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亂世王孫2

雲飛昙是太學祭酒,在朝中也有官職,官至太史,年紀輕輕就是六卿之一。私下裏,他與君霁才是真正的師徒,深夜到訪也是常事。

殿門輕響,左右侍從已經給他開了門,又奉上了茶湯,才悄然退去,顯然這樣的場景早已司空見慣。

陸珺濯背對着他,回憶君霁給他的感覺,推斷這師徒兩人如何相處。

“先生。”片刻之後,他轉身看向雲飛昙,行了個弟子禮,臉上露出笑容,神情竟然與君霁別無二致,這些都得益于以往他玩過的全息角色扮演游戲。

雲飛昙似乎沒發現眼前之人有什麽不同,溫聲詢問:“穆公子可離開了?”

“嗯。”陸珺濯輕聲應道,走到書案後坐下,輕擡右手請雲飛昙入坐。

今日是天子入太學聽課的日子,也是雲飛昙到太學講學的日子,兩人免了在臺城裏的繁文缛節,閑聊了幾句之後,雲飛昙開始給他解惑。

書中寫到,雖然君霁貴為天子,壞毛病一大堆,卻還是有好問好學的優點。也是因為這一點讓陸珺濯問起問題來絲毫不怕換裝的事被發現,縱然有疏漏,也會被他圓過去。

殿外傳來輕微的動靜,陸珺濯猜測大約是那些侍從聽了君霁的命令在暗中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雲飛昙為人孤僻,也不與其他官員來往,唯有在天子面前話多了一些,世人對他褒貶不一。

已近子時,陸珺濯有些犯困,背上的傷又痛又癢,感覺還挺真實的。

雲飛昙看他清神不濟,于是起身,拱手施禮:“今日功課不錯,天子辛勞,也是黎民之福。時辰已晚,還請早些歇下,明日還要回臺城。”

陸珺濯心裏暗道一聲遭,真正的天子如今像是脫缰的野馬,明日是否能回來還是個未知數。

雖然他心裏早有準備,免不了心中也有些緊張,不解地問道:“臺城有事?為何如此急促?”

“邊關來了戰報,方才穆公派人傳言,明日朝議何人出戰。”雲飛昙一派閑雲野鶴的樣子,說起戰事來,似乎一點不急,剛才那麽長時間竟只字不提。

陸珺濯将心中的異樣感覺按下,面色如常地說:“那先生也早些回去歇着,邊關戰事将起,太學這邊也要提前做些安排。”

雲飛昙沉靜無波的眼眸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行了一禮,退出殿外,早有侍從提着燈籠引他走向太學更深處。

殿中金燭臺上火苗漸漸小了,光線暗了下來,陸珺濯一直低頭靜坐着,沒有喚人來換燭,也沒有要安歇的意思,有個侍女探頭看了數次,因摸不清他的路數,不敢随便進殿侍候他就寝。

陸珺濯的思緒還在書中呢,邊關戰事似乎提前了,別看堯都現在繁華盛世,那不過是穆朔粉飾太平之下的虛假繁榮,堯都之外,各路諸侯早就不聽從天子調令,争地盤正争得熱火朝天。

穆朔就是穆公,三公之一的太傅,當今天子的外祖。

翌日一大早,天子車駕居然早已備好,只是陸珺濯難得有個床榻睡覺,一不小心就睡過了頭,等他匆匆收拾妥當,出了太學大門,雲飛昙立在馬車前似乎有一陣子了,秋風吹着他的發尾,略有些亂了,看得陸珺濯一陣懊惱。

好端端的風雅君子在冷風裏等着,這待遇好得讓人不習慣啊。

“抱歉,先生,予起晚了。”天子自稱予,剛才急促,他差點露餡。

“無妨。”雲飛昙依舊是那幅閑雲野鶴的樣子,不急不躁,看着陸珺濯上了天子車駕,才轉身登上自己的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堯都而去。

陸珺濯從堯都出來時還是個地位卑賤的馭馬奴,一夜之後,返回時乘坐的是天子車駕,穿的是天子的玄端,這一切說出去怕也沒人相信吧?

