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個字吐出來後,陳婉約的心不由得揪起,眼神愈發不自然,左看看右看看,手指微微彎着。

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看片被人抓包就算了。

還是被賀其琛看到。

半晌,見他沒有如何表示,陳婉約偷偷摸摸地挪過去,把放映到一半的影片給掐斷了。

頓時,房間安靜下來。

她選的那個片兒原名叫做《我和水管工不得不說的秘密》。

島國的三觀不是常人能解釋清楚的。

片中女主的身份除了家庭婦女,可能是教師/護士/學生妹,總之,怎樣的身份帶感怎樣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陳婉約深呼吸,還是決定給自己做最後的辯護,“我其實不是有意看那個片的,是因為它突然跳出來,我就順便看了幾眼。”

賀其琛:“嗯。”

陳婉約:“……”

這個“嗯”很有深意啊。

這不是擺明他不信嘛。

“你這什麽态度,反正我解釋了。”陳婉約哼唧,“你愛信不信。”

“賀太太。”

“幹嘛?”

“看片的是你,被我發現的是你,該心虛該害羞的人還是你。”頓了頓,他繼續陳述,“你這麽嚣張幹什麽?”

“……”

做壞事反而嚣張得很,還“你什麽态度”“愛信不信”。

發現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越發具有深意,陳婉約豁出去了,“好啦,你到底要怎樣,不會想把這件事聲張出去吧?”

賀其琛斂起眼底情緒,清清淡淡,“你猜。”

“……”

猜他個毛球,這能猜得出來嗎。

“這樣吧。”陳婉約靈機一動,“我們打個平手。”

“打什麽平手。”

“你有隐疾這事我就沒對外聲張過,那我這事,你也應該瞞着。”

盡管陳婉約覺得這個男人不像女人們八婆碎嘴,不會有事沒事和兄弟們唠嗑說我家老婆背着我偷偷看片。

可為了防止萬一,她決定還是和他做個平等交易。

陳婉約自認為想法周全完美,天一衣無縫得很,找不到半點缺陷。

卻不知這個男人的臉色怎麽越來越差。

“怎,怎麽了?”陳婉約察覺到男人一步又一步的靠近,下意識地往後退,“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別不承認啊。”

他非要狡辯他沒有隐疾的話,那這筆交易豈不是做不成了,她可不希望他耍賴。

退着退着,她就退到極限,後背貼着冰涼的牆,而眼前的男人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越來越近。

天啊,媽媽啊。

他不會想揍她吧??!

陳婉約承認自己的看片行為可能對有隐疾的老公來說造成一種壓力感。

可這不是她的錯,她要是真這麽沒良心的話,早就當着他面肆無忌憚地看了,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嗎。

何況這次是個意外。

如果不是他說要看電影,她能在這裏品味島國人的扭曲審美嗎。

賀其琛直接将她逼到牆角,高大挺拔的身形遮住外面透過來的光亮,他低頭,不動聲色看着面色泛紅卻還理直氣壯的小女人,啞聲淡笑:“婉婉。”

“啊……”

他剛才喊她的小名。

這更讓陳婉約驚慌。

她的頭快埋到肚子下,不敢擡頭看他,後背也慢慢地往下彎曲,試着減低自己的身形和存在感。

手腕,突然被他抓住了。

陳婉約一愣。

“你再說一遍。”

男人将她堵到牆邊,薄唇勾着似笑非笑,手指指腹從她手腕劃過,帶起一陣陣的顫栗,啞聲詢問:“我有隐疾?”

幾個字在陳婉約的耳邊飄飄蕩蕩,每一聲都讓陳婉約的心怦然直跳,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個男人對自己有隐疾這件事從來沒有避而不談,甚至從來沒有産生過自卑。

陳婉約愣神的時候,被他抓着的手慢慢地移向……

一秒過去。

兩秒……

三秒……

她的大腦嗡嗡作響,神經末梢在瘋狂叫嚣着,瞳孔放大,眼睛都直了。

天啊。

她經歷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死劫,為什麽今天這麽多帶顏色的事情發生。

立于她跟前的男人始終沉穩從容,眉眼情緒翻滾,唇間的氣息若有若無在她額上飄忽,壓低的嗓音一點一點地從喉間蠱惑而出:“婉婉,感覺如何。”

“現在還說我有隐疾嗎?”

一字一句,聽得她老臉紅到徹底:“!!!”

直到從家庭影房離開,陳婉約的臉色仍然如同外面的夕陽,又熱又紅又亮。

就算事情已經結束,她仍然低着頭走路。

兩只手糾結在一起。

其中被他剛才握着的一只手還在發燙。

他居然……?

帶着她的手體會了一下什麽叫做“我沒有隐疾”“如果你不信你就來摸摸看”“現在摸完信了吧”。

陳婉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感受下什麽叫做丢人丢到鼹鼠家了。

就算隔着障礙。

她也能知道是什麽該死的感覺。

陳婉約對自己之前的調查産生懷疑。

他沒有隐疾?

一直都沒有?

