。
“真是可惜!”
“天上的星星也很漂亮啊!”蓮君用盤子端着西瓜走出來。此刻繁星漫天,無數星光在深藍色的背景下閃爍,浩浩蕩蕩如同流動一般的氣勢讓人想起神話裏的天河。失了螢火蟲也就變得不那麽可惜了。?
☆、山光如畫
? 小鎮景致優雅,風光絕佳,雖然蓮君對林文說這裏外人住不長,實際上鎮裏人對這些外地來的學生都甚是友好,一行人一邊準備進山要用的東西,一邊在小鎮游覽,一時頗得自在,預備幾日後再進山。
君雲深自然沒有忘記自己來到此處的另外一個目的,只是到底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很難再打聽出什麽。他雖沒有對蓮君完全說實話,只是打聽這些無論如何都繞不開她,只說父親對他說過二十多年前去此處叢林探險時經過一個小鎮,描述得跟這裏有些像,也不知是不是,才着意打聽。
蓮君沒有多問,只是幫着君雲深去問了鎮裏的幾個老人,仍然沒有結果。
“雲深,或許叔叔是去的其他地方,或者從其他地方進去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兩個人走在青石板路上,一前一後。
君雲深笑答:“或許吧。”
這幾天他雖然感覺到這裏的靈氣比其他地方充裕很多,但是并沒有發現有妖怪出沒,或許還是要進山一趟才能有收獲,樹木精怪最是長壽,或許能從他們那裏問出什麽東西。剎那間有奇怪的氣息襲來,君雲深頓住,氣息一瞬而沒,但是已經足夠他抓住痕跡,君雲深看向氣息來源的方向。
“蓮君,那裏是哪裏?”
“祭祀廟,不過那裏不許外人進的。我們這裏有很多舊時祭祀的習慣,那裏住着我們鎮上的老巫師。你是來自城市,或許會覺得很奇怪吧。我們這裏卻是很盛大的活動,過陣子七月十五就會有一場祭祀,我小時候還扮過祭祀的靈女。要是到時候還沒有離開,一起參加怎麽樣。”
君雲深點了點頭,心下卻對那個祭祀壇仍然有疑慮,之前君雲深就已經從協會那裏知道鎮子上還有不少除妖師的遺留作品,那個祭祀廟從外觀上來看與其他驅魔建築大同小異,但是剛才那一瞬的氣息,就像——妖世裏所感覺到的大妖。心下一凜,君雲深打定主意,雖是仍與旁人一同參觀小鎮,心下卻在計劃晚上一探究竟。由于次日就準備出發,所有人都早早上床睡覺,君雲深候同房的林文睡熟,就摸出了房間。
沒有必要像白天一樣裝作普通人,君雲深直接在屋頂縱躍,腳接觸瓦檐時的聲響細微得聽不出來。在祭祀廟的外牆上輕輕落下,君雲深摸出紙符,捏了訣隐蔽氣息。
聽蓮君說祭祀廟的老巫師一直都住在廟裏,君雲深猜測此人大概是真有些本事的,是以小心翼翼,他大概問出了些廟裏的格局,繞過老巫師的住房,四下查看,白天察覺的氣息已經消散得差不多,在寄放靈位的地方,終于完全消散。心下猶豫幾番,君雲深到底摸出了另外一張符,這張符是複現妖氣痕跡的,正欲施用,卻聽到了動靜——有人來了。
是廟裏的老巫師,似乎是察覺了有人闖入,老巫師直接往君雲深所在房間而去,相比同年齡的老人,他的動作要靈活太多,君雲深察覺這一點,不由得屏住氣息,借着掩蔽物隐藏身形。
“誰在那裏?”雖是仍在發問,老巫師卻已經直接迫近君雲深藏身的地點,君雲深借着隐蔽物連連後退,卻已經開始想如何解釋自己一個外鎮人如何會出現在這裏。他原本并沒有預料到這個老巫師會如此靈敏,畢竟就算是他之前接觸過的協會裏的人,也不能這樣快抓住他的痕跡。
打定主意,此時若是逃了恐怕後患無窮,君雲深正欲出去,卻被人從後面拉住。
“巫師爺爺。”蓮君從帷幕裏跳出去,“怎麽了,這麽久沒回來開個玩笑也不行嗎?”
