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中午11點, 大荒客棧門口出現了兩道異常狼狽的身影,有客人若不是認出了謝翡,還以為是哪兒來的挑山工。
“謝老板, 你這是去幹嘛了?”那客人見謝翡面色潮紅,不停喘氣, 頗有些擔憂地問。
“采購去了。”謝翡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那你注意身體……”客人說話時偷眼打量着一旁的胡子大叔, 不禁有些奇怪,他來客棧住了四天, 可從未見過對方。
謝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但懶得為郁離編造身份, 點了點頭就想糊弄過去,卻聽見了一陣嬰兒啼哭聲。他轉頭一看,就見小路上走來一男一女, 其中女方手裏提着禮盒,男方懷裏抱着個嬰孩。
“……”好奇怪的組合,謝翡內心小小吐槽了下, 揚起笑容:“安先生、安太太,你們來這麽早啊?”
“小老板, 好久不見!”許令怡完美诠釋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狀态和當初來客棧時已判若兩許,身材也圓潤了不少, 叫外人來看,還真會以為孩子是她生的。
而安明易也有了很大變化,少了些鋒銳,多了些慈祥, 尤其他抱着孩子的姿勢,仿佛籠罩了一層聖父之光。
當然, 如果孩子別老哭畫面就更唯美了……
“你好,郁先生回來了嗎?”安明易語調溫和,眼角浮出淺淺的笑紋。
謝翡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人,“回來了。”
安明易順着他的視線,目光也落在郁離身上:“這位是……”
“他——”
“謝老板他爸。”郁離扯着嘴角,陰陽怪氣地笑了聲。
謝翡:“……”
“伯父您好。”忙着生産坐月子的安總并不知道網上的鬧劇,還真信了郁離的話。而借口出國休養,與親朋好友暫時斷了聯系的許令怡同樣不知情,跟着問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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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翡深吸口氣,露出靈魂式假笑,“東西太沉了,咱們就別站門口了,先進去吧。”
幾人一走,先前跟謝翡聊天的客人便擰起了眉,心想謝老板的父親不是潤江集團的謝天潤嗎,怎麽又有了個爸,莫非是幹爹?還有,剛剛抱着孩子那位安先生似乎有些面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他努力從記憶中搜尋,突然靈光一現,好像是經常上財經新聞的那位……尚景國際的總裁!可不對啊,尚景國際旗下就有全球連鎖的五星級酒店,怎麽可能來住這麽家客棧?
應該只是人有相似吧?
客人搖了搖頭,沿着小路走了。
安明易尚不知道自己差點兒被識破身份,一進前院,他就發現客棧不但熱鬧了許多,環境也越發優越,入眼藤蘿蔓挂,野卉叢生,哪裏看得出寒冬将至,完全是一番春光猶在的景象。身處其間,呼吸着自然清新的空氣,恍然令他回憶起少年時去原始森林徒步的感受。
最為讓安明易驚訝的是,一路上哭鬧不停的女兒這會兒居然止住了聲,反倒睜着眼睛咯咯笑起來。
安明易盯着懷裏白嫩的女兒,一顆心都化成了水,忍不住誇贊:“謝先生,你們這兒越來越不錯了。”
“占了風水寶地,靈氣比較充盈一點。”謝翡沒忍住顯擺了一句,“不過客人一多房就少了,今天只有委屈安先生、安太太暫時住庭院房。你們放心,房間很幹淨的。”
安明易和許令自然不會介意,當即道謝。
半小時後,兩人被謝翡請到了後院的小樓。
安明易的目的無非是想确認孩子是否覺醒了血脈,因此一見郁離便急切地詢問。
此時郁離已經洗過澡換下了僞裝,他只看了嬰兒一眼便篤定地說“沒有”,接着便聽見兩道整齊劃一的吐氣聲。
郁離神色不善:“怎麽,你們還嫌棄高貴的妖族血脈不成?”
