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知道
趕到現場的時候,修烨被病人家屬堵在病房門口,非要讨一個公道。
被磨了快半個小時的修烨始終只有一個回答“如果不及時手術,他就得死。”
“那他現在術後感染,跟死又有什麽區別”病人家屬十分激動,一邊吼一邊攥緊修烨的手,兩眼充紅。
葉舊陌蹙眉,擡步上前,擠進人群,直徑抓起修烨的另一只手,試圖将她拉走。
可病人家屬死攥住修烨的手不放。
兩股力道僵持不下。
寒冰漸漸以葉舊陌為中心散開,他冷冷看着那個男人“放手”
男人被葉舊陌強大的氣場震懾,心神有些慌,卻沒松手“你、你們不能以多欺少。”
葉舊陌玄冰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還是那句話,冷了幾分語調“放手”
男人堅持不松手“她不給我一個交代,我是不會放手的。”
對上葉舊陌駭人的目光,男人又怯了幾分,忐忑地“手術是她做的我哥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生死未蔔,如果她一走了之,我哥怎麽辦”
一瞬的沉默,葉舊陌扯下胸前的工牌,眼睛幽冷冰寒“有任何問題你找我,但是她,放手”
男人接過葉舊陌的工牌,猶豫了下,然後松開修烨。
一路被他扯出人群,在寂靜的走廊停下,他頓足,然後轉身,最後默默的松開她的手。
那只手蕩了回來,腕上一條攥痕十分明顯。
葉舊陌低了低頭,聲音有些萎“回去吧。”
修烨看着手上漸消的痕,皺了皺眉。
“那是我的病人。”她說。
“所以呢”葉舊陌反問。
所以
修烨又擰眉。
“所以我要留下,那臺手術是我做的,憑什麽是你來負責”
葉舊陌靜靜的看着她,眼睛裏有些倦,他已經整整24個小時沒有合過眼了,身體早已達到極限。
疲倦讓他沉默,不想思考任何問題,所以沒有說話。
見他沉默數秒,修烨再度強調“那是我的病人。”
到了最後,葉舊陌作罷,淡淡一句“随你吧。”
見他松口,修烨舒出一口氣。
“你非要争取時間留在這裏,我又能說什麽呢。”他一語道破,毫不留情面。
這樣的直白拆穿,讓修烨不自然的閃了下目光,蒼白解釋着“作為醫生本就要對病人負責,我又豈能一走了之。”
“随你。”他還是那句話。
兩個字,修烨的眼眶不自覺一紅。
他總是這樣的放縱她。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一切随她,從無怨言。有時候像個長輩,接納她所有任性,有時候又像個孩子,聽話的讓人覺得心疼。
一根神經,就這樣被他扯着。
不上不下,淩亂不堪。
這一瞬,她有些猶疑了。
“舊陌。”輕聲的喊他。
葉舊陌視線巡了過來,看着她,眼睛烏沉。
修烨心頭一緊。
那句話,還作數嗎
想問,卻不敢問。
幾秒鐘的心理建設,她垂下了簾。
還是沒有問出口。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猶豫,葉舊陌低眸,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去逼她做任何決定,思忖片刻,伸手過去揉了揉她的發心,聲音柔和“好好休息一下。”
修烨雙唇一抿,擡起遲徊不定的眼簾。
仿佛怕她将所有後路抹殺,匆匆一句“我還有手術,先走了”
說着,他大步流星的往電梯口走去。
那個白色的背影越來越遠,慢慢的只剩下一個白點。
心動難耐,她不自控的想要挪動步子。
可那一步,真的很沉,承載着修澈和修離秋。
根本邁不動。
到了最後,她只能原地禁锢,眼睜睜看着他消失。
淚水,緩緩被她逼回眼眶。
次日清晨,護士來換針水,發現柳睿醒了,立馬通知了馬教授。
