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晚有妖

就這樣，憑借着一路的坑蒙拐騙虐師兄，四人終于齊整抵達了北山山腰，遠遠看着一道古樸高崇的朱紅大門，幾株挺直的蒼翠松樹掩在裏邊。

——集賢門。

集聚天下賢能名士，領略諸子百家風采。

各人都不自覺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款款走到朱門前。

一位穿着玉色圓領寬袖衫的師兄似瞧見了人影，蕩着袖子從後邊走出來。

這幾日接待的師弟們慘狀真是不忍目睹。那些老鳥們下手太狠，不光搶了人家盤纏，還進行了十分惡劣的精神羞辱，實在太不要臉了！

不過他們當初也是這樣爬過來的，沒差！年輕人嘛，受點苦受點累，才會更加珍惜現在得之不易的安逸生活呀！

師兄幸災樂禍想着，突然看到四人全須全尾站在他面前，本來看好戲的表情頓時變成了吃驚。

“師兄有禮。”

四人自然明白他的表情，但到底不好意思說自己坑了自家師兄，只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青澀小模樣。

“師弟有禮了，我是你們的楊師兄。來，近日連番辛苦，師兄早就備好茶水，咱們好好歇歇腳。”雖然滿腹疑問，但楊師兄還是十分盡職盡責将他們帶到陰涼的地方歇息。

期間，楊師兄旁敲側擊四人“百味行”的心路體會，得到了一片意味深長的笑容。

楊師兄默默搓了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不敢繼續追問下去。

休息過後，就要選宿舍了。

國子監實行了“三舍法”，把太學分為外舍、內舍、上舍三等，新入學都是外舍，需要歷經多次考核出色，才能逐步升至內舍甚至上舍。

等級越高的特權越大。

現今上舍的太學生在政壇都有不俗的影響，也算是一腳踏進了做官行列。

“來，為你們的學舍取個名字吧，當做一種寄望。”楊師兄将一塊淺棕色的木牌放到桌案上。

四人中寫字最好的是孟南微，所以她只得接過了毛筆，沾墨後提筆寫就三個字。

——七品堂。

楊師兄捂着嘴笑了，“我說師弟，雖然說做人要謙遜沒錯，但你對自己的期望是不是太小了點？”

一般來說，能考進國子監的生員們，封侯拜相的那是鳳毛麟角的人物，但區區七品，卻是不放在眼裏的。

季懼也覺得老大忒沒自信了點，但作為同一隊的，他還是十分認真維護道，“七品官也是個官，只要能為一方百姓做事，就不枉我們進學的意義。”

——媽蛋，他剛才好像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季懼差點也被自己吓到，主要是他跟在孟南微身邊學了很多道理，不再像之前那樣僅僅局限于狹小天地、個人情感。

他這話一出，衆人紛紛投過來贊賞的目光。

孟南微同樣很欣慰，伸手摸了摸小弟的腦袋，對方扭着臉看她，笑得春暖花開。

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的。

她用一根手指遮住了七字的右邊，“你們再來看看，這是什麽？”

——一品堂？

大家集體呆滞，這得多大的心眼？

孟南微輕笑着道，“七字的右邊是個匕字，鋒銳敏感，正如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很多事情都想要鋒芒盡露。可誰都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笑到最後的，往往是那些低調的家夥。通過這一番學業的磨練，我希望咱們都能夠做到內斂鋒芒，然後，問鼎一品！”

既然都來了，怎麽能不竭盡全力拼搏一番？官至一品固然遙遠，但對于已經踏出了堅實一步的他們，卻并非是癡心妄想！

楊師兄倒吸一口冷氣，不可思議盯着孟南微看，誰能想到小小的七品堂裏頭竟有這麽大的文章？

他看着那一張張年輕洋溢的臉龐，仿佛被感染一般，覺得自己也莫名充滿了力量。

“那師兄将你們的舍牌挂到外邊了啊，就先好好休息吧，晚飯時間我會來叫你們的。”

輕手輕腳關上門後，楊師兄将那木牌挂在了旁邊，臨走前他還特意多看了幾眼。

那筆跡斯文含蓄，挑不出一絲的出奇銳利，可不知是不是聽得之前那番一品的言論，細細拆劃來看，總有一種魄人的氣度。

力壓千鈞，舍我其誰。

他不由得暗忖，又是來了位了不得的人物。

經過忙碌的入學禮之後，孟南微等人算是正式進入了監生生涯。

好在國子監還算有點仁道，雖然在“百味行”不允許帶書童，但試煉結束後卻還是允許書童進出學舍，以來服侍主人起居或者收拾東西，當然，為了避嫌，他們在主人上課或者夜間是不能在學舍逗留的。

四人同住一間，最苦逼的要算孟南微。平日間跟季懼擠擠也就算了，小弟睡姿品相好，就是愛打呼嚕，這她就忍了。

但你瞅瞅後兩個是什麽人？

李墨這家夥沾床就睡，磨牙的聲音就跟屠宰場裏邊一樣，整晚上鬧得跟兇案現場似的。

這也就罷了，沈安這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公子哥，大半夜不睡覺玩什麽夢游呢，坐在床頭邊就勒人脖頸！混蛋你吓死人啊知不知道？

第一天孟南微就無辜中招，好在她警覺性強，哪怕沒醒過來也憑借身體的本能将沈安給擊飛，嗯，目測她下手有點狠，導致沈安幾天都瘸着腿上課。

結果第二天晚上沈安十分自覺喊李墨把自己給綁了，還一邊幽幽盯着孟南微，令她頗為哭笑不得。

第二個難處在于沐浴。

她一個女孩子，總不能跟一群男人擠澡堂吧？如果私自要熱水，別人不知把你想成什麽樣呢。

來到這個一個新環境，孟南微最希望的就是能快速穩住陣腳，融入集體當中，因此這種惹人非議的事情她沒打算考慮。

令她頗為松一口氣的是，也有少數的人會到學堂後山的小河沖冷水澡，強身健體。多年都沒怎麽出事，國子監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于是熬過三天之後，孟南微快速收拾了衣物朝後山移動。

寧靜的夏夜裏，明月高挂當空，幾顆寥寥的碎星朦胧又神秘，讓人忍不住沉醉其間。伴随着涼風的襲來，草叢間昆蟲叫喚的聲音便更加起勁了，仿佛合奏好了一般。

孟南微撥開一人高的雜草，往河裏一看，差點沒戳到自己的眼。

卧槽，有妖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