“當然沒有,是這丫頭沒福。”許令怡矢口否認,想從安明易手中接過孩子,卻被對方避開了。她動作一頓,也習慣了安明易對女兒的獨占欲,頗為無奈地說:“寶寶也怪,平日裏總哭鬧不休,今天一到這裏就再沒哭過,睡得也香。”
“大驚小怪。”郁離不屑多說,冷嘲了一句。
倒是謝翡經常聽郁離談起各種似真似假的玄說,如今也能解釋一二了,他将靈氣對萬物生靈的影響大致解釋了一遍,深入淺出地讓兩人明白了其中原理。
安明易若有所思,許令怡則看了眼熟睡的女兒,又瞟了眼謝翡白裏透粉的臉頰,不由起了心思:“小老板,您能長期為我們留一間房嗎?每周末或者節假日有時間,我們……至少我和寶寶都會過來住,平時房費照付。”
謝翡本有些不情願,但想到安明易當年雪中送炭一般的感謝費,最終笑着應了。
當天,謝翡在征得安家夫婦同意後,便趁着晚餐時間,将客棧另兩位常駐人口一并請來了小樓。
安明易和陸熙平原本就認識,又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雖然此時相見有點意外,但态度都很随意。倒是燕來有些拘謹,一來安明易氣勢太強;二來對方身份顯赫,與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知燕先生是什麽血脈,方便說嗎?”入席前,安明易突然問道。
燕來有點兒不想說,又不知該如何拒絕,只好非常小聲地回答:“雞妖,你、您呢?”
安明易略一沉默,“海馬。”
燕來一個沒忍住,笑出了雞叫。
尴尬過後,兩人間的氣氛倒是融洽了不少。
席間,大家随意地聊着天,郁離為了保持身材不怎麽動筷子,但謝翡偶爾會給他夾一點蔬菜,他也照吃不誤。
當謝翡提到想在花園旁擴建一個園子,再修幾棟客房時,安明易突兀地開口:“謝先生,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合作什麽?”謝翡面露不解。
“我下午出去轉了轉,打聽到村子後頭那座山還沒有人承包。”安明易給出了令人意外的答案:“我想在山上建一家度假酒店。”
謝翡愣了愣,“安先生還不知道嗎,新的高鐵線可能會貫通夕寧村,到時候一村人都得拆遷。”
“我知道。”安明易不甚在意地點頭,展露出資本家的真面目:“但只要政府沒有對外公示,就有機會運作,讓計劃朝着對我們有利的方向推動。”
“但——”
郁離突然敲了敲桌,不耐煩地說:“好好吃飯,有事吃完再談。”
謝翡和安明易對視一眼,雙雙略過了剛才的話題。
飯後,其餘人各自散去,安明易卻留了下來。
關于度假酒店他當然是真心實意,主要還是為了女兒。夕寧村風水好,适宜養生,他希望女兒每次過來時能有間獨屬于自己的、寬敞的、豪華的大房子,相比之下,客棧的條件還是太簡陋了些。
當然,作為一個商人,安明易也有盈利層面的考量,并傾向于這筆買賣不會虧本。
而他之所以提出合作,完全是出于報恩的心理,若是當初謝翡和郁離沒有出現,他也沒機會擁有這麽可愛的女兒。
安明易相信謝翡不會拒絕他的合作計劃,其一,酒店與客棧針對的目标客戶群并不一致,不至于對客棧生意造成很大影響;其二,客棧不需要負擔任何運營成本,只需借出一個名字,每年就可以白白得到兩成分紅。
但他說完後,郁離卻冷冷一笑:“安總還挺有眼光的,選了一塊福地。可如果沒有這間客棧,夕寧村也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村子。你挂了客棧的名,承了客棧的福,好意思拿走八成利潤?”
安明易一愣,沒太明白。
“安總不妨猜一猜,我活了多久。”
安明易自然能想到郁離的不凡,仍選了個較為保守的數字:“五百年?”