當時修烨正和馬教授研究柳睿的狀況,聽到護士的話,同馬教授一起趕到病房,馬教授先為柳睿檢查了一番,然後囑咐“先好好養個月。”
柳睿沉黑的眼睛看着修烨,像沒聽見馬教授話一般,啞聲問“顧曉晨人呢”
“在舊陌的休息室。”修烨回着話,一邊将輸液架給他推了過來,然後将輸液袋挂上,“知道怎麽去嗎”
因為班長的手術,跑過幾趟醫院,當兵的,對地形向來敏感。
“知道。”
修烨點頭,兩手環胸,一副慫恿姿态“慢走不送。”
“多謝。”柳睿道過謝,推着輸液架出了病房。
馬教授見狀,有些擔憂的蹙眉,卻沒阻止,待人真正走了,又問修烨“妥當嗎”
修烨聳肩“他自己要死,攔着做什麽”
馬教授扶了扶眼鏡,露出凝重之色。
葉舊陌的休息室與住院部有一段距離,大概是五分鐘的路程。
柳睿胸前有傷,又剛做手術,走這一段路确實費了不少力氣。
雖不能按照平時速度,卻也比常人快一些。
柳溪從醫院飯堂打包回來的時候,在電梯口撞上柳睿,先是一愣,然後懷疑自己的眼睛,再定睛一瞧,确定是她那個不要命的哥哥後,氣得直接破口大罵“柳睿,你瘋了”
柳睿扶着輸液架,目光淡淡斜了眼來人,沒張口。
“跟你說話呢”柳溪不罷休起來,要不是看在他有傷的份上,真想一拳揍到他臉上。
柳睿擡眼,看着柳溪,問話與一切都無關“人醒了沒”
柳溪被氣到完全失去理智,沒好氣地“難道你們在鬼門關沒有見面嗎沒有約好一起回來嗎還是說直接一起去陰曹地府拜堂成親算了,還回到人類世界算什麽”
能讓柳溪氣到這種程度,柳睿想,她真的害怕。
黑眸微動,忍不住擡手揉了揉柳溪的發心,安撫這個丫頭,默了片刻,又問“她也和你這樣的害怕嗎”
剛有點氣順的柳溪直接撥開他的手,瞪住他,氣到說不出話。
這時,電梯到了,人很多,根本輪不到他們站進去。
柳溪收住氣,指了指扶手梯,示意柳睿。
胸膛的傷口扯疼,冷汗冒了一背,可他的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對着柳溪淡淡點頭。
為了配合柳睿的步伐,柳溪走的很慢,慢的有些離譜。
柳睿看出幾分端倪,譏笑了聲“我又不是腿瘸。”
“你當然不是。”柳溪立刻否認,瞟了眼他受傷的位置,兩眼一白,“你是腦子有病”
柳睿
他這個妹妹,無理的時候絕不逞強,有理的時候也絕不饒人,尤其是像這樣的情況,她不噎死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轉了五次扶手梯,終于到了五樓。
推開休息室的門,顧曉晨就躺在那張九十公分的床上,安靜的睡着。
真的,很安靜。
他停在門口,有些不敢靠近。
鋼筋插進胸口的那瞬,只有半秒的時間。
那半秒,他的腦袋閃過的是顧曉晨那張冷豔的臉。
怕她害怕,怕她落淚,怕她奔潰。
可他還是讓這些事情發生了。
他在想,眼睜睜看着他被送進手術室,她該有多瘋狂
很多念頭在此刻閃過。
“燒退了不少,就是還有些混沌。”柳溪說。
柳睿這才慢慢挪動腳步,推着輸液架走到床旁坐下,伸手過去将她臉上的幾根亂發撥開,拇指反複不停的在她幹涸的唇上來回摩挲,指尖微熱,是她鼻翼傳來的呼吸,有些沉,很燙。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曉晨。”柳溪忽然開口,“在我印象裏,她一直很堅強,無論你拒絕過她多少次,她從不退縮。可是這次,她真的被你打垮了,好狼狽,也好懦弱。”
“這樣的顧曉晨,不僅讓我心疼,還讓我生氣。我氣她為什麽那麽輕易被你左右,我氣她為什麽要因為你變得懦弱。真的很氣。”
柳溪的話像是一座山,沉沉地壓在柳睿的心頭,手還不停的在她唇上輕輕摩挲,慢慢低頭,手從她的唇上移開,将自己的唇壓了上去。
她的唇,很幹,也燙。
