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怎、麽、不、說、話?”見她不語,低頭抱臂站在身前,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後頸,徐渭心裏登時又癢了起來。
他幾乎要按捺不住,想要把她攬到懷裏,好一頓欺負。
前世今生加起來,他足足有一年多沒見她了。
前世他奉命出征,離京半年有餘。今世他大病一場,半年沒下來床。
他想她想得都快發狂了,可惜她……
喉結上下滾動,垂在袖子裏的手指也蜷了起來,徐渭努力控制着心裏的沖動。
此時,林卿卿飛快轉着腦筋,想要解釋她怎麽知道他是肅王。然而半天也沒想出合情合理的解釋,反而給她發現了一個蹊跷之處——他說話怎麽如此奇怪?
記起方才徐渭幾次開口,都很吃力,仿佛花很大力氣才說出一個字。
“王爺,您……”
林卿卿目帶疑惑,好奇地看過去。
她想要轉移話題,而徐渭果真被轉移了注意力,被發現短處的他臉色一沉:“嗯?”
眉梢挑起,面露兇色。
她敢多問一句,他就叫她好看!
他心裏這樣想着,目光直勾勾盯着林卿卿,卻是極期待她問。
她惹了他嘛,他自然要懲罰她的。
方才抱過她一會兒,卻是沒解什麽饞,徐渭太想把她攬懷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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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熾熱如火,看得林卿卿心裏打了個突,連連後退。
她跟過他兩年,很清楚他這種眼神——他一定在想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反正他被她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問她為何知道他是肅王,林卿卿便準備告辭。不料,一陣冷風吹來,她鼻子一癢,張口就打了個噴嚏。
“阿嚏!”
下一刻,肩上一沉,徐渭脫下外袍罩在了她的身上。
“使不得!”林卿卿連忙避開。
他是王爺,她怎麽敢披他的衣服?
再說,叫人看見了,不都知道他救了她嗎?
林卿卿後退兩步,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王爺恕罪,民女先告退了。”
不等他開口,便快步離去。
身後,徐渭的手停在半空,看着跑遠的少女,目中滿是不舍。
真糟糕,她不認得他,也不記得他們曾有過的甜蜜,竟這樣避着他。
掃了一眼已經歸于平靜的水池,徐渭眼底微沉,反手把衣服穿了回去。
低頭系腰帶時,動作頓了頓——剛才她稱他為王爺。
明明他們才是第一次見面,她怎知他的身份?
徐渭的眼中閃過思索。
林卿卿抱着手臂,避着人往院子裏走。
前世林佩佩誣陷她,害她被父親打了二十個板子。
這次她要反過來,讓父親打林佩佩二十個板子!
進了院子,林卿卿取了件幹淨的外衣,随手裹在身上,就匆匆往正院行去。
“請父親為女兒做主。”見到父親林興成,林卿卿“撲通”跪下了。
看到頭發濕漉漉的林卿卿,林興成有些訝異:“怎麽弄得這副模樣?”
林卿卿沒換衣服,一來是要趕在林佩佩之前告狀,二來也是為了讓林興成看到自己有多狼狽。
“父親,女兒……”
林卿卿本想對林興成告狀,不料看到林興成的一瞬間,滿腹的酸澀和委屈頓時湧了上來,鼻頭一酸,眼淚嘩嘩地落了下來。
被毒死的委屈和害怕,像一塊大石頭,沉沉墜在林卿卿的心頭。她看着林興成,想說給他聽。但又清楚地知道,這件事她一輩子也不能說出口,注定要爛在肚子裏。
“佩佩把女兒騙到水池邊,把女兒推進了水裏。”林卿卿抹了抹淚,壓下那些想說又不得說的話,道出了方才的事。
林興成一臉訝異:“你說的是真的?”