“是蓮君啊!”看清來人,老巫師的表情松懈下來,“人老了,未免比以前警醒些,你帶了幾個外鎮人,我還以為是哪個不知事的小子闖了進來。”
“哪有,我有好好告訴他們這裏不許外人進的。”
“丫頭,你最好再警告他們一次,別以為老頭子我老了就……”
“知道了。”蓮君扶着老巫師往他的睡房而去,“就算是妖怪來了也會躲您三分的。”
“說起來,你這丫頭回來以後還沒有好好跟我聊過。我知道你爺爺死後你就不願意留在這裏,這次祭祀……”老巫師絮絮叨叨念着什麽,蓮君連聲應是,又與老巫師談了許久方才離開。君雲深早他許多就已經回到了夏家,在院子裏等她。
“雲深。”蓮君知道他還有問題要問,并不驚訝,直接就将君雲深要問的,回了個清楚。她回了老家之後總是想起爺爺在世時候的事,是以晚上出來走一走,不想卻看見君雲深出去,想起他的表現知道他要做什麽才趕了過去。老巫師雖然平時脾氣不錯,卻是有些牛脾氣,被他發現有外人闖廟告訴鎮上的人的話,恐怕這一行人就得收拾包袱滾蛋了。
君雲深對于自己的隐瞞被發現這件事頗有些不自在,但是蓮君卻沒有再細問為什麽,與君雲深道過晚安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蓮君,你為什麽不問我?”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有很重要的理由啊。”蓮君笑答。
君雲深一時無言,立在原地許久方才回轉自己的房間,與蓮君相處越久,便越是不知如何控制自己不要放縱自己的情緒,或許……
次日出發,蓮君不知從哪裏弄來那麽多個香囊,裏面裝着驅蛇蟲的藥草,一人一個挂上,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出發了。
山路崎岖,都是些羊腸小道,休息不得,因為每個人都背着巨大的登山包的緣故,更顯路途艱難,一開始還有人談笑,後來就完全是埋頭趕路,這才在午飯之前趕到了第一個休息地,是依靠山壁的一小塊平地,大小不過十幾坪,內側有一個小石潭,因為極深的緣故,看下去只覺幽深一片。山壁頗為陡峭,上方有無數薜荔的枝條垂下,在風裏微微搖蕩。
“這裏的水是可以喝的,大家可以在這裏補充水分。”蓮君走到石潭旁,這池子裏的水據說就是舊年大旱的時候也沒有幹過,鎮裏的人走這條道上山的時候也就多在這裏休息。常進山的,譬如她和爺爺就會在這裏留一些炊具。只是,三年前想着自己也不怎麽用得上了,都給了鎮西的采藥戶王大爺,昨日跟他提了一聲要用。那邊林文已經開始指揮衆人準備午飯,“林文,我去拿炊具和柴火。”
因為先前已經讨論好,林文只是遙遙點了頭,又對身旁的人說了些什麽,結果就看見夏夜和君雲深兩人大跨步走來。知道他們是來幫忙的,蓮君也不多說話,撩開石潭右側的草叢,露出一條小路。夏夜多少走過這條道,蓮君在前面引路,他就充當解說的作用:“前面是一個棚子,炊具平時都放那裏。而且山裏濕氣又重,碰上雨季,根本就找不到幹柴,所以也備着一些。”
小路彎彎曲曲前行,不多久就看見了盡頭處的泥瓦房,這裏并不算進山太深,所以平時多有人來,小屋也還算整潔,蓮君拿着炊具,夏夜和君雲深兩人一人抱着些幹柴就開始往回走,山風比方才大了一些,将道路兩側的雜草吹得亂蓬蓬的,小路一側懸空,稍稍側頭就可以看見下方的山谷,險峻之勢,一時連君雲深也提起了心。
“這麽快!”林文走上前幫忙,胡琛跟衆人聚在一起,似乎在整理包裹裏的食物。畢竟山裏不比外面,一切從簡,煮了個面條,再加上蓮君尋的野菜也就算完事了。十一個人,又加上上午幹了那麽久的路,三個鍋的面也是被消滅得幹幹淨淨。吃過午飯,衆人懶怠動彈,停在空地那裏休息。
山風習習,面前便是群山,起伏不定的綠色向遠方蔓延而去,入山的道路隐于其中,無跡可尋,正午是太陽最烈的時候,不過周圍群樹環繞,蔭涼裏也不覺什麽,昔日劉郎入山,觀老者棋,再入世間已是百年。胡琛取了笛子來吹,散在風裏空闊至極,入眼茫茫山林,除他們外再難尋人煙,滴水入海,他們落入其中竟生了此生如夢的幻覺。
“出發吧!”蓮君拍拍塵土站起來,“下午大概還要下雨,現在快點趕路或許能到下一個宿營地。”何凝坐在她旁邊忽然笑了起來,之前聽林雲提起蓮君的時候只覺得她是一個活潑單純的女生,或許還多一些韌性,然而現在真正見到,卻又覺得有些不同,更像是一棵樹,只需靜默無言地立在那裏,就讓人生了願意靜待一樹生花的燦爛之心。
下午又繼續走了半小時多的崎岖山道,便進入了當地人稱之為林海的森林,綠意蔥茏滿眼,連日積累的水汽在空氣中氤氲,風過林梢,枝葉沙沙作響,起伏不定如海浪,在這片天地間回響,幾乎要将人吞噬的壯闊。
初時還不覺得,越加深入,巨樹的根莖突出地面,盤根錯節就越發覺得道路難行,上方枝葉遮天蔽日,只在小小的間隙間有陽光透射而入,将周邊的枝葉染成金綠色,幾乎人人以為呼吸的空氣也變成了這蒼綠色,青苔趁着這雨季,肆意生長,一腳踩下去,便是一汪水和一個腳印。蘑菇一簇簇地在未及分解的腐殖質上生長起來,長勢喜人,只是大多是不能吃的毒菇,林文叫嚷着要摘以後被蓮君狠狠打擊了一頓。不同于上午的沉悶,一行十一人笑聲朗朗,将空氣裏的幽涼洗去,不至于被這森林的空寂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