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亂世王孫15
第二日的朝會沒能按期進行,君霁沒有心思,朝臣們也都在看風向,雖然人都聚在了朝事堂,天子玉座上空無一人,朝會沒了天子可不成。
衆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昨夜雖然有不少朝臣去過穆府,但還是有一些和齊哉一樣,與穆朔不和的官員,此時他們聚在齊哉周圍,現在的情況對誰有利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
“秦太保,你看如今情形當如何?”有人心思靈活,轉瞬已在謀劃将來。之前三公的平衡早就變成了兩方對峙,這些人選擇把秦江推出來也是情理之中。
“諸位,如今穆太傅驟然仙逝,大宣少了一位股肱之臣,實是令人哀恸,依老夫看,諸位還是依常例做好份內事,也算是全了穆大人的遺願。”
秦江這話說得模淩兩可,齊哉心下暗笑,這老狐貍只怕早就有了行動,秦卓岚本應今日運送軍糧缁重随後,只是如今都幾時了還沒動靜呢。
衆人神色各異,之前出頭的人見秦江沒有站出來的意思,覺得自讨沒趣,于是閉上嘴,退回自己的位置。
玉座後傳來動靜,朝事堂中的人以為天子來了,連忙靜了下來,裝作恭敬的模樣。
只見八福從側邊小門轉出,以往喜氣的圓臉今日愣是擠出個苦哈哈的表情,他走到玉座跟前,面向朝臣,先頓一下,才開口:“天子有令,因穆大傅大喪,停朝七日,衆官按職司前往守靈。另,今年太後壽誕不操辦,不設宴,衆官無需準備賀禮。”
君霁表了态,給了穆朔最高一級的喪禮規格,而且态度強硬,所有人暫停了心中的心思。
永壽宮,穆太後昏睡一天一夜,剛剛醒來,容顏憔悴。垣姬正在床邊守着,侍候她喝下小半碗粥,用帕子輕擦她的唇角,柔聲勸解:“姐姐節哀,人死不能複生,還是要看開一些,天子年紀還小呢。”
穆太後輕咳兩聲,整個人帶着病氣,“本想着明日壽辰在宮中設宴,與父親見一見面,如今想來是不成了。”
她這麽多年只在壽辰及年節時見過穆朔等人,平時從不召見穆家人,垣姬自然明白她的心結,因為十七年前的那個孩子,太後心中有郁氣未消。
“姐姐何不出臺城,這麽多年了,該忘了終歸是要忘了。”她昨日收到弟弟的信,信上說人已到了堯都,還請求自己照拂。需要照拂的是誰,垣姬還是知道的。
這時有侍女前來禀報,雲太史求見。
穆太後避世于永壽宮多年,已經很少有朝臣前來拜見,除了雲飛昙因為是君霁的講學先生,偶爾會過來問安。
“請雲大人進外殿用茶。”穆太後掙紮着起身,垣姬見她虛弱得連床榻都起不來,趕緊上前扶起她,又召來侍女侍侯她洗漱穿戴,頗費一番功夫,才打扮妥當。
雲飛昙一向很有耐心,坐在外殿等候之時,一直正襟危坐,除了視線總是停留在桌前的食盒上,想不到流落在外的小王子還會做點心。
他攏在子裏的手握有一枚彎月形的白玉佩,是陸珺濯給他的,說是必要時可以讓太後看到。
白玉佩上無字,邊緣光滑圓潤,絡繩陳舊,其上串着一顆紅玉珠。這玉佩顯然有人一直小心保護着,若不然那絡繩必定會散了。
他正想着這玉佩的主人親自在後廚裏做這些點心的情形,殿門輕響,侍女們扶着太後緩步走了進來。
“太後。”雲飛昙趕緊站起行禮,見她憔悴之色都藏在薄施的脂粉之後,安慰道:“還請太後節哀。”
穆太後微微颔首,由垣姬扶着在主位上坐下,“雲大人此來想必有要事?”
她的目光越過雲飛昙,看到桌上的食盒。
雲飛昙:“本來無事,受人之托前來探望太後。”他向來耿直,有事說事,不會繞彎子與人寒喧。他擡手拂過食盒,緩聲道:“有一人記得太後壽誕,托臣送來賀禮。”
穆太後搖頭,嘆息一聲:“為哀悼亡父,今年壽宴不操辦,賀禮還是免了。”
垣姬聽了頗有些好奇,誰能使得動雲太史,這面子夠大的,她輕笑:“姐姐,總要看看是什麽禮才是,這賀禮放在食盒中,想必只是平常吃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
她說話間已站起身來,走過去取下盒蓋,最上層擺着一個精致小巧的白瓷碟子,其上放置着四個圓潤飽滿的點心,冒着香甜的氣味,房中被這甜味一沖之下,充滿了人情味。
“呀,是垣州的四時糕,春、夏、秋、冬,手藝真好。”垣姬看了,一臉驚喜,轉頭對穆太後說:“姐姐,您瞧,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垣州名點。這糕要現做的,而且還不每個垣州人都會做。”
“垣州?”穆太後疑惑地看向雲飛昙,“何人?”
“他不願臣說出他的身份,不過太後可以放心,此時只是想讓太後嘗了這四時糕,四季平安喜樂。”雲飛昙再次行禮,鄭重地說。
“難得他有心了。”穆太後看向垣姬,“那就收下吧。”
垣姬高興地點頭,她心裏以為這是自家弟弟送進來的,不過轉念一想,弟弟與太後從無交集,怎麽突然送禮來了?
猶豫了片刻,雲飛昙還是沒有取出玉佩,“既然太後收了禮,臣就不打擾太後清靜了。”
禮物送到就該走了。
“有勞雲大人專門來永壽宮一趟。”穆太後轉身對垣姬說:“妹妹送一送雲大人。”
垣姬應了,前走一步撩起珠簾,引雲飛昙出了殿門,在廊下時,她問道:“雲大人可是受垣州侯之托?”
雲飛昙搖頭:“非也。”
“是誰?”垣姬不死心,太後認識的人中,只有垣在垣州島。
雲飛昙不言,只靜靜地站着,偶有微風吹過,他如勁竹一般,蒼勁挺拔,垣姬知道自己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
“罷了。”垣姬無奈地看着他,将他送到宮門外才轉身找穆太後去了。
陸珺濯等在臺城的城門處,看着雲飛昙空手而出,笑了:“大人是不是用了玉佩?這麽快就出來了,太後收下了吧?”
鬼使神差地沒有反駁他的話,雲飛昙點了點頭:“收下了。”
兩人沿着臺城大門前的大街慢行,雲飛昙輕聲說:“垣夫人也在永壽宮,她似乎有所誤會。”
“無妨。”陸珺濯不在意的擺手,“大人今日要做什麽?我陪你啊。”
雲飛昙看了他一眼:“你不欠我什麽,不用特地跟來,垣熙不敢對雲家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