那為什麽和她之間……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兩人新婚第一天,他們就沒有發生任何的事情,而她也因為腳的問題,經常去醫院接受複查,兩人有時候一個月都未必見得了一面,久而久之,新婚夜這件事就被忘了。

再後來,那狗男人似乎忘記他是個男人。

陳婉約正想得出神,走在前面的賀其琛不知什麽時候停下腳步,無聲無息的,讓她毫無察覺,差一點撞上去,好不容易剎住腳步,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羞惱得咬牙切齒。

賀其琛倒是平靜得很:“你是不是搞錯一件事。”

“什,什麽事?”

“我沒有隐疾。”

“我知道!!!”她牙齒咬得咯咯響,“不用再強調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關系這麽純潔,不是因為我。”

“?”

這什麽意思。

不是因為他。

難道是因為她?

難道是她不行?

“喂,你把話說清楚——”見他不打算解釋清楚就走,陳婉約立刻追出去,這一次顧不上剛才的插曲,硬着頭皮将他攔住質問:“什麽叫做因為我。”

她這般追問,對于賀其琛來說,很難回答。

陳婉約又一副你不說清楚今天就別想走的氣勢。

她個子不算矮,但在他跟前還是矮了一截,光是氣勢上就呈弱方,仰起的臉蛋透着咄咄逼人和不認輸的倔強,務必要問個清楚才罷休。

“你說話啊。”陳婉約急了,“我怎麽不行了?”

賀其琛還是沒開口。

陳婉約不依不饒:“你得把話說清楚再走。”

賀其琛淡淡道:“婉婉。”

她下意識擡頭看他,卻不知他什麽時候俯下了身,下巴微微低着,薄唇近在眼前,像是在親吻她額邊的碎發。

溫柔,缱绻着。

仿佛清冽的輕風拂過。

陳婉約一下子怔住了。

“你上一次喝醉酒,不僅問我嫌不嫌你小。”賀其琛停頓良久,才道:“你還喊了容寄的名字。”

聽到這一句解釋,陳婉約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什麽情況。

怎麽可能。

“不,不是……”她下意識地為自己辯解,“你是不是聽錯了,我怎麽可能喊他的名字。”

“你在乎過我嗎?”

“我……”

“你不在乎的,婉婉。”他自嘲一笑,擡起的手指從她下颚劃過,“你連送我的小禮物都能忘記。”

“我那真不是故意的。”

陳婉約沒想過這類的問題,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不是有意送他七個錢包的。

世界上送給男人的禮物本來就少,除了錢包,她不知道該送其他的什麽好。

而且她花的是他的錢,拍賣特別貴重的禮物再送他,反而更添笑話罷了。

思考很長時間,陳婉約最終鼓起勇氣,毫不畏懼地同他對視,一字一頓,“我沒說不在乎你。”

賀其琛唇際弧度微彎,“是麽。”

“我嫁給你,肯定是在乎你的。”她還是那個調調,“比如說,如果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或者出軌的話,我不僅會在乎,更會傷心的,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我還會把你的三條腿都打斷。”

“……”

弄懂這件事後,陳婉約的心裏多少有點數。

原來,她誤會了這麽久。

是她原因,才導致兩個人這麽長時間都當和尚?

她對新婚夜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記得第二天早上的自己是在醫院複診。

根據賀其琛透露的信息來看,那天晚上她可能也是喊了容寄的名字?所以才導致兩人誤會這麽久。一個男人,應該不想看見自己女人惦記前任吧。

容寄這該死的兩個字。

她被這個人渣出陰影了。

陳婉約永遠記得,容寄做了哪些渣破天際的事情。

首先,他在她和江漫柔表姐妹兩人之間周旋,大概覺得自己魅力四溢,非常享受和兩個女孩一起周旋的感覺。

其次,他權衡利弊後選擇陳婉約,陳家容家本該順利結為姻緣,卻在陳家産業被江漫柔的爹擊垮後迅速變臉。

後來,他又和江漫柔在一起。

因為江家能幫他成為繼承人。容寄不是長子,主攻不是金融業,在股東會沒有一席之地,他需要江漫柔老爹的幫助。

然而,他和江漫柔在一起的同時,對陳婉約振振有詞,他是有苦衷的,希望她等他。

陳婉約等來的卻是他和江漫柔進出酒店的八卦報道。

這個人,幾乎讓陳婉約厭惡到骨子裏。

甚至做夢都希望他和江漫柔共浸沼澤兩人殉情算了。

還影響到她正常的婚姻生活。

當然,造成這種局面,不僅僅怪他們,主要是陳婉約自己。

她确實對自家老公的關愛還不夠。

陳婉約沉靜下心,決定對老公好一點。

夫妻二人愉快用完晚餐,各忙各的一會兒,約摸九點多鐘進入卧室。

以前,陳婉約先去洗澡睡覺,這一次她動作慢了許多。

賀其琛洗完澡出來後,仍然不見小女人的蹤影。

約摸過了很久,他才聽見門口有動靜傳來。

“咳咳——”

陳婉約推門進來時,鬧出不小的聲音。

她的手裏端着托盤。

托盤上有個杯子,正在冒着滾滾熱氣。

前半生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後半生又成為賀太太,陳婉約可以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沒做過家務活,所以端個托盤的動作異常笨拙狼狽。

賀其琛大致觀察一陣,“賀太太,你在幹嘛?”

