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是被當不法分子了?
謝翡也沒急着解釋,反而沖大媽笑了笑,“漂亮阿姨,我姐摔傷了,您那兒有紙巾嗎?”
大媽先是被謝翡的笑容閃了眼,接着又被對方的稱呼哄得心花怒放。
她見少年态度大方,那姑娘也不見害怕,便明白自己誤會了。不過大媽的字典裏從來沒有尴尬二字,她翻着包笑眯眯地說:“有的有的,阿姨給你找。”
見狀,其餘乘客紛紛舒了口氣,膽子也大起來。
“小夥子多俊啊,上高中了吧?”
“大妹子趕緊找個位置坐下啊,我這兒有醫療包,酒精棒需要嗎?創可貼呢?”
“這是有急事兒吧,可再急也要注意安全,我們樓上老王前個月被逮到和同事鬼混,他當時跑得太急摔了一跤,人就給摔癱了!”
車裏有不少游客打扮的大爺大媽,素來熱衷于家長裏短,尤其是涉及倫理道德的八卦緋聞,如今一有人開團,其餘人立刻跟進。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許令怡已重新穿上鞋,手裏拿着謝翡遞來的手機和墨鏡,低不可聞地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謝翡還挺心虛的,畢竟許令怡摔成這樣也有他一半責任。
他護着對方找了個空座,又向乘客借了醫療包,見許令怡開始處理傷口,才試探地問:“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許令怡頓了頓,沒吭聲,反倒發起呆來。
好半天,許令怡才擡起頭,略微失神的眼中有着顯而易見的茫然,以及隐隐壓抑的恐懼與偏執。
謝翡怔了怔,差點兒忘記自己剛問了什麽,見許令怡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只好換個問題:“你準備去哪兒?”
“南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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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翡一驚,“都這麽晚了……”
許令怡垂下眼,側頭看向窗外。
見狀,謝翡識趣地不再多問。
“那你注意安全啊。”不管許令怡聽不聽得進去,謝翡還是真誠建議對方下車後找家醫院處理傷口,又咬牙表示會承擔醫藥費。
然而許令怡只是回過頭,淡聲說:“你還不下車嗎?”
這是在趕人了?
謝翡心中一哂,閑适地靠着椅背:“等到站我就下。”
司機是等到許令怡坐穩後才發的車,這會兒剛開沒多遠。
許令怡表情古怪:“你确定?”
謝翡眉峰一挑,不然呢?
“這是夕寧到南山的直達客車。”許令怡平靜地告訴他一個事實:“到站就該是南山市公交總站了。”
“……”
謝翡在短暫的呆滞後慌忙沖向後門:“師傅!麻煩停車!”
他剛來村子沒幾天,上回去紹陽鎮又是騎的小三輪,哪兒知道周邊巴士的情況?他剛剛上車太急,下意識就把這輛大巴當做普通的城村公交,還想着一站路也沒多遠,大不了走回去……
“小夥子沒看新聞嗎?”司機粗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最近嚴查長途客車随意停車上下客,被舉報就是重罰。”
謝翡眼前一黑,又聽司機說:“南山往夕寧的末班車已經發了,你要是急着返程只有包輛小車。”
包車是不可能包的,哪怕拼車都要五六十……
謝翡只覺得萬箭穿心,周身陰寒濃郁得快要化為實質。
“哦對了,”司機不急不緩地射出最後一箭:“你倆車票還沒買,一人30。”
“……”謝翡肩膀一垮,身形愈發佝偻。
大巴車行駛在馬路上,兩側的田地村屋一晃而過。
被迫接受現實的謝翡此刻正坐在許令怡身後,面色已恢複如常。
他剛已發微信提醒阿福去村口取回小三輪,又交代對方照顧好客人,順便聊了幾句。
原來他離開客棧不久,許令怡就找上阿福,請他用占蔔術代為尋人。
阿福沒有拒絕的理由,斷出目标與蔔者同城,位于西南方臨水位,距蔔者居所不足二十裏。當阿福說到占蔔對象“金空金弱,身體欠恙”時,許令怡突然招呼也不打一聲,直接狂奔出客棧。
想到昨日偶然聽來的只字片語,謝翡懷疑許令怡要找的是她那個婚前玩失蹤的未婚夫,而從許令怡的反應來看,她似乎已經有了明确的方向。
他轉過頭,望着正前方的椅背,覺得許令怡有些魔怔——要尋人不該求助警察嗎?居然因為一次占蔔就魂不守舍、情緒激動,她的反應宛如走到絕境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毫無根基,或許只是個帶着些巧合的心理游戲。
謝翡凝望着暮色下飛掠而過的風景,輕嘆口氣。
六點半,大巴抵達南山市客運總站。
謝翡原以為許令怡會在第一時間沖下車,可對方居然穩如泰山、動也不動,直到司機開始催促,她才慢吞吞站起來。
兩人走到車門前,許令怡忽然問:“小老板,你要回去了嗎?”
