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欣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心想：這是真的，自己猜的沒錯。她上前一步，扶住快要暈倒的吳清榮，把他帶到坐位上，坐在他對面說：“我只是想弄清事實。還有，你不覺得弄清楚了對你妻子的病情更有好處嗎？”

吳清榮垂下眼，過了會沒有精神氣地道：“小茵在送去醫院的路上就去世了，小遠救過來了。”餘下的事情他不說林欣也知道了大概。

女兒死了，兒子救活了，只是因為大面積燒傷，清醒的時候都是在痛苦中渡過。母親因為不想看到孩子受苦，就送他上路了。具體的細節就不得而知了。

這是個悲傷的故事，用這個悲傷的故事來要挾人達到目地。林欣對自己不恥，但還有什麽比這個更簡單快捷安穩的方法嗎？她現在找不出來。她只相信自己，程清榮的口頭協議，不能保證什麽。她要确保林信宇能100%的得到治療，而他也是全心全意的。

林欣接着他的話說：“你妻子就拔掉了氧氣管？”

吳清榮猛地擡頭，眼中迸出微亮的光說：“不，慧慧怎麽舍得，她那麽善良見到受傷的小鳥，都要撿回來。是小遠求着她，小遠醒來一次求一次，求着她，求着她，讓他離開。”

林欣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在孤兒院看到了那麽多被抛棄的确孩子。但她還是相信，這世上大部分的母親愛自己孩子的勝過愛自己。

受不了孩子的哀求，親手送他離開。得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她每日都是煎熬中渡過，難怪會瘋。

林欣覺得自己很卑劣，不确定感讓她驚慌。自從林信宇暈倒後，她這種感覺更甚。手上有多的籌碼，心裏就會安心些。她把自己的同情還有良知壓下，說：“我們在對她的病有好處？”

吳清榮擡起頭，眼神落在了林信宇身上，他欣慰道：“慧慧很喜歡小宇。”他也喜歡這個孩子，林欣她是個怪胎讓人發怵。

“我們會好好對她，只要你能保證小宇的病，我希望是明天。”她還想說，如果不好好對他，她老婆那就不好說。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吳清榮剛剛真的想到他們送回去，這會一是他怕林欣，二是林信宇真的是個好孩子，妻子又喜歡他。利衡權弊，他最終還是決定留下兩個孩子。

他是個老學究，想到今天這事的起因是因為他打了林信宇，忍不住唠叨道：“我打小宇是因為他這麽大的男孩子與女孩子摟摟抱抱不好。”

林欣趕緊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吳清榮。

吳清榮聽完後興奮的拉着林信宇問了些關于穴位上的事。林信宇都一一作答，還指出了位置。吳清榮驚訝的又拿來兩本醫學上的書給他看。他也發現了林信宇對圖型很是敏感，他記得圖型的每一個位置。想到自己兒子小遠也是愛醫學的，年紀小小的就看看醫學書。心想這孩子真是上天派來彌補小遠的空缺的。心裏對林信宇更加喜愛了幾分。而林欣和她可愛的女兒比起來，她更像個大人，還屬于陰沉的那一類.，林信宇就是林欣的逆鱗。只要涉及到林信宇的安危，她就會炸毛，渾身長滿了刺，像母雞護着小雞那樣無差別的攻擊來犯的人。

面對比大人還冷靜的林欣，他也就不管兩個孩子之間的事了。當天晚上林信宇睡不着，抱着被子去找林欣睡。還是睡在她的腳頭，他躺在床上睜着眼問林欣：“林欣，我們是不是要在這裏生活下去？”

Advertisement

林欣心裏咯噔了下，這孩子莫不是喜歡這裏？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喜歡這裏？”

林信宇說：“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讨厭。”經歷了那麽多，再差的環境也比在孤兒院裏好，再說還有林欣陪着。

林欣又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地方？”

林信宇笑着說：“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歡。”

這孩子嘴巴真甜，林欣心裏甜滋滋的。她像小時候穿被窩一樣，像只毛毛蟲似的無聲無息的鑽到了對面，在林信宇不知道的情況下，突然在他耳邊說：“看，我就在這裏。”

大晚上沒開燈，林信宇下了一跳，愣了兩秒，随後他‘咯咯’笑道：“林欣你真壞。”

林欣哈哈大笑，捧住他的臉：“爺就是這麽壞，妞來給爺笑一個。”

林信宇也跟着哈哈大笑，聲音爽朗帶着些男人特有的英氣。

林欣欣慰地說：“以後就這麽笑，多好聽。”

林信宇說：“你喜歡？你喜歡我以後都這麽笑。”

林欣搖了搖頭：“不是我喜歡，是你喜歡，主要是你喜歡。”

林信宇想了下說：“那我是喜歡的。”接着他又問：“林欣你是不是不喜歡這？”