他輕撩車簾,探頭向前望去,天子儀仗陣容龐大,六匹純黑駿馬拉着天子車駕,還有不少儀衛,雲飛昙站在一輛二匹白馬拉着的馬車上,跟在儀衛之後,陸珺濯看到的就是那一抹站得筆挺的白色身影。

這書的背景大約像是周朝末年,但是朝代名稱陸珺濯沒聽過,應該是作者架空歷史,自己取的名字,這時候的馬車還沒有像後世那樣全封閉,除了天子銮輿,其他人的馬車都是敞篷馬車。

這一路上,雲飛昙是真正的風塵仆仆,進了臺城之後,陸珺濯還看到他一臉苦惱,薄唇緊抿,可見他平時肯定很少出門。

那樣的表情讓他整個人沾染了俗世況味,有了一絲人間煙火氣息。

“先生辛苦了,還是先回殿安頓片刻再來朝儀。”

陸珺濯心有不忍,畢竟他還是書中主角,大約還是會有老天護着,雖不至于對他谄媚,但是與其交好也不是壞事,于是,他下了銮輿就對雲飛昙如是說道,盡管不遠的處,迎駕衆臣一臉着急神色,垂手恭候。

“多謝天子。”雲飛昙行了禮,衆目睽睽之下飄然而去。

穆公領着衆臣迎了上來,一番見禮之後,陸珺濯率先進了大殿,走到玉座前頓了一下,而後整理衣裝,坐了上去。

階下衆臣再次參拜,陸珺濯那一刻的感覺有點微妙。

當皇帝是什麽感覺?

陸珺濯不知道,他在現實世界中沒有接觸過權力,甚至因為特殊原因,在每個地方都不能呆着超過一年,他的課業是不停的換學校讀出來的,學位證也是父親的老友力保,才為他争取來的,雖然他沒有用上那個證的機會。二十七年來他在全國各地都生活過,但是沒有與什麽人深交,只有幾個聊得來的網友。

而此刻,他要面對一殿重臣。他清了清嗓子:“穆公,你先說說現在的情況。”

他其實早知劇情,但是他不能直接就把事情做了,那樣不符合君霁的人設。

穆朔年逾七旬,在這個年代稱得上長壽了,他現在依然硬朗,保養得當,衣着規整,花白的須發打理得很是妥當。此時被天子點名,習以為常,外孫畢竟是自己扶上位的。

他越衆而出,拱手說:“天子,雀天闕八百裏急報,雀陵已失,守将陣亡,僅剩一隊殘兵退守雀天闕,北邊牧族虎部追在後面,不日抵達雀天闕外,急需派兵支援。”

雀天闕與堯都之間有八百裏沃野,是大宣朝的糧倉,是君家的根基之地宣府,只是前幾位王為了召示仁愛,将宣府一切再切,君家的勢力僅限于一座小小的宣城。目前各方勢力在宣府都有封地,遺留下來的問題就是各自為政,時不時因為搶地盤而動幹戈,關鍵時刻絕對只等着朝庭救援,不添亂就謝天謝地了。

派去支援的将軍還不能跟這些世家有牽扯。

現在能上戰場獨擋一面并且與世家高門沒有聯系的名将可沒有,這也是為什麽今日三公四侯六卿來得這麽齊全,一個都沒少,上戰場他們不行,打嘴仗卻玩得很溜。

陸珺濯擡眸看向門邊站着的雲飛昙,雲家也是世家貴族,在宣府還有一座冠以姓氏的城,雲城。難怪他收拾得這麽忽忙,鬓發還有些亂。

衆臣躍躍欲試,他卻安靜得仿佛豪無存在感,他的容貌氣質似乎能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有時讓人無法忽視,有時又讓注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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