謝翡好脾氣地笑問:“許小姐有什麽事嗎?”
許令怡咬了咬唇,猶豫地說:“如果不是太急,你能不能……陪我去找個人?”
謝翡意外地睜大眼睛,以許令怡先前表現出來的排斥,應該不願意被外人知道她的私事才對,更別說摻和。
他探究地打量着對方,眼神相觸的剎那,謝翡忽然有所明悟——或許類似于“近鄉情怯”,當目的地近在眼前,許令怡內心的不安也在加重。她一怕找不到人,二怕聽見噩耗,太多未知引起的恐慌和焦慮,讓她本能地選擇向他這個還算認識的人求助。
“找誰?”雖然有所猜測,謝翡還是想确定一下。
隔了許久,許令怡輕聲說:“我未婚夫。”
當餘晖落盡時,謝翡陪着許令怡上了一輛的士。
反正他人都來市裏了,陪人走一趟也不費什麽工夫。而且直覺告訴他,許令怡雖然看上去還算正常,但累積的負面情緒已到了崩潰邊緣,精神狀況着實令人擔憂。
再怎麽說許令怡也是他的客人,謝翡可不想她有什麽意外。
路上,許令怡一改之前沉默,主動談起了找阿福算卦的事,也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她的未婚夫。
“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就算真想和我分手也會當面講清楚,不可能電話知會一聲就失蹤了。”霓虹光影散落在許令怡淺褐色的瞳眸中,顯出幾分迷離:“這幾天我總是做噩夢,夢裏他滿身是血,我、我懷疑他出事了……”
謝翡聽得很認真,末了問:“那你找過他的親戚朋友打聽嗎?”
“找了,我甚至報了警,可都沒有結果。我實在沒辦法了,所以才會找阿福算卦,他的卦很靈。”許令怡無意識地摳着手指,低聲說:“木蘭街有一家私立醫院,院長是我未婚夫的私人醫生,而且就在落霞湖邊上,也恰好是南山市西南方位。”
謝翡恍然,難怪許令怡會如此執着于一個占蔔結果。
溫柔的夜風中,的士駛入了一條安靜的林蔭道,路的左邊有一片湖泊,湖面在路燈的映照下泛出粼粼波光。
幾分鐘後,汽車停在一棟四層樓高的醫院門口。
兩人下了車,發現醫院門前擺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整棟樓也黑漆漆的,唯有一樓大廳和三樓一間房透着燈光。
隔着感應玻璃門,可以看見接待臺後坐着位老大爺。
許令怡快步上前拍門,老大爺擡眼往這邊看,摁下了手裏的開門鈕。
“你們找誰?”
“我……”謝翡剛吐出一個字就感覺身側一涼——許令怡風一般地沖了進去。
“那個小姑娘!站住!”
老大爺慌忙想攔,起身時不慎被椅子絆了下,謝翡趕緊上前攙扶對方,順便很有心機地擋了一把,還不忘提醒同夥:“三樓有燈!”
“嘿!你這小子想幹嘛?放開,我報警——”
原本費力掙紮的老大爺突然像被點了穴般靜止不動,眼睛死死瞪着後方,又逐漸失去神采。
謝翡驚詫不已,下意識回頭,就對上了一張熟悉而英俊的臉。
“郁先生,你怎麽來了?”
謝翡一臉震驚,和郁離的淡然形成鮮明對比,後者冷漠嘲諷:“你買個水果跑得還真遠。”
“不是出了點兒狀況嗎?阿福哥應該告訴——”不對,阿福的卦象只顯示了大概方位,郁離怎麽知道他的具體位置?
謝翡直接問出心裏話,郁離冷笑:“難道只有那只蝙蝠能掐會算?你也不要妄想背着我逃跑。”
“我往哪兒逃啊?”謝翡松開老大爺,整了整微皺的衣服,“是許小姐有事找我幫忙。”
郁離神色淡淡:“多管閑事,才被人堵了還不安分。”
原本聽到前半句謝翡還有心辯駁,但此刻他只笑了笑,“謝啦。”
郁離冷睨他一眼:“那女的呢?”
“先去找人了,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電梯已經停了,兩人走的樓梯,剛到三樓樓梯間就聽見了來自許令怡的靈魂拷問——
“你到底怎麽了?癌症?心髒病?漸凍症?白血病?”
沙啞的男聲随之響起,語氣中飽含無奈:“我沒病。”
“沒病你住院幹嘛?”
“對不起,我不能說。”
“你還想瞞我?”
“令怡,別逼我,你承受不了的。”
“難道不是你在逼我?安明易,你要真敢耍我,信不信我和你同歸于盡!”
謝翡被兩人的苦情臺詞雷得腳下一滑,全靠拉住郁離的衣角才沒摔倒,他正想說聲抱歉,表情卻猝然凝固。
空氣中飄來男人艱澀的回答——
“我懷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豪門老男人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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