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亂世王孫11

昏黃的燭火搖曳着,雲飛昙許久沒有回話,齊哉也不催促,靜靜地抿了口茶,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樣,他有把握雲飛昙作為天子的講學先生,必然更了解天子的一舉一動,只要他懷疑,依他以往的作派,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太師還請慎言,此事涉及先王及重臣聲譽。”

雲飛昙沉聲道,他本是端方君子,就算從太學那一晚就對陸珺濯起了疑心,也不願在此時與齊哉提起,人後妄議他人不是君子所為。

“這是自然,只是本太師有些擔心有人拿此事壞了天子的名聲,如今大宣威勢漸弱,正需君臣同心,方能挽回頹勢。如今不但北方亂了起來,南方垣州也不安穩。”

齊哉話風一轉,聊到了朝局,對于穆朔獨攬朝綱頗有微詞。原來還有個秦江分走了大部分壓力,近幾日,秦穆兩家竟然日漸親近起來。

雲飛昙:“穆将軍被北方戰局拖着,恐怕垣州之事有心無力了。”

“大宣的将軍豈止穆慎!”

齊哉輕嘆,只不過天子眼中只有穆家一系的将軍。他微微前傾,擡頭仔細看了一眼雲飛昙,“明日朝會,我會推薦白江将軍接手堯都城防,再上書天子派使臣去往垣州,聽聞垣侯治州有方,理應嘉獎。”

他所言的垣侯是垣姬的弟弟,如今垣州的主人,垣熙。先王時期,垣熙世襲了垣州侯爵位之後就離開了堯都,從那時起,垣州日漸強盛,漸漸不聽堯都號令。

雲飛昙點頭贊同,若是垣熙此時趁機攻來,确實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情,“齊太師所慮周全,天子定然會明白太師的苦心。”

“既如此,我就先回府拟定使臣人選,雲太史可有良才推薦?”齊哉對南方之心昭然若揭,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在南方的事情上占個主導,此時賣個人情給雲家,倒是正好。

雲飛昙又豈會看不出,只是他生性淡泊,他到堯都任職也是子承父職,雲家都是些讀書人,辯才自然也是有的,只是......

“下官資歷淺溥,雲家數年來安心于做學問,若是太師缺人手,下官明日可前往太學問問學子們可有誰想一展才華,為大宣效力。”

能進太學的學子,無一不是世家子弟,背後或多或少與大宣權貴有交集。

齊哉沒想到碰個軟釘子,面色略暗,轉瞬想了想确實是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也罷,還得看看天子的意思,如今夜已深了,本太師就不打擾雲太史了。”他直起身,站了起來,“告辭。”

雲飛昙也站了起來,彎腰施禮,“太師憂心國事,漏夜行路,還請小心慢行。”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門,雲飛昙喚來老管家,接過他手中的燈籠,親自将齊哉送到雲府大門外。

齊太師走後,雲飛昙提着燈籠立于雲府大門,低頭沉思着,沒有看到不遠處,陸珺濯就站在街頭拐角處。

晚風吹拂着他的鬓發,燈籠裏,燭火忽明忽暗,雲飛昙的身影就隐在這樣燭光裏。霎那的無力感讓陸珺濯驟不及防,他覺得雲飛昙和他一樣,就像這世間的過客,這世界正在排斥他們。

今夜齊哉的到訪,預示着雲家已經到了站隊的時候,陸珺濯熟知接下來的劇情,他猶豫着是否要向他暗示一番,但是不知道以什麽身份站到他面前。

陸珺濯手裏握着那顆黑色的珠子,但是他看不到珠子上細如蛛絲的黑線正纏繞着他的手指。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站在街頭,誰都沒有邁步。

過了許久,雲飛昙似有所感,從沉思中擡起頭,月亮正巧在此時探出雲頭,月光灑下,照亮了陸珺濯所站的那一片地方。

他在太學見過這個人。

他提着燈籠走了過去,待到走近時才出言詢問:“你是......”

陸珺濯沒想到他會過來,倉促之下,只得行禮,“雲大人。小的名叫阿濁,是穆铖公子的車夫,随我家公子在太學見過大人。今夜只是路過大人府前。”

穆府正在兩條街後,說路過也确實是路過,陸珺濯剛從點将臺歸來,走這條路最近。

雲飛昙點了點頭,将手中燈籠遞過去,“夜深了,還是趕緊回府去吧。”

“多謝雲大人的燈籠,”陸珺濯接過燈籠,露齒一笑:“前面那兩條街太暗,若小的不盡快趕回府去,公子定會責罰。大人,您真是個好人。”

雲飛昙笑了笑,轉身走了。陸珺濯提着燈籠走在他身後,為他照亮腳下,直到他進了雲府。

陸珺濯回到穆府時,已是子時末,穆府大門緊閉,他懶得叫門,直接找個僻靜的地方翻牆而入。

幸虧穆铖的院子挺好找,他沿着回廊走了一圈才找到一間沒有人的房間,裏面擺了一些雜物,他也不在意,今夜就先湊和住着呗。

卯時三刻,君霁已經起了,八福小心翼翼地暗中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見他已恢複如常,想想昨晚剛回到臺城時,天子的臉色,八福的小心髒就七上八下的,居然有點想念那個假天子。

真天子太難侍候了!

君霁在臺城時,早朝都是辰時初刻,他于政事上雖然能做的決定不多,但是對于朝會這事還是不敢懈怠。

今日正巧穆朔告假,齊哉趁機提到穆慎北征,堯都城防需要另選大将擔任。秦江初時略有些訝異,随後見到君霁并無異議,也就沒出列反對。

雲飛昙本以為他會接着提垣州之事,然而議完城防之後,他就歸列不再開口。

其他朝臣沒有事要奏,君霁早早散了朝會。

朝事堂外,蔔方被齊哉攔下,兩人隐在石階廊下交談,雲飛昙遠遠看到,停下腳步,他若是要去崇文閣,必然會經過兩人所在的地方。

“雲太史請留步,天子召雲大人前去英照殿議事。”八福匆匆從朝事堂後追上來,深秋的天還跑得額角滲汗。

雲飛昙看了一眼已經争吵起來的兩人,搖了搖頭,不再理會他們,跟在八福身後去了英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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