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偶爾會做一些夢。

有時是他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四處無光,焦躁漸起只是四周由全然的黑變作昏暗,他低頭看去,或仰或躺的人堆在他的腳邊。

一片昏暗中他誰的面目也看不清楚,只是不知為何,心底總有一種濃郁的悲怆。

有時只是一片紅,或是一片黑色的火焰,在夢境中燃起,将一切心緒燒光,只餘下一片虛無。

有時是一些他自己都忘記的東西,只是隐隐約約記得有人在夢中出現,隐約記得自己曾經做過夢。

可要是說起夢來,浮現在那黑玉一般的瞳孔中的又是茫然。

所以鼬有時就在想,人生的意義是什麽?

“人生真是沒有意義啊。”

在流水的淙淙聲中,少年百無聊賴的感嘆突然響起。

他的話語落下許久之後,才有另一個人的聲音回答少年:“要說的話,究竟什麽是人呢?”

那是更為稚嫩的聲音,稚嫩提出大人都不願思考的問題。

“确實……人這種生物太過複雜,我的話比起人更像是在地下水道茍且偷生的野狗吧。”

“野狗?您在妄自菲薄嗎?”

“哈?”少年往背靠着的樹後面看了一眼。同自己對話的男孩因為身形太過瘦小的緣故幾乎整個都被掩藏在了後面,以他的視角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包,黑色的背包上還有據說是弟弟妹妹們挑的兔子玩偶再同自己打着招呼。

“說是野狗就是貶低自己了嗎?”他順着樹幹躺下去,一只手擋在遮住過于明亮的天光,“若說如此的話,其實是貶低野狗了才是吧?”

“并沒有,只是您自己鑽牛角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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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A君,”少年靈敏地翻過身,趴在草地上興致勃勃,“那麽你說,我們和野狗有什麽區別——一樣為生存用醜陋的面貌乞求生命的垂憐,如同下水道的野犬一般茍延殘喘,不是嗎?”

“……唔……或許吧。”

***

那一天鼬并未停留太久。

雖說他足以感知到某種程度上與自己相當談得來的少年今日有什麽地方與平時不同,可那與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就如同對方對他的事不會加以過多的詢問一樣,他對于對方的事情也從來恪守着某道無聲的界限。

這或許也是他們默契的一種,也或許是兩個同樣聰慧的孩子對于彼此的尊重與珍惜。而如果某一天他決定捅破這層界限或是對方将手伸到他這邊來,相比這如蟬翼般脆弱的關系也會破裂吧。

總之是奇奇怪怪的普通人根本不會去想的東西啦。

但不得不承認,少年說的一番話是時隔一周後的他站在這裏——站在這面鏡子前的主要原因。

鼬再度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映在玻璃鏡前的是一張少年人的面容,猩紅色的眼中毫無波瀾,鼻翼有兩道法令紋,但依然不損這個人還是個少年的事實,離及肩還有一小段距離的短發看起來無比乖順,和這個人一樣是一副老實透頂的模樣。

而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風衣,內搭一件西裝開襟襯衫,看起來有些瘦弱過頭,卻符合大戰後窮困潦倒不得不加入黑手黨以求生存的浪蕩子的形象。

但實際上這是鼬結合河邊的少年與養父的裝扮幻化而出的形象。

在面無表情地與鏡中對視了半晌之後少年擡起手,将自己原本那頭乖順的短發揉得亂了些,看起來像是平日裏沒怎麽打理過一樣。

他再審視了一番自己,又調整幾個細節之後才從這家商店的洗手間走出去。

目的地很清晰。

是港黑的人事處(?)。

港黑全名港口黑手黨,是在一年前被稱為龍頭戰争[1]後逐漸顯現出一同天下之勢的黑手黨組織。因為多個黑手黨之間進行的混戰損失巨大,現在正處于戰後大虧空時期。

換句話說,就是在廣招人手。

鼬的老父親織田作便是港黑的人員之一,雖然是底層人員,但就對方還能養活自己和他們一群一共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小蘿蔔頭的份上來看工資也算不上低。

不過随着他們這幾個孩子的成長,對方在這龐大的人口面前顯得格外微薄的工資似乎就越來越不頂用了。

這也是促使鼬來到港黑的原因。

心中胡亂想着,少年面上卻還是一片淡定,直到坐在他面前的人開始問他問題。

“你為什麽想要加入港口黑手黨?”

