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戲中

越王聽到這樣的喊聲,神色驚慌地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被孟微言看見,那麽,老王妃口中的王爺,不是現在這位越王,而是已逝的越王了。難道說這中間,還發生了點什麽蹊跷的事兒?孟微言看向老王妃,老王妃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眼睛已經睜開,但眼中全是惶恐,仿佛有什麽惡鬼追着她一樣。

“嬸娘,侄兒奉了父親的命,前來問候嬸娘。”屋內的下人仿佛全都失去了蹤影,越王的身體也在顫抖,孟微言沒有辦法,只能對着老王妃行了一禮,對老王妃恭敬地說。老王妃眼中的惶恐慢慢消失,越王這才上前一步,開口時候聲音都是啞的:“母親,寧王伯父命長兄來看您。”

“我渴。”老王妃的眼漸漸看見越王,只說了這麽兩個字,越王忙喚下人進來,這些老邁的,行動遲緩的內侍,上前扶起老王妃,給她喂水。孟微言覺得自己像在看一幕荒唐的戲,在這個戲裏面,沒有一個正常人。

老王妃喝下水後,被內侍扶了躺下,眼又微微閉上。

“母親已經躺下了,大哥你随我來吧,我讓人給大哥安置。”越王仿佛完成了件什麽事一樣,這才想起招呼孟微言。

孟微言對着老王妃又行一禮,跟着越王出來,走出老王妃的屋子,那種壓抑郁悶才算一掃而空。越王已經對孟微言笑了:“大哥的婚事,我因正在服喪也沒有親自去道賀,着實不該。這回大哥來了,我這裏有很好的歌女舞姬,命她們來給大哥歌舞以娛心目。大哥若遇上喜歡的,也可以帶回去。”

老王妃還在生病,越王卻以歌舞自娛,這不像為人子應該做的。孟微言的眉已經皺起,但也不能直接說,只婉轉地道:“為人子者,此刻該……”

“若不能以歌舞自娛,這日子,又有什麽意思?”越王自然沒有把孟微言的話發在心上,孟微言更感奇怪,三年前見的還為世子的越王,并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他有久被壓制的壓抑,也有些懦弱,但好歹也是知禮法明是非的,而不是現在這個,仿佛除了這些娛樂的事,就再沒有第二件事可以做的男子。

“大哥是個正經人,想來寧王伯父和伯母,對大哥也多有疼愛,不像我……”越王又自嘲地說了這麽一句,這讓孟微言的眉頭皺的更緊,已逝的越簡王是什麽樣子孟微言是知道的,但越王妃明顯護着兒子,越王過世時候,他們母子相依的情形還在孟微言眼前,這三年多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哥,随此人前去,有什麽事,吩咐他就算。”越王喚來一個內侍,命他帶孟微言前去歇息,也不忘叮囑此人照顧好孟微言,孟微言也只有壓下心中的疑惑對越王拱手為禮後跟着內侍去歇息。

王府的規制都差不多,不用人帶領,孟微言也不會迷路,內侍一路上也為孟微言介紹一下越王府哪裏有花開了。孟微言漫應着,将到住處時候皺眉問內侍:“我見嬸娘病勢沉重,也不知這一回,記得嬸娘當年,也是個十分和藹的人。”

“京中陛下和老娘娘都遣太醫前來診脈過,也賜過藥材,不過太醫們都說,不過挨日子罷了。”內侍的話也沒有透露什麽有用的信息。孟微言見內侍把屋門推開,也就吩咐從人打賞了內侍,坐在窗前皺眉思索,到底這越王府內,發生過什麽變故,會讓越王變成這樣?

這樣的變故,會不會發生在寧王府內,讓自己也變成這樣?思人及己,孟微言不由吓了一跳,想站起身來走走,卻不知該往何處去,索性問身邊內侍:“給家裏去了信沒有?”

“回大哥,您這一路上,奴婢們都給府裏送了消息。”內侍的話讓孟微言點頭,還想再問,環顧身邊內侍,卻沒有一個能說話的。孟微言不由想起小吳,當初小吳真是十分伶俐,可惜就是太會揣測主人心中的想法了。才會……

孟微言想到小吳,當時小吳是為什麽惹了自己生氣?好像就是錦繡要過門前幾天,然後一氣之下,就不許小吳到自己跟前了,再後來小吳尋到機會,來尋錦繡求情,當時錦繡答應了,自己也應了,但越發覺得,小吳這樣太過伶俐的人,不該在身邊伺候,就尋了個理由,遠遠地打發回京去了。