郁離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你不妨再猜一猜,我堂堂大妖,為什麽會一直住在客棧。”
安明易瞳眸一縮。
“客棧原就是一處洞天福地,它開在哪裏,哪裏就會成為下一個夕寧村。而我……”郁離薄唇一揚:“随時都可以封印它,選擇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謝翡恍然大悟,終于明白為什麽當初郁離就說不用理會拆遷的事,原來客棧想搬就搬,根本不用局限在某一地。他先前聽安明易提出的合作方案,還心虛自己占了大便宜,如今再看,客棧本身才是最有價值的籌碼,屬于核心競争力,便決定繼續觀望。
安明易從未設想過這種可能,卻也不認為郁離在騙他。而對方看似拒絕了他,但既然願意和他談,那就說明有合作的機會:“不知郁先生的意思是……”
“五五分,各一半。”郁離理直氣壯地要求:“酒店歸屬于客棧,換而言之我們是甲方,提供有靈氣滋養的地皮;而你是乙方,負責建設、開發和經營。”
安明易久久不語,心中權衡着利弊。
情感和利益的天平逐漸傾斜,前者占據了絕對上峰——就算賺不到一分錢又如何,他的初心是為了女兒,就當是為女兒建了一座城堡、一座樂園。
而且從長遠來考慮,就夕寧村目前的生态環境,只要度假酒店運營得當,分出五成利潤也未必會虧損,何況只要将酒店打造成标杆,還會有附加的隐形利潤。
“我同意。”安明易一旦決定,再無猶豫。
不過度假酒店好歹是個大項目,并非雙方達成一致就能立即開展,中間牽涉到諸多流程、諸多人物,至少安明易首先就得說服董事會。
再繼續深談也沒什麽用,安明易見時間不早,便先回房了。
人一走,謝翡立刻從沙發上蹦起來:“我要有一家酒店了?一家度假酒店?”
哪怕是上輩子,他也從未有過這種高光時刻。
見郁離矜持點頭,謝翡一高興就撲了上去:“哥哥你就是我的親哥哥,你可太棒了!”
郁離面皮滾燙,只覺得有點兒喘不上氣,肯定是謝翡太重了!他想要推開對方,身體卻很誠實地一動不動,只能紅着臉訓斥:“又屢教不改了!”
謝翡笑嘻嘻地松開手,跪坐在沙發上,“哥你代言費多少啊?”
窒息感消失,郁離反倒有些胸悶,他強裝不在意地說:“你又有什麽意圖?”
“安總計劃打造白金五星酒店,總該配得上你的咖位了吧?等酒店開業,請你來當代言人好嗎?我是甲方,我說了算。”反正代言費也不用他出,謝翡美滋滋地盤算。
“嘁,等你做出成績再說。”
“沒問題,你就等着我吧!”謝翡信心十足。
郁離卻沉默了一瞬,再開口時意有所指:“我不是一直都在等你嗎?”
謝翡只當郁離對他事業上有期盼,忙不疊點頭,忽聽一陣敲門聲。
“誰啊,都快12點了……”謝翡趿着拖鞋去開門,原來是湘妃,說外頭有位叫袁雅江的女士要找他。
“袁雅江?”名字有點耳熟,謝翡一個激靈,這不是原主母親嗎?真找上門來了?
“她在哪兒?”
湘妃紅唇一掀,“被我關在外頭了。”
謝翡:“……”
蕭瑟的夜風中,一位妝容精致的中年女士站在籬笆門外,渾身止不住發抖。袁雅江不冷,她完全是氣的,活了四十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面讓她吃閉門羹!
袁雅江氣得肺都快炸了,恨不得扭頭就走,可一來她有要事,二來她太久沒有見到翡翡、她的親兒子了,便只能忍氣吞聲地等着。
隔着籬笆門,她看見一個少年出現在清冷的前院。
昏黃燈影下,少年的輪廓逐漸清晰,袁雅江喉頭一哽,激動得上前一步,又猛然想到什麽,硬生生收住腿,擺出高傲的姿态站在原地。
謝翡還是頭回見到原主親媽,只一個照面就心生不喜,對方哪裏像個母親,倒像個讨債的債主。
剛走到門邊,他就聽袁雅江質問:“那女人是誰?實在太沒禮貌了!”
