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亂世王孫9

寬敞的馬車上,三個人各坐一角,沉默無言。

穆铖看了看陸珺濯,又看了看君霁,氣氛壓抑,他忍不住首先朝陸珺濯喝斥:“你過來!”

沒有理他,陸珺濯把頭轉向一邊,有時候他也覺得奇怪,穆铖能夠忍受阿濁的無視僅僅只是因為為他和君霁長得像嗎?

他不動,君霁卻已經摘下面具,甩手丢到他跟前,臉色黑得吓人。

“天子,天子,別生氣嘛,這一次算我的錯。”

君霁扭頭不理他,過了一會兒才冷哼一聲:“連個奴隸都降不住,別跟我說你是穆家人,以免丢了太博的臉。”

他連自稱都省了,可見氣狠了。

陸珺濯單手拾起面具,将它舉在手中反複看,唇角上揚,似乎心情非常愉悅:“這冕服太複雜,我不知道怎麽解下來,我穿上它花了小半個時辰,你們若不快些,馬上就到臺城了。”

他轉頭朝穆铖笑了一下,“表兄,你過來。”

“誰是你表兄,你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裏。”

穆铖氣哼哼地說,但是也不敢擔擱,他也知道天子冕服一解一穿,動作慢些确實來不及。

他站起來,微微弓背就能在車中走動,他走到陸珺濯面前,把他拽起來,沒好氣地說:“看我回府之後不收拾你!”

陸珺濯任由他手忙腳亂地解了半響,終于把黑色九章紋冕服解了,他已累得滿頭大汗,“罷了。”

他轉過身對君霁溫聲道:“白紗就算了吧?天子把褐衣換下,穿上冕服,待回臺城再換。”

此時已遠遠看到金龍臺的大門,穆朔已派人在車外,傳話說讓他回府。

君霁也急了,匆匆套上玄衣及蔽膝,穆铖幫他戴上十二旒冕冠,回頭看陸珺濯早就已經穿戴好了,正倚在車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

“看什麽看,還不快下車。”

穆铖甩袖,率先下了馬車,陸珺濯跟在他身後走,行到君霁身邊時頓了一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小心天子劍。”

君霁本想追問詳情,他已經輕松躍下馬車,前頭穆家給自家公子送來了馬匹,陸珺濯做為馭馬奴,理所當然要為公子牽馬。

八福這時候才敢出聲,小小聲叫了一句“天子”。

車內久久沒回應,他招了招手,示意儀衛繼續前行,直到進了臺城大門,車簾內才輕輕應了一聲“嗯。”

八福滿心歡喜,真天子總算回來了,雖然假天子為人和氣,但畢竟是假的。

陸珺濯前腳剛跨進穆铖的院子,迎面就飛來一物,他随手接下,原來是一支刻刀,剛才穆铖被自家祖父訓了一頓,罰抄經史策,此時一見刻刀、竹簡等物,就怒氣值直線上升。

此時已經有人開始用筆墨記事,不過世家大族還是更喜歡罰子弟們用刻刀,每個貴公子都要有一兩手刻竹簡的手藝。

“公子何必如此生氣,現在我們都換回來了,下次再玩啊。”陸珺濯把刻刀放上書案,自己找了個蒲團坐下。他願意給穆铖牽馬當奴隸,可不願意自己把自己當成奴隸。

“我問你,那天為什麽不傳消息給我,自作主張進了臺城?”

穆铖跪坐書案之後,擡頭看他,也不在意他的冒犯之舉。

“我和天子長這麽像,自然想見一見太後。”

“你別癡心妄想了,先王僅有天子這麽一個兒子,沒聽說過有其他孩子。”

穆铖見他要取下面具,連忙阻止,“看着你這張臉,我不敢讓你侍候我。”

原來穆铖還真是因為他的長相才對他另眼相看,對待他與對別的仆從不一樣。

“這沒你的事,不用你侍候。”

穆铖不耐煩地揮揮手,獨自在桌案後刻竹簡。

“真的不用我幫忙?”陸珺濯站了起來,“那我出門一趟。”

穆铖聽了擡頭看他:“天色這麽晚了,上哪去,別想着逃跑,逃奴是出不了堯都的。”

“公子給我吃穿,還能扮天子,這等好事,還怕我跑了嗎?”

“你不會是因為吃喝才跟在溫商身邊吧?”

溫商就是阿濁的第一個主人,名字也是他随便取的,這是一個南方垣州島的富賈,手上有各種各樣聽話的奴隸。只是,他似乎很想把阿濁賣掉,所以穆铖才用幾把青銅劍就換到了。

“以後你會知道的。”陸珺濯笑着回答,像穆铖這種世家子弟,怎麽會知道有些人為了活下去,自己賣身為奴。

他出了院子,擡頭看了看,夜幕之下,穆府靜靜立在堯都最繁華的地段,站在高處還可以看到堯都的萬家燈火。

他走下臺階,沿路而行,燈火通明中,仆從來來往往,都亥時了,還這麽忙碌,似乎前頭在宴客。前面走來一個人,那人搖搖晃晃,像是酒醉之人,衣着卻是穆府仆從的服飾,他走過陸珺濯身邊時,擡頭看了他一眼,吓得趕緊跪下。

嗯?

陸珺濯迷惑不解,自己幾時變得這麽吓人了?

“饒命,我......我這就滾......”沒等陸珺濯反應過來,那人真的就抱住頭,縮成一團滾走了。

難道是君霁對他做了什麽?

陸珺濯站在原地,正巧隐在廊柱的陰影中沉思,看來君霁也不像表面上那麽知書達禮。

他出穆府大門,也沒人攔着,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這下更方便了。

雲府就在穆府不遠處,隔着兩條街,陸珺濯随穆铖回府時,雲飛昙就跟在他們的隊伍後面。雲家與別的世家有些不同,雲飛昙的父親在他升任太史時主動辭官歸故裏,回了雲城,堯都的雲府,只住着雲飛昙一個主人,其餘皆是仆從,他也甚少住在府中,要麽住在崇文閣,要麽住在太學,已經很久沒回自己家了。

今夜歸來,看到仆從們依然各司其職,将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他滿意地點點頭,回到了主院,自有仆從送上熱水讓他洗漱,這些都是老規矩了,不管他回府時多晚,必然要洗漱之後,才做其他事情。

等他一身輕松地出來時,老管家剛擺好晚膳,他忙了一整天,忘了用膳,此時才覺得腹中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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