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因着林卿卿截住了及箅禮,沒送去林佩佩那裏,黃氏不高興了。
特特派來了小丫鬟,過來傳話:“夫人叫你。”
小丫鬟的穿着打扮,瞧着不過是黃氏院子裏的一個三等小丫鬟。但她站在林卿卿的面前,卻是脊背挺得筆直,眼角斜着看過來,說不出的傲氣。
若說沒有黃氏的囑咐,林卿卿是不信的。
松香和竹香也看見了這小丫鬟的放縱,不吭一聲的縮在角落裏,暗暗打量林卿卿的神色。
昨晚林卿卿在她們面前,姿态擺得那麽高。這會兒被小丫鬟打臉,會像以前一樣忍下來,還是打回去?
不管怎樣,林卿卿忍下來也好,打回去也罷,不管誰被打臉,都是她們看熱鬧。
兩人心裏想的很好,沒有注意到林卿卿往這邊投過來的一瞥。
主辱仆死,別的下人見到主子被欺負,早就撲上去拼命了。她們兩個倒是好,居然躲在一邊看她的笑話。
林卿卿本來就對這兩人極不滿意,此刻更是堅定了換掉她們的想法。
“我知道了。 ”林卿卿淡淡地道。
小丫鬟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林卿卿跟在她後面,往黃氏的院子裏行去。
進了院子,就見青磚鋪就的小徑上打掃得幹幹淨淨,兩邊栽種了各種奇花異草,修剪得整整齊齊,極為精致。
跟她的院子比起來,一個是富麗堂皇,一個是蕭索空蕩。
林卿卿收回視線,往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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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進了屋,就聽見裏頭傳來輕聲悶響,仔細一看,就見黃氏斜倚在榻上,腳邊跪了兩個小丫鬟,低眉順眼地給她捶腿。
“佩佩因你挨了打,你也不知來看一看,我就是這樣教你的?”見林卿卿來了,黃氏擡起眼,面上淡淡地看過來,口吻帶着涼意。
林卿卿從前有點怵這個女人。雖然林佩佩欺負她個不停,但她沒怵過林佩佩,最多是煩她。黃氏就不一樣了,幾乎是一種本能,林卿卿懼着她。
“我是有爹生沒娘養的。”重生回來,林卿卿發現自己不再懼怕黃氏了,仔細打量了黃氏一眼,還有心情輕笑,“提什麽教養不教養的,叫我怎麽說呢?”
黃氏一下子青了臉。
現如今她是林卿卿的母親,林卿卿說自己沒娘養,是什麽意思?
填房不是娘嗎?還是說,她指責她未盡教養之責?
後者也罷了,她從沒想過好好教養林卿卿。可林卿卿拿“填房”刺她,讓她十分不悅!
黃氏最恨別人拿“繼室”這回事說到她跟前來!
本來繼室也沒什麽,怎麽說也是明媒正娶,八擡大轎擡進來的。可問題就在,黃氏嫁給林興成的時候,周氏才過世五個月。而七個月後,她生下了林佩佩,大家就都知道,她在周氏死了不到三個月就爬上林興成的床。
過了這些年,黃氏憑自己的手腕,讓那些诟病的話頭消停了。可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黃氏總是有些心虛的。被林卿卿毫不遮掩的這麽一戳,立刻就痛上了。
當即擡腳踢開兩個小丫鬟,坐直了,怒視着林卿卿道:“好啊,你膽子大了,真以為肅王看上了你不成?你可別忘了,你現在還是蘇家的未婚兒媳呢!”
“我可沒這樣說。”林卿卿淡淡地道,“繼母千萬別扯上肅王殿下,沒得連累我名聲。”
她不想跟徐渭扯上什麽關系。
風大浪大,她該挨的挨,該忍的忍,只不想跟徐渭有什麽瓜葛。
她本意是不想借徐渭的名聲,然而黃氏卻誤解了她的話,以為她刻意提起徐渭,就是讓自己掂量着點兒,一時胸口發悶,一口氣沒上來。
林佩佩才叫徐渭打了,她半句話都說不得,現在想起來還發怵,怎麽還敢難為林卿卿?
“好,好,你有能耐了。”黃氏的面上覆了一層冰,“只希望你到你父親跟前,還能這樣跟我說話。”
說罷,她一揮手:“不送。”
林卿卿見她攆人,也沒興趣留下,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回到院子裏,林卿卿換了身衣裳,又從桌上随手挑了兩樣成色不錯的首飾,裝進荷包裏。
“大小姐要出門啊?”松香和竹香幹笑着道。
林卿卿瞥了兩人一眼,視線一轉,落在桌子下面堆着的一摞禮物上,再看兩人緊巴巴的眼神,勾了勾唇:“是啊,你們不必跟着。”
兩人的眼裏頓時湧出喜悅:“是!”