謝翡眉頭一皺,面露不快。
袁雅江心中湧起酸澀之意,許久未見的兒子竟為了個狐媚子給她擺臉色,回想起那女人妖裏妖氣的模樣,她不由猜測:“是你女朋友?翡翡,你應該清楚,我是不會允許這種人進謝家大門的。”
謝翡當場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和對方争辯,推開門就問:“您來幹嘛?”
“我是你母親,就不能來看看你?”袁雅江相當理直氣壯。
謝翡一哂:“我躺床上那麽久,一直到今天,您來看過我嗎?”
袁雅江很想說媽媽有苦衷,卻不得不厲聲呵斥:“你怎麽跟媽媽講話的,這就是你的教養?”
“你又怎麽跟翠翠講話的?”郁離不放心地跟來,恰巧聽到了袁雅江的最後一句話,頓時怒火中燒:“誰允許你在這裏大呼小叫的?”
袁雅江早就習慣了他人的仰視和順從,可今晚不但被狐媚子甩門、被親兒子頂撞,如今又來了個不知禮數、不懂尊卑的人。她正要發怒,忽然覺得來人有些面熟,“你是……那個姓郁的明星?”
郁離走到謝翡身旁,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不在謝堯床前侍疾,來打擾翠翠做什麽?有你這麽孝順的養母,謝堯死去的親媽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涕零。”
字字如刀的嘲諷徹底激怒了袁雅江:“關你什麽事?你一個戲子,有什麽資格對我們謝家的事指手畫腳?”
“戲子”二字一出,空氣瞬間冰凍,躲在一旁偷聽的湘妃、阿福和銀粟齊齊打了個寒顫,并為始作俑者流下了一滴鱷魚的眼淚。
然而預想中的火山噴發并沒有降臨,因為謝翡突然握住郁離的手,語氣鄭重得如同宣誓:“郁離哥當然有資格!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在幫我照顧我,您又在哪兒呢?”
袁雅江怔住,先是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又移向郁離英俊的臉龐——對方的表情充分诠釋了什麽叫“喜不自勝”。袁雅江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那種感覺一點點放大,化為女人的第六感,“你、你們……”
謝翡猶然不知,底氣十足地宣布:“一年前我和謝家毫無關系,如今也沒必要再有。我已經決定将戶口遷到郁離哥名下,麻煩您配合一下。”
“你、你喜歡他?”袁雅江一陣天旋地轉:“你是同性戀?”
謝翡一懵,但在理解了袁雅江的腦回路後,他并沒有否認。
他的沉默被解讀為默認,受到沖擊的不止袁女士,還有郁先生。
郁離哪兒還記得生氣的事,經過了最初的慌張,內心醞釀的火山頃刻間變作漫天雪花,他整個人都快飄上天了!
盡管腦子還暈乎乎的,但郁離已經憑本能回握住謝翡,一臉的得意和蕩漾。
袁雅江還有什麽不明白?她身子一晃,眼睛一翻,直接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
袁母:你是同性戀?
翠翠:請您看一下文章分類,謝謝。
阿離:現代幻想[純愛]。
——
評論總結:
1、罵渣賤or單方面持續罵陸渣or心疼虞美人(摘評:陸大渣男,死去時候,眼角留下一滴淚,然後複活草開花,在然後頭蓋骨風化什麽的,複活了!失憶了!ending!)
2、人生感悟,諸如失去了才會珍惜雲雲。
3、想要這樣的爸爸,金主爸爸也是爸爸
4、爸爸不會這麽好,只有幹爹才會
5、父子車尾氣
6、恭喜安總喜得千金,恭喜阿離喜得麟兒(摘評:我不罵陸,他倆頂多是渣攻賤受,雨我無瓜。我比較好奇河馬先生和他的千金)
上面這條我思索了很久,河馬先生是誰,哦……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