嗯,是準備過的。

這種時候雖然可以說是為了養家糊口補貼家用,但顯然還用更好的原因供鼬使用——

“我的父親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他說道,“因為父親的緣故我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港黑……并且……”

說到這的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并且我的能力似乎還挺适合加入黑手黨的。”

對方似乎被他的回答提起了興趣,一直埋着頭的男人一邊伸手取他上交的報名表一邊擡起了頭,“你的能力是——等等?”

帶着眼鏡的男人嚴肅着一副神情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站在面前的名為鼬的少年挺直了腰,站在那裏如同一顆勁松。

但這并非重點,男人低頭将将自己帶過來處理的其他文件拿開,将少年報名放至眼前。

——織田鼬。

男人——或許我們稱呼他為坂口安吾更加合适,因為人手不夠被抓包來蹲一蹲新人順便為自己物色兩個做情報員的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鏡,将自己的神色都掩藏在這一低頭之間。

“我想問一下——你的父親是……?”

原本波瀾無驚的少年在聽到這個詢問之後顯而易見地愣了愣,而後從進入這個房間開始就表現得完全不像一個少年一般穩重的鼬匆匆低下了頭。

“因為一些原因……我不太方便透露父親的名字。”他低聲道,聲音控制在只有他和面試者能夠聽到的範圍。

一旁圍觀已久的同事此時也湊過來,面相平平無奇的男人上下打量了鼬好幾次,剛準備說些什麽就見理論上是更高級別的坂口安吾取下眼鏡開始飛快地來回擦拭。

“……坂口大人?”

他遲疑地詢問對方。

“啊,沒事,”坂口安吾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我認識這孩子的父親,就先讓我和他稍微敘會舊吧。”

“啊啊哦。”

平平無奇港黑成員看着身邊的男人以飛快的速度收拾好摸魚的紙張抖抖放進包站起身勾住看起來有些對此毫無意外(?)的準新人的肩就半拖半拽地将對方拉了出去。

看來短時間是回不來了。

他想,低下頭對上遞交的資料上新人的中分的黑發和紅色的眼瞳。

這個發型配色有點眼熟啊……漫不經心思索的男人叫着下一個人進入,突然想到什麽騰地吓得站了起來。

冷冷冷冷靜,還沒聽說過首領有子嗣什麽的,所以……

所以其實是私生子?!!

一瞬間新人論及父親那瑟縮而依戀的神色與據說是高層之一的坂口安吾的奇怪行為都得到了解釋。

啊,沒關系的,首領也是男人,難免會犯點錯……不不私生子對于黑手黨來說怎麽能算是錯誤呢!!這是榮耀!是首領大人一如既往吸引女性的見證!

不過說到女性據說首領的守備範圍是十二……不不你不能繼續想下去了!

晃着頭打斷自己的思考的男人擡起頭,兇狠地看向下一個想要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人,對方穿着不合時宜的長衫,和姿容整潔服飾合身的上一個……不不不STOP!

總、總之——

“下——诶這是什麽?”

港黑成員咦了聲,在翻到下一個應試者的資料時看到叫做“鼬”的少年遞交的資料還有一頁,只是因為折疊起來而差點被忽略。

是什麽啊……

秉承着好奇之心的港黑成員将就像是從什麽普通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薄薄紙張折開,見識到其上龍飛鳳舞的字體和落款時頓了一頓。

他淡定地合上并放回了原處,平靜的外表下是已經歇斯底裏的內心——

啊啊啊啊啊太宰大人的親筆推薦!!是太宰大人的字和太宰大人的親筆簽名!所以真的是首領私生子嗎?!為什麽太宰大人會知道?!!還是說是首領為了安全藏在普通人世界的孩子?!不論哪個看坂口大人的态度感覺都是驚天大秘密,得知了這一切秘密的他是不是已經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正在哄騙愛麗絲穿洋服的森先生:阿嚏——!

嗯安吾知道鼬哥的最大原因其實是他的異能力【堕落論】能看到接觸到的物品的記憶……那張報名表……嗯

——

蟹蟹三足的地雷——抱住轉圈圈!

——

感謝觀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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