林卿卿深深看了兩人一眼,擡腳出了門。
青國的風氣頗為開化,女子獨身走在街上,也不會被人诟病。
只不過,林卿卿卻用一條手帕遮了臉,才敢出門。
沒辦法,好看到她這種地步,不能輕易以真面目出門,那會造成事故的。
林卿卿進了一家當鋪,把帶在身上的兩件首飾當了死當。
她手裏沒什麽銀子,若問松香和竹香要,少不得又要磨嘴皮子,她懶得跟她們在這種事上消磨,索性當幾樣首飾。
兩樣首飾,一共當了五十兩銀子,林卿卿把其中四十兩兌成了銀票,另外十兩換成散碎銀子帶在身上。
這才往伢市行去。
她要買兩個丫鬟,把松香和竹香替換下來。若是通過府裏買,難免又會變成下一個松香和竹香。不如她自己在外面買兩個,調、教一番,好聽她的吩咐。
只不過,溜了一圈,林卿卿也沒挑中可心意的。
畢竟是貼身伺候的人,以後要長年累月的守在她身邊,林卿卿寧缺毋濫。
一圈下來,沒挑中合适的,林卿卿也走累了,便打道回去。
進了院子,卻聞四下裏一片靜悄悄,林卿卿眉梢一挑,揚聲喚道:“松香?竹香?”
沒有人回答。
林卿卿也不意外,行至房裏,目光往桌上一瞥,只見出門前還堆得滿滿的地方,此刻果然空蕩蕩一片。
竟連一件也沒留下。
連同周家給她送的那套翡翠首飾,也一并抱走了!
“好大的胃口!”林卿卿冷笑一聲,拂袖轉身,往外行去。
院子裏出了賊,而且丢的還是貴重物件,當然要報給當家夫人知道了。
林卿卿進了黃氏的院子,禀明了情況,黃氏似笑非笑,只是淡淡地道:“我知道了,這就叫人去查。”
然後便不搭理她了。
林卿卿毫不意外,假如她現在轉身就走,丢東西的事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東西,一件都回不來。
“我回來的時候,院子裏一個丫鬟都沒有,松香和竹香沒鎖好院門,這才大白天的遭了賊。依我看,夫人不如把她們叫來,每人打一頓板子。”
若是黃氏的院子裏遭了賊,而且丢的是這麽多東西,黃氏只怕要把院子裏的每個人都扒一層皮。
然而這事兒出在林卿卿的院子裏,黃氏卻不以為意地道:“多點兒東西?至于一驚一乍的?你回去吧,我會叫人去查的。”
“對夫人來講,可能不值什麽。對我而言,意義非凡。”林卿卿不卑不亢地道,“那是我及箅時,別人送我的禮物,還有我外祖家送來的。”
她不慌不忙地把禮品單子背了一遍,着重說了那套翡翠首飾:“在京中都不見得尋得出第二套,極貴重的。”
黃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她沒想到,林卿卿不止是硬氣了,而且說話有條有理。
在她向來,林卿卿一直是個面團子的性子,就算忽然有人撐了腰,最多也是色厲內荏的喊兩嗓子。
她萬萬沒想到,林卿卿的表現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夫人這樣不為我着急,可見是沒把我放在心上。”不等黃氏開口,林卿卿趕在前頭又道,“不過也難怪了,誰叫我不是夫人肚皮裏爬出來的呢?我也不難為夫人了,我去找父親。”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你等等!”黃氏被她這一番連消帶打,氣得腦仁突突的跳,立刻站起身叫道。
林卿卿不理她,徑直邁着步子,去找林興成了。
“賤人!”身後依稀傳來一聲怒罵。
林卿卿抿着唇,神色譏诮。
林興成此刻在書房,看着上個月的賬本。見林卿卿來了,還有些驚訝:“卿卿?找爹爹何事?”
這樣親呢的姿态,是林卿卿從前求也求不來的。
林卿卿掐了掐手心,在書桌前站定,垂着頭道:“我院子裏遭了賊,親朋們送我的及箅禮全都不見了,包括我外祖家送我的一套翡翠首飾。”
青天白日的,竟然遭了賊?
林興成這樣的老油條,一聽就聽出來話外音——只怕是遭了家賊了!
府裏這些年的情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卿卿的東西到哪裏去了,他連腦子都不用過,就猜到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