林欣想了會說：“小宇，我是有父母的。”說完這句她才想到，誰都是有父母的。孤兒院的孩子也是有父母的。

林信宇見她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往下說了。以為她是在為自己被抛棄傷心了，他學着她安慰自己的樣子，靠進了些手攬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背說：“他們抛棄了我們，我們就不要再想他們了，我們不需要他們。”

林欣翻了個身，往床邊上挪了點，中間與林信宇隔了點距離：“他們沒有抛棄我，他們去了別地方。”林欣想到父母，再由今天吳清榮一家的事，不由得傷感，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這麽一哭眼淚就打不住了，父母死後，來這裏許許多多的的委屈在這一刻随着眼淚流下。

林欣從來沒在林信宇面前哭過，他緊張的不知所措，只能從背後緊緊的抱住她，跟着她一起哭。

林欣哭着說：“我有父母的，我怎麽能叫別人‘爸爸’‘媽媽’。”

林信宇說：“那不叫別人‘爸爸’，‘媽媽’。”

他們沒有共同的經歷，他的話安慰不到她。林欣睜開眼，窗外的月亮正好溜進了窗內，她心想：這個地方的月亮還是一樣的。心中的傷感更甚。她想說點什麽，才能解壓今天的苦悶。

“我父母很恩愛，我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們那麽恩愛的夫妻。死的時候也選擇了一同死去。那天要不是我要吃烤鴨，他們也不會出門。如果他們不出門就不會遇上車禍，都是我的錯。那天我應該對他們說，爸爸媽媽你們別出去，在家陪我就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喃喃的重複最後一句話，一直說到累了沒有力氣了，睡着了才停下來。

林信宇就這樣抱着她，抱了她一晚上，到了第二天天快亮時，他才睡過去。

一覺醒來林欣也不提昨晚哭了一晚上的事，她看着鏡子中自己紅腫的眼，心想：真特麽的難看，這可怎麽辦好。趁吳清榮不注意她偷偷的從冰箱裏找了兩塊冰塊，覆在眼上稍稍緩解了紅腫。

看着床頭還沒睡醒的林信宇，林欣在心裏嘆了口氣。昨天她哭的那麽慘，這孩子肯定擔心自己一夜沒睡，這會才睡着的。他身體不好，以後可不能再這麽任信的在他面前哭了。

林欣想讓他多睡會，輕輕的掩上門，來到了餐廳。這時候，吳清榮起床了，正在廚房裏做早餐，今天做的的是西式早餐，荷包蛋加三明治。他聽見餐廳有響動，提着鍋鏟看誰在那邊。見是林欣，他頓了下不知道以怎樣的心态和語氣來和林欣說話。過了會他說：“早上好，一會就能吃早飯了。”

林欣尴尬的站在那，過了會她說：“那我去洗臉刷牙。”

洗漱好重回餐廳，餐桌上擺滿了四份早餐，牛奶加三明治整整齊齊的擺在桌子上。

吳清榮摘下圍裙問：“我想讓慧慧和我們一起吃早餐，可以嗎？”他有點怕她。

林欣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吳清榮看了下周圍，見沒林信宇的身影問：“小宇了？”有那孩子在，妻子會更高興。

林欣說：“他還在睡，我們先吃。”

吳清榮猶豫了下還是去房間推慧姨出來了，她神情有些漠然，見到林欣時眼前一亮。連忙喊：“小茵，快過來坐到坐到媽媽這一邊。”

林欣走到餐桌對面，在她身邊坐下。

慧姨趕緊的把自己盤子裏的三明治中的蛋，挑出來放到林欣的盤子裏：“小茵，多吃蛋才長的高。你看你都廋成這樣了，身上的傷還疼不疼？”

林欣看了眼芒刺如背的吳清榮，笑着問慧姨：“您是問上次燒傷的地方嗎？”

吳清榮緊緊的捏着手中的三明治，緊張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嗯。”慧姨應了聲。

林欣搖了搖頭說：“剛開始很痛，現在不痛了，您不用擔心。”

慧姨眉頭舒展開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吳清榮趕緊把牛奶送到她手邊：“別顧着說話，知道你好長時間沒見到他們了想他們。讓孩子先吃飯，早飯一定要好好吃，身體才會好。”

慧姨點了點頭：“嗯，吃飯，吃飯。”眼晴卻留在林欣身上，不肯移開眼。笑着看着林欣吃完了她給的蛋，又看着她吃完了三明治，喝完了牛奶才安下心來。

林欣無意間擡頭，撞上了她的眼神，心裏一熱不知怎的她有些想哭。她拿起慧姨盤子裏的三明治，往上面塗了些奶油，送到了慧姨嘴邊：“您也吃。”

慧姨欣喜若狂，一口口咬在三明治上，一會功夫就吃完了一塊。吳清榮連忙把自己手上的三明治遞到林欣手上，林欣接着喂她。很快她又吃完了，她還想吃。

林欣說：“吃多了會生病的。”

她也不再鬧了，安靜的坐在那看林欣幫着收拾餐桌。

在廚房裏洗碗的吳清榮偷偷的抹掉了眼角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