抽身那刻,看見她睫毛微微一顫,沒幾秒時間,額間布滿一層薄薄的汗。
擡手,将汗擦去,他緊繃的唇微啓“顧曉晨,第二次了”
第二次,為了她,他背叛了國家。
站在柳睿身後的柳溪微有疑惑,第二次她不太明白。
看了她好一會兒,柳睿扶着輸液架站起,轉身,擡手揉住柳溪的發端“曉晨交給你了。”
柳溪皺了皺眉“交給我什麽意思”
柳睿斂下眸色,淡淡解釋“我還有事,要回部隊。”
“回部隊現在”柳溪看了眼還有大半袋的輸液袋,“可”
欲言又止。
因為她知道,多說無用。
柳睿拍了拍她的肩,奉承了句“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子,照顧好你嫂子。”
柳溪有些賭氣的挪了步,不讓他碰,沒好氣地“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顧。”
想了想,柳溪覺得不甘心,又補了句“別死了,死了我就把你老婆嫁給別人。”
柳睿一笑置之。
柳溪皺眉“我很認真的。”
沒再理會柳溪,他刷下眼睫,看了眼顧曉晨,數秒,沉默的離去。
關門聲響起,柳溪這才看向那白色的房門,擰了擰眉心。
江杊從訓練場跑回來時,柳睿剛出首長辦公室。
遠遠的瞟見柳睿的身影,江杊跑上前,一手勾住柳睿的肩膀“行啊。”
柳睿冷冷的斜了眼他的手。
江杊權當沒看見他不悅的目光,反而勾的更緊“聽江楓那小子說,你女人前些日子進局子了”
柳睿彈了彈袖口處不存在的灰塵,聲音淡淡的“吃離秋口水了”
江杊
一路跟着柳睿回了宿舍,江杊念念不忘“真是你女人”
柳睿一手将江杊攔下“我困了,要休息。”
江杊直接拍開他的手,往裏竄。
柳睿轉身,瞥了眼自覺拿出小板凳的江杊,有些頭疼。
江家這兩兄弟,真難伺候。
江杊坐下,淡瞟了眼柳睿的胸“不是做手術了嗎怎麽回來了”
柳睿懶得理他,直接去了洗手間洗了把臉,這期間,江杊接到首長的電話,是關于柳睿的處分通知。
柳睿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江杊嚴肅的看着他說“你被處分了。”
柳睿點頭“我知道。”
江杊皺眉“為什麽”
柳睿沉默的看着他,沒作聲。
江杊有些急了“你這是為什麽雖說長春集訓不是什麽好差事,還是修烨給你挖的一個坑,可敘利亞一事你功不可沒,晉升報告已經遞上去了,沒意外的話定是要升中校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去”
“不為什麽。”他說。
看着他一副漠然自若,江杊怒了“柳睿”
柳睿淡笑,拍了拍江杊的肩“現在是我被處分。”
江杊沒好氣的撥開他的手,冷哼“你當我樂意為你急”
下午,針對“柳睿違抗上級命令,私自停滞北京且無報告參加救災活動”召開了緊急會議,會議最終結果作記過處理。
回到宿舍,江杊瞅了眼換訓練服的柳睿,說“長春集訓泡湯了,還有記過,這都不說,關鍵是你升職沒望了。”
某人保持沉默。
江杊又瞅了眼柳睿,這時,他已經脫去上衣,背脊有幾條疤,全是出任務時留下的。人一轉身,江杊看見他胸膛的新傷口,白色的紗布紅了一片,不由皺眉“你這是要去訓練場”
“長春集訓不用我,二分隊還歸我管。”柳睿說着,拉上了作訓服的拉鏈。
江杊一貫看不慣柳睿這等自虐作風,冷嗤“你就作吧。”
突然,敲門聲響起,沒等裏面的人喊進,外面的人自徑推門而進。
是修烨,一襲軍裝,應該是剛從首長那過來,江杊猜着。
柳睿邊戴作訓帽邊走上前,問修烨“從醫院回來的嗎”
修烨心領會神“沒醒。”
柳睿低眸,點了下頭。
江杊聽着一愣一愣的,忙問修烨“什麽什麽沒醒”
修烨冷冷的斜了江杊一眼,冷嗤“等你們領證後再來過問吧”
江杊
他真td長得一張小白臉還是受。