他剛從浴室出來,只随意披了條浴袍,銅色胸膛若隐若現,透着不羁的性感。

陳婉約好不容易把托盤放下來,然後擦了擦手,“老公。”

嬌嬌軟軟的稱呼,叫得人身心酥麻。

賀其琛挑眉看着她,再看了眼那個托盤,“這什麽?”

“我想做一個溫柔體貼的賀太太。”陳婉約抿唇,認真,嚴謹,鄭重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從一杯特意為老公做的熱飲開始。”

“我能理解你有這份好心,但是……”賀其琛擰眉,指着那杯熱氣騰騰的拿鐵,“大晚上的,你給我煮咖啡,是嫉妒我晚上睡得太香嗎?”

“……”

哦買噶。

她好像又搞砸了。

“我忘記了。”陳婉約倒吸一口涼氣,“因為這是最簡單的方法,我只是想表現一下自己。”

他眉頭依然擰着,“想表現自己的方法有很多。”

她腳尖磨着地板,“比如呢?”

賀其琛一邊從煙盒裏摸出香煙,一邊輕描淡寫,“直接脫。”

“……”

陳婉約更不知所措了。

賀其琛興許被她這副樣子弄得又好奇又好笑,摁了摁眉心,壓住煩躁,“我去陽臺抽根煙。”

他很少抽煙,也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抽過,這次可能真的被弄得不耐煩,才動了煙盒。

“哦……”陳婉約小聲應着,“那你要不要打火機,我找給你?”

“你歇着吧。”

“……”

她撇嘴。

總感覺自己這一次被徹底鄙視了。

她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以前做事沒這麽不靈活,怎麽在他這裏,就笨得跟傻子似的。

從小時候開始她領悟特別通透特別迅速,比同齡人高出一截,怎麽結婚後就成這樣子。

陳婉約煩躁地坐下來,不知該拿那杯熱飲怎麽辦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個陌生號碼。

她沒去猜想是誰,直接接通了。

“喂——”

因為心煩,她連英語都懶得說。

這一聲标準普通話的“喂”,同時引起準備去陽臺抽煙男人的注意。

要知道他們在E國接電話,如果不是熟人的話通常是以英語作為開頭。

她的這聲“喂”說明是個熟人。

而她下午才和秋棠在微信上聊過天,應該不會大晚上煲電話粥。

所以給她打電話這個人較為可疑。

賀其琛猜的不錯。

打電話給陳婉約的人是容寄。

他還是厚着臉皮從秋棠這裏要到陳婉約的手機號碼,挑了個自認為最佳的時機撥電話進來。

“是我。”

容寄的嗓音自電話那端響起後,陳婉約不由得提高警惕,眼睛眯着,很明顯流露出不耐煩,“幹嘛?”

“我只是想和你單獨談談,為什麽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還沒問你為什麽要調查我。”

“因為我想你。”

陳婉約直接笑了出來。

這人還真的有臉說得出口。

“我是從你姑媽那裏竊到你信息的。”電話那端容寄也自嘲地笑,“我知道我不要臉,也知道我在你心裏已經不堪入目,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見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煽情的話說得再多,對陳婉約來說,什麽用都沒有。

不在乎的人,哪怕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對方眼裏只是一個笑話。

何況他就是個渣男。

“容寄。”陳婉約直言不諱,“你就不怕我錄音嗎,把你說的這些話,都告訴江漫柔。”

“容寄”這個名字從她口中吐出來後,人已經挪去陽臺前的賀其琛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原路折回,不聲不吭,像個沒什麽存在感的隐形人,出現在離陳婉約兩米的地方。

然後,豎起耳朵,偷聽。

陳婉約倒是沒注意有人正大光明地偷聽她講電話。

她很想一下子和容寄掰掉,但是想到自己之前經歷的痛苦,哪能便宜那對狗男女。

她不僅要拆散他們,還不會讓他們好過。

“你錄音吧,然後告訴她。”容寄絲毫不懼怕她的威脅,“我早就想和她說再見了。”

陳婉約笑了:“和她說再見,然後和我說好久不見嗎。”

容寄遲疑:“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因為房間寂靜,容寄說的話多多少少能外傳。

賀其琛不難聽見他說的話。

他冷靜聽完這個逼自戀的陳述過後,面無表情走到陳婉約的跟前,“婉婉。”

這個聲音一出,電話那邊的容寄驚住:“你那邊有男人嗎?”

握着手機的陳婉約沒回答,怔怔地看着賀其琛。

這個男人不是去陽臺抽煙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在陳婉約疑惑的注視下,賀其琛繼續慢條斯理地問道:“我上次換洗的內一褲被你放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實不相瞞,賀總的醋意能酸到方圓百裏垃圾自動分類:)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诶呦喂 9瓶;蘋果冰淇淋 3瓶;離沐顏 1瓶;甜七Sweetseven。(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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