“父親的意思是我冤枉佩佩?”林卿卿怔了一下,反問道。
前世,林興成并沒有問這一句。他聽林佩佩說完,就喝出一句“孽女”,讓下人拉她下去打板子了。
林卿卿心裏有些不舒服。
“父親請看。”林卿卿挽起袖子,露出手背,只見上面赫然印着幾塊鮮明的指甲印子,“這是我掙紮時,佩佩在我手上掐出來的。”
林佩佩一心想要陷害她,怕計策不成功,便使勁抓着她的手,往胸口上按。也是因此,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展示了手背上的掐痕,林卿卿滿以為林興成會叫人帶林佩佩過來,執行家法。
不料,林興成的眼神閃了閃,卻道:“好端端的,今日又是你的及箅禮,家裏來了許多賓客,佩佩不會這麽不懂事,一定是你誤會了。”
林卿卿一怔,擡頭看着林興成,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她來時,只匆匆披了件幹淨的外衫,并沒有換衣服。此時,一頭綿密的秀發直往下滴水,一滴滴冰冷的水珠子落進頸子裏,冷得她牙齒都在打顫。
然而這份寒冷,卻比不上她心裏的寒涼——林興成說林佩佩是無心的,可誰無心掐人,能把手背掐出發紫的印子?
“父親……”林卿卿喃喃着,看着林興成熟悉的臉,卻覺得極為陌生。
從前沒有察覺到的事,此刻在心底漸漸清晰。
她一直知道林興成更喜歡林佩佩多一點。可她想,她也是他的女兒,就算他偏疼林佩佩多一點,但總是公道的。因此,才來找他告狀。
沒想到,她不僅僅是比不上林佩佩,可能連林佩佩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我沒有誤會。”林卿卿壓下心裏的寒意,鄭重地道:“是她把我叫到水池邊,把我推下去的。”
她一定要叫林佩佩吃到苦頭!
憑什麽害人的人,還能張狂嚣張?
林興成看着她執着的眼神,有些訝異。
他跟自己的大女兒并不親密。發妻去得早,他忙着喪事,沒有心情照看林卿卿。後來續娶了一房,嬌妻體貼可人,他更無暇他顧。再到後來,林佩佩出生,林興成的全副心神都被占據,更是想不起來林卿卿。
但即便并不親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大女兒是個不争不搶的性子。這些年來,林興成也習慣了林卿卿的不争不搶。突然林卿卿變得據理力争起來,讓他很是不習慣。
尤其,她據理力争的對象還是他的小女兒,心裏更為不悅。滿眼不耐,正要說什麽,忽然門外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林卿卿,你果然在惡人先告狀!”
門外走進來一個衣着鮮亮的少女,揚着下巴,一臉理直氣壯:“我才沒有碰你!你自己掉下去的,為什麽冤枉我?”
是林佩佩。
林卿卿抿住唇,回身朝林佩佩看去。然而林佩佩卻不看她,直直走到林興成的身邊,抱起他的手搖晃起來:“爹,你不要聽林卿卿胡說八道!我可沒有推她,我是那樣的人嗎?她自己莫名其妙的發瘋,冤枉我!”
林興成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和藹地道:“爹當然不會冤枉你。”說罷,偏頭朝林卿卿看過來,和藹的神情頓時斂去,改為厲色喝道:“還不快向佩佩道歉!”
林卿卿看着疾言厲色的林興成,又看了看滿眼得色的林佩佩,怔了一下,而後低低笑了起來。
她握着拳頭,慢慢站了起來。
“父親,她掐我,還推我下水,您卻讓我給她道歉?您真的這樣想?”林卿卿問道。
林佩佩其實沒有推她下水,她就是自己跳下去的。可林佩佩做的事,比推她下水還可惡。
現在林卿卿只是說出林佩佩推她下水,林興成就如此偏袒!
對上林卿卿清亮的眸子,林興成心下無端煩躁,手指敲着桌面,擰眉說道:“佩佩都說了沒推你,你還要誣賴她?”
“她說沒推我,您信?我說她推我,您不信?”林卿卿直直盯着林興成。
她幾乎在直說,他毫無道理的偏心。
林興成被她看得有些難堪,一拍桌子怒道:“你就這樣跟我說話?”
“爹!”林卿卿卻叫道,“我和佩佩都是您的女兒,您要斷案,也要看證據不是?”
從小到大,林卿卿從沒叫過林興成一聲“爹”。
繼母黃氏一直教導她,要尊敬父親,不得太過親密。哪怕林佩佩每天口口聲聲地喊爹,喊得無比親密。
不成想,她第一次叫林興成“爹”,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