但是,小吳怎麽會惹自己生氣呢?還是那樣一件小事。難道說是仆從們的彼此攻擊?可也不會……孟微言越想越覺得不對,這背後,似乎有一只什麽樣的手,讓自己想什麽吃,想什麽穿,想做什麽,都要順從她的意思。

“哐啷”一聲,孟微言手裏的杯子掉在地上,唯一忤逆了的,大概就是錦繡這件事,而錦繡這件事,也一直要到了錦繡進到最後三十個名單之中,才告訴了寧王妃,那時孟微言以為,寧王妃生氣之後就好了,錦繡那麽好,寧王妃自然會喜歡的。

小吳,朱嬷嬷,孟微言輕聲念出這兩個名字,內侍已經笑了:“大哥怎麽突然想起小吳了?他在大哥身邊時候,誰不羨慕,後來被打發走了,奴婢們都覺得奇怪呢,大哥怎麽舍得把他給打發走了。”

“小吳是好,就是太過伶俐了。”孟微言順口說着,接着覺得有什麽不對是自己之前沒發現的,太過伶俐的仆從不好,這是寧王妃灌輸給自己的觀點。可是朱嬷嬷難道不伶俐?還有海棠玉蘭?什麽時候,寧王妃身邊的仆從不伶俐了?

孟微言站起身,吓了那個正在收拾茶杯的內侍一跳,他擡頭看向孟微言:“大哥這是要往哪裏去?您趕路這麽辛苦,該再歇一會兒。”

“我往花園去走走。”孟微言覺得,許多事情,不能多想,一多想的話,那就太可怕了,這會兒已是初春,想來王府花園之中,也該有花開放了。

聽說孟微言要往花園去,內侍們忙準備起來,孟微言走出院子,四處瞧了瞧,辯了辯方向,就往花園走去。

走不上百步,就見一片碧波,這會兒還是初春,那些荷葉早被拔去,池邊柳樹只冒了一點芽,瞧去倒還有些煙波渺渺感。而池上并非空無一物,有艘畫舫在池上行着,還能聽到吹彈歌唱聲音。

“你家王爺,很喜歡行船?”孟微言問着越王府的內侍,內侍也曉得這會兒老王妃還病的沉重呢,越王就在花園裏玩耍實在不是為人子的路數,對孟微言恭敬地道:“老王妃身體好的時候,也喜歡在池上行船。我們王爺說,常來池上行船,也當為老王妃祈福了。”

“扯謊。”孟微言只說了這兩個字,就看向那船,那船已經漸漸往岸邊來,接着越王滿面通紅地從船艙走出:“大哥也來花園裏走走?正好她們學了新曲,給大哥唱唱。”越王相邀,孟微言也就沒有推辭,內侍搭起跳板,孟微言走上船去。

越王拉了孟微言走進船艙,船艙內全是些莺莺燕燕,一個盛裝女子手拿琵琶站在上面,見越王和孟微言走進,深深地道個萬福。

越王命人在自己座位邊又放了把椅子,對孟微言指着那個盛裝女子道:“這是深娘,是我愛姬,她還有兩個徒弟,一個叫流蘇,一個叫纨素。等會兒上了岸,我命她們兩個前去給大哥歌舞,大哥若喜歡了,就帶走。”

船艙內香氣熏的人都想逃開,再混上酒味,孟微言實在不知道這樣日子到底有什麽快活,只對越王笑着道:“算來,我還在新婚。”

新婚?越王有些古怪地笑了,端起大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們這樣的人,說什麽新婚不新婚?再說大哥成親,也快一年了。”

“說起來,我倒想問問,弟妹怎麽沒見?”孟微言順勢問出,越王把酒杯一擡,自然有丫鬟把酒斟滿,越王又吸一口酒,才對深娘道:“再給大哥把你方才唱的曲子唱一遍。”

“王爺說笑話呢,奴覺得寧王世子,和王爺不大一樣呢。到時奴的兩個徒弟,只怕會被寧王世子給扔出來。”說着深娘就掩口微笑。

這話已經有些無禮了,孟微言的眉頭皺起,越王倒哈哈大笑:“是不一樣,不過深娘只要記得,我喜歡你就成了。”

深娘對越王飛了一個眼神,越王更是開懷大笑,孟微言遲疑一下才道:“雖說這話不該我說,可是當日,也曾見過越王叔父寵愛別人,以致……今日你又何必如此?”

孟微言的話在自己聽來沒什麽稀奇,深娘的神色卻都變了,十分驚恐地看着越王,仿佛下一刻,越王就會變臉。

果真越王已經把酒杯放下,對深娘等人道:“你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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